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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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起、胡正雍其实在村子里呢。上午一散会，侯起开着警车，拉着胡正雍和刚毕业的邵冲、刘镇江先到自己的辖区上不着天村委会，和治保主任卜仕仁闲扯了一阵儿，根本就没谈消防这个正题。这一扯就扯到了十点半。侯起冲村东头的狗肉馆努了努嘴说：“庄稼饭，十点半，先填饱肚子再说。”随即四个人走进小酒馆，在一张八仙桌前坐下。侯完菜，笑嘻嘻地对胡正雍说：“一到数九寒天，我的腰腿风湿就犯，整二两白的驱驱寒。”侯起说完冲服务员打了个响指说，“外甥打灯笼，照（舅）旧。”
服务员心领神会，张罗去了。
邵冲见两个老民警晃了一上午，迟迟不干活，就问了一句：“侯老师，何所不是让检查消防吗？咱们咋还不检查呀！晚上汇报哪。”
侯起一听，笑着对邵冲说：“小鬼，知不知道十年前管派出所的责任区叫啥？管责任区民警叫啥？”
“听老师讲过，那时责任区叫户籍区，户籍区的民警叫户籍员。”邵冲答道。
这时，服务员把一瓶一斤装的地产小烧放到桌子上。侯起边打开小烧边问道：“可你知道户籍员还有个别名叫什么吗？”
“不知道。”邵冲摸了摸脑袋回答。
“又叫糊弄员。户籍区也好，责任区也罢，活多了，要是较真儿干起来，把人累死都干不完。可人在岗位，还得干。咋干？糊弄呗。不过，糊弄也得讲究方法，就说汇报工作中的一些数字吧，不能报整数，像一百人，一千件，这不行，看着不真实。要报不整齐的数，例如，九十七人，三十八件，这样听起来就像真的了。来来，先不谈工作。你们两个头一天上班，我们两个老家伙给你俩接接风，以后咱们就是同事了。”侯起说完，给邵冲、刘镇江的酒杯倒满，然后举起酒杯。
邵冲和刘镇江面对眼前有些刺鼻的白酒，面面相觑，为难了。他们刚受过民警上岗前教育，听的最多的就是纪律，尤其是《五条禁令》，都熟记于心。上班第一天，就在工作期间饮酒，这可违反纪律。可不喝呢，又觉得盛情难却。
邵冲没敢举杯，红着脸说：“侯老师，《五条禁令》严着呢，工作时间喝酒，一旦被抓住，是要挨处分的。”
侯起、胡正雍听了，相互看一眼，几乎同时笑了起来。侯起眯着眼睛说：“傻小子，抓咱们？当警察的要是让警察给抓住，这身警服可就白穿了。这不是市区，是郊区，山高皇帝远。就是公安部的人都在宜春，也休想找到这儿。来，我先打个样儿。一半儿。”侯起说完将半杯白酒倒进嘴里。胡正雍喝下半杯白酒后，抓起只鸡腿啃了起来。邵冲、刘镇江不好再推辞，忐忑不安地喝了一小口。
侯起见两个小生荒子局促不安的样子，笑着问道：“你俩多大？”
“我俩都二十一岁，一九八三年出生的。”平时不大爱说话的刘镇江也许是喝了一口白酒的缘故，抢着回答。
“一九八三年，我刚当警察。那时的警察最牛。八月十八日，全国严打开始，宜春公安大搜捕。当时各派出所抓的流氓、小偷老鼻子了。‘八一八’之后，身上有事的，有前科、劣迹的，路过派出所都绕着走；见了警察，离老远腿就哆嗦，真害怕呀！现在倒好，警察被管得跟三孙子似的，威信、威严都没了。遇事儿不敢管，也不愿管。”侯起说起一九八三年的事时，趾高气扬，满脸的自豪，可一说到现在，声调一下子就降了下来，还不时地摇着头，叹着气。
酒一喝就收不住了，原计划喝一瓶，喝到最后，四人干了两瓶，都多了。侯起摇摇晃晃地拉着三个满脸通红的警察来到卜仕仁家，一觉闷到晚上八点。
何铭晚上九点四十五分准时坐在派出所的会议室。不一会，民警们陆续都回来了。何铭看了下表，九点五十分。他扫了一圈，见人全了，说：“从责任区开始，汇报一下今天消防检查的情况，老侯啊，上不着天村是西隆最大的村，你先说说吧！”何铭说完，打开笔记本。
侯起睡了一下午，很精神，见何铭第一个点自己，先是吃了一惊，随即马上镇定下来。他从裤兜拿出个小本，煞有介事地翻到某一页念道：“按照所领导的部署，今天我和邵冲共计检查驻村企业十一家，饭店、理发店等小场所八家，发现消防隐患七处，下发隐患整改通知书六份，责令当场整改一家。”说完，他合上本，看着何铭。邵冲坐在他旁边，既觉得好笑，又暗自佩服。侯老师不愧是个老糊弄员，一天啥活没干，却像忙了一整天似的，说得有鼻子有眼儿的。
