外卷 第一卷 蝴蝶 第十五章 乱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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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哧”烛光闪灭了几下，史万年的脸上跳动着一层层散乱交错的明亮与黑暗。他半躺在一张椅子上，半眯着的眼睛似睁似闭，慢慢的粘着半尺多长的胡须，半晌没说话。
“寨主，”万年身边一个幕僚模样的文士声音显得有点阴郁，“唐王寨必定是要收服的！从今番罗老三打探的情势看来，他们那边的几个掌盘子的似乎很有些嫌隙。若能因利乘便，就此收了他们，那咱们的声势实力足可以增长一倍。。。。。。。”“兄，你先前不知做的甚么买卖，这算盘打得还是不错哦。”没等那幕僚说完，万年忽然轻笑一声睁开眼睛了，端起案头的锡壶“咕咚”喝了一口，说道：“我们这两年多收了多少个小山头了？官司衙门就这么眼看着有人实力壮大以后和他分庭抗礼？呵呵，他们是‘养盗自肥’又‘以盗制盗’，就决计不会由着任何一个山头独大的！”
“哦。。。。。寨主深谋远虑，想左了。”稍楞了一下，偏着脑袋顺着万年的意思想下去，试探地说道：“寨主的意识似乎是。。。。。‘以盗制官’？。。。。。。起先是官司无力对付众多的‘群盗’，衙门就暗中让我们收拾大大小小的山头，却又怕我们尾大不掉；寨主就顺着这层意思做给他们看，一则不让他们把矛头对准我们，二则留下一些‘群盗’压着官司不敢轻易做出鸟尽弓藏的事来。”想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走两步轻摇着头，带着质疑的口吻说道：“。。。。。。但就目今局面看来，唐王寨声势日炽，假以时日，恐真成了山寨劲敌。如不趁早灭了或者收了，到时怕是真的尾大不掉。。。。。。。”
“兄也有漏打算盘的时候！”万年冷冷哼了一句，扬起嘴角说：“如今做贼的学问也大得很，那些做官的也未必能如此精细，你如何也糊涂了？”看着满脸诧异的样子，万年轻身起了，得意的伸了个懒腰，踱步接着说：“你是心腹，与你说了也没个外传。你道官司衙门就只靠我们一家收拾局面么？呵呵，东面地盘是铁头蛟的、西面有洪九、黄河上有三鬼、咱们只算吃定南面的－－－－－－无非是个相互制衡的把戏。咱们要做大，要摆脱官司的束缚，只有一个道：合纵连横！如今唐王寨声势不小，敢怕铁头蛟他们不想笼络？可他们若是明的去笼络，只有找死一途－－－－－－－官司衙门就怕这一道！咱们不一样，咱们要做个明打暗联的局，看上去好似每天都在争地盘抢生意，实则那是个样子，私底里都串在一起呢。等到时机成熟，铁头蛟他们惹怒了官司，他们自相残杀的时候，只要我蹬高一呼，济南府立时就是咱们的天下！”
“。。。。。。啊！。。。。。。呵呵，寨主神算！。。。。。。”一时间确实被万年这雄心震了一下，兴奋地搓着双手。可他细细沉下心来，盘算半天却总觉得万年这如意算盘打的太好了，其间有纰漏虽一时寻不出，却还想说几句，万年一巴掌拍在他肩头：“你就是忧心太重，花花肠子太多。我看的大势不错，好生作，必少不了你的好处。”
随万年多年，深知他素来不愿听逆耳之言。虽说万年读书不多，可也是深谙世事，聪明得自天然，这些年石徐寨壮大的事实还是和万年的筹划分不开的，也没有太大的挫折。想到这些，稍有解怀暗自松了口气，却又不还是不太放心，转身看着一边在座上喝酒的罗耀庭说道：“老三，你这番去唐王寨，把那几个掌盘子的动向再备细说说吧，我总觉得这趟差使没坐实。”
“二哥不用多心，虽说我是第一次去打探风声，可他们的境况一览无余，顺便下了不少蛆呢。”耀庭把酒杯一放，眼皮子一抬，略带得意的说道：“我上山的时候细心看了，他们的人散布在十几个山头，零零星星的大约也算有几千人吧，可一路上都是老弱居多，妇孺也不少－－－－－都他娘的说咱们是乌合之众，我看他们连乌合之众还不如！三个掌盘子的，二、三当家的都是穷酸厝大，大约是受了什么鸟气，一怒之下落的草，没个做贼的根性。只是大当家的是个撅脾气，那天两个穷秀才摆宴，唠唠叨叨的说了不少委屈，被我几句话说的仿佛动了心，后来大当家的闯席，那个三当家唬的连酒碗都当众砸了！大当家的凶的紧，说我是来扰乱军心来使离间计的，差点把我贯耳游营！后来二当家的好说歹说，苦苦相劝才罢休，一顿酒席砸了个稀巴烂。。。。。。各自扬长而去。”
