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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二十年代 33 让迥活佛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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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战争的进程与第一次藏纳战争相比却大不一样。纳西人已经没有了退路,纳西女人不再把他们的男人挡在身后,而是准备好了一根根殉情的贞洁带。连接澜沧江两岸的溜索在战争还没有开始时就被纳西人砍断了,康巴的勇士们于是效仿古人的方式,将一张张整羊皮缝成一个个的口袋,留下一只腿作为气嘴,然后往里吹满气,再扎紧气嘴,就成了一个个的气囊。每个康巴勇士都有一个这样的气囊,他们把它绑在自己的胸前,作为渡江的救生筏。据说这是很久以前元朝的开国皇帝忽必烈的发明,他的士兵就曾采用这样的气囊渡过了藏东的一些大江,征服了云南、四川、西藏的大片地方。

    胸前绑着羊皮气囊的康巴勇士们像一只只大腹便便的庞大青蛙,在澜沧江的激流中沉浮。东岸坚守自己盐田的纳西人箭矢、火枪、石块像雨点一般射向江里,康巴的勇士们既要和激流搏斗,又要躲避纳西人的枪弹,在江水中他们几乎没有还手的能力,更何况以骑射著称的康巴人水性并不那么高明,多数康巴勇士还没有抵达江东岸,就被一个接一个的波浪带走了,就像在风中飘零的一瓣瓣桃花。有少数的勇士泅水到了岸边,但是东岸的地势太陡峭,他们还来不及在峭壁上站稳脚跟,纳西人的长矛就将他们赶下江中。江面上到处都是漂浮的尸体,纳西人和康巴人拼死搏斗的呐喊充斥了峡谷,凄厉、野蛮、愤怒、惊恐的叫声连太阳都吓得躲进云层深处去了。刚吃过午饭不久,天就黑下来了,仿佛天上的神灵不愿意看到人间这残忍屠杀的一幕。

    野贡土司在这一天共发起了九次顽强的冲锋,但澜沧江的波浪轻易地就将它们冲垮了。

    野贡土司指挥作战的帐篷就搭建在江边,他把这次战争当成一场野餐,他以为康巴的勇士们一冲锋,纳西人除了让娘儿们在前面抵挡一下外,自己就会丢下盐田,逃到另外一个地方去。这样,他就可以在江边的帐篷外为凯旋归来的康巴勇士大摆酒宴、欢歌跳舞了,他甚至连要宰杀的牛羊都圈在了自己的帐篷外面。

    这天晚上,他收到了纳西族长和万祥的一封箭书,它是将信绑在箭杆上从江东岸射过来的。尽管双方眼下正处于战争状态,但和万祥在信中照样称野贡土司为大哥,他在信中说:

    “大哥,以江东岸地势之险峻,你就是有百万康巴勇士,也不可能攻上我江东的土地。不是我们纳西武士如何能打战,也不是康巴汉子缺乏勇气,而是神灵始终都是公正的。尽管我们是不同的种族,但一切都在神灵的护佑之下。我们的东巴经书《人类迁徙记》中说,人类的祖先崇忍利恩与天女衬红褒白成婚后,生下三个儿子。但是他们长大后都不会说话。后来一只从天上飞下来的蝙蝠告诉他们,只要敬畏神灵,诚心祭天,儿子们就会说话的。祖先们信了,祭天,敬神。第二天,三个儿子到门口蔓青田里玩耍,看见一匹马跑来吃蔓青,他们急了,高声喊叫起来。老大用藏语喊:‘达尼芋玛早!’老二用纳西话喊:‘软尼阿肯开!’老三用白族话喊:‘满尼左各由!’

    “他们喊叫的其实都是同一个意思:‘马吃蔓青了!’

