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流水浮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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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提着裙角慢慢退下,看到大家依旧沉迷在歌舞奏乐中,长吁了一口气。她走得有些着急,差一点就要被裙子绊倒了,幸好此刻的大殿门口又过来了几个陪侍着酒水的侍女,姿色有九分,让人的目光频频打在上面。

    出了长乐宫,外面灯火粲然,大理石铺成的地面一丝未染。远远的看上去,倒映着两边的璀璨花灯,灯火通明的长廊,分不出白昼,渲染了一种节日别样的氛围。

    繁多的花灯飘浮在水渠之上,水波荡漾着,像是一面光滑的绸子,上面托起了一层层五彩斑斓的褶皱。这些点亮的花灯环绕了巨大的假山一圈,形状各异,有天鹅的交扇,有浮水的鸳鸯,多的数不胜数,烨烨生辉。虞斯容有些叹惋,就连这不起眼的一隅,也是如此的精致巧妙。这皇宫之中,果然是奢靡豪华。

    因为佳酿喝的有些多,她脸颊燥热,有些浅浅的红晕,水眸中只看到了灿若星辰一般的光点在池子里面闪闪烁烁。

    流水浮灯!

    她一时间竟然有些哑然,只是一年半载的没有进宫了,竟然把曾经的回忆也忘记了。

    还是小时候自己跟随着阿玛进宫祝寿,机灵又精巧的她看穿了太后看管了歌舞丝竹时候的厌倦,便主动的提出了这个流水浮灯的想法。

    太后喜笑颜开,连连夸奖自己是个会讨人喜爱的丫头。不过得到了赞美她也没有多么的沾沾自喜,带回家之后被阿玛狠狠的训斥了一顿的她再也不敢在太后的面前轻言妄语,生怕自己会再次犯了什么错误。

    再次看到流水浮灯的神秘和变幻莫测,竟然让她心底有了一丝雀跃,也夹杂着感旧之哀。

    夜色下如此神秘的灯火点点,她不由的想要凑近一些,切身的再次感受一下这些水面上遥不可及的小小星光。夜色如水,春寒料峭,虽然是夜晚但也不是之前隆冬的寒意。凉风丝丝的吹进了自己的发丝,这样的微风吹拂反而是让她头脑愈加的清醒了些。她裹了裹自己的身子,拖着曳地的长裙,怀揣着惴惴不安的躁动,只身一个人沿着长廊慢慢的走下去。

    回望一眼,身后的长乐宫中此刻欢声笑语,丝竹入耳入心,觥筹交错间,涌动着人们频频的低语笑意。她觉得自己竟然不想再去奢望这些,那些遥不可及的,表面上谄媚的阿谀奉承也让自己的内心感到躁动不安。这深宫之中,不是谁能够左右的了自己的命运,这生命的沉浮,就像水面上的花灯一般,随时可以被风熄灭。

    她慢慢蹲下了自己的身子,蹲在水渠的一侧,兴致勃勃的看着那一串荷花做成的精致花灯,飘浮在水面上,随着风的寂动,不断的荡漾起来了一层层的波澜,暗香浮动,焰火随着风摇曳着舞姿。这些精巧的玩意,也只能够在晚上才能够彰显出它独有的魅力之处。

    她把脸凑得这般近,近的几乎是触手可及水波,静的都能够听得到自己的心跳,还有灯芯燃起来时刻的噼哩噼哩的声音。四周被假山包围着,若是没有人特意的观察着自己的行踪,是不会有人发觉到的。她有些愕然,这精巧制作的花灯上面,竟然篆刻了一行精致的小字。

    “云想衣裳花想容”行云流水一般的字体,她轻轻念出来,嫣然一笑,淡淡的水眸中氤氲着浅笑。没想到偶意包含自己名字的一句诗,竟然也让自己如此的欣喜,那种感觉,就好像是找回来了曾经的安逸。

    潺潺的流水碰撞声音,像是清脆奏起的鼓点乐器,她静静的聆听着自然的奏乐声音,想着自己以前高高在上的身份和现在恬静如水的生活,笑得嘴角弯起,忘记了心头之上笼罩着的一片阴沉的霾。

    明眸皓齿,她粲然一笑,身边的石子随手抓起来一个“噗通”扔进了水渠里面,惊得这些各型各样的灯盏晃动着,暗香涌动着,她的那一盏独特的花灯正离着自己越来越近,飘飘浮浮的摇头晃脑靠近自己。可还是够不到,她低下头,手再次摸索起一颗石子,跃跃欲试的想要投进去,却无意之间看到了晃动的水面上,是一个破碎、完整又颀长的轮廓。

    她猛然惊觉,心头如雷炸响了一般狠狠打了个颤栗。

    那么熟悉的又遥不可及的感觉。

    他怎会在此?

