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战云密布 第7章 临终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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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从谦看见徐游的时候，虽然心下早有了准备，但还是被吓了一跳。他以前和徐游交往很少，但总算也见过几次。徐游虽然已经年逾七十，但精神倒还饱满，头发乃是黑白相间的，说话的时候，声若洪钟，颇有气势。
一段时间不见，床上的这位老人家竟然瘦了一半，以前饱满圆润的脸庞就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竟然变得苍白而干瘪。五指像干笋一半，不仅颜色蜡黄，而且节目显露，看起来颇为刺眼，指甲竟然也没有修。
看见李从谦进来，徐游无神的眼睛里终于闪过一丝喜色，他吃力地抬起头来。旁边几名侍婢正要过去将他扶起来，却被他阻住，有气无力地说道：“你们都出去吧，我有话要和王爷说说。”
几个侍婢都担心地看了他一眼，最终还是应声而去。
拉出去趋近徐游，道：“徐公不用起来，您老好好躺着，孤就在旁边和您说话。”
说着，他便搬了一面椅子，在床边坐下。
徐游断断续续地说道：“王爷也看到了，臣这身子骨，是坚持不了几天了！”
李从谦正要说几句安慰的话，却被徐游艰难地用手势阻住，只好闭嘴不言。
徐游继续说道：“算起来，我也算是你的叔辈了，先父知诲公和列祖乃是金兰手足，因此，我也在这里卖个老，叫你一声贤侄――”
李从谦听了此言，顿时一僵，他以前根本不知道徐游竟然是前吴大将军徐温的三子徐知诲的儿子。南唐列祖李当初就是徐温的义子，只不过，他当时还叫徐知诰。徐知诰以养子的身份夺得家族的继承权后，就逼着吴帝退位，自立为帝，而他称帝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恢复李姓。好在他待几位“兄弟”还算不错，他们一个个都得以善终。但是，令李从谦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父亲和哥哥竟然会用徐家的人掌实权，并且最终位至宰辅。而更令他大跌眼镜的是，这位徐家的人竟然也忠心耿耿，针砭时弊的时候，竟然痛心疾首。
想到这里，他不仅肃然起敬，要是自己是徐家人，是绝对做不到没有想法的。
徐游仿佛看穿了李从谦心中想法一般，说道：“贤侄也许还奇怪，我怎么样也不该对大唐有什么忠心吧？你不用否认，其实我能看出来你心中的疑惑。”
他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其实，我少年时候，也曾想过，这天下是我祖父跟着吴武帝（杨行密）真刀真枪打拼下来的，凭什么就白白归了你们李家呢？后来，我入朝为官，见识了列祖的文治武功，才明白了一个道理：大唐这个天下如果姓徐，以我几位叔伯的治世之才，恐怕这金陵城早就成了后汉或者后周的一个州了。后来，从列祖到元宗，再到先帝文宗他们一个比一个待我礼敬，并不以为我是徐家之人而对我另眼相看。特别是文宗，从小就以师礼待我，并不因为我是徐家人而稍有芥蒂，凭着我这样的身份，能登上首辅宰相的高位，得封文安郡公，也算是千古未有之优渥了。虽然文宗这个人有千般不是，但对我来说，始终是一个好弟子。他既然为奸人所害，我本应全心保傅新君成就大业的，可惜啊，我始终也不过是冯延巳之流，锦绣文章可以顺手拈来，富国强兵之策却是‘囊’中羞涩。而且，纵使我有经天纬地之才，如今也不济事了，命数到了，不论是秦皇汉武还是刘阿斗陈叔宝都是一样躲不开的。”
