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眼看书 > 其他类型 > 爱与浮生 > 上部:第一卷:第一章 上部:第十二卷:第四章

上部:第一卷:第一章 上部:第十二卷:第四章

推荐阅读: 宝鉴   扶明录   叶辰萧初然   重生之再铸青春   女神的上门豪婿(又名:女神的超级赘婿,主角:赵旭)   女神的上门豪婿   女神的上门贵婿   逆天丹帝   神魂丹帝   神魂丹帝   重生之搏浪大时代   仙府种田   这个领主大人非常科学   六指诡医   重生之我真是富三代   刚被悔婚超级天后带娃堵门   踏枝   叶君临  

    七月,姚梦芽毕业离校,独自漂去了另一座很远的城市。萧暮雪一句挽留的话也没说,只是替她整理好行囊,嘱咐她多珍重。

    叶寒川搬去了城市的另一端,和几个志同道合的哥们注册了一个公司,整天忙着到处拉投资,常常十天半个月也见不到人影。

    君无双还是住在老地方,还是那副没什么斗志的老样子。所不同的是,他找了家不错的金融公司上班。

    萧暮雪也还是住在花屋,重新找了工作。楚星河想找个更好的房子,方便她上下班,她死活不同意。因为秦素素说那个房客的外派时间延长了,房子由着她免费使用。

    楚星河一边笑她是个吝啬鬼,一边将房子重新布置成两人喜欢的样子。他又找了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带萧暮雪拜见了自己的父母。楚家二老都是学识渊博,开明通达的知识分子,并不过分要求门户相当,对萧暮雪很是宽容。

    楚老爷子是个幽默风趣,爱找人谈天说地的。见萧暮雪言谈举止与旁人不同,便与她聊了起来。一老一少,越聊越投机。聊着聊着,楚老爷子干脆拉着萧暮雪坐到旁边单独喝茶去了。两人从文学聊到历史,又从历史聊到文化,再从文化聊到现今的社会现象,最后还切磋了一番花艺。到聊天结束时,两人已成莫逆之交。

    楚老夫人早年上山下乡的时候,落了一身病根,长年药不离身。听闻萧暮雪出生杏林世家,祖上是乐善好施,济世活人的医中圣手,很是欢喜。她见宝贝儿子对萧暮雪已经到了痴迷的程度,温言细语地说:“都说女大不中留。我看这儿子也好不到哪里去。暮雪,以后,你可要替我多管着他点。”

    萧暮雪笑道:“我哪敢管他再怎么说,他都是我的老师,我这辈子都得听他管束。不过,如果您不嫌我烦的话,我倒是很乐意随时向您汇报他的情况。”

    楚星月捏着她的脸蛋说:“我终于知道我这个眼高于顶的弟弟为什么那么爱你了。你这丫头,真真是千里挑一的好。也难为他了,终于把你这朵花摘下来了。”

    楚星河打开她的手,心疼地说:“姐,你别捏她的脸。都红了”

    萧暮雪无奈地说:“你看,我没说错吧这当老师的毛病就是这样,不论是谁都想管一管。姐姐,你别理他就是了,咱们只管说话。”

    屋子里的人都笑了起来。萧暮雪顺利被接纳。

    八月。七夕节。楚星河和萧暮雪订婚。

    姜涵睿以萧暮雪娘家长辈的身份出席了酒宴。酒宴上,楚星河将一枚镶嵌着蓝色宝石的戒指戴在了萧暮雪的无名指上。他自己的手上,也被套上了一枚闪亮的铂金戒指,那是萧暮雪攒下的所有财产。

    按照长辈的意思,婚期定在中秋节是最好不过的了。但楚星河说自己不想再等那么久,坚持要选白露那天。萧暮雪自然是依着他的,别的人当然也不再有异议。当天酒宴结束后,两人就去民政局领了结婚证。

    转眼就是九月,又是雨季连绵的季节。

    周末。

    萧暮雪正在洗澡,手机响了。楚星河拿起来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浴室,转身走到靠窗口的地方才开始说话。说了没几句,他挂了电话,随手删除了通话记录。

    萧暮雪披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走了出来:“谁的电话”