“不愧是‘罗油锤’连刀筋，不怕自己吃打，也要给他们添乱！”万年听到这里很是满意，略显得意地晃着着有些灰白的胡子说道：“这样就好，给他们互相挑衅一下，让他们自己乱了，人再多也不怕威胁到我们自己。到时候那两个穷秀才恐怕吃不住心，要暗地里投靠我们这里才好呢！”
“寨主哥哥且放宽心！不过这事怕时日久了他们自然弥合了嫌隙，所以还得加把劲，多挑唆挑唆。”
“是了，”万年眼睛又眯缝起来了，望着窗外一片黑压压的树林，沉沉自言自语：“不能让他们省心，。。。。。。可也不能让他们太多心。。。。。。”
。。。。。。
苏瑛自领了该管军纪的差事以来，从山寨各部遴选了一些老城干练的寨丁聚在一块亲自调教。夜间点灯熬夜起草军法细则，日间让这些寨丁一并讨论，剔除不能或不宜施行的条文，加上大伙儿一并认同的条文。他本来憋着股干劲要好好做一番作为，这些时日竞是同这些寨丁吃住在一起，不仅制定军法的事务要办，顺带着还要教这些目不识丁的寨丁认些简单常用的文字，说些他自己认为简单易懂的“造反”的道理；还得抽出时间帮着曹林料理抚军处补给、人员调配的一些事物；又要每日晨昏两次到山寨各处巡查军纪，遇有人员升黜事宜还得和曹林、韩猛一并商议；忙的两眼发花，连如厕的时候都一路小跑，遇到熟人只点头作答。
将将十日过去，眼看着军法细则已经草就，韩猛和曹林仔细考虑后均无异议，苏瑛这才舒了口气，把军法细则的草稿交给手下一个叫陈梦友的文书“誊写若干份，明日汇集寨丁，限三日让他们熟记，然后才好宣教各处。”自己歪在椅子上，喝了几口酽的发苦的凉茶，抚着发烫的脑门一里一里的想着下一步差事如何处置：这些该管军纪的寨丁如何编制、给他们定个甚么执事、遇到他们和营里的各级头目矛盾起来又该如何调节。。。。。。这些都是极重要的，有的必须会同韩猛和曹林一起商议，有的自己就可以做主。又想忽然想到这些管军纪的寨丁就算是自己的“私人”，若因该管军纪和各级头目起了嫌隙，韩猛曹林会不会起疑心，认为自己“植党营私”？又如何管理这些该管军纪的寨丁？。。。。。。一里一递的诸多头绪纠缠一起，搅和在一起，脑子里乱糟糟，又累又烦，过不多时竟朦胧过去了。
也不知道迷瞪了多久，苏瑛耳里听见有人轻声换他，猛的醒了。只见陈梦友呵腰低首正给自己批上大氅，因干咳一声说：“生受你了，这本不该是你做，寨里有何事唤我？”梦友见苏瑛要起身，一边从茶吊子里到处些温茶递过去，笑道：“那些军法文书才抄了几份，曹抚军差人来请教导，说是别的山寨又有来拜山的，请教导过去一起见见。”一边又把大氅在苏瑛身上说：“别看已是三月天，山里寒气不减，教导身边又没个侍奉起居的，宿卫关防也没个照顾。这些日子我跟随教导身边，看着教导没白没黑的办差，着实辛苦。就是那起子野鸡草头王，起居坐卧敢怕也比教导排场些，我觉得这没个章程却也不是长久之计。”
苏瑛轻轻拧了拧发紧的眉头，揉了揉太阳穴，略沉声一笑：“我在山中学道，吃得苦比这个多，几天几夜不合眼也是常有的。大头领和曹抚军身边都没有使唤人，我若先排场起来，做给谁看呢？今日谢你了，日后你用心巴结差事我看着更受用。你去办差吧，曹抚军那边我自己去。”
从苏瑛的下处到土地庙“大堂”不过一里多地，却要翻过一个小山包。苏瑛一边走着一边问曹林派来的小寨丁，“近来我差事忙，不知道山寨近来买卖可好？。。。。。又是谁又来拜山？。。。。。都说了些什么话？。。。。。。”谁知那领路的小寨丁一问三不知，摇着脑袋只管走路，惹得苏瑛又好气又好笑，待要琢磨却不知从哪里想起，只索性不想了，两眼极目山野只管看风景。
依着山势，一路上尽是安排寨丁的帐篷、窝棚、草棚，上千名寨丁拖家带口拥挤的狼狈不堪。有的在收拾住处、有的擦拭修整兵器、有的靠在大树下闷坐着、有的三五成群的闲磕牙；几百名逃反的家眷都是老人、妇女和孩童，有些不懂事的孩子哇哇大哭，有的妇人就着水洼里的潦水在浆洗衣物、有的鼓捣着自家的破碗破盆在忙活午饭，有的围坐在一起唉声叹气，偶尔有报事的快马经过，搅起一片泥浆碎石尘土，惹得身后一片大骂。看着上千人的营地一片嘈杂和混乱，苏瑛眉头越皱越紧，尽自肚子里有一车的话想说，此时也只好加紧脚步往山上赶去。
土地庙前只加了二十多个寨丁站哨，算是“仪仗”了，其实还是很破败的样子。离得十多步，透过残破的门楣和缺损的廊柱，苏瑛就隐约看见好几个人影晃动。他是三当家的，哨兵根本不加阻拦，待到了滴水檐下的台阶前，苏瑛站着思忖片刻，呵呵笑道：“不知道哪里来的贵客？我说昨夜灯花报喜，今早喜鹊站着这头叫的那么欢！”
