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76章 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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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陆鸿复的努力之下，这场来势汹汹的“审判”才算终于告一段落。
未过多久，纪白便被带离了会议室。
显然，陆鸿复的“忠告”最终也没有被在场的所有掌门所接受。就算略有支持者，在如此关头也不过人微言轻，几乎起不到什么大作用。当纪白离开之后，那些掌门人这才开始商讨起此次来到晋城的最大目的——
异兽，蜚！
不过，之后的所有计划，都和纪白无关了。
离开会议室之后，施云将纪白带离了这个楼层之后，这才暗自松了口气。此时的他，开始回忆起刚才在会议室里见到的一切，不禁感慨道：
“没想到，真人竟然是如此血性的人。在那个情况之下，我都差点吓傻了！”
听到这句话，纪白不禁一阵苦笑，但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纪白，你别这样，现在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施云察觉到纪白情绪有些低落，当下安慰道。
“我知道，毕竟师傅是用自己的性命将我担保了下来。师傅在方道的威严还在，那些人不可能不买这个账的。只是——”
说着，纪白突然鼻子一酸，悄悄别过脸去。
“有的时候我会想，自己的做法是不是正确？如果是正确的话，为什么又会引来如此大的纷争呢？”
施云闻言，叹了一声，拍了拍纪白的肩膀，安慰道：“能问出这句话，证明你这个臭小子也算是彻底成长了。其实，这个世界上并非只有对错和黑白。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更多时候是出于一片灰色的地带。在那里，我们更多时候是不计较这些极端的事情的，因为无论你做得再好，你都没有办法满足所有人的需求。反对的声音，永远都会层出不穷。”
“那么要怎么做，才能达到所有人都满意的地步呢？”纪白下意识问了一句。
“这件事，就连上帝都没有办法做到。”
施云摇了摇头。
“所以，你我所能做的，最多只能保证问心无愧罢了。”
“问心无愧”
纪白陷入了深思之中。
施云见状，当即推了推纪白的肩膀，说道：
“好了，我们两个去走走散一下心吧。你这样的情绪，接下来要怎么面对这场危机？”
两个人，开始在医院里面游荡起来。他们漫无目的地在医院里面闲逛，走走停停。此时的医院，除了方士开会的会议室之外，几乎所有的医生护士都转移到了最高楼层。而全部病人都因为瘟疫的缘故，无一例外地都处于深度昏迷的状态。但奇怪的是，除了昏迷之外，那些人的情况一切正常，就连呼吸都保持着正常水平，故而并不需要特别照顾，只需要按时换点滴保证生命机能的正常运作就行了。因此，他们依旧留在各自的病房之中。到了特定时间，会有专人过来为他们换取点滴。
施云和纪白在医院里面走动着，不知不觉便走到了顶层。走在过道上时，纪白下意识朝着窗外望去。
距离他们所在之地数公里外，一抹铺天盖地的淡绿色浓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着医院的方向缓缓移动过来。
作为异兽宿主，纪白可以清楚的感受到，蜚正在不断地成长。
而他也清楚，一旦任由它这样下去，很快，整个晋城都将被浓雾覆盖。
纪白知道，当这场浓雾彻底将晋城完全覆盖是什么结果。
建筑工地之上，那些猫狗的尸体此时依旧历历在目。
虽然凭人类的身体不会在第一时间死亡，但也会沦为蜚的养料。一旦等到蜚彻底解放，那么这些作为供给品的人，最终也逃脱不了身死的下场！
弱小者，必然被强大者吞吃殆尽！
这就是这个世界最残酷的现实！
看着那团缓慢行进的迷雾，纪白趴在玻璃前，脸色变得有些阴晴不定。
这是他第一次从远处观看这团疫气，但依旧让他感到触目惊心。
在看清这一切之后，纪白心里对此行也大致有了一个方向。
虽说明面上不让他和方士们同行，但他可不会因此而畏缩一隅。
他，必然会再回到那团迷雾之中，将这段时间以来的新仇旧账，一并清算！
许久之后，他这才收回目光，转过身来对施云说道：
“施云，我想去一个地方。”
在一阵匆忙之后，施云便带着纪白来到了一间病房前。