    “广告电话,问要不要借贷。”

    萧暮雪坐下来,随手拿起一本书来看。

    楚星河找了张毛巾出来:“这头发你好歹擦一擦,都还在流水,衣服都湿了。”

    “有时候,你比我妈还啰嗦。以后啊,我这耳根子怕是清静不了咯。”萧暮雪说着趴在楚星河的腿上,“不过,我好喜欢你这样跟我说话,让我不再觉得自己是个没人管的孩子。”

    “喜欢就好,我会一辈子都这样啰嗦你的。我忘了告诉你,今天下午我要出差,去参加一个研讨会,大概三天后回来。”

    萧暮雪掰着手指头数了数:“三天还行,不会耽误婚礼。怎么这个时候还派你出差校长也太不近人情了。”

    “本来是不用我去的。只因为我跟校长说,结婚以后我再也不要出差,不要跟你分开了。她就把这事扔给我了,说是最后一次。”

    “真的你以后都只呆在学校,哪儿也不去了”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那好,你去吧。”萧暮雪高兴起来,“说实话,我很不喜欢你去远方。每次我都提心吊胆好几天,整宿整宿的无法入睡,生怕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楚星河轻吻她的鼻尖,笑骂道:“你这小傻瓜难怪每次回来都看见你顶着一对黑黑的熊猫眼,还骗我说是看书累的。”

    萧暮雪搂着他的脖子:“怎么办,我有些害怕,害怕自己不能做个合格的妻子,害怕日子久了你就讨厌我了,害怕有一天你会离开我”

    楚星河捂住她的嘴:“你不用害怕,做好你自己就行,别的事都交给我。我说过,此生此世我楚星河的妻子,只能是你,也只会是你。”

    萧暮雪靠在他怀里,幸福得不想说话。

    楚星河解开她的扣子:“衣服湿了,换一件吧”他的手触碰到萧暮雪光滑的肌肤,微微颤抖,“暮雪我我”

    萧暮雪闭上眼,满面娇羞:“傻瓜我已经是你名正言顺的妻子了”

    楚星河的唇落在她细细的锁骨上,却没再往下。他深深地、深深地吸了几口气,眼里的情欲变得淡了:“还有几天,我忍”

    萧暮雪望着她,心里充满了感激与爱恋:“楚老师谢谢你,谢谢你成全我所有的愿望”

    “叫我的名字我喜欢你叫我的名字”

    “星河”

    “我爱你,暮雪”

    “我也爱你老天还是厚待我的,把这世上最好的男儿给了我”萧暮雪说着流下了眼泪,“有了你,我的人生才圆满起来从前的那些不如意,多少得到了一些安慰”

    “暮雪,这一生,我们都要在一起,好不好”

    “当然生生世世,死死生生,我都是你的妻,不离不弃,永不分离”

    “生生世世,死死生生,我也都是你的夫,不离不弃,永不分离”

    棉花糖从门外进来,见两人正腻歪在一起,早就司空见惯的样子,目不斜视地跳到自己窝里,埋头大睡。

    三天后,楚星河打回电话,说会议结束后绕道去接苏婉言,两人在婚礼当天赶回来。

    萧暮雪一面心疼他的辛苦,一面感念他的周到孝顺,每日里除了上班和学习,剩下的时间都在睡觉。她想做个最美的新娘,以回报他的这份深情厚意。

    姚梦芽在婚礼前一天到达。两个久未见面的好姐妹说不完的贴心话。要不是君无双和叶寒川在旁边提醒第二天要早起,两人绝对会通宵达旦的说下去。

    第二天,萧暮雪早早起了床,洗头洗澡虽然昨天晚上她刚洗过。她将头发仔细吹干,绾成一个漂亮的发髻,然后插上一根挂着红色流苏的发簪。她对着镜子左看右看,不满意发髻不够完美,便散开了重新来。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总有这样或那样的不满意。手酸了,胳膊疼了,歇一歇再来。直到镜子里出现一个无可挑剔的发型,她才长长舒了口气,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来。

    青春的面庞不用厚重的脂粉,只略施粉黛,就是一张美得惊心的画。眉目间流转的神态,仍然是青涩而懵懂的。为人妻子会是什么样子的呢会不会很辛苦一抹羞色飞上脸颊,那脸的颜色越发让人着迷了。

