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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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一看,只见东城仰面朝天的躺在地上,凤箫毫发无损的倒卧在他身上。

    蓝桥从前面几步抢过来,想也没想便将凤箫打横抱在怀中,一叠声儿的问着摔到哪里不曾凤箫脸色一僵,下意识的用双手在他胸前一挡,蹙眉垂目的摇了摇头。芳华与凤弦扶了东城起身,问他可有伤到哪里东城摆手笑道:“你连四郎的命都救得,我不过做一回人肉垫子罢了,皮糙肉厚的,能伤到哪儿去”抬眼看着凤箫道:“你无妨吧”凤箫望着他那张虽不俊朗却极喜兴的脸,含笑拱手道:“左兄既无事,小弟自然无妨,多谢多谢。”蓝桥责怪了凤弦几句,回头对令德道:“郡王恕我不能远送了。”令德拱手道了声客气,领着家人上马而去。

    那凤弦在大门口呆站一阵儿,无情无绪的回书房坐下。东摸笔西翻书,竟有些坐卧不安。伺候他的厮儿春酌端了茶进来,方叫得一声衙内,只见凤弦噌的立起身来抬腿便走。慌得春酌两手护住茶杯,眨着眼小声嘀咕道:“好好儿的这是怎么了”急急的赶出去,哪里还有人影

    晚些时,蓝桥独自提了灯笼,往凤萧房中探望。

    凤箫披着微湿的长发,着一套月白暗花亵衣,微合二目,斜靠在湘妃竹榻上养神。两个厮儿一左一右的坐在杌凳上与他捏腿。忽然觉得手下肌肤一阵紧缩,都抬起脸望着他。又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看时,只见蓝桥正静静的负手立于门口。

    待那两个厮儿退去,蓝桥慢慢踱进来在榻上坐了,将凤箫的双腿放在自己膝上,轻重有度的揉捏着。凤箫侧过脸去,极力的忍耐着不让自己发抖。岂料,越是忍耐越抖得厉害。渐渐的,竟连呼吸也急促起来。

    外头零星的下起了小雨,而屋内却越发显得闷热了。

    蓝桥望着凤箫额头鼻尖微微渗出的汗珠儿,长长叹口气。起身退到一旁的绣墩上坐下,待他呼吸平顺了才小心的缓声道:“我不敢奢求你宽恕,只怕穷其一生也赎不尽我的罪过。可今日你你又是何必了明知为父恨他,你还当我之面夸赞与他。”凤箫转头盯着他道:“你恨他什么只为当年我娘赞他一句巍然大丈夫你便勃然大怒,不顾她八个月的身孕,将她推下船去。你你”蓝桥见凤箫激动起来,疾步抢至面前,双手按住他的肩道:“我与那左令德向来不和。那日游湖原吃了些酒,听了你娘的话,一时失手才将她为父当真是追悔莫及。我对你娘爱慕情深,不然,以她的青楼出身怎会入得了相府”话未说完,只听外头一阵雨打芭蕉的噼啪乱响,风助着雨势越发的大了。

    蓝桥快步赶去,将临近的窗户掩好。回身正看见凤箫,乜斜着眼对他连连冷笑。蓝桥定定的望着他,由不得往后退了几步,眼神有些恍惚起来。这孩子越大,神态便越发的酷似那人。世间怎会有这等奇事明明毫不相干的两个人,偏偏生得有几分相像,神态韵味如更是出一辙。

    凤箫撑着身子缓缓地坐起来,抓了一旁的书狠砸过去道:“你吃了酒便不顾人的性命你吃了酒便要便要淫辱你的亲生儿子吗”蓝桥猝不及防,慌得向前捂住他的嘴,一半哀求一半威胁道:“我是罪无可恕,我我是该下地狱。凤萧,凤萧啊,你若吵嚷的人尽皆知,我固然身败名裂,这个家这个家也就完了。你对两个弟妹是极疼爱的,为他们想想吧。锦奴尚未嫁人,凤弦凤弦如今是太子伴读,他的前途不可限量。还有你自己。我固然一死死有余辜,他们兄妹如何看你世人如何看你你以为他们会同情于你吗哼哼,他们只会将你看作与我一般。只怕你那时反不如我。”凤箫无力挣扎,渐渐的变了脸色。蓝桥眼见着不对,忙松开了手与他揉着胸口,一面低声呼唤。