    “从那以后,三个儿子就会说话了,一母之子也变成了三个不同的民族。老大是藏族,住在拉萨白坡脚,老二是纳西族,住在人生广阔地,老三是白族,住在苍山下洱海边。

    “大哥,现在是你的马要来吃我们纳西兄弟的‘蔓青,’我们共同的祖先看着你呢。”

    在和万祥的信后,还有一封沙利士神父的短简,上面说,他对峡谷里藏纳两个民族再次发生的战事感到非常遗憾,尽管这场战争与上帝无关,但是他还是要奉劝尊敬的土司先生,这场为盐的颜色而引发的战争是违背上帝旨意的,因为主耶酥说过,“盐本是品质纯正的,如果它失去了盐味,怎么能使它再变咸呢?”啊,尊敬的朋友,盐一旦没有了咸味,还不如沙子。

    野贡土司把信给自己的儿子野贡坚赞罗布看,他现在已经是个二十一岁的汉子了。他先问:“阿爸,我们藏族人和纳西人真的是同一个祖先吗?”

    野贡土司想了想才说:“很久以前,纳西人曾经做过我们这里的王。我们和纳西人都是赶着牛羊从北边迁徙下来的。”

    坚赞罗布说:“既然纳西人说他们‘住在人生广阔地,’那就让他们沿着澜沧江继续迁徙下去吧。”

    野贡土司吃惊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觉得自己真的有些老了。刚才纳西人同一个祖宗的说法让他还有所犹豫,可你看看坚赞罗布,祖宗的话已经吓不倒他了。

    野贡土司拍拍儿子的肩膀,“我一直认为,你会比你阿爸更有出息。那些狗娘养的,自以为知道点过去的事,就来对现在的人说三倒四。太阳可不等我们。继续干吧。”

    第二天,野贡土司刚要下令发起冲锋,天上忽然降下一场从来没有见过的大冰雹,连野贡土司原来准备庆功宰杀的牛羊都被那些拳头大的冰雹打死了不少。人根本就走不到江边。观战的丹玛神巫对野贡土司说:

    “那边一定有个会使天气咒术的巫师。这场冰雹就是他调来的。”

    “他能调来冰雹,我还会调来天上的炸雷哩。快去请曲结喇嘛来,要比试斗法术,纳西人还得向我们藏族人学习呢。”野贡土司冲着满峡谷的冰雹大喊。

    第一次和纳西人打战时,能控制天气的曲结喇嘛曾经运用法力击败过纳西东巴和阿贵。在他的法力状态最佳时,可以将天上滚过的雷顺手摘下来,像扔一个鞭炮一样,扔向佛法的敌人和被他诅咒的人。但是现在曲结喇嘛已是个瞎了眼的老人了,六年前他在接天上的一个响雷时,不慎在泥泞的山道上滑了一跤,雷虽然接住了,但已来不及扔出去,结果把他自己给炸了。从那以后,他就躲到卡瓦格博雪山下的一个幽暗的山洞里闭关修行,他已经发下宏愿,今世永不出来。

    闭关修行的人是不接待来访的,但野贡土司家是寺庙的大施主,穷结仲永堪布还是带旺珠管家来到了曲结喇嘛闭关的山洞前,他只能在这里和曲结喇嘛说话,至于曲结喇嘛是否愿意出来参加因为盐的颜色的战争,那就看他的定力了。

    “回去告诉你们的老爷,以我为教训吧。神灵赐予的法力是用来抵抗佛法的敌人,不是用来伤人的。伤人者既伤别人,也伤自己。我的上师五世让迥活佛就说过,滥用神灵法力的人,是爱好虚荣的表现。”曲结喇嘛的话语从山洞的深处穿过黑暗,一波一波地传出来,像是人生的前世或者后世的声音。

    “尊敬的曲结上师,”旺珠管家跪在山洞口,躬身谦卑地说:“我家老爷的眼睛被江东岸盐的颜色伤着了,纳西人的东巴还调来冰雹打在我江西岸的土地上。地上的牛羊被打死了,庄稼也被毁了。上师啊,修持密宗大法的出家人菩提心为因,大慈悲为根本,方便为究竟,众生等待着你去解脱他们。”

    “如果盐的颜色伤眼,那就闭上眼睛吧;如果冰雹从天上掉下来了,那就呆在家里吧;如果心存十种恶业(注7),那就一定有灾祸了;如果众生都能持因缘大法,像茶和酥油那样地交融在一起,宗教将庇护一切。”

    这话语分明是五世让迥活佛的声音,连在一边的穷结仲永堪布听了也大为惊讶,禁不住问:“尊敬的五世让迥活佛,是你在里面讲话吗?”