这是一间位于走廊尽头的独立病房，是陆鸿复向医院特别要求的。透过病房的窗口大致可以看到，一个女孩正静静地躺在病床之上。
她，就是余妍。
晓青没有说谎，原本在那道摄魂咒被销毁之后，余妍在短时间内确实已经恢复了神智。在那个时候，她就已经苏醒过来了。
可是，谁也没曾能料想到后来会有如此惊人的逆转。
那个所谓的“始作俑者”金不换，最终惨死在了被睚眦附身的纪白手上。
而在金不换死去的那一瞬间，蜚便出世了。而蜚在出世的那一瞬间，它所散发出去的疫气瞬间就增强了数十倍，让所有感染到疫气的病人瞬间丧失了意识，成为了供它彻底苏醒的养料。
所以，现在的余妍并非是被摄魂，而是因为疫气的影响，陷入了深度昏迷当中。
而这种程度的昏迷，除非是将蜚彻底击败，否则将无药可解！
当来到门口的时候，纪白顿了一下，轻轻整理了一下衣服，将满脸的消沉暂时收起，换出一副淡然儒雅的笑容，这才开门走了进去。
余妍依旧静静躺在病床上，对来人一无所知。她的脸色略微发白，脸上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情感，无波无澜，就好像是陷入了沉睡一般。
就好像，童话故事里的睡美人。
纪白坐到病床前，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挤出了一抹笑容。
“小妍，我来看你了。”
他轻轻捧起余妍的手，将她那柔弱无骨的手掌轻轻搭在了自己的脸颊之上。
“你能感觉得到吗？这是我的脸。”
说着，纪白小心翼翼地将余妍的手来回摩挲着，不断滑过自己的脸颊。
余妍的手有些冰凉，但那温柔的触感，却让纪白获得了一丝慰藉。
“仔细想一想，我们又多久没有过这样亲昵的举动了呢？”
自言自语之间，纪白的手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自我从叶城回来之后，我们之间似乎多了一些无形的阻隔。我想，大概是因为在那段时间我们都经历了一些事情吧。我想，我们之间的感情或许正在经历着一次考验。”
说着，纪白终于恋恋不舍地将余妍的手放了回去，轻轻地为她提好被子。然后，他将脸轻轻探到了余妍的面前，微微低下头去，吻了一下余妍的额头。
“我对感情这件事的经历并不算多，但是，那些记忆却让我刻骨铭心原本，在有了那段经历之后，我还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喜欢上任何人了。直到——你出现了。”
纪白看着余妍那精致的脸庞，眼中满带着怜爱。
“你知道吗？当我见到你的那一天起，你就已经深深铭刻在了我的脑海里。我知道这样说，换做平时的你一定会笑我做作，说我花言巧语。但是我想说的是，这是我的肺腑之言。你，真的很特别。”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正式认识的那一天吗？你和几个舍友在路上谈论着笔仙，我正好路过听到了你们的对话。当时我还在想，怎么现在的大学生都吃饱了没事干，天天想着和鬼神打交道？！不过，当时在见到你的样子之后，这些想法很快便烟消云散了。你当时的样子，充满了为难，但又带着一丝倔强，似乎并不想因此而服输，哪怕面对的是完全未知c充满神秘的事物。你知道吗，当时见到你那副表情之后，我的心咯噔了一下。”
“不知为何，当时我突然回想起了，曾经的一个故人。不过，那个故人也确实如名字一般，早已故去”
说着，纪白的脸上闪过一丝挣扎的表情。
“不过，当时我会选择帮助你，并非是单纯因为那个故人。在之后的接触之中，我发现了你身上的魅力。单单是面对危险时的临危不惧，就让我刮目相看。而且说实话，我很感激那段时间你对我的悉心照顾。那几天，是我第二次被女孩子照顾”
说着，纪白略显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解释道：“我想四师兄在那段时间已经和你说过这件事了。既然你知道的话，我也不需要多做说明。但现在我想说的是，我对你的感情，并没有受到前一段感情的任何影响。你和她，没有丝毫关联。”
说着，纪白下意识嚅嗫了一下。
“突然对你说这些话，有些没头没尾的。虽然不知道你介不介意这件事，毕竟从我回来之后，你一直没有主动问过我这件事。但无论如何，我都想解释一下。我对你的情感，没有任何其他因素的影响，就是简单而纯粹的，发自内心的爱意。我只知道，当我离开你的时候，我的心会不舒服，就好像缺失了一部分一样。这样的感觉，在离开医院的那段时间尤为明显。”