    凤箫大喘了几口气,断断续续的道:“你既这般的恨我们母子,为何还要还要去救她为何不将我溺毙或是或是送人竟要生生的羞辱与我子叔蓝桥,你你我之间还算是父子吗”说罢使力推开蓝桥的手,哭一阵又笑一阵,转过脸来接着道:“十六岁之前我把你看做慈父。自遥度别院那夜,你我父子缘分便尽了。”蓝桥满面羞惭,垂手立于榻旁任他责骂。

    凤箫听着外头风雨之声,陡增凄楚之感。心中既恨且悲,又有几许无奈。只是那眼中,却再也滴不出泪来。

    蓝桥听他声音嘶哑,将茶捧至他唇边。凤箫厌恶的别过脸去,平静了会才道:“你一再表白对我娘用情极深,对她的死恨不能以身相代。又说我与她长的一般无二,这才酒后”说到此,那脖颈上的青筋猛地暴出来。抽了几口气才道:“你对我一而再再而三我问你,你每次叫的啊悫e是谁你你拿我们母子竟做了他的替身吗”

    蓝桥听得又惊又怒瞬间变了脸,一把掐着凤箫的脖子,嘴贴着他耳边,尽量压低了声音咬牙道:“他也是你叫得的你若再敢胡言乱语,我便”凤箫两腿不能动弹,面上涨得通红。挣扎间抓破了蓝桥的手背,眼神鄙夷的望着他。

    窗户被猛的吹开,凉风夹着雨点溅在蓝桥的脸上,使他从暴怒中豁然醒。望着那狰狞的手印,蓝桥颇为心痛,抖着手指轻抚道:“凤箫,日后莫要再提这两个字了。我我会加倍好好待你的。”凤箫伏在榻上呛咳一阵,嘿嘿地冷笑道:“据我看来,你是咳咳你是多年求而不得。只怕还是一厢咳咳一厢情愿。他他也是个男子吧我比娘更像他你为了他连人伦纲常皆不顾了吗他是谁他究竟是”话未讲完,早被蓝桥狠狠地甩了两记耳光在脸上。又扯了他的头发道:“你若想与我同归于尽,好,很好。就拉上凤弦,锦奴,还有你大娘一起陪葬吧”说罢推开他悻悻而去。

    凤箫拧紧了拳头,有些口齿不清的道:“子叔蓝桥,我只留着这口气,看你是如何的遭天谴”屋内的灯被吹得忽明忽暗。那原本平静无波的眼中,此刻却恨意浓浓,如同燃烧的两团火焰。乌黑的长发遮住了眼角,竟显出些许的妖艳来。

    且说令德回至府中,在书房内吃茶沉思。想着左相家的大衙内,那神态举止似乎有些眼熟,究竟像谁却又无法肯定。

    正想的入神,何总管亲自领着忆昔走进来。

    只见那忆昔头戴软脚幞头,身着绿色忍冬纹盘领宫服,一手执了拂尘含笑与令德见礼。令德陡然见着他先是一愣,随后面露惊异之色,张口结舌的杵在那儿忘了答话。

    忆昔叫退了何总管,伸手拍了他一把道:“郡王怎么了”令德“啊”了一声道:“你可曾见过左相的大衙内”忆昔摇头道:“他行动不便极少出门,我又身在宫中如何能见”听他话中有话,又道:“郡王今日去了左相府莫非有什么不对吗”令德拉了他坐下,将方才之事细细一说,又道:“我回来静下想时,那凤箫五官长的并不像官家,可那神态却与官家有六七分像,你说怪是不怪我二人素未谋面,他却一直盯着我看。又说,他爹爹与兄弟时常在他面前夸赞我。你是晓得的,左相这些年从来对我,竟都是冷言冷语。凡事与我相背,哪怕我占着礼,他又怎肯在自家儿子面前说我的好话”忆昔与他早年间便相交深厚。本想打趣几句,一则他并非同道中人,又比自己年长。二则此话委实有些不庄重,私底下与时翔说说倒还使得。何况,他又是个极端正的,若当真恼了岂不无趣瞄了令德两眼只得咽将回去。也不知怎的,既想到了时翔,时鸣的身影却浮现在了眼前。

