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纷争(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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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海自从上得船后，从未如此担心过，自己爱慕的女子失了踪迹，出海的兄弟少了一百七十人，西王突然来访，刘名带着自己夜探，又多了一个什么神僧，更奇的是，这神僧竟有可能是五年前的建文皇帝。这一切若是连在了一起，织成了一张大网，向郑和的船队撒下来。
陆海问冯可道：“冯大哥，那西王来了，向郑都督说起过什么？”
冯可眉头紧锁，低声道：“本来那西王深夜到访，就让人奇怪，但后来听他说辞恳切，事情似乎又迫在眉睫，郑都督便留他在船上商议。不过听的话，若刘名所言不虚，那这次当真凶险得很了。”
陆海道：“我亲眼见到那信使身上的信，千真万确。西王到访，究竟所为何事？”
冯可于是将刚才的经过跟陆海说了，王康成张天川虽是陆海的结义兄弟，但二人只是普通的水手，不能越轨去打探船队要事，可不听却又不甘心，便离开一丈多远，竖起耳朵屏息倾听。
原来陆海刚被刘名带离港口，爪哇国西王勿劳波便到了船下，命人通告船队知事，请见船队首领郑和。站夜岗的士兵早就看到打着火把的一队人马到来，早作了准备，经知事水手一通报，郑和立刻便到了船头，灯火点起，将船下的情景看得清楚。
来人中有五人从人群中走出，四人分立左右，手捧锦盒，为首的中间一人头戴红黄黑三色相间的皇冠，气度雍容，脸色祥和，望着船头的郑和，微微颔首示意。
郑和问清知事水手，便邀请上船，那人让追随左右的四人跟着上船，其余人马在船下列队等候。
上得船来，那头戴皇冠者一拱手，行了个汉人的礼，笑容可掬地对郑和说道：“爪哇国西王勿劳波，得知大明船队来访，未曾远迎，请当面恕罪。”说的竟是汉语，虽不甚流利，但吐字清晰，众人都听得毫不费力。说完朝身后作了个手势，端着锦盒的四人便要将其打开。
只听得一人喊道：“且慢！锦盒内是何事物？你我双方初见，不敢随意打开。”勿劳波一怔，见说话之人是郑和的贴身侍卫王平和王闰，两人是孪生兄弟，默契无比，说话从来一致，这一句竟像是出自一人之口一般整齐。
郑和微微一笑，示意二人不必紧张，也向那西王勿劳波拱手行礼。
那四人将锦盒打开，只见其中琳琅满目，尽是珍贵奇特的物品。第一盒中装有彩带，是爪哇国国王才可享用的装饰，第二盒是一种香料，船队的厨师中有李九菜的高徒，一闻之下便惊呼“人间难得的香料”，第三盒是黄金打造的帆船，三桅四帆尽皆用黄金雕成，熠熠生辉，第四盒是一个水晶球，爪哇国人祈求神灵保佑，占卜吉凶，多用水晶球，作为礼物，自然是期望对方逢凶化吉，得神灵庇佑。
郑和寻思：“我们并未前去拜访，皇上在出航前，也并未知会爪哇国，他们竟然得知我们到来，并连夜赶来拜访，不知所谓何事，无事献殷勤，更是可疑。但我船队远航正是为扬我国威而来，若不敢收受这礼物，反倒显得小气了。不如先招待，等他表明真正来意再说。”于是微笑谢过，命王景弘将礼物收下，并一一将船队的要员向勿劳波做了引见，之后便将勿劳波等人请入内舱叙事。
双方坐定，郑和命人端茶奉水，还命厨房做来精美的点心，不敢缺了礼数。勿劳波诚惶诚恐，连声称谢，但来者不惧，无论上来什么，都急于品尝一口。站在郑和身旁的水手心里暗笑那西王勿劳波没见过世面，郑和与王景弘却都明白，爪哇国民风热情主动，急于品尝，那正是对主人款待的最恭敬的回应。
勿劳波一上船便见郑和王景弘等人右臂上缠着黑纱，就连刚才端点心进来的小厨子也是如此，便出口询问。
郑和脸色黯淡，想起日间损失一百七十个水手和士兵，要不是李玉和王平王闰誓死守卫，自己也将命丧当场。整个船队人人没有笑脸，试想一起航行至此，共同经历过海浪的兄弟，顷刻便成了冰冷的尸首，如何不让人痛心？
