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天涯路未远 第一章 一别经年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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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心态总在患得患失间摇摆，这种情绪常见人前，有欲返冷园的冷辰星，也有此刻的我。一方面，固然对“他”的姿态厌恶至极；一方面，又因“他”临别赠招之言，生出许多感慨。
我于武道的进步，有目共睹，即便如“他”惯有的冷漠，今日也亲口称道。至此我已读懂他的剑，而恰恰是这“读懂”二字，却颇值玩味，让我心念连转，假使我于武道理解未及今日之境地，那“他”的求助之意又再宣于口吗？
终究无法断去过往一切，哪怕尽是厌恶、痛恨，却无法泯灭多年相处得来的一丝感知。这是人的无奈，我的无奈。
日落长天，星河璀璨，两者相距瞬间，亦或阻隔千年万载，这其间本无分别，只看观者以何等目光审视而已。
卿卿与我踏上西去之路，冷辰星则要收拾心情北返冷园。他的隐秘终得相守，我亦不会问来。向西向北，从此相逢无期。惟觉歉意，应下冷家丫头的余下两事，恐再难做到。
一别经年，强求不来。
拜别药园，拜别颖昌。
有些事，有些人，让我此生难忘。
“风，你有心事。”卿卿的低唤，将我神思从璀璨星河的光芒里，带回人间。
我笑笑：“繁星夜色，我在想那晚西湖岸边，追你时的情形。”
“回想那夜刘府，还是后怕。”
“我的唐大小姐，居然也会怕。”
卿卿低着头：“那时我不怕，可回想前情却又不得不怕，因为那时你并非是你啊。”
柔肠百转，卿卿是怕。
“因为那时你并非是你”，她的怕，尽系我身，无时无刻。愿这西去路上平坦无忧，莫要一分一毫再扰卿卿的心。
夜色绝美。
不只有星，还有虫鸣低语，溪水潺潺。
卿卿立起身，悠悠道：“夜色美景，佳期似梦，仔细品味其中，远比骑马赶路惬意许多。冷老既保我三年无碍，风，你何必急在一时。其实，人生短暂，何能永恒。卿卿只愿与君相守一处，哪怕三年也好、五载也罢，此生足矣。”
卿卿为我避开唐家追杀，所费的苦心，我如何不察，我又岂能不为她伤势认真计划。
“马已歇好，该上路了。”我平静道，没有丝毫余地。
昼伏夜行，避人耳目，不单是对待唐门一种策略，更是对卿卿流露一种姿态。
马，代步而行，夜风清凉中，跑的不快不慢。可惜到底不比流星，一马双乘的美事，并不能时时如此。
卿卿久久未语，我却不忍她再添心结：“待西行事了，便是岁月一生，卿卿到时怕也会厌烦呢。”
“我可做不来于姑娘的饭菜，烦恼的恐怕是你。”卿卿浅笑，使我浑身徒然轻松，郁积之气豁然一空。
黎明之后，晨风微起，马匹奔行反越显颠簸。
放眼而望隐约可见，道中的黄土龟裂干涩、破碎败坏，已与……
四周土坡土岗连成一片，再分不出官道的平坦，还是土岗的崎岖。
京西旧道。
领开封以西。尽：滑、郑汝、陈、许、蔡、颍、孟、唐、邓、襄、均、房、金、随、郢十六州之地，统信阳、光化二军，素有钳制西夏、守望荆之途，实乃水汉两路必争之所。
其间驿站广布，更是满路通途。但自徽钦二位皇爷，将这大宋江山半推半送传至高宗时，京西北路早已名存实亡，只余南路勉强经营。不单如此，更连那尽享汉唐盛世的大宋西京府——八水长安城，此时也沦落外族之手。
九代帝王，山河不复。
这座昔日名城，正是我与卿卿入藏的必经之所，“他”予我的学识，予我品评山川旧地的诸多看法，仿佛生于骨髓，挥之不去。
任其自然吧，长安城。
在这一夜已尽，旭日东来之时，我与卿卿立马城外。
