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浮萍冷雨怨飘零 第十四章 烟霞峰里成诀别 雁荡山中战英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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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飘零送走罗云通，来到烟霞峰练了一下午内功，到铁佛寺跟智慧大师一道吃了晚饭，然后回到洞真泉来练气。他自入集训队后，一直睡在特训场，好久没回宿舍了，心下倒有些牵挂，于是到酉末时分便回到宿舍去了。宿舍里只有易海一人，正在吃着点心，见叶飘零回来，连忙把糕点藏到背后。叶飘零也不理会，自个坐在床边回想往事。
易海便也开始温习刀法。他和陆啸风都是新成立的刀训班弟子，曾哲拜入了剑训班，诸葛靓却不堪重压而退出了专训之途。过了一会，易海挨到叶飘零身边，道：“叶师兄，借你的小说看看好不好？”原来叶飘零自进高进班以来，开始创作一部小说，名为《新咫尺无缘》，与风行世上的《咫尺无缘》并无关系，记载的是慕容山庄早期的一位绝。易海心中暗暗得意：“原来这家伙这么笨，看他以后还敢说我什么自私小气什么的不？”
夜已深了，众人都回了宿舍，外边却传来殷仲的叫唤声。叶飘零应了，走出宿舍，但见围墙下那张铁门的方孔后露出殷仲的脸来，便问：“师父，什么事？”殷仲道：“你后天便要启程了。明天你要把行李什么的准备好，别到时候赶不及啊！”叶飘零点点头。
第二日清晨叶飘零一觉醒来，心中忽想：“就要去浙江比武了，要是能够入队，就要出国比武，以后还能与慕容师妹见面么？唉，此时若能与慕容师妹道个别多好。”翻个身子，不断轻声呼唤：“秋水啊秋水！我能再与你相见么？”想了一阵，强振勇气，忖道：“我非去亲自与秋水师妹道个别不可！但这次千万不可吓着她了。”计议已定，中午快散学之时来到高急3班楼自己想在她面前逞能吧，我我我的我了几下，什么也没说出来。
慕容秋水道：“你吓死我啦！”转头要走。叶飘零连忙拉住，道：“师妹，你别走。”慕容秋水拢了拢头发，一转身走入特训场，叱道：“你可别再疯了啊。”叶飘零随后跟进，让她坐在兵刃桌旁，将那袋零食推到她身前，道：“你吃吧。”慕容秋水摇头道：“我不要。你有什么事快说吧！”叶飘零道：“师妹，你在3班现在武功学得怎么样了？”慕容秋水道：“越来越差了。你要说什么？”
叶飘零道：“师妹，我明天要走了。如果我能入队，我不知道能不能再见你。我……我……”一时却也不知道要干什么。慕容秋水抬起头来道：“那你好好去，一定要入队，为我们附庄争光啊！”叶飘零想了好久，终于说道：“师妹，我什么也不要，你能留下你一根头发，让我以后也好牵挂好不好？”慕容秋水霍地站起道：“师兄，我的意思已经多么明显了，在高级班的时候，你我都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我刚来你便吓我一大跳，现在你又……哼，你好过分！”说着便要往外走。
叶飘零从没听过慕容秋水如此干脆利落的跟他说话，在欢送会上的酒意又没完全退去，这时头脑一昏，心中蛮横之意涌起，叫道：“站住！”慕容秋水一回头，道：“我不喜欢你这样子！”叶飘零忽然跃起，伸手便往她头上探去。慕容秋水侧头避开，拔剑出鞘，叫道：“住手！”叶飘零冷笑一声道：“你纵有三尺宝剑，又能奈我何？”慕容秋水忽然倒转剑尖，道：“不错，师兄，你武功远胜于我。可是我慕容秋水决不受你逼迫。别说是一根头发，就是口水我也不屑吐给你！你要逼死我，那你就上前吧！”
叶飘零见她头发已经散乱，垂在脸庞，双眼中满是幽怨，不觉柔情又涌上心头来。寒风一吹，酒意更醒了三分。他踉踉跄跄退开数步，道：“不错，今日是我的不是。师妹，你走吧，我愧对于你，日后你若有什么刀法疑难，只管来找我便是。我会好好的赎罪！”慕容秋水转过脸去，一字一句的道：“我今日才知道，你好坏，以后我再也不要来找你！”转身一跃，翠影闪动，上了红马。马蹄得得，绝尘而去。