他停下来喘了几口气，看见李从谦那充满悲悯的眼神，又惨然一笑，说道：“你也不用同情我，人老如叶枯，谁也无法躲过的。人说：‘人生七十古来稀。’，我今年正好七十岁，我这一辈子，享尽了荣华富贵，也算是知足了。如今，我时常想起当年君太（周宗字）公走后，宋齐丘在他灵前哭道：‘君大黠，来亦得时，去亦得时！’，虽是十年以前之事，但对我来说，却恍若昨日，真是令人不胜唏嘘啊！”
说着，他看了看李从谦道：“贤侄不会怪我发此不祥之音吧？”
李从谦知道现在朝堂中不少人都存了这样消极的想法，没有谁会真正认为自己能斗得过强大的大宋，就是自己这个穿越之人也感觉心里没底，又怎能怪别人呢。和大宋对抗，大家所凭的，不过是一己勇气而已。于是，他诚恳地说道：“叔父说笑了，小侄岂敢！”
徐游道：“不管你敢不敢，我今天找你来，也不是为了发这些无用的感慨的，我这几天想了很久，我入相以来的政事得失，发觉确实是失远多于得，非是我不肯尽心办差，只是才疏学浅，以致力有不逮罢了。很多事情，想不到还能在将死之际想个通透，也算是造化了。贤侄啊，我观你此次的一系列举动，思虑周详，出手果断，比我强多了，是以才将你找来，说说我这些日子病榻上的所得，你若嫌我嗦，尽可听后便忘――”
李从谦道：“岂敢！叔父辅政多年，您老人家的经验正是我后辈必学之宝。”
徐游对他的马屁却不感冒，只是微微一笑，道：“我早听说你并不崇佛，而且当今皇上也不喜佛，看来你们是有意学着当年周世宗来个禁佛了。”
李从谦吃了一惊，没有想到老人家鼻子这么灵敏，竟从自己最近对谋反僧侣和官兵的不同程度惩罚上看出端倪来了。当下，他也不好睁着眼睛否认，只好来个不置可否。
徐游摇头说道：“说起这佛，也是先帝和我当年所酿之过，尊佛过度，导致天下熙熙皆为佛狂，如今回头虽为不晚，可也不能操之过急。须知，朝中过半大臣皆是好佛之人，你若是贸然禁佛，必然引起反弹，到那时候，诸令不同，朝廷危矣！”
李从谦听了，顿时出了一阵冷汗，他本来就是打算借着新皇登基，学着周世宗郭荣一样来个“禁佛令”，大肆拆毁庙宇，遣归僧尼，竟没有想到朝中大员的关系。如今听徐游说起来，顿时醒悟过来。
徐游见了他的样子，脸上露出欣然之色，道：“你既能听得进我说的话，想来以你只能，必有妥善之策，我就不再多言了。不过，还有一事，却是更为棘手，你一定是没有想过的――”
李从谦忙道：“请叔父直言！”
徐游黯然道：“就是我的身后之事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一段时间不见，床上的这位老人家竟然瘦了一半，以前饱满圆润的脸庞就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竟然变得苍白而干瘪。五指像干笋一半，不仅颜色蜡黄，而且节目显露，看起来颇为刺眼，指甲竟然也没有修。
看见李从谦进来，徐游无神的眼睛里终于闪过一丝喜色，他吃力地抬起头来。旁边几名侍婢正要过去将他扶起来，却被他阻住，有气无力地说道：“你们都出去吧，我有话要和王爷说说。”
几个侍婢都担心地看了他一眼，最终还是应声而去。
拉出去趋近徐游，道：“徐公不用起来，您老好好躺着，孤就在旁边和您说话。”
说着，他便搬了一面椅子，在床边坐下。
徐游断断续续地说道：“王爷也看到了，臣这身子骨，是坚持不了几天了！”
李从谦正要说几句安慰的话，却被徐游艰难地用手势阻住，只好闭嘴不言。
徐游继续说道：“算起来，我也算是你的叔辈了，先父知诲公和列祖乃是金兰手足，因此，我也在这里卖个老，叫你一声贤侄――”
李从谦听了此言，顿时一僵，他以前根本不知道徐游竟然是前吴大将军徐温的三子徐知诲的儿子。南唐列祖李当初就是徐温的义子，只不过，他当时还叫徐知诰。徐知诰以养子的身份夺得家族的继承权后，就逼着吴帝退位，自立为帝，而他称帝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恢复李姓。好在他待几位“兄弟”还算不错，他们一个个都得以善终。但是，令李从谦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父亲和哥哥竟然会用徐家的人掌实权，并且最终位至宰辅。而更令他大跌眼镜的是，这位徐家的人竟然也忠心耿耿，针砭时弊的时候，竟然痛心疾首。