“虽然我没有当面和你说过这件事，但那段时间里，我确实是到了如坐针毡的地步。怎么说呢，在那段时间，我只希望能够天天见得到你，只希望每一天你都能出现在我面前。那个时候，我想过无数的办法去约你，可惜你并没有接受我那些拙劣的套路。记得那段时间，我也曾为此而寝食不安过”
说着，纪白突然莞尔一笑，轻轻伸手在余妍的脸颊上抚摸而过，而后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子。
那宛若牛奶一般丝滑的触感，让纪白心里觉得更加难受。
“不知怎的，现在的我就好像当初突然冲到我面前向我表白的你一样，瞬间语拙了不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纪白苦笑着，摇摇头，突然用双手轻轻捧住余妍的脸，似乎想要将眼前这张完美无瑕的容颜永远地刻在脑海里。
“她带给我的记忆无可取代，但现在还在我面前的，是你。过往的经历教给我一个道理，那就是珍惜眼前人。所以，无论发生什么，你都是我最珍视的人。这一点，永远也不会变。”
说话的时候，纪白一直用一种含情脉脉的眼神深深地望着余妍，仿佛下一刻，眼前的伊人就会苏醒过来，对自己报以微笑。
但纪白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童话。王子一个吻就能就醒公主这件事情，永远不会发生。
睡美人的故事，其主题部分是王子来到城堡前的那段历险。
唯有披荆斩棘，经历过万重苦难之后，才有可能找到一线生机。
自始至终，纪白脸上的笑容都没有改变过。在进到病房里后，纪白脸上的“面具”就没有摘下过，一如平时那样。
他知道，这一次的见面，说不定就会是最后一次。
早在很久之前，纪白就已经立下誓言，这一生都不会成为被保护的对象。
无论用什么办法，他一定会跟上这对方士队伍，一起奔赴战场。
而这一次的见面，在另一个意义上，可以说是一次告别。即使对方此刻正躺在床上，深陷昏迷。
但是，纪白始终想要给余妍留下一个好印象，一如往日那样。
“小妍，这一次的前路，比以往都要更加艰难。说不定，我可能就回不来了。”
说着，纪白顿了一下，显然是在克制着某种情绪。
“其实，就算我这一次真的有去无回，又有何妨呢？大丈夫生而在世，面对天命大义，就算献出性命也在所不辞。这个使命，亦是整个方道所有方士的共同理想。可是，我却不是这样了无牵挂c可以为了所谓的天道c大义牺牲一切的人。我有软肋，所以方殷当初才会抓走你，所以四师兄和施云才会遇上那些危险。不可否认，这一路上的许多事情，都是因为我的存在才会发生。”
“曾经有人劝过我，为什么不放弃这些俗世情感？身为方士，是不应该有这些感情存在的。它们会让你的身手变慢，变得迟钝，最终让你付出生命！但是，如果一个人一生都在为牺牲做准备，那么他的人生，又和工具有什么差别呢？如果我接受了我的四凶宿主身份，选择了一条大公无私的道路，将自己永远困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那么这个世界，就一定会和平了吗？”
纪白看着余妍，摇了摇头。
“不会，这个世界，依旧继续运转着。依旧会有其他的阴暗继续滋生。而到了那时，我的那些大无畏的举动，不就完全没有了任何意义吗？而且你应该明白，我这一辈子，哪怕到了七老八十，都不会缩在别人的身后，做一个接受保护的对象。因为我有我的职责，我的责任，就是保护好我身边与我有关的每一个人。”
纪白将脸靠在了余妍面前，两人的距离近到就连鼻子都触碰在一起。在过去，如果纪白做出这样的行为，只怕余妍早就害羞地别过脸去了。
而如今，余妍因为深陷昏迷，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甚至可以说，纪白由始至终，都是在自言自语，没有丝毫意义。
但，纪白还是选择，对余妍说出了那句积在心里，酝酿许久的话语：
“你，就是我的天道大义。为你，哪怕穷极一生，我也奉陪到底。”
话音一落，他便将脸往前一凑，对着那对樱唇深深吻了上去。
数刻之后，纪白强忍着心里的痛苦，带着嘴唇上面的一点温存，推门扬长而去。
他，不敢回头，纵使施云在后面一直追赶叫喊，他都不为所动，径直便朝着会议室的方向而去。
他害怕一旦回头，见到那张自始至终都不为所动的脸庞时，会忍不住直接崩溃。
有唇上的那点温度，鼻尖那点熟悉的味道，已经足够。
此时的他，已经可以说是了无牵挂了。
但是，纪白并不知道，当他离开病房的时候，身后的余妍微微有了一丝动容。