    脱去素色衣衫,换上绣着凤凰和鸣图的大红旗袍,镜子里的少女顿时多了几分温婉的成熟。再没有比一件量身裁剪的旗袍更适合东方女性的了它将女性的柔美与倔强,性感和婉约展现得淋漓尽致。只需一抹浅笑,一次回眸,就能谋杀掉那些趑趄不前的软弱,让所有的羞于启齿都心甘情愿的臣服。

    萧暮雪换上那双红色高跟鞋,嘴角露出幸福的微笑。这鞋是楚星河跑了很多商店为她买来的,舒适合脚。都说女孩子要穿着称心如意的高跟鞋,才能遇见命里的王子,就像灰姑娘的水晶鞋那样。她摸了摸鞋面,暗自祷告:请你带我去见我的王子,我要和他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有没有什么漏掉的对对对,还有还有她拿起一个绣着鸳鸯的红色小手包,将两人的结婚证和婚贴放了进去。这个必须带着,喜宴还上要用。

    一切都就绪了萧暮雪长长地舒了口气。

    笃笃笃的敲门声响起。他来接我了萧暮雪的眉间绽放出一派绚烂的春之丽景。她拽了拽没有一丝褶皱的衣服,又对着镜子仔细看看,这才起身去开门。

    门开了。萧暮雪愣了:“怎么是你”

    君无双看着她,也愣了:这还是平时那个笑起来孩子气的姑娘吗他按捺下心里的无数念头,艰涩地开了口:“我来接你。”

    “楚老师呢他怎么不来是没赶回来,还是他后悔了,不想娶我了”

    “不是,都不是。是”

    “那是什么快说啊到底怎么了”

    君无双狠了狠心说:“咱们边走边说。车在路边等着。”

    萧暮雪抬腿就走,门都没锁。

    君无双赶紧将门磕上。

    司机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叔,穿着黑色的礼服。看见萧暮雪的时候,眼里掠过一丝不忍和叹息。

    萧暮雪还没坐下就说:“说吧,发生什么事了”

    君无双低头想了片刻才说:“楚老师楚老师出事了。”

    萧暮雪一把抓住他的手,抓得他生疼。眼泪在她眼里打转,泫泫欲坠。

    “一周前他说是去出差,其实是去你家了。大金牙病好后,在你们村子里大肆宣扬,说你爷爷将全部医术传给了你。你们宗族里的人不愿意了,说你爷爷有违祖训,又说你父亲不恪守族规,要挖他们的坟”

    “什么”萧暮雪倏地起身,脑袋撞在车顶上,差点晕了。“那后来呢”

    “你妈妈好话说尽,他们还是不依不饶。没办法,只能给你打电话。电话是楚老师接的。他怕你着急,就没告诉你,骗你说要去开会,实际上是回去处理这件事了。楚老师请老族长出面帮忙说合,又给了闹事者一笔钱,才将这事平息下来。后来他跟那些人打听,才知道这事是萧月茹授意大金牙搞的鬼,目的还是你爷爷留下来的药方。事情解决后,你妈妈病倒了,不能远行。楚老师就独自返程了谁知道,谁知道汽车遇上了山体滑坡,整个都被埋了”

    “被埋了”眼泪滴落在君无双的手背,烫得他好疼。“他现在在哪儿”

    “他姐姐赶过去的时候,他已经很不好了今天凌晨已撒手人寰了”

    撒手人寰撒手人寰晴好的天空怎么会落下惊雷萧暮雪感觉身体正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凶狠地撕扯,慢慢碎成一堆无法拼凑的破碎残片。她望着君无双,眼泪慢慢干了。“他没有话给我么”

    “他说,我对不起暮雪,又让她承受这种失去的痛苦。如果她能体谅,就让我今天穿着婚服下葬。他还说,他爱你如果有来生,不见不散”

    胸口被人插进了一把长满倒刺的毒蒺藜,刺得心脏血肉模糊,疼得人失了呼吸。萧暮雪开始疯狂地咳嗽,咳得眼泪长流,咳得歇斯底里,咳得君无双心惊肉跳:“萧姑娘”