何铭记完最后一个数，头也不抬地问道：“你那七处消防隐患都是什么？下发的六份隐患整改通知书的存根在哪？”
“啊！等一会儿，我找找。”侯起的心跳一下子加快起来。他一边翻着小本，一边想，新所长咋问这么细啊？是工作就这么认真，还是对他昨天晚上处理金香玉酒店打仗的事不满，找茬儿啊。他装作一副找到白天做好记录的那一页的样子说：“第一个隐患是在小酒馆。这家饭店的电线严重老化，易发生电火。第二个隐患是，是……”
侯起被何铭的这一手问得手足无措，想现编，可大脑一片空白。他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何铭马上明白侯起是在糊弄，他本想给侯起留个面儿，不深问下去，毕竟全所民警都在这，可又一想，我第一天到任就敢骗我，打下这底儿哪行；不妨抠到底，既能树立自己的权威，又能警告那些工作糊弄的民警。
“七个隐患怎么就说出一个？你下发的隐患通知书存根呢？那可是写在纸上的，不会没有吧？”何铭紧追不舍。
“是呀！存根呢？小邵，在没在你哪？”侯起向邵冲眨了一下眼，意思是让他把话接过去，帮他解个围。邵冲正在看所长和警员斗法，忽听侯起问他存根，一下子蒙住了。他摸摸脑袋，又看看何铭，和何铭四目相对的瞬间，他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撒谎？他还没学会，也没这个胆儿。何铭看出其中的端倪，不想让邵冲为难。
他轻轻地敲了一下桌子说：“我初来乍到，并不想难为谁，但也不想被别人难为。如果大家不了解我，我可以再讲一遍我的工作简历，曾在派出所工作过三年，当过副所长。咱们所，想糊弄我，敢糊弄我的人肯定有，但能糊弄了我的人恐怕没有。《刑法》第二百九十二条有个罪名叫渎职罪，是专门为那些在工作中不负责任、不履行职责造成严重后果的国家公务员准备的。我今天走了两个村，大柴火垛进村不说，堆的到处都是，有几家的柴火垛几乎连在一起。真要着火了，连成片，烧死人，把村子烧了，管片的民警，还有我，都得脱下警服，换上囚服，蹲监狱。希望大家站在别蹲监狱的立场，认识消防工作的重要性。从明天起到年三十，全力配合村干部，必须把柴火垛迁出村。绝不能发生重大火灾，接着汇报……”何铭讲话时，会议室静极了。侯起的脸红得像猪肝，暗想，咋这么背呀！连着两天和新所长过不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服务员心领神会，张罗去了。
邵冲见两个老民警晃了一上午，迟迟不干活，就问了一句：“侯老师，何所不是让检查消防吗？咱们咋还不检查呀！晚上汇报哪。”
侯起一听，笑着对邵冲说：“小鬼，知不知道十年前管派出所的责任区叫啥？管责任区民警叫啥？”
“听老师讲过，那时责任区叫户籍区，户籍区的民警叫户籍员。”邵冲答道。
这时，服务员把一瓶一斤装的地产小烧放到桌子上。侯起边打开小烧边问道：“可你知道户籍员还有个别名叫什么吗？”
“不知道。”邵冲摸了摸脑袋回答。
“又叫糊弄员。户籍区也好，责任区也罢，活多了，要是较真儿干起来，把人累死都干不完。可人在岗位，还得干。咋干？糊弄呗。不过，糊弄也得讲究方法，就说汇报工作中的一些数字吧，不能报整数，像一百人，一千件，这不行，看着不真实。要报不整齐的数，例如，九十七人，三十八件，这样听起来就像真的了。来来，先不谈工作。你们两个头一天上班，我们两个老家伙给你俩接接风，以后咱们就是同事了。”侯起说完，给邵冲、刘镇江的酒杯倒满，然后举起酒杯。
邵冲和刘镇江面对眼前有些刺鼻的白酒，面面相觑，为难了。他们刚受过民警上岗前教育，听的最多的就是纪律，尤其是《五条禁令》，都熟记于心。上班第一天，就在工作期间饮酒，这可违反纪律。可不喝呢，又觉得盛情难却。
邵冲没敢举杯，红着脸说：“侯老师，《五条禁令》严着呢，工作时间喝酒，一旦被抓住，是要挨处分的。”
侯起、胡正雍听了，相互看一眼，几乎同时笑了起来。侯起眯着眼睛说：“傻小子，抓咱们？当警察的要是让警察给抓住，这身警服可就白穿了。这不是市区，是郊区，山高皇帝远。就是公安部的人都在宜春，也休想找到这儿。来，我先打个样儿。一半儿。”侯起说完将半杯白酒倒进嘴里。胡正雍喝下半杯白酒后，抓起只鸡腿啃了起来。邵冲、刘镇江不好再推辞，忐忑不安地喝了一小口。