“哦，这是我家三弟。他来的晚些，你还不曾见过。”韩猛看来心情不错，对着一时不知所以的使者一笑，扭头又对苏瑛说道：“这是东山周寨主遣来的人。你这些日子不知到哪里做神仙去了，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今日若是再来晚了，送来的好酒就轮不到你了。”
“我几日忙的老鳖翻潭手足无措，哪里像大哥这般有福气，今日这几杯酒是讨定了。”苏瑛一进门，就见韩猛、曹林身边坐着一个黑长的瘦汉，并非文士打扮，一身劲装，他倒是一楞。那使者稍一低头，叉手言道：“小的宋从遇，奉我寨主之命，一为贺喜，一为有事商量。没见过三寨主，得罪。”
“同是贺喜，同是议事，石徐寨来了个‘滚刀筋’！送的都是吃食、绫罗绢帛，当咱们要开绸布庄么？还是周寨主是个直汉子，看看，送的都是刀枪军器！”韩猛很满意的指着供桌上的礼单说道，“而且说的事情也不一样，实在的很。”
“是这样。”曹林眉角略略散开一副困倦的形容，看上去精神有些不济，勉强笑着招呼大家落座，说道：“东山周寨主很是客气，遣使下书，还送了不少军器。周寨主的意思么，这济南府连同左近一带，大大小小的寨子、山头不下五六十家，乱是乱了些。素日里做买卖的时候难免有些误会，扰的同道不安四境不宁，官府也极容易钻空子。想邀几家大的山寨一起会商，定出些规矩，划清地界，也好相安无事。”说罢，把来使送来的书信递给苏瑛。
“哦，说来我们立寨最晚，还要扰周寨主的烦忧，真是有些不敬了。”苏瑛一边看着书信，一边有话没话的和下书的来使搭腔。曹林问道：“周寨主为绿林造福－－－‘盗亦有道’么，可我们都是后生晚辈，要做下这等大事，不知还邀了哪些山寨？”来使微微一笑，道：“曹头领过谦了，唐王寨虽说立寨较晚，可声势甚大，多得民心。周寨主自来最是识英雄重英雄，贵寨的‘剿兵安民’方略周寨主深以为然，但目下四境不宁，同道相残之事屡屡不断，官司衙门正好各个击破。去年周边大约又有十五六处山寨被破，这里头有打家劫舍的绺贼，也有不少啸聚山林劫富济贫的好汉。眼见绿林势衰如厮，周寨主每感割股之痛，尝思振作恢复。这才邀了西平洪家寨、贵处唐王寨和石徐寨史寨主共襄大事，造福绿林，同抗官府。”
“如此真是绿林之福啊。”曹林越听越是眼睛发亮，转而有问道：“既是同道大举会盟，是否要择一盟主，以为首领号令群雄？”来使低头略沉吟片刻，说道：“周寨主从未存念领袖群伦，是否需设盟主，如何选任盟主，周寨主一惟公议是从。”
“我自来的晚，不曾拜会周寨主。但听得贵使谈吐不俗，便知周寨主用人气度了。”曹林好像还在思考着什么，半途稍稍把话题叉开，“只是不知贵使如此人物，不去考个武科举，却落了草，不免可惜吧。”“头领过誉了，”来使眼光低沉，显然是有难言之事，遂尔叹声言道：“从遇不才，家道沦落，只读过六年私塾便辍学务农。因天性好动，寻了乡里几个拳师胡乱学了几手防身的手段，后是又造化使然，得遇周寨主大力提携，这才能勉力办差罢了。”
“不用说，必定又是官逼民反逼上梁山。”韩猛说着忽而笑了，意识到自己方才说了一个苏瑛几日前提到的成语，他兴致很浓：“要事选盟主，也要选个像周寨主这等心胸磊落的汉子。俺落草也将近两年了，日日看的都是各山各寨各行其是，这倒不打紧。有一等做贼的只捡穷苦百姓作践，也没个管束惩处；有一等做耗的，吃着绿林的饭，却他娘的专门替官司衙门为虎作伥残害绿林同道；还有一等专门吞并别的地盘一心要做土皇帝。所以，俺说句话，周寨主的倡议，俺是一万个赞同，”他说道这里，又徐徐坐下身子：“只是俺们刚刚立足不稳，实力上是周寨主高看了，恐怕不能服众。再一则，若是会盟时，有人霸占盟主之位，发号司令，俺们就是想不服，真斗起来也要吃亏的。。。。。。。”
“我哥哥是有所顾虑的，”苏瑛一直耳听着几人议论，心里一直在琢磨来使之意，此时见是个话缝，拿捏着说道：“但周寨主的倡议，我们无论如何是支持的。真的有人敢冒绿林之大不韪强霸盟主之位发号司令，恐怕不止是鄙寨要反对他，只怕济南府左近所有的绿林同道都不会答应的。”
。。。。。。
望着来使由寨丁领着退下休息，曹林转身小心问道：“三弟，你刚才所说似有所指啊？”苏瑛闷闷沉郁，吁了一口气，说道：“小弟只是有所担心。现下这个局面要是会盟，几个大的山寨之中，谁的势力最强？他刚才没说邀黄河上的‘黄三鬼’，恐怕是河贼抢地盘－－－－－－－也只有石徐寨和西平寨了。我们夹在当间，一不小心就要被人当枪使了，－－－－－－不论是谁赢了，我们都会削弱，要么成为附庸要么被人吞并，宁不惧呼？”