那张精致得宛若艺术品的面庞，突然抽搐了一下。
下一刻，她的眼角，兀的滑落一道清澈闪动的痕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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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过多久，纪白便被带离了会议室。
显然，陆鸿复的“忠告”最终也没有被在场的所有掌门所接受。就算略有支持者，在如此关头也不过人微言轻，几乎起不到什么大作用。当纪白离开之后，那些掌门人这才开始商讨起此次来到晋城的最大目的——
异兽，蜚！
不过，之后的所有计划，都和纪白无关了。
离开会议室之后，施云将纪白带离了这个楼层之后，这才暗自松了口气。此时的他，开始回忆起刚才在会议室里见到的一切，不禁感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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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毕竟师傅是用自己的性命将我担保了下来。师傅在方道的威严还在，那些人不可能不买这个账的。只是——”
说着，纪白突然鼻子一酸，悄悄别过脸去。
“有的时候我会想，自己的做法是不是正确？如果是正确的话，为什么又会引来如此大的纷争呢？”
施云闻言，叹了一声，拍了拍纪白的肩膀，安慰道：“能问出这句话，证明你这个臭小子也算是彻底成长了。其实，这个世界上并非只有对错和黑白。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更多时候是出于一片灰色的地带。在那里，我们更多时候是不计较这些极端的事情的，因为无论你做得再好，你都没有办法满足所有人的需求。反对的声音，永远都会层出不穷。”
“那么要怎么做，才能达到所有人都满意的地步呢？”纪白下意识问了一句。
“这件事，就连上帝都没有办法做到。”
施云摇了摇头。
“所以，你我所能做的，最多只能保证问心无愧罢了。”
“问心无愧”
纪白陷入了深思之中。
施云见状，当即推了推纪白的肩膀，说道：
“好了，我们两个去走走散一下心吧。你这样的情绪，接下来要怎么面对这场危机？”
两个人，开始在医院里面游荡起来。他们漫无目的地在医院里面闲逛，走走停停。此时的医院，除了方士开会的会议室之外，几乎所有的医生护士都转移到了最高楼层。而全部病人都因为瘟疫的缘故，无一例外地都处于深度昏迷的状态。但奇怪的是，除了昏迷之外，那些人的情况一切正常，就连呼吸都保持着正常水平，故而并不需要特别照顾，只需要按时换点滴保证生命机能的正常运作就行了。因此，他们依旧留在各自的病房之中。到了特定时间，会有专人过来为他们换取点滴。
施云和纪白在医院里面走动着，不知不觉便走到了顶层。走在过道上时，纪白下意识朝着窗外望去。
距离他们所在之地数公里外，一抹铺天盖地的淡绿色浓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着医院的方向缓缓移动过来。
作为异兽宿主，纪白可以清楚的感受到，蜚正在不断地成长。
而他也清楚，一旦任由它这样下去，很快，整个晋城都将被浓雾覆盖。
纪白知道，当这场浓雾彻底将晋城完全覆盖是什么结果。
建筑工地之上，那些猫狗的尸体此时依旧历历在目。
虽然凭人类的身体不会在第一时间死亡，但也会沦为蜚的养料。一旦等到蜚彻底解放，那么这些作为供给品的人，最终也逃脱不了身死的下场！
弱小者，必然被强大者吞吃殆尽！
这就是这个世界最残酷的现实！
看着那团缓慢行进的迷雾，纪白趴在玻璃前，脸色变得有些阴晴不定。
这是他第一次从远处观看这团疫气，但依旧让他感到触目惊心。
在看清这一切之后，纪白心里对此行也大致有了一个方向。
虽说明面上不让他和方士们同行，但他可不会因此而畏缩一隅。
他，必然会再回到那团迷雾之中，将这段时间以来的新仇旧账，一并清算！
许久之后，他这才收回目光，转过身来对施云说道：
“施云，我想去一个地方。”
在一阵匆忙之后，施云便带着纪白来到了一间病房前。
这是一间位于走廊尽头的独立病房，是陆鸿复向医院特别要求的。透过病房的窗口大致可以看到，一个女孩正静静地躺在病床之上。
她，就是余妍。
晓青没有说谎，原本在那道摄魂咒被销毁之后，余妍在短时间内确实已经恢复了神智。在那个时候，她就已经苏醒过来了。