    忆昔轻轻咳了一声,端着茶吃两口微微倾身向前道:“这个且放一放,我这里有件极要紧之事,想与郡王商议商议。”令德见他面色郑重,起身吩咐外头的家人不许放人进来,这才坐下问是何事

    忆昔摇了摇头道:“官家本想瞒着圣人的,奈何此事如何瞒得住昨夜,官家在凌波殿守了圣人一宿,终不能劝她回心转意。我一早被传去,见圣人双目红肿,形容憔悴,必是哭泣了一夜未眠。官家亦疲倦不堪,要我传话与郡王”令德忙要起身下拜,忆昔伸手按住笑道:“不是圣旨亦非口谕,郡王太小心了。”

    令德坐好听他言道:“今晚在莺啼苑设闻喜宴,凡进士榜上有名者皆可前往。郡王与三公子是必去的,到时,官家借口想见一见四公子。明日我亲自来”令德不待他讲完,便以掌轻击桌面道:“你且住了”忆昔早料到他要发怒,放缓了声气劝道:“当年之事你我二人尽知内情。毕竟父子天性,又近在咫尺,你叫他如何不想”顿了顿又道:“昨日得知公子坠楼,偏巧我与时翔皆不在宫中。官家纵然心急如焚,也不敢显露半分出来。又怕被圣人知道了,只待我赶回去亲自回明了,这才松下一口气。昨晚陪着圣人伤心了一夜,今早我进去看时,官家气色很是不好。”

    令德已有些坐不住了,将方才的怒气冲得没了踪影,急得直问请过脉不曾忆昔连道不妨。说只是受了惊,又着急上火夜不能寐,略歇歇便好。这会子吃了安神的汤药已睡下了,令德长叹口气半响不作声。

    忆昔瞧准了时机又劝道:“我冒死说句大不敬的话,当日若非先太后从中作梗百般逼迫,官家是为了圣人母子安危,这才忍痛将将四公子交与我送出宫与郡王抚养。可见,官家是何等的信任看重郡王。我晓得,郡王担心四公子知道了真相会伤心。郡王可知这些年,官家受的是怎样的煎熬”令德抬眼望着墙上挂的,君上亲绘春江泛舟图道:“我何尝不知他的官家的苦楚。亲身骨肉不能长在身边,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见相认,唉”忆昔赶紧道:“郡王是个明白人,这一日迟早是会来。郡王便只顾心疼四公子,就不顾官家了吗”令德听他弦外有音怔怔的望着他。

    忆昔低声道:“除了天地,这里只你我二人。出我的口入你的耳,万不可叫第三人知道。”令德微微一惊,盯着他的脸点点头。忆昔挨近了令德道:“当日郡王为此事斥责官家,官家到现在也未能释怀。每逢四公子生病,百般的安慰圣人睡下了,自家却暗自弹泪,我狠劝了几回终是不见效。众人面前该上朝便上朝,处理国事至深夜,半点未敢懈怠。每与我提及此事,总是自责道:且不论我是天子。就算那布衣白丁也能保护妻儿周全。哥哥当年骂的很是,可怜他竟保了我这无能之辈。”令德心中一阵酸痛,垂首道:“我当日一时气恼浑说的,又何必又何必放在心上了。”

    忆昔道:“自太后薨逝,按理说官家该松口气了。可据我看来,官家倒竟比从前越发的沉闷了。像是有什么心事郁结于心无法排遣。莫说是圣人那里,便是诸位娘子处也很少去。官家正值壮年,膝下成年的子嗣就只有太子与四殿下。唉,虽说自家的孩子自家爱,可那几位毕竟是公主。这些年,圣人与外头的朝臣们,再三劝着官家选秀。一则充实后宫,二则延绵子嗣。可全被他挡了回去,为此还发了好大的脾气。”令德没来由的一阵心虚,端起茶吃一口道:“左不过是想认回四郎,父子团圆罢了。怕伤了孩子的心,又想不出两全其美的法子来,故而左右为难。”忆昔摇头道:“不对,定是还有别的什么缘故在里面。”扭过脸来将令德望着道:“郡王与官家情比手足,可晓得官家究竟有何心事吗”令德唯恐被他看出破绽,忙道:“你是官家的心腹,又日日在他身旁伺候,怎的反问起我来了”忆昔收回目光道:“近些年,官家常于无人处叹气落泪,饮食精神大不如前。我不过略问一句,让御医过来请个平安脉吧官家便恼了,说我是在咒他。明明有了病,却不肯好好儿吃药,众人面前倒装得若无其事。这这分明是在有意作践自己的身子。”