曹林显然被苏瑛的言论下了一跳，呼吸急促的抬头思虑一阵，快速的说道：“所以你没让大哥定下具体参与会盟的日期，还在观望风声？”又低头思忖良久，说道：“可目今的局势却如我们刚才所说一团乱糟糟的，不清理整顿一下，于我山寨立足不利啊。”
“这些个俺也想到了。”韩猛下了座，马鞭手柄轻轻敲打着手掌，来回踱步：“乱，乱的不知所以，也难分个真假。俺们眼线不多，看不清这里头的花花道。所以无论真假，俺们大抵都要吃亏。”他忽然停了，说道：“俺有个想法，弄一个探马营，专做眼线打探各处风声，如何？”
曹林和苏瑛对望一眼，尽自知道就是弄了探马营，一时三刻难有成效，可若不弄，依旧是乱花迷眼，都答了句：“大哥顾虑的是。”苏瑛更有一步想法，他顺着韩猛的想法说道：“大哥练兵掌总二哥提调军务辎重，都是分身乏术，眼下只小弟的差使轻，不妨先这差使先让小弟勾管。待打探了消息再请二位哥哥一同商议，可成？”
“你该管军法，担子已经不轻了，还要如此分劳。俺看，这探马营可以让秀才和三弟一并掌管，”韩猛摸着洛腮胡子，不知道心里想什么，说了：“你们都是文人，心思都比俺细密的多，遇事也好有个参详。打探了甚么消息，你俩先汇总过一下，再找俺商议。”他屏息抬头想了想，摇摇头又挥挥手又座了，说道：“午间还有宴席，怕是席间还要好好费些功夫。咱们就这个空，再把事情褛一褛，道理摆一摆，要定下个大略来才好。”
“目今局势是乱花渐迷行人眼，若大举会盟，几家火拼起来，怕是要乱上加乱。我们迟早是要走的，这趟浑水是趟还是不趟？。。。。。。”苏瑛眼神渐渐朦胧了，手指梳理着眉毛，盯着地面，仿佛要从地底挖出什么宝贝一样不动了。“适方才上山的时候，看到老弱遍营，我们自身不强么。此次会盟，看东山寨的意思，势必要大张旗鼓的了。所以无论是甚么结果，我们还要提前准备，未雨绸缪。”
“刚才我想了，”曹林道：“会盟有几个结果：东山的倡议无人响应，不得不作罢；这个我们不怕，方才说了我们是支持的，他铁头蛟要算账找不到我们。第二，大家和和气气互相商量，公推一个大家都服气的盟主，我们也没甚担心的。第三，几方不合，会盟不成，或者盟主推选的不公道；这样我们也不吃亏，几家都要找帮手，我们自己只要整顿势力，待机而动便可。第四，有人强压同道，霸占盟主之位，要反对的恐怕大有人在，除非他势力超卓，或者暗通官府，要一口气吞并所有同道，也是妄想。”“二哥打的好算盘，”苏瑛抬头拧眉一想，不觉暗自吁了一口气，说道：“所谓预则立，不预则废。二哥所想不差，但现今几大山头是怎么想的，我们尚且不知，是否有人故意暗中布局也是两眼一抹黑，万一这个会盟就是铁头蛟一厢情愿，我们附和了，其他几个大山头决计不能答应。他不敢找东山的麻烦，却来寻我们的是非，还是我们吃亏的。”
曹林脸色微微一窘，苏瑛所说的也是他漏算之处，却没有明着点破，因叹息道：“乱，愈乱愈烦愈烦愈乱，所以刚才大哥说的探马营之事还要快行，我手头上的事情就够烦乱的了，又素来没这种经验，让三弟做便是好了。”
“三弟勾管军纪，刚刚上手，这个差使太大，不能没人帮衬料理。”韩猛把马鞭撩在桌上，用手指关节轻轻敲打着桌面，“俺自管行军打仗，这种细密差使恐怕做不好，把凌青指给你做个副手帮忙打点，可成？”
“怎么把他派给我？”苏瑛心里忽然有点警觉，“这不等于安插一个耳目到我身边么？莫非大哥对我有所疑虑？”尽自心里这么想着，脸上一点没敢露出来：其实苏瑛很有心组建一支专门的情报队伍的，无论任何政治军事行动，准确及时的情报的价值用什么衡量都不过分，尤其是身处乱局的唐王寨来说，可韩猛为什么把凌青安排进来，苏瑛一时还摸不着头脑。因缓缓说道：“小弟该管的军纪尚无成效，本来怕耽搁了差使，若是大哥二哥军务繁忙一时难以分身，小弟也只好勉为其难了。”
“你不要疑虑，”韩猛站起身来深欠一下，“这种细密差使素来都没个好名声－－－－细作、奸细么！让凌青抓具体的事宜，三弟你要掌总把握就是了。”“原来如此！”苏瑛差点没哭出来，不想情报工作在历朝历代都是些“阴微小人”办的差使，韩猛这样安排还是为了自己的名声考虑。有心要把情报工作的重要性对他大讲一通，恐怕韩猛不愿意听，只好装作很感激的样子说道：“多谢大哥顾虑周全。其实史上细作很多都是人杰，日后小弟必定给大哥带出一斗三升的好人杰出来。”
韩猛不在意的晃晃脑袋，继续说道：“探马营的事情议到这里。现在没有打听到切实的风声前，俺们还是不能先自乱了心。定下来，把兵练好，多大的事情都能抗的住！”
说道这里，一个小寨丁上堂报道：“禀各位头领，午宴已经预备好了，请各位头领上席。”曹林对着苏瑛微微一笑，说道：“三弟，前番石徐寨的使者来了，我们演了出‘闯席’，今日演甚么好？”