叶飘零扶住门槛。这一刻，他才真正是个脆弱的人！双眼渐渐模糊，悄悄升起的新月一片朦胧。良久良久，他惨然一笑，挥掌劈出，又是一块巨石裂为数块，心中却一股傲气升起，仰天道：“秋水啊秋水，时至今日，我在你心中却成了个坏人，事已至此，夫复何言！难道没有你，我当真就不能活下去么！”放声歌道：“休言今日浪人多，千古风流值几何！冷笑世间皆俗物，昂然径自向天歌！”狂奔之下，早回到慕容附庄来。
正要睡下，殷仲却又来叫起他，道：“飘零，我今日去打探随风的消息。叶彬多逞他指点刀法，因此叶彬父亲一直跟随风有联系，我今日去找他，他给了我一封信。”说到这里，脸色惨然。叶飘零问道：“师父，阮师兄怎么了？”殷仲道：“飘零，这事你好好听了反省一下，千万别走上你阮师兄的老路！当年跟他一道的阳啸林等人如今已去美利坚深造，只有他由于暗器太差，因此不能出国，而且他自知技艺多有缺陷，连三级专修班也不敢报考，此刻已不知所踪了！”叶飘零心知阮随风素爱自由放旷，必不能长期忍受按部就班的授艺，今日隐退，当真不出自己意料之外。不说阮随风，自己这四年来勤练刀法，也已感到疲累了。今日被慕容秋水一激，更对尘世毫无留恋，仰天吟道：“问讯秋情众莫知，喃喃负手叩东篱。孤标傲世谐谁隐，一样花开为底迟！圃露庭霜何寂寞，鸿归蛩病可相思？休言举世无谈者，解语何须话片时。”
殷仲听他吟完，击掌道：“好诗！零儿，你作诗越来越有功底了！不过这其中含意却有点……”叶飘零道：“此诗并非弟子所作，乃是潇湘妃子林黛玉的《问菊》。”殷仲点点头道：“不是你的本意就好，你要这样想，就差点把为师吓坏了。”
师徒俩作别各自睡下。第二日上午，叶飘零把从黎城处学来的无数破阵心法放在桌子下，清好行李，整装待发。中午原医疗班的夏逸、秦小奕、魏安屏请他吃饭为他饯行。吃过午饭，医疗班的高进班高初班初急班弟子都来相送。这干弟子因为晚间多在济世居里研习医术，叶飘零游荡附庄时跟他们多有来往。接着袁神、李引、曾少华等刀训班弟子，马铮等原刀训班弟子、李俊杰、简明、伍扬名、白如霜、湘江水仙、洞庭波、温芬、许盈盈相继赶来。众人聚在洗心泉旁，向叶飘零依依道别。不多时，林逸风又到，接着曾哲、诸葛靓赶来，附庄里开门的、扫地的三教九流人物也围拢过来。
夏逸高声道：“飘零，虽然你若入队，也许我们便半年多见不到了。但我们还是希望这半年多不要见你！”众人都轰然笑道：“是啊，这半年我们宁愿不见你！”叶飘零含笑点头。
忽然远方传来一阵喊叫声：“飘零，飘零！”众人一齐转过头去。练武场上，一个娇小的身影急奔过来。白衣如云，红颜如玉，正是白云仙子水若寒，背上背着一个小包。叶飘零心中一阵温暖，水若寒毕竟还是赶过来了，而且也终于喊出了他的名字。他急迎上几步，两人搭手相望。叶飘零道：“跑这么急干什么？你看都满头大汗了。”
水若寒抬起头道：“我散学后便去给你找礼物，跑到附庄门口不见你们，我还以为你们走了。幸好你们在这里。”松手擦了擦汗，然后把背上的包解下递了过来。叶飘零接过，凝视着水若寒额头上粒粒汗珠，只觉大慰平生。
远处走来一个身影，披着长长的黑袍。众人都大笑：“殷师父今天穿得好精神！”殷仲满面含笑，挥着手道：“哎呀，这么多人来送飘零啦！”水若寒轻轻退后，低声叫道：“殷师父！”殷仲转头看见水若寒这个自己生怕这可爱的女弟子，便跟她说起话来，问长问短，说了好久，才转向李俊杰、曾少华。水若寒便悄悄站到叶飘零身后。
叶飘零正跟林逸风等谈笑风生，忽然一转头，瞥见水若寒微撅着小嘴，满面忧郁之色。叶飘零低声道：“若寒师姊，还在为了5班今日的分散闷闷不乐么？”水若寒白了她一眼，道：“我有这么小气么？”叶飘零一笑，又跟秦小奕等说笑去了。
殷仲跟一些弟子聊了一阵，道：“大家到门口去吧。”众人来到附庄大门口。孟捷吟正在龙车旁等候，见了这么多，倒吃了一惊，随即凝神，道：“好了，飘零，该走了，和大家牵牵手，就告别吧！”秦小奕一笑，当先伸手握住叶飘零的手，轻声道：“飘零，你这次出去，若见到什么奇花异草，记得帮我带点回来。”叶飘零点点头，依次握住众位好友或纤细的柔荑，或粗壮的大手，心下甚是激动。当水若寒那双小手握在掌心时，更是一阵温馨。
末了，叶飘零正要走上龙车，殷仲笑道：“若寒送你的礼物你不要带到雁荡山去吧？”叶飘零啊了一声，摘下挂在包上的那封信，望向水若寒，两人相对一笑，叶飘零把包递给诸葛靓道：“师妹，你替我好好保管，等我回来再给我。”诸葛靓点点头接过。叶飘零钻入车中去。众人都高呼道：“飘零再见，飘零再见！”叶飘零掀开窗帘，也拼命招手。夏逸乖觉，又喊道：“殷师父再见！”众人便也跟着喊起来：“殷师父再见！”