城门洞开，略见人流，我们虽早，却远非第一批到访之客。斑驳城墙上驻立的金兵，不过斜眼望下，便不理不睬，清晨的睡意，有时更能侵袭这等站立之人。
“卿卿可到过长安？”我一边浏览旧观，一边对卿卿道。
长安城，在我来说并不陌生，曾有数度机缘流连于此。除却历代帝王陵寝的气象恢弘无由窥见，长安城左近之古迹名胜，西岳华山之奇峰峻岭，都可谓一一遍游。但令我印象最深的，并非凡此种种，反是几味特色名吃让我遐思。莫不是尝过李潜、亭亭的手艺，自己于吃的追求也变得高调起来。早餐是必定要吃的，去掉诸多好处不谈，这也算我多年坚持下来的一个习惯。
太白居，任由如何品位这名称，都觉其中酒肆的意味要远多过客栈，但它却实实是家客栈。其间，不单未存酒肆的美酒，就连饭家必备的寻常菜肴也半道没有。当然，这也并非就说客栈除住人外，便一无是处，后厨也做得一味食物。
“陇馔有熊腊，秦烹唯羊羹”，以东坡居士的口味之刁，除掉“一骑红尘妃子笑”、“不辞常做岭南人”的荔枝，除掉他苏家密制的焖肉，口腹之欲便尽夸于此。太白居，后厨姓孙，单只一味羊羹，便让人食罢流连忘返。我带卿卿来这客栈，目的正是为此。
“羊羹，乃上等羔羊之肉，烹时以葱、姜、花椒、八角、茴香、桂皮等物入味，再将掰碎面饼，灌上煮过的老汤熟肉，辅诸多调料，食之，滋味绝伦，妙不可言。其诀一在烹肉配料、火候的掌握；其二便在客人掰面饼时，细块的碎裂程度，块越小越不规则越易入味儿。”
“你不做杀手，倒可以改当做厨子，只是这嘴说可以，却不知做时，行是不行。”卿卿一边低声笑道，一边细细掰着手中的烤面饼。
我心情大佳：“知而后行，学而后变。需先明其理，才施其功。”
客栈毕竟是客栈，早餐的食客，自比不上街摊小吃前的人数。
我的一番大加评论，并非吸引旁人注意，倒是掌柜凑到近前，道：“这位客爷，想您老是外地人？”
心中警觉突起，我已尽量用的当地官话，何以被这掌柜听出破绽。他见我微一迟疑，既而道：“这羊羹一词虽有盛名，但长安地却无人如此称呼。”
卿卿饶有兴致的问道：“那又如何称呼呢？”
“羊羹俗称羊肉泡馍。”掌柜答道。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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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究无法断去过往一切，哪怕尽是厌恶、痛恨，却无法泯灭多年相处得来的一丝感知。这是人的无奈，我的无奈。
日落长天，星河璀璨，两者相距瞬间，亦或阻隔千年万载，这其间本无分别，只看观者以何等目光审视而已。
卿卿与我踏上西去之路，冷辰星则要收拾心情北返冷园。他的隐秘终得相守，我亦不会问来。向西向北，从此相逢无期。惟觉歉意，应下冷家丫头的余下两事，恐再难做到。
一别经年，强求不来。
拜别药园，拜别颖昌。
有些事，有些人，让我此生难忘。
“风，你有心事。”卿卿的低唤，将我神思从璀璨星河的光芒里，带回人间。
我笑笑：“繁星夜色，我在想那晚西湖岸边，追你时的情形。”
“回想那夜刘府，还是后怕。”
“我的唐大小姐，居然也会怕。”
卿卿低着头：“那时我不怕，可回想前情却又不得不怕，因为那时你并非是你啊。”
柔肠百转，卿卿是怕。
“因为那时你并非是你”，她的怕，尽系我身，无时无刻。愿这西去路上平坦无忧，莫要一分一毫再扰卿卿的心。
夜色绝美。
不只有星，还有虫鸣低语，溪水潺潺。
卿卿立起身，悠悠道：“夜色美景，佳期似梦，仔细品味其中，远比骑马赶路惬意许多。冷老既保我三年无碍，风，你何必急在一时。其实，人生短暂，何能永恒。卿卿只愿与君相守一处，哪怕三年也好、五载也罢，此生足矣。”