苏瑛满腹心事站起来，看看曹林又看看韩猛，略带苦笑道：“今番怕是要演一出‘乱云飞渡’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寨主，”万年身边一个幕僚模样的文士声音显得有点阴郁，“唐王寨必定是要收服的！从今番罗老三打探的情势看来，他们那边的几个掌盘子的似乎很有些嫌隙。若能因利乘便，就此收了他们，那咱们的声势实力足可以增长一倍。。。。。。。”“兄，你先前不知做的甚么买卖，这算盘打得还是不错哦。”没等那幕僚说完，万年忽然轻笑一声睁开眼睛了，端起案头的锡壶“咕咚”喝了一口，说道：“我们这两年多收了多少个小山头了？官司衙门就这么眼看着有人实力壮大以后和他分庭抗礼？呵呵，他们是‘养盗自肥’又‘以盗制盗’，就决计不会由着任何一个山头独大的！”
“哦。。。。。寨主深谋远虑，想左了。”稍楞了一下，偏着脑袋顺着万年的意思想下去，试探地说道：“寨主的意识似乎是。。。。。‘以盗制官’？。。。。。。起先是官司无力对付众多的‘群盗’，衙门就暗中让我们收拾大大小小的山头，却又怕我们尾大不掉；寨主就顺着这层意思做给他们看，一则不让他们把矛头对准我们，二则留下一些‘群盗’压着官司不敢轻易做出鸟尽弓藏的事来。”想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走两步轻摇着头，带着质疑的口吻说道：“。。。。。。但就目今局面看来，唐王寨声势日炽，假以时日，恐真成了山寨劲敌。如不趁早灭了或者收了，到时怕是真的尾大不掉。。。。。。。”
“兄也有漏打算盘的时候！”万年冷冷哼了一句，扬起嘴角说：“如今做贼的学问也大得很，那些做官的也未必能如此精细，你如何也糊涂了？”看着满脸诧异的样子，万年轻身起了，得意的伸了个懒腰，踱步接着说：“你是心腹，与你说了也没个外传。你道官司衙门就只靠我们一家收拾局面么？呵呵，东面地盘是铁头蛟的、西面有洪九、黄河上有三鬼、咱们只算吃定南面的－－－－－－无非是个相互制衡的把戏。咱们要做大，要摆脱官司的束缚，只有一个道：合纵连横！如今唐王寨声势不小，敢怕铁头蛟他们不想笼络？可他们若是明的去笼络，只有找死一途－－－－－－－官司衙门就怕这一道！咱们不一样，咱们要做个明打暗联的局，看上去好似每天都在争地盘抢生意，实则那是个样子，私底里都串在一起呢。等到时机成熟，铁头蛟他们惹怒了官司，他们自相残杀的时候，只要我蹬高一呼，济南府立时就是咱们的天下！”
“。。。。。。啊！。。。。。。呵呵，寨主神算！。。。。。。”一时间确实被万年这雄心震了一下，兴奋地搓着双手。可他细细沉下心来，盘算半天却总觉得万年这如意算盘打的太好了，其间有纰漏虽一时寻不出，却还想说几句，万年一巴掌拍在他肩头：“你就是忧心太重，花花肠子太多。我看的大势不错，好生作，必少不了你的好处。”
随万年多年，深知他素来不愿听逆耳之言。虽说万年读书不多，可也是深谙世事，聪明得自天然，这些年石徐寨壮大的事实还是和万年的筹划分不开的，也没有太大的挫折。想到这些，稍有解怀暗自松了口气，却又不还是不太放心，转身看着一边在座上喝酒的罗耀庭说道：“老三，你这番去唐王寨，把那几个掌盘子的动向再备细说说吧，我总觉得这趟差使没坐实。”
“二哥不用多心，虽说我是第一次去打探风声，可他们的境况一览无余，顺便下了不少蛆呢。”耀庭把酒杯一放，眼皮子一抬，略带得意的说道：“我上山的时候细心看了，他们的人散布在十几个山头，零零星星的大约也算有几千人吧，可一路上都是老弱居多，妇孺也不少－－－－－都他娘的说咱们是乌合之众，我看他们连乌合之众还不如！三个掌盘子的，二、三当家的都是穷酸厝大，大约是受了什么鸟气，一怒之下落的草，没个做贼的根性。只是大当家的是个撅脾气，那天两个穷秀才摆宴，唠唠叨叨的说了不少委屈，被我几句话说的仿佛动了心，后来大当家的闯席，那个三当家唬的连酒碗都当众砸了！大当家的凶的紧，说我是来扰乱军心来使离间计的，差点把我贯耳游营！后来二当家的好说歹说，苦苦相劝才罢休，一顿酒席砸了个稀巴烂。。。。。。各自扬长而去。”
“不愧是‘罗油锤’连刀筋，不怕自己吃打，也要给他们添乱！”万年听到这里很是满意，略显得意地晃着着有些灰白的胡子说道：“这样就好，给他们互相挑衅一下，让他们自己乱了，人再多也不怕威胁到我们自己。到时候那两个穷秀才恐怕吃不住心，要暗地里投靠我们这里才好呢！”