侯起见两个小生荒子局促不安的样子，笑着问道：“你俩多大？”
“我俩都二十一岁，一九八三年出生的。”平时不大爱说话的刘镇江也许是喝了一口白酒的缘故，抢着回答。
“一九八三年，我刚当警察。那时的警察最牛。八月十八日，全国严打开始，宜春公安大搜捕。当时各派出所抓的流氓、小偷老鼻子了。‘八一八’之后，身上有事的，有前科、劣迹的，路过派出所都绕着走；见了警察，离老远腿就哆嗦，真害怕呀！现在倒好，警察被管得跟三孙子似的，威信、威严都没了。遇事儿不敢管，也不愿管。”侯起说起一九八三年的事时，趾高气扬，满脸的自豪，可一说到现在，声调一下子就降了下来，还不时地摇着头，叹着气。
酒一喝就收不住了，原计划喝一瓶，喝到最后，四人干了两瓶，都多了。侯起摇摇晃晃地拉着三个满脸通红的警察来到卜仕仁家，一觉闷到晚上八点。
何铭晚上九点四十五分准时坐在派出所的会议室。不一会，民警们陆续都回来了。何铭看了下表，九点五十分。他扫了一圈，见人全了，说：“从责任区开始，汇报一下今天消防检查的情况，老侯啊，上不着天村是西隆最大的村，你先说说吧！”何铭说完，打开笔记本。
侯起睡了一下午，很精神，见何铭第一个点自己，先是吃了一惊，随即马上镇定下来。他从裤兜拿出个小本，煞有介事地翻到某一页念道：“按照所领导的部署，今天我和邵冲共计检查驻村企业十一家，饭店、理发店等小场所八家，发现消防隐患七处，下发隐患整改通知书六份，责令当场整改一家。”说完，他合上本，看着何铭。邵冲坐在他旁边，既觉得好笑，又暗自佩服。侯老师不愧是个老糊弄员，一天啥活没干，却像忙了一整天似的，说得有鼻子有眼儿的。
何铭记完最后一个数，头也不抬地问道：“你那七处消防隐患都是什么？下发的六份隐患整改通知书的存根在哪？”
“啊！等一会儿，我找找。”侯起的心跳一下子加快起来。他一边翻着小本，一边想，新所长咋问这么细啊？是工作就这么认真，还是对他昨天晚上处理金香玉酒店打仗的事不满，找茬儿啊。他装作一副找到白天做好记录的那一页的样子说：“第一个隐患是在小酒馆。这家饭店的电线严重老化，易发生电火。第二个隐患是，是……”
侯起被何铭的这一手问得手足无措，想现编，可大脑一片空白。他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何铭马上明白侯起是在糊弄，他本想给侯起留个面儿，不深问下去，毕竟全所民警都在这，可又一想，我第一天到任就敢骗我，打下这底儿哪行；不妨抠到底，既能树立自己的权威，又能警告那些工作糊弄的民警。
“七个隐患怎么就说出一个？你下发的隐患通知书存根呢？那可是写在纸上的，不会没有吧？”何铭紧追不舍。
“是呀！存根呢？小邵，在没在你哪？”侯起向邵冲眨了一下眼，意思是让他把话接过去，帮他解个围。邵冲正在看所长和警员斗法，忽听侯起问他存根，一下子蒙住了。他摸摸脑袋，又看看何铭，和何铭四目相对的瞬间，他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撒谎？他还没学会，也没这个胆儿。何铭看出其中的端倪，不想让邵冲为难。
他轻轻地敲了一下桌子说：“我初来乍到，并不想难为谁，但也不想被别人难为。如果大家不了解我，我可以再讲一遍我的工作简历，曾在派出所工作过三年，当过副所长。咱们所，想糊弄我，敢糊弄我的人肯定有，但能糊弄了我的人恐怕没有。《刑法》第二百九十二条有个罪名叫渎职罪，是专门为那些在工作中不负责任、不履行职责造成严重后果的国家公务员准备的。我今天走了两个村，大柴火垛进村不说，堆的到处都是，有几家的柴火垛几乎连在一起。真要着火了，连成片，烧死人，把村子烧了，管片的民警，还有我，都得脱下警服，换上囚服，蹲监狱。希望大家站在别蹲监狱的立场，认识消防工作的重要性。从明天起到年三十，全力配合村干部，必须把柴火垛迁出村。绝不能发生重大火灾，接着汇报……”何铭讲话时，会议室静极了。侯起的脸红得像猪肝，暗想，咋这么背呀！连着两天和新所长过不去。\');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