    萧暮雪无力支撑自己的身体,俯身在他膝上,喘得像个苟延残活的病人。她静静地趴着,一句话也不说,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刺眼的绣服红裳君无双将目光落在别处,不敢看怀里的人,也没再多说一句话。

    墓园到了。车还没停稳,萧暮雪就已快冲到了门口。她跑得太快太急,不小心撞在一名戴口罩的男子身上,撞得半边身子发麻。她站立不住,整个人向后倒去。

    “嘿”那男子扶了她一把,手上散发着消毒水的气味。“小心点”

    萧暮雪抬头看了他一眼,一掌推开他,继续奔跑。

    男子呆了呆,跟着走进了墓园。

    入眼处全是墓碑

    不远处的一棵松树下,一群身穿黑衣的人围着一口朱漆木棺,在哀叹,在哭泣,在挽留。

    不知是谁先看见了萧暮雪。紧接着,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看着这个身穿大红喜服、一步一步走向自己新郎的新娘。

    有人将目光移到别处,不忍心也不敢再看萧暮雪的样子。她太不像新娘了陈墨般的头发,深邃幽黑的双瞳,大红的旗袍和皮鞋,白惨惨的面容,血滴似的嘴唇,这样的装束,太像地狱归来的亡魂了

    姚梦芽扶着姜涵睿站在人群里,两人的泪水流到了一起。

    为什么只有在这样的时刻,没有任何交集的人们,才会因为他们心中共同所爱,抛开所有的隔阂与偏见,相互搀扶,相互安慰,相互鼓励

    叶寒川站在最不引人注目的地方。他无法面对众人的目光,更无法面对萧暮雪。

    楚星月泪眼婆娑,憔悴得宛如一朵失了水分的干花:“暮雪”

    萧暮雪没有看她,双眼死死地盯着那口棺木。她的身体像一座被挖空了根基的高楼,摇摇欲坠。那支檀木凤头钗上华盖似的流苏,随着她身体的晃动左摇右摆,像一撮摇曳的燃烧着的地狱火焰,在阴沉的天幕下显得诡异而刺眼。

    棺材里那个身穿红色衣衫的男子是谁他双唇紧抿,面有愁容,似乎还有未了的心事。受伤的额角经过处理,只看得见一道淡淡的伤痕,丝毫不影响他的俊朗,反倒增添了几分成熟的沧桑。若不是他浑身散发着令人生畏的冰冷气息,萧暮雪几乎认为他只是睡着了。

    真的是你真的是你么你真的离我而去了萧暮雪的胸腔像风箱一样起伏不平,脸上已无半点血色,只有涂了口红的嘴唇,依旧鲜艳欲滴。她死死抓住棺木,身体颤抖如寒风中瑟瑟的秋草:“原来,你跟他们一样,都是来哄我开心的,只能给我一时欢愉,却给不了一世安心。既然如此,你又何苦来招惹我让我一个人无悲无喜的活着,不是挺好吗为什么要来招惹我”她摸了摸自己干涩的眼角,露出凄凉的浅笑,“你看,我想为你流一滴泪,竟是不可能了。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不守承诺,恨你自作主张,恨你不告而别你说,这一生只要有我在,你就哪儿也不去,只守在我身边;你说,你会陪着我,直到我们儿孙满堂,白发皓首;你说,不管这人生还有多少风波多少苦难,你都绝不松开我的手,风雨同舟;你还说,有你的地方就是我的家这些你都忘了吗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怎么可以你告诉我,你走了,我的家又在哪儿你告诉我”

    风吹动棺木里大红的喜服,微微起了波澜,像是亡魂心中意难平。

    萧暮雪跪倒在棺木旁,哀哀欲绝:“老天爷,我只想守着自己爱的人,平平淡淡地过日子而已啊为什么就这么难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一次又一次这样惩罚我如果你要惩罚,那就把我的命拿去好了。为什么要把他带走为什么他那么好,那么好为什么要将他从我身边带走为什么你要这样残忍”