“寨主哥哥且放宽心！不过这事怕时日久了他们自然弥合了嫌隙，所以还得加把劲，多挑唆挑唆。”
“是了，”万年眼睛又眯缝起来了，望着窗外一片黑压压的树林，沉沉自言自语：“不能让他们省心，。。。。。。可也不能让他们太多心。。。。。。”
。。。。。。
苏瑛自领了该管军纪的差事以来，从山寨各部遴选了一些老城干练的寨丁聚在一块亲自调教。夜间点灯熬夜起草军法细则，日间让这些寨丁一并讨论，剔除不能或不宜施行的条文，加上大伙儿一并认同的条文。他本来憋着股干劲要好好做一番作为，这些时日竞是同这些寨丁吃住在一起，不仅制定军法的事务要办，顺带着还要教这些目不识丁的寨丁认些简单常用的文字，说些他自己认为简单易懂的“造反”的道理；还得抽出时间帮着曹林料理抚军处补给、人员调配的一些事物；又要每日晨昏两次到山寨各处巡查军纪，遇有人员升黜事宜还得和曹林、韩猛一并商议；忙的两眼发花，连如厕的时候都一路小跑，遇到熟人只点头作答。
将将十日过去，眼看着军法细则已经草就，韩猛和曹林仔细考虑后均无异议，苏瑛这才舒了口气，把军法细则的草稿交给手下一个叫陈梦友的文书“誊写若干份，明日汇集寨丁，限三日让他们熟记，然后才好宣教各处。”自己歪在椅子上，喝了几口酽的发苦的凉茶，抚着发烫的脑门一里一里的想着下一步差事如何处置：这些该管军纪的寨丁如何编制、给他们定个甚么执事、遇到他们和营里的各级头目矛盾起来又该如何调节。。。。。。这些都是极重要的，有的必须会同韩猛和曹林一起商议，有的自己就可以做主。又想忽然想到这些管军纪的寨丁就算是自己的“私人”，若因该管军纪和各级头目起了嫌隙，韩猛曹林会不会起疑心，认为自己“植党营私”？又如何管理这些该管军纪的寨丁？。。。。。。一里一递的诸多头绪纠缠一起，搅和在一起，脑子里乱糟糟，又累又烦，过不多时竟朦胧过去了。
也不知道迷瞪了多久，苏瑛耳里听见有人轻声换他，猛的醒了。只见陈梦友呵腰低首正给自己批上大氅，因干咳一声说：“生受你了，这本不该是你做，寨里有何事唤我？”梦友见苏瑛要起身，一边从茶吊子里到处些温茶递过去，笑道：“那些军法文书才抄了几份，曹抚军差人来请教导，说是别的山寨又有来拜山的，请教导过去一起见见。”一边又把大氅在苏瑛身上说：“别看已是三月天，山里寒气不减，教导身边又没个侍奉起居的，宿卫关防也没个照顾。这些日子我跟随教导身边，看着教导没白没黑的办差，着实辛苦。就是那起子野鸡草头王，起居坐卧敢怕也比教导排场些，我觉得这没个章程却也不是长久之计。”
苏瑛轻轻拧了拧发紧的眉头，揉了揉太阳穴，略沉声一笑：“我在山中学道，吃得苦比这个多，几天几夜不合眼也是常有的。大头领和曹抚军身边都没有使唤人，我若先排场起来，做给谁看呢？今日谢你了，日后你用心巴结差事我看着更受用。你去办差吧，曹抚军那边我自己去。”
从苏瑛的下处到土地庙“大堂”不过一里多地，却要翻过一个小山包。苏瑛一边走着一边问曹林派来的小寨丁，“近来我差事忙，不知道山寨近来买卖可好？。。。。。又是谁又来拜山？。。。。。都说了些什么话？。。。。。。”谁知那领路的小寨丁一问三不知，摇着脑袋只管走路，惹得苏瑛又好气又好笑，待要琢磨却不知从哪里想起，只索性不想了，两眼极目山野只管看风景。
依着山势，一路上尽是安排寨丁的帐篷、窝棚、草棚，上千名寨丁拖家带口拥挤的狼狈不堪。有的在收拾住处、有的擦拭修整兵器、有的靠在大树下闷坐着、有的三五成群的闲磕牙；几百名逃反的家眷都是老人、妇女和孩童，有些不懂事的孩子哇哇大哭，有的妇人就着水洼里的潦水在浆洗衣物、有的鼓捣着自家的破碗破盆在忙活午饭，有的围坐在一起唉声叹气，偶尔有报事的快马经过，搅起一片泥浆碎石尘土，惹得身后一片大骂。看着上千人的营地一片嘈杂和混乱，苏瑛眉头越皱越紧，尽自肚子里有一车的话想说，此时也只好加紧脚步往山上赶去。
土地庙前只加了二十多个寨丁站哨，算是“仪仗”了，其实还是很破败的样子。离得十多步，透过残破的门楣和缺损的廊柱，苏瑛就隐约看见好几个人影晃动。他是三当家的，哨兵根本不加阻拦，待到了滴水檐下的台阶前，苏瑛站着思忖片刻，呵呵笑道：“不知道哪里来的贵客？我说昨夜灯花报喜，今早喜鹊站着这头叫的那么欢！”
“哦，这是我家三弟。他来的晚些，你还不曾见过。”韩猛看来心情不错，对着一时不知所以的使者一笑，扭头又对苏瑛说道：“这是东山周寨主遣来的人。你这些日子不知到哪里做神仙去了，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今日若是再来晚了，送来的好酒就轮不到你了。”