王景弘见郑和不说话，便对勿劳波道：“我船队登陆爪哇国后，在这新村港以东遭遇埋伏，死伤不少，郑都督臂缠黑纱，便是告慰兄弟们在天之灵，我们随后也一起效仿。”
郑和接口道：“既然西王来此，那再好不过，正好请教此事。不知岛上发生何事，新村港犹如死城，毫无生机，我军又莫名奇妙遭伏击。”郑和顿了一顿，将发现被埋尸体的事隐去不说。
勿劳波听后面露惶恐，双手不安地在膝上摩擦着，一时竟答不上话来。
船舱内突然沉默，郑和与王景弘都盯着勿劳波，等他回话，气氛变得异常尴尬。郑和见勿劳波不说话，心中更是明白，这事必定与之有关。
郑和轻轻一笑，端起桌上的茶壶，给勿劳波倒满，推向勿劳波道：“西王不必多虑，有何隐情，直说便可，我船队受皇上恩赐出海，定然不会袖手，何况，现在死伤这么多将士，与我船队更脱离不了干系了。”
勿劳波突然从椅子上翻下来，屈膝跪倒在郑和面前，放声痛哭起来。
郑和一惊，连忙弯腰去扶，勿劳波却不肯起身，越发泣不成声，连身后的随从都眼眶微红，面露伤心之色。
郑和心中一动，暗道：“深夜到访，果真有事。”向身后一瞥，王平王闰二人心领神会，上前左右一拖，勿劳波只觉得双臂受到一股浑厚的力道，身子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惊异地望着二人，颤声道：“二位壮士好功夫。”
身后的随从将勿劳波扶回座位，郑和又倒了一碗茶，问道：“西王痛哭所为何事？”
勿劳波忍住哭声，低声道：“正是为了郑都督船队死去的将士。”
郑和明知不是，仍谢道：“西王仁心，郑和谢过了，却不知岛上何以发生变乱？”
勿劳波握着茶杯，叹了口气，缓缓道：“此事由来已久了，东西争斗，已不是朝夕的事了，算来，从东西分立，便从未停止过。”
郑和点头道：“此事我也早有耳闻，皇上此次派船队远航，其中便有平和爪哇国东西之争的意思。”
勿劳波道：“明朝皇帝在上，郑都督说得是。这爪哇国本是一个国家，但国土天然分为东西二岛，时光流走，当时的一位将领叛乱，却被酋长及时镇压，但那将领并未被剿灭，而是带着残余部队占领了西岛，与酋长对峙。那将领带的兵训练有素，自己又骁勇善战，酋长几次派兵都未能消灭他，最后，连年征战下，东西两岛的实力逐渐平均，那将领见反攻遥遥无期，便在西岛自己做了酋长，从此东西二岛分立，成了两个独立的王国。”
郑和叹道：“不想爪哇国还有如此坎坷的经历。那将领，想必便是西王您的祖上了。”
勿劳波道：“郑都督猜测的没错，那将领，正是臣下的曾祖。”他虽贵为爪哇国西王，但郑和代表明朝皇帝来访，爪哇国很早便臣服于中华，便以“臣下”称呼自己。
勿劳波续道：“爪哇国东西分立，虽然从此各自为政，但东王从来未曾停止征战，他的子孙，都以收复西岛为训诫，两岛百余年来，大小战争无数，民不聊生，都督看到的新村港，荒废已久，那都是打仗所致。”
郑和点头叹道：“战乱争斗，新朝换旧朝，从来都是苦了百姓，若当真以天下众生为重，便不该……唉……”话未敢说完，叹了口气，眼望别处，似乎想起很多往事。
勿劳波道：“郑都督所言大慈大悲，颇有慧根，想来定是佛前的有缘人。”
郑和心中一颤，忽然想起一事，道：“郑和信佛，每到一处，便会到寺庙礼佛，皈依三宝。不知西王可曾遇过什么有缘人。”三宝乃佛家用语，便是指佛教，郑和信奉佛教，人称“三宝太监”，便是因此。
勿劳波一怔，回忆道：“并未见过什么有缘人。”
郑和笑道：“不知西王的汉语从何处学得？”
勿劳波脸色尴尬，道：“那是先人瞻仰汉人皇帝，得到了汉文化的一些皮毛，便传给了臣下。”
郑和不接他的话，问道：“东西争斗，之后便怎了？”
勿劳波松一口气，续道：“百年来东西争斗，谁也奈何不了谁。无奈臣下才智平庸，传到我这里时，爪哇的西岛已渐渐显出疲态，好在手下能征善战，也不至于落败，十年前，我与东王望远勿劳杰协议停战，望远勿劳杰似乎也厌烦了作战，便答应了。两国相安无事，过了些太平日子，但东王却率先忍不住性子。大约七年前，我最得力的将领被东王的儿子设计杀害，我质问东王为何毁坏协议，东王辩称自己并不知情，还下令处死了自己的儿子！”