    令德垂下手,紧紧地抓住了椅子腿儿道:“你可回明了圣人”忆昔连连摆手苦笑道:“罢了罢了,圣人是个安享尊容的性子,经不起事的。我有些奇怪,素日官家凡事皆与郡王商议,怎的偏偏不许我将此事相告了”令德被那炯炯目光,看得止不住一阵心慌。又不敢就此岔开话题,怕引起他怀疑,只得硬着头皮道:“既不叫你告诉我,怎的你还要抗旨与我说了唉,待我寻个机会,好生劝劝官家便是。”

    忆昔道:“明日便是个机会。”令德思付良久方道:“好。只是一点,此事不可操之过急。先不忙着相认,只说是喜欢他,隔三差五的召他入宫。待彼此都熟悉了,多少有了些情分,我这里再缓缓告知。四郎欢喜是诸事皆不放在心上。若他倔强起来,便是搬出天子的身份来压制也是枉然。你回去告诉官家,那孩子吃软不吃硬。若他一时想不明白,万不可逼迫与他,容我些时日慢慢开导他。”忆昔喜得连连作揖道:“我只仰仗郡王了。”令德道:“你能言会道,又是近御之人。官家向来对你青眼有加,多替他派遣派遣吧。”忆昔笑道:“我不过皇家的奴仆人微言轻,哪及郡王半分,官家到底看重的还是郡王啊。”二人又坐着说了会儿闲话,忆昔方告辞出去。

    令德回至书房,望着那幅春江泛舟图。但见远处青山叠翠燕子掠水,四面烟罩杨柳桃李纷飞。不知何处扁舟,在碧波细浪里缓缓而行。摇橹的汉子威武不凡,不是令德又是哪个一旁坐着个身披流彩暗花云锦鹤氅的男子,虽只有一个背影,但在画笔的勾勒下,竟显出一段仙风道骨来。令德缓缓来至画前,小心的用指尖,摩挲着画中的男子。刚毅的眉目间,流露出似水的温柔。若那人看见,不知是怎生的欢喜渐渐的,令德皱起了眉头。眼中又多了几许痛苦与无奈,喃喃低语道:“阿悫,阿悫,你是在恨我吗既然恨我,又何苦糟蹋自己的身子你叫我拿你怎生是好啊”外头微微刮过一阵风,似那人幽幽的叹息声萦绕耳边。

    自回到府中,芳华便有些魂不守舍。时鸣叫退了众人,在他面前郑重的跪下道:“小人冒死,有句话想问问公子。”芳华扶住他诧异的道:“伴伴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起来再讲。”时鸣摇了摇头,直直的看着他的眼睛道:“方才在左相府,小人听二衙内唤公子守真。求公子与小人句实话,你们是几时相识的为何要瞒着家里的人了”芳华被问的莫名其妙,瞪着他发了会呆,渐渐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轻叹一声道:“原来伴伴一直不曾信我说的话。那夜的梦是真的,连我也不晓得,他是如何知道守真这个名字的。适才他一口叫出来,我也是被惊到的。”时鸣哪里肯信,急道:“不是小人不信,这世上哪有两个不相干的人,却做着同一个梦的小人只是担心公子涉世不深,倘或被人骗去”