“我几日忙的老鳖翻潭手足无措，哪里像大哥这般有福气，今日这几杯酒是讨定了。”苏瑛一进门，就见韩猛、曹林身边坐着一个黑长的瘦汉，并非文士打扮，一身劲装，他倒是一楞。那使者稍一低头，叉手言道：“小的宋从遇，奉我寨主之命，一为贺喜，一为有事商量。没见过三寨主，得罪。”
“同是贺喜，同是议事，石徐寨来了个‘滚刀筋’！送的都是吃食、绫罗绢帛，当咱们要开绸布庄么？还是周寨主是个直汉子，看看，送的都是刀枪军器！”韩猛很满意的指着供桌上的礼单说道，“而且说的事情也不一样，实在的很。”
“是这样。”曹林眉角略略散开一副困倦的形容，看上去精神有些不济，勉强笑着招呼大家落座，说道：“东山周寨主很是客气，遣使下书，还送了不少军器。周寨主的意思么，这济南府连同左近一带，大大小小的寨子、山头不下五六十家，乱是乱了些。素日里做买卖的时候难免有些误会，扰的同道不安四境不宁，官府也极容易钻空子。想邀几家大的山寨一起会商，定出些规矩，划清地界，也好相安无事。”说罢，把来使送来的书信递给苏瑛。
“哦，说来我们立寨最晚，还要扰周寨主的烦忧，真是有些不敬了。”苏瑛一边看着书信，一边有话没话的和下书的来使搭腔。曹林问道：“周寨主为绿林造福－－－‘盗亦有道’么，可我们都是后生晚辈，要做下这等大事，不知还邀了哪些山寨？”来使微微一笑，道：“曹头领过谦了，唐王寨虽说立寨较晚，可声势甚大，多得民心。周寨主自来最是识英雄重英雄，贵寨的‘剿兵安民’方略周寨主深以为然，但目下四境不宁，同道相残之事屡屡不断，官司衙门正好各个击破。去年周边大约又有十五六处山寨被破，这里头有打家劫舍的绺贼，也有不少啸聚山林劫富济贫的好汉。眼见绿林势衰如厮，周寨主每感割股之痛，尝思振作恢复。这才邀了西平洪家寨、贵处唐王寨和石徐寨史寨主共襄大事，造福绿林，同抗官府。”
“如此真是绿林之福啊。”曹林越听越是眼睛发亮，转而有问道：“既是同道大举会盟，是否要择一盟主，以为首领号令群雄？”来使低头略沉吟片刻，说道：“周寨主从未存念领袖群伦，是否需设盟主，如何选任盟主，周寨主一惟公议是从。”
“我自来的晚，不曾拜会周寨主。但听得贵使谈吐不俗，便知周寨主用人气度了。”曹林好像还在思考着什么，半途稍稍把话题叉开，“只是不知贵使如此人物，不去考个武科举，却落了草，不免可惜吧。”“头领过誉了，”来使眼光低沉，显然是有难言之事，遂尔叹声言道：“从遇不才，家道沦落，只读过六年私塾便辍学务农。因天性好动，寻了乡里几个拳师胡乱学了几手防身的手段，后是又造化使然，得遇周寨主大力提携，这才能勉力办差罢了。”
“不用说，必定又是官逼民反逼上梁山。”韩猛说着忽而笑了，意识到自己方才说了一个苏瑛几日前提到的成语，他兴致很浓：“要事选盟主，也要选个像周寨主这等心胸磊落的汉子。俺落草也将近两年了，日日看的都是各山各寨各行其是，这倒不打紧。有一等做贼的只捡穷苦百姓作践，也没个管束惩处；有一等做耗的，吃着绿林的饭，却他娘的专门替官司衙门为虎作伥残害绿林同道；还有一等专门吞并别的地盘一心要做土皇帝。所以，俺说句话，周寨主的倡议，俺是一万个赞同，”他说道这里，又徐徐坐下身子：“只是俺们刚刚立足不稳，实力上是周寨主高看了，恐怕不能服众。再一则，若是会盟时，有人霸占盟主之位，发号司令，俺们就是想不服，真斗起来也要吃亏的。。。。。。。”
“我哥哥是有所顾虑的，”苏瑛一直耳听着几人议论，心里一直在琢磨来使之意，此时见是个话缝，拿捏着说道：“但周寨主的倡议，我们无论如何是支持的。真的有人敢冒绿林之大不韪强霸盟主之位发号司令，恐怕不止是鄙寨要反对他，只怕济南府左近所有的绿林同道都不会答应的。”
。。。。。。
望着来使由寨丁领着退下休息，曹林转身小心问道：“三弟，你刚才所说似有所指啊？”苏瑛闷闷沉郁，吁了一口气，说道：“小弟只是有所担心。现下这个局面要是会盟，几个大的山寨之中，谁的势力最强？他刚才没说邀黄河上的‘黄三鬼’，恐怕是河贼抢地盘－－－－－－－也只有石徐寨和西平寨了。我们夹在当间，一不小心就要被人当枪使了，－－－－－－不论是谁赢了，我们都会削弱，要么成为附庸要么被人吞并，宁不惧呼？”
曹林显然被苏瑛的言论下了一跳，呼吸急促的抬头思虑一阵，快速的说道：“所以你没让大哥定下具体参与会盟的日期，还在观望风声？”又低头思忖良久，说道：“可目今的局势却如我们刚才所说一团乱糟糟的，不清理整顿一下，于我山寨立足不利啊。”