想到这里，他不仅肃然起敬，要是自己是徐家人，是绝对做不到没有想法的。
徐游仿佛看穿了李从谦心中想法一般，说道：“贤侄也许还奇怪，我怎么样也不该对大唐有什么忠心吧？你不用否认，其实我能看出来你心中的疑惑。”
他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其实，我少年时候，也曾想过，这天下是我祖父跟着吴武帝（杨行密）真刀真枪打拼下来的，凭什么就白白归了你们李家呢？后来，我入朝为官，见识了列祖的文治武功，才明白了一个道理：大唐这个天下如果姓徐，以我几位叔伯的治世之才，恐怕这金陵城早就成了后汉或者后周的一个州了。后来，从列祖到元宗，再到先帝文宗他们一个比一个待我礼敬，并不以为我是徐家之人而对我另眼相看。特别是文宗，从小就以师礼待我，并不因为我是徐家人而稍有芥蒂，凭着我这样的身份，能登上首辅宰相的高位，得封文安郡公，也算是千古未有之优渥了。虽然文宗这个人有千般不是，但对我来说，始终是一个好弟子。他既然为奸人所害，我本应全心保傅新君成就大业的，可惜啊，我始终也不过是冯延巳之流，锦绣文章可以顺手拈来，富国强兵之策却是‘囊’中羞涩。而且，纵使我有经天纬地之才，如今也不济事了，命数到了，不论是秦皇汉武还是刘阿斗陈叔宝都是一样躲不开的。”
他停下来喘了几口气，看见李从谦那充满悲悯的眼神，又惨然一笑，说道：“你也不用同情我，人老如叶枯，谁也无法躲过的。人说：‘人生七十古来稀。’，我今年正好七十岁，我这一辈子，享尽了荣华富贵，也算是知足了。如今，我时常想起当年君太（周宗字）公走后，宋齐丘在他灵前哭道：‘君大黠，来亦得时，去亦得时！’，虽是十年以前之事，但对我来说，却恍若昨日，真是令人不胜唏嘘啊！”
说着，他看了看李从谦道：“贤侄不会怪我发此不祥之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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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游道：“不管你敢不敢，我今天找你来，也不是为了发这些无用的感慨的，我这几天想了很久，我入相以来的政事得失，发觉确实是失远多于得，非是我不肯尽心办差，只是才疏学浅，以致力有不逮罢了。很多事情，想不到还能在将死之际想个通透，也算是造化了。贤侄啊，我观你此次的一系列举动，思虑周详，出手果断，比我强多了，是以才将你找来，说说我这些日子病榻上的所得，你若嫌我嗦，尽可听后便忘――”
李从谦道：“岂敢！叔父辅政多年，您老人家的经验正是我后辈必学之宝。”
徐游对他的马屁却不感冒，只是微微一笑，道：“我早听说你并不崇佛，而且当今皇上也不喜佛，看来你们是有意学着当年周世宗来个禁佛了。”
李从谦吃了一惊，没有想到老人家鼻子这么灵敏，竟从自己最近对谋反僧侣和官兵的不同程度惩罚上看出端倪来了。当下，他也不好睁着眼睛否认，只好来个不置可否。
徐游摇头说道：“说起这佛，也是先帝和我当年所酿之过，尊佛过度，导致天下熙熙皆为佛狂，如今回头虽为不晚，可也不能操之过急。须知，朝中过半大臣皆是好佛之人，你若是贸然禁佛，必然引起反弹，到那时候，诸令不同，朝廷危矣！”
李从谦听了，顿时出了一阵冷汗，他本来就是打算借着新皇登基，学着周世宗郭荣一样来个“禁佛令”，大肆拆毁庙宇，遣归僧尼，竟没有想到朝中大员的关系。如今听徐游说起来，顿时醒悟过来。
徐游见了他的样子，脸上露出欣然之色，道：“你既能听得进我说的话，想来以你只能，必有妥善之策，我就不再多言了。不过，还有一事，却是更为棘手，你一定是没有想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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