    她说不出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脸上的笑意还没有消融,嘴角依旧是僵硬的保持着这个弧度。她的眸中,是转过头时看到的那张淡漠又俊秀容颜时候的惊慌无措,还是被那张深邃的见不到边际的凝视看的惊颤。

    纪凌辰不动声色站在她的身边,看着她浅晕的双颊像是桃花一般粲然盛开着笑意,又像是一个被人偶然发现的惊慌小鹿。

    她慌忙站起,可是重心不稳,差点一个趔趄向两侧倾倒。感到男人的气息一下子泛入鼻子中,腰上覆了一张炽热的手,她张大了惶恐的眸子,还没有来的及叫喊,刚刚张了张嘴巴,喉咙里面呼之欲出的声音却被他一个动作止住了。

    一霎那,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了两个人,寂然又破碎的身影映在水面之上。水渠潺潺的流水声,燃放的炮仗和烟花的在天上炸响的破碎声音,竟然分外的清晰入耳。

    天地回旋,仿佛又回到了前昔之时。

    “不对啊,刚才我似乎还看到了皇上的身影朝着这边来了。”朝着假山走来的这个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小太监尖声尖气的小声传来,挑着灯笼左右的照了照。

    “你肯定是眼花了吧,或许皇上说不定趁着酒醉出来透透气,也说不定会宠幸一两个妃嫔呢。”另一个小太监有些尴尬的低低笑了笑,拿着上次皇上醉酒了之后宠幸嫔女的事情说笑。

    “就你嘴巴大,要是让皇上听见了,可是杀头的死罪。”第一个小太监跺了跺脚怒嗔道,却又拿这个滑头没有什么办法。

    听着簌簌的脚步声音,让她的心头一阵担忧。虞斯容看了一眼有些变了神色的他,不知道是刚才的说笑让他变了脸色,还是自己一副楚楚可怜的哀求样子惹怒了他。一个翻身,他灵巧的身子将自己狠狠的抵在了暗处的假山上,整个人愈加的贴近了自己。

    “——嘘”他屏住呼吸,贴在了女人香软的身上。

    她僵硬着身子,睁大了哀求略带着水汽的眼睛看着他。听着两个人窃窃私语的声音越来越大,她的心狂跳不止,可又不能奈何的了眼前那个镇定自若,仿佛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的人一样。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紧紧隔着一层衣料。她又躁动又着急却不敢轻举妄动,她不能够预料到被人发现后将是什么后果。

    两个人的一旁是高高耸立凸出的一块大石头,恰好隔离开了小太监的视线。若时不细细的看,一下之间还真的不会发觉这里隐藏了人,而且还是两个。

    “那宰相那边我们怎么交代?现在他们估计要商议国事呢。我看见宴会上有几个草原的人,莫非不是增援的?”两个人拿着灯笼朝着假山里面左右照了一下,看到里面没有任何的异常,探了探脑袋便离开了。

    “皇上心里面有分寸,区区宰相能够管得着吗?还有小临子,你这就别瞎为皇上操心了,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你有这些时间不如多帮我打理打理琐事”

    越来越远的声音,窸窸窣窣远去的脚步声音,让虞斯容心里面的大石头落了落。

    真是有惊无险,要是他们再往前多走一步,估计事情就严重了。

    她轻轻的舒气,稍微轻松,却无意间感到男人那双灼灼的目光盯着自己看。让她有些哑然失色。身后阵阵的凉意隔着布料侵透了自己的后背,她一动不动,身上那一种异样的感觉让她的心头更加的惊恐。

    他不敢大声的喘息,唯恐会惊了眼前的小鹿,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总是让自己泛起来攫为己有的冲动。

    隔着单薄的衣料,自己能够感到她加速跳动的心脏声音。那个水汽氤氲的双眸有些迷离,那嫣然的红唇,还有那白皙的天鹅颈,身上让人欲罢不能的少女体香,让他欲罢不能。

    他突然后悔自己当时的无力又颓然,甚至听到太后下旨的时刻,连一句反驳的话不敢说。

    那日太后跟宰相的闲聊自己偶然听入耳中。太后言笑晏晏,指定了贵妃的位置便是娄醉儿,宰相喜上眉梢。

    本以为这只不过是太后一个玩笑话,可谁知日后在朝堂之上,但凡大臣有对太子多一句怨言,也会被宰相怒怂。

    那一刻,他便知道自己的命运早已被注定。让自己爱到骨子里的容儿,只能像那些舍不得吃的青梅蜜饯一般,近在嘴边,能够闻到它丝丝的香甜酸麻,想象得到入口的酥醉,却只能遥遥相望,捧在手心,尝不到,爱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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