    旺珠也听出五世让迥活佛的嗓音,早吓得额头触在地上不敢抬起来了。一个已经去世了四年多的活佛,尽管人们还没有将他寻找出来,但是他的身影、他的话语、他的思想,随时随地都在你的身边。

    山洞里没有回音,穷结仲永堪布又问:“曲结喇嘛,刚才的话是谁说的呢?”

    仍然没有回答,那段话仿佛来自过去。旺珠只好留下带来的银子,只身回到野贡土司的帐篷里,直截了当地对他的老爷说:

    “老爷,不能再打下去了。让迥活佛回来啦。”

    野贡土司那时眼睛红肿得只剩一条缝了,那可不是江东岸的白盐灼伤的,而是战事不顺让他急火攻心,欲望的火苗一下就窜到眼睛里了。他现在看什么都觉得那东西在着火,体内的欲望不仅燃烧着自己,还燃烧着眼前的世界。这让他感到很烦躁。他就顺口说:“那就请活佛到帐篷里来喝碗酥油茶。”

    旺珠吓了一跳,以为他老爷真的看见让迥活佛来了呢,忙扭头往回看。他的背后就是澜沧江的东岸,纳西人矗立在悬崖上的村庄和盐田,在他回头一瞥的瞬间,他看见了江面上明晃晃的阳光下,一个孩子正跏趺跌坐于一个波浪之上。

    “佛祖啊……”

    旺珠眼泪顿时就下来了。这个孩子的前身他是多么熟悉、多么崇拜啊!

    澜沧江两岸的战火暂时停下来了。丹玛神巫向野贡土司献上了一条渡江的计策,他建议野贡土司放弃过时的羊皮囊,改用牛皮筏渡江。峡谷里的人从来没有见到过船、筏一类的渡江工具。青藏高原上的澜沧江太凶猛,根本就不是一条可以行船的江。丹玛神巫说,如果给牛皮筏加持了法力的话,它就可以抵御澜沧江的波浪。

    野贡土司杀死了本来用来庆功的数十头牦牛,在丹玛神巫的指点下,晒干后缝制成了六条牛皮筏。牛皮筏的前面还设计了一块挡板,蒙上厚厚的棉被和牛皮,用以遮挡纳西人的弓箭和火枪散弹。丹玛神巫还向野贡土司建议,寺里有那样多年轻力壮的喇嘛,为什么不请他们一起来乘坐牛皮筏呢?如果他们过了江,洋人的脚就要打抖了。

    可寺庙对野贡土司的建议不置可否,因为人们找不到那些掌教的高僧和大活佛绛边意西活佛了。自让迥活佛虹化以来,三世绛边意西活佛和穷结仲永堪布联合掌管着寺庙的宗教大权,绛边益西活佛传承体系在噶丹寺里其地位仅次于让迥活佛体系,当让迥活佛传承体系需要寻找他的转世灵童时,绛边益西活佛便担当起了从寻找到培养灵童的一切重任;同样,在绛边益西活佛体系传承过程中,让迥活佛传承体系的各代大活佛也起着不可或缺的作用。

    在绛边益西活佛的带领下,寺庙里最近举行了好几场秘密大法会,僧众在大法会期间隔天只喝一次酥油茶、吃一顿糌粑,为的是对神灵的虔诚。而寺庙里像活佛、堪布、格西、掌坛师、领经师等高僧大德们,据说已经在半个月时间里除了隔天一碗茶外、没有吃任何东西了。而且他们还经常一起在佛堂里修持一种普通僧侣不能观看的密法,在他们修持这种密法时,连大地都在微微颤动。

    很久以来,俗界的土司在准备战争,僧界的喇嘛们却在为五世让迥活佛的转世煞费苦心。五世让迥活佛虹化已经四年多了,他的转世灵童应该浮现于人间了。但是,由于灵童是找出来,而不是选出来的,因此这个过程既有很多的波折,又暗藏着许多不可更改的法定的东西。鉴于让迥活佛在虹化时并没有明确说明自己将在哪个方向更换自己的身体,他的圆寂方式又相当独特,噶丹寺的高僧们只能像在黑暗中凭借着微弱的星光赶路一样,在崎岖漫长的寻访转世灵童的道路上摸索前进。做法事,观湖相,求佛陀,问神灵,刻苦修行,迎请了各路神灵前来指引寻访灵童的高僧小组不要被魔鬼所迷惑干扰。