可是，谁也没曾能料想到后来会有如此惊人的逆转。
那个所谓的“始作俑者”金不换，最终惨死在了被睚眦附身的纪白手上。
而在金不换死去的那一瞬间，蜚便出世了。而蜚在出世的那一瞬间，它所散发出去的疫气瞬间就增强了数十倍，让所有感染到疫气的病人瞬间丧失了意识，成为了供它彻底苏醒的养料。
所以，现在的余妍并非是被摄魂，而是因为疫气的影响，陷入了深度昏迷当中。
而这种程度的昏迷，除非是将蜚彻底击败，否则将无药可解！
当来到门口的时候，纪白顿了一下，轻轻整理了一下衣服，将满脸的消沉暂时收起，换出一副淡然儒雅的笑容，这才开门走了进去。
余妍依旧静静躺在病床上，对来人一无所知。她的脸色略微发白，脸上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情感，无波无澜，就好像是陷入了沉睡一般。
就好像，童话故事里的睡美人。
纪白坐到病床前，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挤出了一抹笑容。
“小妍，我来看你了。”
他轻轻捧起余妍的手，将她那柔弱无骨的手掌轻轻搭在了自己的脸颊之上。
“你能感觉得到吗？这是我的脸。”
说着，纪白小心翼翼地将余妍的手来回摩挲着，不断滑过自己的脸颊。
余妍的手有些冰凉，但那温柔的触感，却让纪白获得了一丝慰藉。
“仔细想一想，我们又多久没有过这样亲昵的举动了呢？”
自言自语之间，纪白的手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自我从叶城回来之后，我们之间似乎多了一些无形的阻隔。我想，大概是因为在那段时间我们都经历了一些事情吧。我想，我们之间的感情或许正在经历着一次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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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感情这件事的经历并不算多，但是，那些记忆却让我刻骨铭心原本，在有了那段经历之后，我还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喜欢上任何人了。直到——你出现了。”
纪白看着余妍那精致的脸庞，眼中满带着怜爱。
“你知道吗？当我见到你的那一天起，你就已经深深铭刻在了我的脑海里。我知道这样说，换做平时的你一定会笑我做作，说我花言巧语。但是我想说的是，这是我的肺腑之言。你，真的很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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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何，当时我突然回想起了，曾经的一个故人。不过，那个故人也确实如名字一般，早已故去”
说着，纪白的脸上闪过一丝挣扎的表情。
“不过，当时我会选择帮助你，并非是单纯因为那个故人。在之后的接触之中，我发现了你身上的魅力。单单是面对危险时的临危不惧，就让我刮目相看。而且说实话，我很感激那段时间你对我的悉心照顾。那几天，是我第二次被女孩子照顾”
说着，纪白略显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解释道：“我想四师兄在那段时间已经和你说过这件事了。既然你知道的话，我也不需要多做说明。但现在我想说的是，我对你的感情，并没有受到前一段感情的任何影响。你和她，没有丝毫关联。”
说着，纪白下意识嚅嗫了一下。
“突然对你说这些话，有些没头没尾的。虽然不知道你介不介意这件事，毕竟从我回来之后，你一直没有主动问过我这件事。但无论如何，我都想解释一下。我对你的情感，没有任何其他因素的影响，就是简单而纯粹的，发自内心的爱意。我只知道，当我离开你的时候，我的心会不舒服，就好像缺失了一部分一样。这样的感觉，在离开医院的那段时间尤为明显。”
“虽然我没有当面和你说过这件事，但那段时间里，我确实是到了如坐针毡的地步。怎么说呢，在那段时间，我只希望能够天天见得到你，只希望每一天你都能出现在我面前。那个时候，我想过无数的办法去约你，可惜你并没有接受我那些拙劣的套路。记得那段时间，我也曾为此而寝食不安过”