    芳华听了他这话心下一阵烦躁。猛然立起身,险些带翻桌上的茶杯,气哼哼的道:“他骗我什么我又有什么值得他来骗的我我晓得了,你跟爹爹其实把我做妇人看待,怕我失了身子对吗既如此”一面说,一面抬脚往外走,连着叫了几声“采茗。”时鸣见情形不对起身将他拉住,又喝退赶进来的采茗,连哄带劝的按着他坐下。芳华狠狠的道:“我索性换了女装,叫个妈妈进来与我缠足梳头,堂堂正正的做个女子。到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三从四德的守在家里,也免得人在背后嚼舌头乱猜疑。”时鸣见他拧着拳头,气得连眼圈儿也红了,忙上前搂住拍着他的背道:“四郎,我护了你十六年,就怕你受半点委屈你”芳华余怒未消,挣扎道:“你虽是中贵人,毕竟不是女子,这般与我搂搂抱抱的算什”话未讲完,一眼瞥见时鸣耳边有一根白发。怔了怔由不得伸出手,用指尖将白发挑进乌发中藏好,回抱着时鸣半响无语。

    少时,才听芳华徐徐的道:“我如今也大了,总要结交几个朋友。又不是傻子,连好坏也分辨不来吗在此之前,我委实不曾与凤弦相识。只是他既唤我守真,我势必要向他问个明白的。想来,他也与我一般对此事百思不解,只怕不止一日两日了。”忽然想起那日被凤弦抱在怀中,竟觉得无比的熟悉与安心,不由微微的红了脸,暗自思付道:“今儿人多他自然不好问,待明日我自去问个明白。”

    时鸣还要再问,芳华只说身子乏了,合身向里躺在床上再不开言。时鸣无奈,与他脱下鞋搭了被单子,轻手轻脚的退出来。

    才出门口,兜头便撞见了清禅,正笑嘻嘻的望着自己。他是这里的熟客,不请自来底下的人已见惯不怪了。时鸣虚虚的向他拱手道:“你来的不巧,四公子已然睡下了。”清禅听了面上越发笑得开怀,上前两步牵了时鸣的衣袖道:“无妨,我且到你屋子里头坐会儿便是。”见时鸣微微一皱眉,忙又加一句道:“你我还歹也是十多年的交情了,就忍心让我顶着烈日回去连杯茶不,白水也舍不得与我一口”说罢手搭凉棚的朝天上望两眼,又掏出帕子作势擦了把汗。时鸣无奈,唤了采茗在屋中照料。方要头前带路,只见一个中贵,领着令德身边的人进来道:“郡王请管事过去有事相商,知道戎先生来了请一并过去。”

    时鸣交代了采茗几句,转身见清禅没了方才的神采,蔫头耷脑的杵在那儿,忙问他怎么了可怜那清禅有苦难言,咬着牙,只说是有些中暑了。时鸣见他不像是装的,忙请他至厢房坐了,使人将绿豆蜜沙冰端了一碗出来,亲自奉到他手上。清禅受宠若惊的望着他,暗道:“他待我还是有些情分的。”时鸣见他笑得古怪,哼了一声道:“你巴巴的见四公子有何事,非得顶着日头来吗便是中了暑也活该。”清禅也不恼边吃边道:“也无甚大事。”心下却接着道:“便是想来见见你。”时鸣等他吃完了,方同他一起往令德处来。

    令德遣退了家人,将官家要认回芳华的事一说。时鸣哪里还坐得住,猛地起身道:“求郡王回禀官家,只等四公子再大两岁,行过冠礼”令德招手让他坐下道:“圣人得知四郎坠楼便日夜啼哭,官家也劝不住。我的意思,让他们先慢慢见几面,待熟悉了再由我缓缓告知,这样也不至吓着他。”清禅见时鸣满面愁容,伸手拍着他的肩安慰道:“太后既已薨世,官家父子相认便是迟早的事。你所虑者,无非怕四公子一时接受不了,被亲生父母抛弃。当日之事你我也是知道的,若不是情非得已,官家又怎忍心将自己的骨肉交与旁人抚养郡王与我都看得出,你对四公子不单是忠心,更多的是怜惜关爱。”令德道:“这些年多亏了你守在他身边,殚精竭虑尽心的服侍。”时鸣躬身道:“当日调小人出来,便是为着服侍公子,份内之事郡王过奖了。”话锋一转道:“郡王大概不晓得公子的性子。”令德揉了揉额头道:“我何尝不知道,那孩子要倔强起来,只怕江河倒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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