    就在峡谷里的桃花被当作是战争的信号时,睿智的五世让迥活佛抢在桃花开放前的一个清冷的早晨,向人们显示了自己的转世方向。他的灵塔的东面塔顶上,竟然长出一支杜鹃花苗来。两天后,这株杜鹃苗竟开出白色和红色两朵颜色的花朵,喇嘛们发现了这个奇迹,纷纷前去告诉寺庙的临时大住持绛边益西活佛。而那个早上绛边益西活佛正为自己昨晚的一个梦百思不得其解。他在梦里看见五世让迥活佛在江面上行走,边走边回头向西岸张望。寺庙的高僧们根据种种神奇的迹象判定,五世让迥活佛的转世灵童将要出现了。

    绛边益西活佛明白了五世让迥活佛的智慧。他告诉大家,“你们应该仔细想一想五世让迥活佛虹化前说的最后几句话,‘我就像沐浴在一条向南流淌的阳光之河里,我要涉过去啦。’在我们这里,向南流淌的河只有澜沧江,伟大的五世让迥活佛涉过了这条江。五世让迥活佛灵塔上的那株杜鹃花为什么要向着东面开花呢?佛祖啊,五世让迥活佛是在告诉我们,他在江的东岸等我们哩。”

    寺庙的转世灵童寻访小组秘密来到了江的东岸。过去他们在寻访转世灵童时也曾多次来到过江东,他们沿着这边的马帮驿道甚至一路走到了拉萨,但是他们从没有进过渡江后最近的两个村庄纳西人的左盐田和信奉天主教的藏族人的右盐田,因为这不是佛教徒的村庄。但是这一次,五世让迥活佛的法力指引他们走进了纳西人的村庄,他们刚一进村口,就看见一个四岁的纳西男孩在路口迎接他们,他用一种与他的年龄不相称的口吻对行色匆匆的高僧们抱怨道:

    “你们怎么才来啊,战火都快要烧到纳西人的房子了。”

    绛边益西活佛蹲在那个孩子面前,激动地问:“孩子,你家在哪里?”

    “在八瓣莲花上。”孩子说。

    能住在八瓣莲花上的可不是凡人,“佛祖啊!”一群老僧冲着孩子全跪下了。

    接下来的验证过程就像人们所期望的那样顺利吉祥,尽管这个男孩是纳西人的东巴教祭司和阿贵的小儿子。他牵着绛边益西活佛的手,把高僧们领回自己的家里。老僧们发现,孩子家的房子立在一处巨大的岩石上,那岩石看上去形状既规整又奇异,像一朵盛开了千万年的莲花。

    当几个老喇嘛出现在院子门口时,和阿贵吓得一屁股坐在院子里,他还以为野贡土司的人马已经打过江来了呢。他曾经想过,如果野贡土司征服了江东,第一步是占了纳西人的盐田,第二步大概就是要纳西人改宗藏传佛教了。那么,他这个东巴既没有了盐田和土地,也没有了自己的信徒。与其如此,他还不如像一个纳西武士骄傲地战死。

    但是事情的发展没有和阿贵想像的那样糟糕,但又超出了他的想像。“一个藏传佛教的活佛,怎么会投生到一个东巴人家呢?你们没有弄错吧?”闻讯赶来的族长和万祥对高僧们说。

    “神灵的眼睛是不会看错人的。”穷结仲永堪布说。

    和阿贵眼看着自己的孩子被喇嘛们抱在膝前,心中有剜肉之痛,“可我们是纳西人啊!”

    “这样的事情不是没有先例,”仁钦平措格西说:“早在大清乾隆年间,邻近的四川藏区在你们纳西人中就找到了转世灵童;光绪初年,云南藏区的一个纳西活佛后来又转世回一户藏族人家。在我们这个地区,不同的民族是依照神灵的旨意像种子一样播撒在大地上的,有谁能知道活佛会在哪一个民族更换自己的身体呢?”