听到这里，在场的明朝官员全都发出“噫”的惊呼声，心想这东王为了除去对手的悍将，竟狠得下心来处死亲生儿子，手段之毒辣，恐怕无人能及。
勿劳波道：“我看他处死了自己儿子，想必是当真不知情，便平息了此事。却不料这是他的缓兵之计。我的那将领死后，手下再没有能与之相比的将领。东王处死自己儿子后，便开始囤积力量，苦心经营了五年有余，终于又向我发动了攻击。”
郑和身边的李玉道：“一场战争苦心准备五年，也算是机关算尽，孤注一掷了。”
勿劳波又道：“这位将军说得对，他准备了五年，我却毫无防备，这一打，自然是兵败如山了，我方苦苦支撑了两年，就快要支持不住了。”
郑和道：“这么说来，日间伏击我们的军队，是东王的部队？”
勿劳波又哭了起来，颤声道：“正是……想是认错了，把郑都督的部队当成了我西爪哇国的人马，害得明朝将士冤死，当真……当真……”
在场的将士便忍不住骂起来，四大将领之一的万喜脾气火爆，当即爆粗口道：“我日他东王的奶奶！给我逮到了，剥了他的乌龟王八壳！”
郑和一扬手，万喜便住口，郑和虽然是四品官，在船队里，郑和是都督，万喜是二品将军，也要服从郑和的调度，他自然懂得这个高低之分。
郑和道：“那么，西王深夜到来，便是为了……”
勿劳波道：“便是为了请郑都督援手，现在我的部队被围困在东宫附近，若全军覆没，那……那西爪哇国便从此覆灭，西爪哇国的百姓恐怕……”
郑和道：“你是要我出兵助你？”勿劳波点头。郑和心中有盘算，道：“皇上命我平和此事，若出兵助你，岂不是伤了东王？”勿劳波道：“只求救出被困的将士，别无他求。”
冯可说道这里，对陆海道：“事情便是这样了。”
陆海一拍大腿，道：“反了，反了，全都反了。”
冯可，王康成，张天川三人面面相觑，不知所以，问道：“是谁要造反？”
陆海的意思是，西王所说与自己所知相反，而不是造反，然而他却不回答，心中疑窦丛生：“西王所说的很详尽，又屡次失声痛哭，不像是假的。然而我与刘名将军所遇，是亲身经历，难道便是假的了？我究竟该信谁？那东方的神僧呢？是否真有其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陆海问冯可道：“冯大哥，那西王来了，向郑都督说起过什么？”
冯可眉头紧锁，低声道：“本来那西王深夜到访，就让人奇怪，但后来听他说辞恳切，事情似乎又迫在眉睫，郑都督便留他在船上商议。不过听的话，若刘名所言不虚，那这次当真凶险得很了。”
陆海道：“我亲眼见到那信使身上的信，千真万确。西王到访，究竟所为何事？”
冯可于是将刚才的经过跟陆海说了，王康成张天川虽是陆海的结义兄弟，但二人只是普通的水手，不能越轨去打探船队要事，可不听却又不甘心，便离开一丈多远，竖起耳朵屏息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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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和明知不是，仍谢道：“西王仁心，郑和谢过了，却不知岛上何以发生变乱？”
勿劳波握着茶杯，叹了口气，缓缓道：“此事由来已久了，东西争斗，已不是朝夕的事了，算来，从东西分立，便从未停止过。”
郑和点头道：“此事我也早有耳闻，皇上此次派船队远航，其中便有平和爪哇国东西之争的意思。”
勿劳波道：“明朝皇帝在上，郑都督说得是。这爪哇国本是一个国家，但国土天然分为东西二岛，时光流走，当时的一位将领叛乱，却被酋长及时镇压，但那将领并未被剿灭，而是带着残余部队占领了西岛，与酋长对峙。那将领带的兵训练有素，自己又骁勇善战，酋长几次派兵都未能消灭他，最后，连年征战下，东西两岛的实力逐渐平均，那将领见反攻遥遥无期，便在西岛自己做了酋长，从此东西二岛分立，成了两个独立的王国。”
郑和叹道：“不想爪哇国还有如此坎坷的经历。那将领，想必便是西王您的祖上了。”
勿劳波道：“郑都督猜测的没错，那将领，正是臣下的曾祖。”他虽贵为爪哇国西王，但郑和代表明朝皇帝来访，爪哇国很早便臣服于中华，便以“臣下”称呼自己。