    抬头问苍天,苍天不语;低头问大地,大地悲默。仔细想想,又有什么好问的,又有什么好说的呢山盟海誓的爱情,终究抵不过生离死别,都头来都不过是一场两厢辜负唯有斗转星移,亘古不变。

    送葬的人无不动容,潸然落泪。

    楚星月哭着说:“暮雪,星河说了,你和他虽有婚约,却不曾同房,也未行圆房之礼,不算真正的夫妻。他希望你忘了她,重新寻找幸福。”

    萧暮雪一字一顿重复着她的话:“不曾同房未行圆房之礼不算真正的夫妻那这个呢,这又算什么”她拿出两人的结婚证书和婚贴,撕心裂肺地喊道,“难道这只是一张废纸吗楚星河,你若不想负担我的人生,就不要跟我结婚要我忘了你要我重新寻找幸福好啊你自己跟我说,你起来跟我说”她突然伸手抓住楚星河,使劲往朝棺木外拽他:“你起来跟我说你起来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才能忘了你你告诉我,家都没有了,拿什么安放幸福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怎么说得出口你这骗子骗子”

    旁边的人慌了,冲上去七手八脚的阻拦。

    萧暮雪发疯似地推开身边的人,凄厉地叫嚷着:“走开你们走开全部给我走开走开谁也不许碰他都走开走开”她挣扎,她恐惧,她不知所措,她诉求无门,她心口撕裂般的疼痛,她像一头被猎人包围的困兽,想要寻求逃生的出口。

    没人忍心责怪她,也没人能安抚她。

    慢慢地,萧暮雪靠着棺木安静下来。她轻抚楚星河的脸,将属于他的那张结婚证枕在他的头下,又将两人的婚贴放在侧旁,俯身吻上那双冰冷的唇,久久不愿松开。

    我最珍爱的人啊,从此以后,直到我生命的尽头,我再也无法触碰你的肌肤感受你的温度了

    萧暮雪抬起头,双眼明亮得像是镶嵌了一克拉的钻石:“看,就算你缺席了婚礼,我也依然是你的妻子。”抬手,她拔掉了头钗,黑色的长发披散下来,宛如三途河边的招魂幡,暗黑得叫人心惊胆颤。她抓起一缕头发,用牙齿慢慢地咬。

    没有人说话,只有哭泣声。

    终于,长发一分为二。“老人们都说,头发连着女人的魂。你走了,我的魂也就无所依托了,你把它们也带走吧,生与死,我们都是在一起的。”萧暮雪将头发放进楚星河交叠的掌心里,握着他的手凄哀地说:“星河,这一生,我的名字前,永远有你的姓氏”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好一句死当长相思

    一位长者说:“让逝者入土为安吧”

    萧暮雪的眉头皱了起来。入土为安谁能安我还是他抑或是那些活着的被悲痛切割得体无完肤的人们血液在身体里翻腾,想要破壁而出。她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嘴一张,吐出一口血来。

    “暮雪”叶寒川惊呼一声,就要上前。君无双死死拽住他,在他耳边恨声低语:“她现在最不想看见的,就是和萧月茹有关系的人。你还要去刺激她”

    叶寒川闭上眼,心里泛滥着无边无际的绝望。

    楚星月泪水涟涟地看着萧暮雪,不知道该如何劝慰她。那前一刻还青春美丽的容颜啊,转瞬就枯萎成霜打雪欺的一茎残荷。那双没有泪水的眼眸,燃烧着能将一切化为灰烬的痛苦和悲伤。她想起了那夜月下的会面,悲恸得无法自拔。

    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

    此一别,就算夜夜星河灿烂,也再也看不见那颗最耀眼的星星了

    是啊入土为安。总得有个人先安定下来,另一个才能奔赴。萧暮雪整理好楚星河的衣服,似是自语:“有什么关系呢到最后,我也不过是一把黄土,一蓬衰草,一座孤坟。天上人间,碧落黄泉,我们总还会再见的。你,可不要忘了我的样子;更不要忘记,我是你最爱的妻”