    和阿贵苦着脸和万祥说:“族长,你看怎么办呢?”

    和万祥说:“这是藏族人的活佛在拯救我们的村庄。”

    “藏族人和纳西人,都在让迥活佛的悲悯之下。”绛边益西活佛说。

    “是的,战争该结束了。”那个孩子突兀地在人群中说。

    这时刻,在澜沧江对岸,野贡土司牛皮筏全部做好了。丹玛神巫为牛皮筏加持了法力,它们的底部在神巫的咒语声中自行膨胀起来,让聚集在江边所有准备出征的人们看得目瞪口呆。丹玛神巫夸耀地说:“如果需要的话,我还可以让它们在空中飞行哩。”

    全身武士打扮的野贡土司说:“那我们坐着它飞过去不是更好?”

    丹玛神巫说:“当然,飞过去是件很容易的事,但是请好好想一想吧,天空是神灵控制的,大地才属于我们。如果我们双脚离开了大地在空中飞翔,神灵就会把我们狠狠地摔在地上。”

    野贡土司说:“多聪明的神巫啊,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不能在悬崖上像鹰一样从高处飞下来的原因。”他向众人表明了自己也很聪明。每条牛皮筏里可以乘坐五个康巴勇士,野贡土司带着儿子坚赞罗布坐在第一条下水的牛皮筏上,他们在牛皮筏四周装饰了五彩的经幡,经幡上是一些祈诵战神保佑的经文。被打扮得花花绿绿的牛皮筏看上去不像是去打战,而是去参加宗教节日。

    牛皮筏成为了那次战斗中威力强大的新式武器,东岸的纳西人看着藏族人竟然能够坐在一种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神奇东西上渡江而来,纷纷扔下手中的火枪和长茅,用手捂住了自己惊讶得闭不拢的嘴。

    “天哪,他们坐在江里!”一个纳西武士说。

    “这是东巴经中说到过的船,它是属于神灵的!”另一个也惊呼道。

    有人说:“赶快问一问和阿贵东巴,我们的神灵的船是不是被土司偷走了?”

    纳西人纷纷从岩石后探出头来看坐着神灵的船渡江而来的藏族人。他们在神灵的船上还可以神闲气定地向岸上射击。坚守江岸的纳西武士措手不及,惊慌失措,被一阵阵排枪放倒了好几个。

    从东岸上投来的标枪和射来的火枪散弹几乎不能对牛皮筏上的康巴勇士们构成什么威胁,牛皮筏前那块巨大的挡板足以遮挡纳西人微弱的抵抗。野贡土司一手拿着枪,一手捻着胸前的佛珠,望着江东岸悬在半空中、排列得参差不齐的盐田对坚赞罗布说:

    “纳西人像对待女人一样来搭建江边的盐田。”

    “阿爸,我不明白你的话。”坚赞罗布说。

    “哈哈,等你和十个以上的女人睡过觉后,你就明白啦。”

    “使劲划呀,谁第一个站在纳西人的盐田上,谁就是那块盐田的永远主人!”他又对牛皮筏上的划桨手们说。

    “嗬呀!”划桨手们一声欢呼,恨不得一步就跨上岸去。

    但就在此时,划桨手们忽然发现牛皮筏划不动了,既不向岸上移动,也不顺着水流的方向下飘,每只牛皮筏都仿佛被施了法力定在了那里。年轻的坚赞罗布最先发现战事的异样,他手指江东岸,大声惊呼:“阿爸!喇嘛,喇嘛们!”

    野贡土司忙循声望去,果然看见东岸江边站着一群老僧,他们或许是站在江水中,或许是站在岸边,或许是悬浮在水面之上,总之,江西岸寺庙里的喇嘛出现在江东岸纳西人的领地就是一个奇迹。至少,你弄不明白他们是怎么过江的。那群老僧就像一群江边的雕像,面对纷飞的战火和湍急的江水巍然不动。

    降边益西活佛怀中抱着一个孩子,老僧们拱卫在四周,仿佛怕野贡土司的人抢走了似的。

    “战争结束了,土司老爷!”绛边益西活佛挥手冲牛皮筏上的人们高声喊。

    “谁说的?”野贡土司厉声问。

    “峡谷的众生啊,五世让迥活佛转世灵童我们找到啦!你们怎么还来这里干杀生的事情呢?”嗓门一向很大的尼玛次尼领经师高声说。

    野贡土司呆呆地问:“谁是让迥活佛的转世灵童?”