勿劳波续道：“爪哇国东西分立，虽然从此各自为政，但东王从来未曾停止征战，他的子孙，都以收复西岛为训诫，两岛百余年来，大小战争无数，民不聊生，都督看到的新村港，荒废已久，那都是打仗所致。”
郑和点头叹道：“战乱争斗，新朝换旧朝，从来都是苦了百姓，若当真以天下众生为重，便不该……唉……”话未敢说完，叹了口气，眼望别处，似乎想起很多往事。
勿劳波道：“郑都督所言大慈大悲，颇有慧根，想来定是佛前的有缘人。”
郑和心中一颤，忽然想起一事，道：“郑和信佛，每到一处，便会到寺庙礼佛，皈依三宝。不知西王可曾遇过什么有缘人。”三宝乃佛家用语，便是指佛教，郑和信奉佛教，人称“三宝太监”，便是因此。
勿劳波一怔，回忆道：“并未见过什么有缘人。”
郑和笑道：“不知西王的汉语从何处学得？”
勿劳波脸色尴尬，道：“那是先人瞻仰汉人皇帝，得到了汉文化的一些皮毛，便传给了臣下。”
郑和不接他的话，问道：“东西争斗，之后便怎了？”
勿劳波松一口气，续道：“百年来东西争斗，谁也奈何不了谁。无奈臣下才智平庸，传到我这里时，爪哇的西岛已渐渐显出疲态，好在手下能征善战，也不至于落败，十年前，我与东王望远勿劳杰协议停战，望远勿劳杰似乎也厌烦了作战，便答应了。两国相安无事，过了些太平日子，但东王却率先忍不住性子。大约七年前，我最得力的将领被东王的儿子设计杀害，我质问东王为何毁坏协议，东王辩称自己并不知情，还下令处死了自己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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勿劳波道：“我看他处死了自己儿子，想必是当真不知情，便平息了此事。却不料这是他的缓兵之计。我的那将领死后，手下再没有能与之相比的将领。东王处死自己儿子后，便开始囤积力量，苦心经营了五年有余，终于又向我发动了攻击。”
郑和身边的李玉道：“一场战争苦心准备五年，也算是机关算尽，孤注一掷了。”
勿劳波又道：“这位将军说得对，他准备了五年，我却毫无防备，这一打，自然是兵败如山了，我方苦苦支撑了两年，就快要支持不住了。”
郑和道：“这么说来，日间伏击我们的军队，是东王的部队？”
勿劳波又哭了起来，颤声道：“正是……想是认错了，把郑都督的部队当成了我西爪哇国的人马，害得明朝将士冤死，当真……当真……”
在场的将士便忍不住骂起来，四大将领之一的万喜脾气火爆，当即爆粗口道：“我日他东王的奶奶！给我逮到了，剥了他的乌龟王八壳！”
郑和一扬手，万喜便住口，郑和虽然是四品官，在船队里，郑和是都督，万喜是二品将军，也要服从郑和的调度，他自然懂得这个高低之分。
郑和道：“那么，西王深夜到来，便是为了……”
勿劳波道：“便是为了请郑都督援手，现在我的部队被围困在东宫附近，若全军覆没，那……那西爪哇国便从此覆灭，西爪哇国的百姓恐怕……”
郑和道：“你是要我出兵助你？”勿劳波点头。郑和心中有盘算，道：“皇上命我平和此事，若出兵助你，岂不是伤了东王？”勿劳波道：“只求救出被困的将士，别无他求。”
冯可说道这里，对陆海道：“事情便是这样了。”
陆海一拍大腿，道：“反了，反了，全都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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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海的意思是，西王所说与自己所知相反，而不是造反，然而他却不回答，心中疑窦丛生：“西王所说的很详尽，又屡次失声痛哭，不像是假的。然而我与刘名将军所遇，是亲身经历，难道便是假的了？我究竟该信谁？那东方的神僧呢？是否真有其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