    又是一口血

    萧暮雪捂住自己的嘴,生怕血溅在楚星河的脸上。她再度俯身下去,吻住了楚星河的嘴。他的嘴因为沾染了她的血,顿时有了起死回生的鲜活。她紧紧握着楚星河的手,不想放手:“若生命还有轮回,若我们还会在轮回中相遇,你一定不要爱上我请远远地丢开我,去寻找你的幸福,平安到老”她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棺木,后退几步,直挺挺地站着,将自己站成一棵没有生命的枯木。

    君无双看着那张悲艳的脸,在心里横槊操戈,将萧月茹杀了一次又一次。

    棺木缓缓合上,再也看不见那张总是微笑的脸。萧暮雪拼命睁开眼,不让自己一同陷入黑暗。可黑暗就在眼前,躲不过,逃不掉,少不了。若我不曾见过太阳,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可如今,我已经习惯了你温暖的光芒,又该如何面对这永夜的黑暗与寒冷,还有那如蛊噬心的思念

    别了,我生命中朝霞般的初心别了,我生命中最绚烂的星辰别了,我生命中的光与热别了,我生命中最珍贵的人你是我再也回不去的原乡,你是我帐头九月九的茱萸,你是我锁在梦里的日月经书,你是我粉黛春秋里的宿命归途。那些青春的残片啊,就这样和你一同殉葬

    墓碑被抬了过来。萧暮雪看了一眼,冷凄凄地说:“他的墓碑上,怎可没有我的名字”她回头看着楚星月,眼里全是哀恳。“姐姐”

    楚星月挥了挥手:“由你如果是你,星河会高兴的。”

    萧暮雪咧了咧嘴:“他一向宠我,从不拂我心意。”

    送葬的人献上自己的哀思,陆续离去。楚星月说:“我要回去了。爸妈还在医院里,需要人照顾。”她还想说什么,话未出口,眼泪先流了下来,只好作罢,跟着人群离去。

    萧暮雪仍旧一动不动地站着,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姚梦芽揉着肿得跟桃子一样的眼睛说:“我们也走吧,让她一个人呆着。”

    君无双默默站了片刻,抓着叶寒川的胳膊,拖着他一同出了墓园。到了墓园外,他甩开手,沉声说道:“若萧姑娘有个三长两短,我保证,这世上还会少两个活人。”说完,转身大步离去。

    叶寒川望着压顶的乌云,慢慢地说:“怎么会是两个明明是三个。”

    墓园里一片静寂。只有风在悲鸣。

    终于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了真好

    萧暮雪慢慢躺在地上,蜷缩在那一带黄土旁。她闭上酸涩的眼,再也不愿意睁开。就这样死了多好可以做伴黄泉,谁都不寂寞。可是,我还有未完之事。请你再等一等我,很快就好她沾满血的手轻轻握住一把黄土,心底被禁锢的仇恨终于冲破了封印,喷薄而出。黑色的眼眸沾染了死亡的气息,露出肃杀的寒意。

    这满腔辛酸道与谁知萧暮雪又一声叹息。若你在天有灵,记得今夜前来与我相会。洞房花烛夜,我等你为我宽衣解带,终了此生的情与爱

    冰冷的雨从天而降,像是泪神的心缺了口,决了堤

    下吧,这悲伤的雨请将我漆黑的长发与青春的容颜一同带了去。原以为你是我山穷水尽的人生里不褪色的丹彩,却不料原来是昙花一现的梦影;

    下吧,这悲伤的雨请将我明亮的双眼与眼角的点点残泪一同带了去。原以为你是我峰回路转处的安稳,却不料原来是抑扬顿挫的寂寞;

    下吧,这悲伤的雨请将我最初与最后的赤子之心一同带了去。原以为你是我空冷眼眸里的儿女情长,却不料原来是我归去时的故乡;