    所有乘坐在牛皮筏上的康巴勇士都在问:“谁是转世灵童?”

    “他就是我们的五世让迥活佛的转世灵童。”绛边益西活佛把那孩子高举在自己的肩膀上,大声宣布道:“以佛、法、僧三宝的名义,我要告诉你们,你们不能攻打一个产生了活佛的村庄。”

    “别听他的,那是纳西人的村庄!”野贡土司喊道。

    绛边益西活佛呵斥道:“尊敬的土司老爷,请原谅我的冒犯,你已经掉入二障(注8)的蛋壳中出不来了,贪婪和愚痴蒙住了你的眼,充斥了你的心。如果今天见了小灵童你还要舞刀弄枪的话,明天你就可以骑在活佛的头上了。”

    野贡土司仿佛被一颗子弹击中了似的,手中的枪一下掉进了澜沧江。他回头一看,只见牛皮筏上的那些连死都不怕的康巴勇士们,全都冲那个刚寻找出来的转世灵童跪下了。

    战争确实结束了。

    而在另一只牛皮筏上的丹玛神巫,正伏在牛皮筏边呕吐。一个冒牌的神巫是不能见真正的活佛的,就像黑暗不能见到阳光一样。丹玛神巫先是吐出了早晨喝下的酥油茶和糌粑,然后吐出了昨晚吃下的酒肉;神灵的惩罚纷至沓来,他开始呕吐自己的内脏,先吐出了胃,再吐出肠子,又吐出了肝和肺,直至他把自己的一颗心也吐了出来,它是黑色的。那是魔鬼的心,丹玛神巫的本来面目昭然若揭。他已经不可能像他刚来时吹嘘的那样,将吐出的五脏六腑再装回去,因为天上的一只受到神灵派遣的神鹰一个俯冲,把那颗罪孽深重的心收回去了。

    丹玛神巫最后吐出了自己的舌头,舌头上坑坑洼洼,布满了是非和刻毒的咒语,它一掉进江里,水中的鱼立即被毒死了好几条。

    绛边益西活佛轻蔑地说:“舌头多了,祸事就来了,哪里来的还是回哪里去吧。把峡谷的安宁还给我们。”

    活佛的话音刚落,丹玛神巫翻身就落进了江水中,他变成了一条黑色的鱼,在波浪中一闪就再也不见踪影了。

    于是,本来是去抢占纳西人盐田的牛皮筏,现在成了迎请纳西转世灵童的过江工具。在出发前野贡土司为牛皮筏装饰的彩色经幡,正好为这隆重庄严的时刻妆点出些节日的色彩。伟大仁慈的五世让迥活佛的转世灵童顺利找到了,没有人再有心思打战,也没有人再顾及盐的颜色,并为大地上的一种颜色而战,因为一个产生了活佛的村庄是受人尊重的。宗教庇护一切,灵魂的皈依比什么都重要。

    (注1):代本是相当于团长一级的军事指挥官。

    (注2):“弥赛亚”就是基督徒认为的救世主,也指称为耶酥。

    (注3):《新约圣经马太福音》中记载,耶酥在被捕前,曾在客西马尼园感到十分地忧伤,他对自己的门徒说:“我心里甚是忧伤,几乎要死。”这是《圣经》中耶酥唯一为自己感到忧伤的地方。

    (注4):佛教的“业“是指行动或作为,体现力量和作用、功德。

    (注5):一藏克约等于二十公斤。

    (注6):藏族人认为每个人的右肩上都是战神居住的地方,它也特指个人保护神。

    (注7):佛教的十种恶业包括身之三恶业--杀生,偷盗,邪淫;口之四恶业--妄语,两舌(指挑拨离间),恶口,绮语;意之三恶业--贪欲,怒,邪见。

    (注8):即佛教所说的烦恼障和所知障,经文中经常把愚痴者和困惑者形容为掉到一个鸡蛋中出不来的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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