卿卿为我避开唐家追杀，所费的苦心，我如何不察，我又岂能不为她伤势认真计划。
“马已歇好，该上路了。”我平静道，没有丝毫余地。
昼伏夜行，避人耳目，不单是对待唐门一种策略，更是对卿卿流露一种姿态。
马，代步而行，夜风清凉中，跑的不快不慢。可惜到底不比流星，一马双乘的美事，并不能时时如此。
卿卿久久未语，我却不忍她再添心结：“待西行事了，便是岁月一生，卿卿到时怕也会厌烦呢。”
“我可做不来于姑娘的饭菜，烦恼的恐怕是你。”卿卿浅笑，使我浑身徒然轻松，郁积之气豁然一空。
黎明之后，晨风微起，马匹奔行反越显颠簸。
放眼而望隐约可见，道中的黄土龟裂干涩、破碎败坏，已与……
四周土坡土岗连成一片，再分不出官道的平坦，还是土岗的崎岖。
京西旧道。
领开封以西。尽：滑、郑汝、陈、许、蔡、颍、孟、唐、邓、襄、均、房、金、随、郢十六州之地，统信阳、光化二军，素有钳制西夏、守望荆之途，实乃水汉两路必争之所。
其间驿站广布，更是满路通途。但自徽钦二位皇爷，将这大宋江山半推半送传至高宗时，京西北路早已名存实亡，只余南路勉强经营。不单如此，更连那尽享汉唐盛世的大宋西京府——八水长安城，此时也沦落外族之手。
九代帝王，山河不复。
这座昔日名城，正是我与卿卿入藏的必经之所，“他”予我的学识，予我品评山川旧地的诸多看法，仿佛生于骨髓，挥之不去。
任其自然吧，长安城。
在这一夜已尽，旭日东来之时，我与卿卿立马城外。
城门洞开，略见人流，我们虽早，却远非第一批到访之客。斑驳城墙上驻立的金兵，不过斜眼望下，便不理不睬，清晨的睡意，有时更能侵袭这等站立之人。
“卿卿可到过长安？”我一边浏览旧观，一边对卿卿道。
长安城，在我来说并不陌生，曾有数度机缘流连于此。除却历代帝王陵寝的气象恢弘无由窥见，长安城左近之古迹名胜，西岳华山之奇峰峻岭，都可谓一一遍游。但令我印象最深的，并非凡此种种，反是几味特色名吃让我遐思。莫不是尝过李潜、亭亭的手艺，自己于吃的追求也变得高调起来。早餐是必定要吃的，去掉诸多好处不谈，这也算我多年坚持下来的一个习惯。
太白居，任由如何品位这名称，都觉其中酒肆的意味要远多过客栈，但它却实实是家客栈。其间，不单未存酒肆的美酒，就连饭家必备的寻常菜肴也半道没有。当然，这也并非就说客栈除住人外，便一无是处，后厨也做得一味食物。
“陇馔有熊腊，秦烹唯羊羹”，以东坡居士的口味之刁，除掉“一骑红尘妃子笑”、“不辞常做岭南人”的荔枝，除掉他苏家密制的焖肉，口腹之欲便尽夸于此。太白居，后厨姓孙，单只一味羊羹，便让人食罢流连忘返。我带卿卿来这客栈，目的正是为此。
“羊羹，乃上等羔羊之肉，烹时以葱、姜、花椒、八角、茴香、桂皮等物入味，再将掰碎面饼，灌上煮过的老汤熟肉，辅诸多调料，食之，滋味绝伦，妙不可言。其诀一在烹肉配料、火候的掌握；其二便在客人掰面饼时，细块的碎裂程度，块越小越不规则越易入味儿。”
“你不做杀手，倒可以改当做厨子，只是这嘴说可以，却不知做时，行是不行。”卿卿一边低声笑道，一边细细掰着手中的烤面饼。
我心情大佳：“知而后行，学而后变。需先明其理，才施其功。”
客栈毕竟是客栈，早餐的食客，自比不上街摊小吃前的人数。
我的一番大加评论，并非吸引旁人注意，倒是掌柜凑到近前，道：“这位客爷，想您老是外地人？”
心中警觉突起，我已尽量用的当地官话，何以被这掌柜听出破绽。他见我微一迟疑，既而道：“这羊羹一词虽有盛名，但长安地却无人如此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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