说着，纪白突然莞尔一笑，轻轻伸手在余妍的脸颊上抚摸而过，而后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子。
那宛若牛奶一般丝滑的触感，让纪白心里觉得更加难受。
“不知怎的，现在的我就好像当初突然冲到我面前向我表白的你一样，瞬间语拙了不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纪白苦笑着，摇摇头，突然用双手轻轻捧住余妍的脸，似乎想要将眼前这张完美无瑕的容颜永远地刻在脑海里。
“她带给我的记忆无可取代，但现在还在我面前的，是你。过往的经历教给我一个道理，那就是珍惜眼前人。所以，无论发生什么，你都是我最珍视的人。这一点，永远也不会变。”
说话的时候，纪白一直用一种含情脉脉的眼神深深地望着余妍，仿佛下一刻，眼前的伊人就会苏醒过来，对自己报以微笑。
但纪白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童话。王子一个吻就能就醒公主这件事情，永远不会发生。
睡美人的故事，其主题部分是王子来到城堡前的那段历险。
唯有披荆斩棘，经历过万重苦难之后，才有可能找到一线生机。
自始至终，纪白脸上的笑容都没有改变过。在进到病房里后，纪白脸上的“面具”就没有摘下过，一如平时那样。
他知道，这一次的见面，说不定就会是最后一次。
早在很久之前，纪白就已经立下誓言，这一生都不会成为被保护的对象。
无论用什么办法，他一定会跟上这对方士队伍，一起奔赴战场。
而这一次的见面，在另一个意义上，可以说是一次告别。即使对方此刻正躺在床上，深陷昏迷。
但是，纪白始终想要给余妍留下一个好印象，一如往日那样。
“小妍，这一次的前路，比以往都要更加艰难。说不定，我可能就回不来了。”
说着，纪白顿了一下，显然是在克制着某种情绪。
“其实，就算我这一次真的有去无回，又有何妨呢？大丈夫生而在世，面对天命大义，就算献出性命也在所不辞。这个使命，亦是整个方道所有方士的共同理想。可是，我却不是这样了无牵挂c可以为了所谓的天道c大义牺牲一切的人。我有软肋，所以方殷当初才会抓走你，所以四师兄和施云才会遇上那些危险。不可否认，这一路上的许多事情，都是因为我的存在才会发生。”
“曾经有人劝过我，为什么不放弃这些俗世情感？身为方士，是不应该有这些感情存在的。它们会让你的身手变慢，变得迟钝，最终让你付出生命！但是，如果一个人一生都在为牺牲做准备，那么他的人生，又和工具有什么差别呢？如果我接受了我的四凶宿主身份，选择了一条大公无私的道路，将自己永远困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那么这个世界，就一定会和平了吗？”
纪白看着余妍，摇了摇头。
“不会，这个世界，依旧继续运转着。依旧会有其他的阴暗继续滋生。而到了那时，我的那些大无畏的举动，不就完全没有了任何意义吗？而且你应该明白，我这一辈子，哪怕到了七老八十，都不会缩在别人的身后，做一个接受保护的对象。因为我有我的职责，我的责任，就是保护好我身边与我有关的每一个人。”
纪白将脸靠在了余妍面前，两人的距离近到就连鼻子都触碰在一起。在过去，如果纪白做出这样的行为，只怕余妍早就害羞地别过脸去了。
而如今，余妍因为深陷昏迷，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甚至可以说，纪白由始至终，都是在自言自语，没有丝毫意义。
但，纪白还是选择，对余妍说出了那句积在心里，酝酿许久的话语：
“你，就是我的天道大义。为你，哪怕穷极一生，我也奉陪到底。”
话音一落，他便将脸往前一凑，对着那对樱唇深深吻了上去。
数刻之后，纪白强忍着心里的痛苦，带着嘴唇上面的一点温存，推门扬长而去。
他，不敢回头，纵使施云在后面一直追赶叫喊，他都不为所动，径直便朝着会议室的方向而去。
他害怕一旦回头，见到那张自始至终都不为所动的脸庞时，会忍不住直接崩溃。
有唇上的那点温度，鼻尖那点熟悉的味道，已经足够。
此时的他，已经可以说是了无牵挂了。
但是，纪白并不知道，当他离开病房的时候，身后的余妍微微有了一丝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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