“这些个俺也想到了。”韩猛下了座，马鞭手柄轻轻敲打着手掌，来回踱步：“乱，乱的不知所以，也难分个真假。俺们眼线不多，看不清这里头的花花道。所以无论真假，俺们大抵都要吃亏。”他忽然停了，说道：“俺有个想法，弄一个探马营，专做眼线打探各处风声，如何？”
曹林和苏瑛对望一眼，尽自知道就是弄了探马营，一时三刻难有成效，可若不弄，依旧是乱花迷眼，都答了句：“大哥顾虑的是。”苏瑛更有一步想法，他顺着韩猛的想法说道：“大哥练兵掌总二哥提调军务辎重，都是分身乏术，眼下只小弟的差使轻，不妨先这差使先让小弟勾管。待打探了消息再请二位哥哥一同商议，可成？”
“你该管军法，担子已经不轻了，还要如此分劳。俺看，这探马营可以让秀才和三弟一并掌管，”韩猛摸着洛腮胡子，不知道心里想什么，说了：“你们都是文人，心思都比俺细密的多，遇事也好有个参详。打探了甚么消息，你俩先汇总过一下，再找俺商议。”他屏息抬头想了想，摇摇头又挥挥手又座了，说道：“午间还有宴席，怕是席间还要好好费些功夫。咱们就这个空，再把事情褛一褛，道理摆一摆，要定下个大略来才好。”
“目今局势是乱花渐迷行人眼，若大举会盟，几家火拼起来，怕是要乱上加乱。我们迟早是要走的，这趟浑水是趟还是不趟？。。。。。。”苏瑛眼神渐渐朦胧了，手指梳理着眉毛，盯着地面，仿佛要从地底挖出什么宝贝一样不动了。“适方才上山的时候，看到老弱遍营，我们自身不强么。此次会盟，看东山寨的意思，势必要大张旗鼓的了。所以无论是甚么结果，我们还要提前准备，未雨绸缪。”
“刚才我想了，”曹林道：“会盟有几个结果：东山的倡议无人响应，不得不作罢；这个我们不怕，方才说了我们是支持的，他铁头蛟要算账找不到我们。第二，大家和和气气互相商量，公推一个大家都服气的盟主，我们也没甚担心的。第三，几方不合，会盟不成，或者盟主推选的不公道；这样我们也不吃亏，几家都要找帮手，我们自己只要整顿势力，待机而动便可。第四，有人强压同道，霸占盟主之位，要反对的恐怕大有人在，除非他势力超卓，或者暗通官府，要一口气吞并所有同道，也是妄想。”“二哥打的好算盘，”苏瑛抬头拧眉一想，不觉暗自吁了一口气，说道：“所谓预则立，不预则废。二哥所想不差，但现今几大山头是怎么想的，我们尚且不知，是否有人故意暗中布局也是两眼一抹黑，万一这个会盟就是铁头蛟一厢情愿，我们附和了，其他几个大山头决计不能答应。他不敢找东山的麻烦，却来寻我们的是非，还是我们吃亏的。”
曹林脸色微微一窘，苏瑛所说的也是他漏算之处，却没有明着点破，因叹息道：“乱，愈乱愈烦愈烦愈乱，所以刚才大哥说的探马营之事还要快行，我手头上的事情就够烦乱的了，又素来没这种经验，让三弟做便是好了。”
“三弟勾管军纪，刚刚上手，这个差使太大，不能没人帮衬料理。”韩猛把马鞭撩在桌上，用手指关节轻轻敲打着桌面，“俺自管行军打仗，这种细密差使恐怕做不好，把凌青指给你做个副手帮忙打点，可成？”
“怎么把他派给我？”苏瑛心里忽然有点警觉，“这不等于安插一个耳目到我身边么？莫非大哥对我有所疑虑？”尽自心里这么想着，脸上一点没敢露出来：其实苏瑛很有心组建一支专门的情报队伍的，无论任何政治军事行动，准确及时的情报的价值用什么衡量都不过分，尤其是身处乱局的唐王寨来说，可韩猛为什么把凌青安排进来，苏瑛一时还摸不着头脑。因缓缓说道：“小弟该管的军纪尚无成效，本来怕耽搁了差使，若是大哥二哥军务繁忙一时难以分身，小弟也只好勉为其难了。”
“你不要疑虑，”韩猛站起身来深欠一下，“这种细密差使素来都没个好名声－－－－细作、奸细么！让凌青抓具体的事宜，三弟你要掌总把握就是了。”“原来如此！”苏瑛差点没哭出来，不想情报工作在历朝历代都是些“阴微小人”办的差使，韩猛这样安排还是为了自己的名声考虑。有心要把情报工作的重要性对他大讲一通，恐怕韩猛不愿意听，只好装作很感激的样子说道：“多谢大哥顾虑周全。其实史上细作很多都是人杰，日后小弟必定给大哥带出一斗三升的好人杰出来。”
韩猛不在意的晃晃脑袋，继续说道：“探马营的事情议到这里。现在没有打听到切实的风声前，俺们还是不能先自乱了心。定下来，把兵练好，多大的事情都能抗的住！”
说道这里，一个小寨丁上堂报道：“禀各位头领，午宴已经预备好了，请各位头领上席。”曹林对着苏瑛微微一笑，说道：“三弟，前番石徐寨的使者来了，我们演了出‘闯席’，今日演甚么好？”
苏瑛满腹心事站起来，看看曹林又看看韩猛，略带苦笑道：“今番怕是要演一出‘乱云飞渡’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