    下吧,这悲伤的雨请将我绵绵不绝的相思与漫长的生命一同带了去。原以为你是我生命里三月春光,却不料原来是永无绝期的雨季与凄惶

    这雨真大啊到底是泪如雨,还是雨如泪如果回忆能一丝一缕的缠成绕指的华美丝线,我便能将这泪雨串成为你挡风遮雨的外衣,披在你月下独行的肩头

    是你在叫我么,我亲爱的人为什么我看不见你是你么你终究还是舍不得留下我独自在这人世煎熬,要带我一同归去。

    我这就来

    一道闪电划过长空,撕裂了九月的天空。

    楚星河出现在雨里。还是那样温润如玉,还是那样笑语谦谦,还是那样温暖明媚,还是那样爱浓情长。

    萧暮雪想要抓住那只伸向自己的手,却只抓住了满把风雨,满把心痛。

    那道身影被雨冲刷得渐渐模糊,眼前又只有倾倒的水谷。

    “别走等等我”萧暮雪挣扎着起身,跌跌撞撞地追了过去。只步的距离,却耗尽了她身上所有的力气。终于,她体力不支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雨,还在下着,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打算。

    君无双从近旁的一块墓碑旁转出来。他看着伏在凄风冷雨中的萧暮雪,久久没有动弹。终于,他走到她身边,从冰冷的雨水中将她抱了起来。他抱着她走到楚星河的坟前,静默了半晌,转身离去。

    一棵古老的松树后,靠着一个高挑的身影,浑身散发着被雨水冲得淡了的消毒水的味道。他看着离去的两道人影,眼里交织着悲伤和迷茫。

    没人知道他是谁。

    七天后,七日祭。

    楚星月搀扶着楚家二老来到楚星河的坟前。他们惊奇地发现,楚星河的坟前已立起了一座墓碑。

    青石的墓碑,朴素简单,没有太多繁杂的装饰。最上方精雕细琢,呼之欲出的图案用彩色的油墨描画出来,竟是一片璀璨的浩瀚星空。星空下,细雪微粒,宛若一滴滴被凝结的泪水。墓碑的正中央,镌刻着端正苍劲的字体:夫楚星河之墓;一九七二二零零二;妻:萧暮雪。一笔一划,都是萧暮雪的亲笔,和楚星河的字有几分相像。

    墓碑的正前方,一株新种的紫菊花事正盛,在如水的秋风中翩翩起舞。

    楚星月四下寻找,没找那抹熟悉的身影,只闻见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渐渐消失在风里。

    没过几天,萧暮雪收到一个箱子,里面的每件东西都是楚星河的遗物,却又全是和自己有关的:那件围在自己腰间的衬衫,那次运动会给他的紫菊手帕,那晚夜读时送他的茉莉手环,那个午后给他的栀子花茶袋,那回放在他手里的棒棒糖,那天随手夹在他书里的树叶书签,那日他说失眠时给他的熏香小袋还有到七夕那天为止的所有幸运星。

    一件东西,一段回忆;一段回忆,一份伤痛。素日里的甜蜜美好,此时却成了最伤人的利剑,一剑一剑将心凌迟,叫人痛不欲生。

    没看见送箱子的人,大概已经走远了。是啊,该以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彼此呢只要彼此安好,见与不见,又有何妨

    萧暮雪抱着箱子坐在楚星河新买的摇椅上,从日出东方坐到夕阳满天,又从夕阳满天坐到月上中天。要不是棉花糖在旁边不停地嘶叫,她还会一直坐下去。

    她回了趟家,照着楚星河的身量做了一口青木木棺,将箱子里所有东西装了进去,葬进了萧家的墓地。坟前的墓碑和之前的那块一模一样,依旧是青石墓碑,依旧是星空微雪,依旧是亲笔书写,依旧以夫妻之名。

    这座衣冠冢位于萧兰枢坟茔的左下方。她给了他萧家之子的名分,就像苏婉言对萧兰枢那样。她也留好了自己的位置,就在他的旁边。

    所谓的生死相依,大抵如此吧

    冥冥中,有声音从天边传来: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第二最好不相识,如此便可不相思

    墓碑前的女子,抚摸着墓碑上横撇竖捺的字体,泪湿衣衫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上一页 加入书签 目录 投票推荐

推荐阅读: 特种精英玩网游   重振大明   齐天大魔猴   仕途青云   神弃   神峰   网游之统领天下   网游之主宰万物   万能神戒   网游之影子大师   穿越之嫡女锋芒   约会大作战之反转士道   武侠英雄联盟系统   游戏王之竞技之城   撼仙   娇蛮小姐傲总裁   御龙无双   天玄剑传奇   婚城难入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章节错误?点此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