骏马一声长嘶，迈开铁蹄。叶飘零遥望练武楼，高急3班的练武厅的窗口有一人正临窗远眺，莫非就是那凌波仙子慕容秋水么？可是此刻慕容秋水应该在邺侯书院里研读经书才是，怎会在练武厅中？可要不是慕容秋水，谁又无缘无故从窗口望向这边呢？叶飘零向外跨出一步，却又只能停下。到底是不是慕容秋水，自己是无从得知了。
回头望去，慕容附庄渐渐远了。众友都已散去，只有水若寒还在寒风中举着右手，白衫飘舞，身影却渐渐小了。叶飘零默默无言，也举起了手，直到那娇小的身影消失在凛冽的北风中。放下窗帘坐好，打开了那封信，原来是一幅画，画的是满天大雪中两只天鹅展翅高飞。画的背后是纤弱的小字：“飘零：今生能与你结为知己，是我毕生最大的骄傲和幸运。难忘那无数个我们共同走过的黄昏。今日你终于要去你梦幻的天堂了。知道你素来洒脱豪迈，我在此就不再哭哭啼啼的了。祝你名扬天下，直取武当。寒。”
叶飘零不觉又从窗口伸出头去。满天的金光映在紫盖峰上，马道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原来水若寒之所以郁郁不乐，不是为它，正是因为这以前的离别，可她却不愿表露出来！叶飘零的心咚咚跳动。多年以后，他才知道当时那份感情的可贵，那时候他才挥笔写道：
“男儿有泪不轻弹，但男儿不是没有眼泪的。男儿的眼泪，是往里面流的。昔日何等繁华的街上，只因迷蒙得双眼，沉醉的心灵，而似乎鸦雀无声。街道上往来奔走的人好像不在眼前。人呢？人都到哪里去了？他茫然的睁着双眼，望着四方。虽然，人也许就在他的眼前。男儿，有时候也需要安慰的。
在离去的时候，他一直没有回头。但现在他却不由得频频回首，怀中仍存留着她的温暖，鼻中好似还有她的清香。她低头沉默着，又出现在他眼前。仍像往常一样，他的脸上又露出了微笑。可是、可是为什么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微笑呢？她在朦胧中逐渐远去，消失在迷雾中。她以后虽然也许会常常出现在他眼前的雾中，但几时能够出现在阳光下？
她还没有走。她还在树下，悄然站在瑟瑟清风之中。寒风扑面，却连她的头发也没有吹动。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能了解他内心，那么这个人就是她。虽然或许她也不能完全明白他的悲伤。那她为什么还要走？
长长的街道原来也有尽头。那马也在一步三回头，为什么他虽然走得很慢，可还是很快便走完了这条街？他转身望着自己走过的遥迢长路，为什么，长长的街道这么短？他凝目望去，已经看不到她的背影。为什么，短短的街道那么长？
‘其实不想走，其实不想溜，留下来陪你度过每个春夏秋冬。你要相信我，再不用多久，我要你和我，今生一起度过……’
他不能不走。尽管几年来他任意妄为，但终究还是挣脱不了世俗教条的束缚。他无法为了这世上最真挚的友情或者什么情而放弃其他。他只能离开。身后一片落叶飘下，忽忽悠悠的。他转过身来，那片落叶掠过他的脸，飘走了。他的心，又飘向了何方？他是风中的一片落叶，不能控制自己的旅程，只能随风转向，最后也将落到地上，化为一捧黄土。他是天空中的一朵浮云，最后也将化为甘霖撒向世间但却无法让自己集中降往自己想去的地方。他是长江中的激流，飞流之下三千尺，虽向往巫山神女，却不能在三峡止步，被滚滚东下的潮流拥着，往世俗中的海阔天空疾冲而去。回首望三峡，已在远方渐渐消失。潮水声中，远远传来一声猿啼。
她不能跟去，虽然他去的是世人认为的天堂，但她却不能跟着去。她不希罕天堂，而他到多年后才不稀罕，但他不能不去。他终于未能超凡脱俗，终于被世俗的魔爪网住。她庆幸自己逃脱，但也叹息他未能逃脱。
但他们终究是远了，渐渐的远了。那一片飘起的落叶，也渐渐落到了地上。”
殷仲从他手中拿过那幅画，看了慨然道：“飘零，这么多女弟子中，就若寒对你最好。”叶飘零低声道：“嗯。不过白如霜、湘江水仙、许盈盈、慕容……慕容三小姐，她们也……也都对我很好。”殷仲笑道：“又有谁不对你好呢？”
孟捷吟道：“刚才都是些什么人啊？”殷仲道：“大都是专训班的弟子，也有他以前的同窗。这孩子在附庄人缘非常不错。”孟捷吟笑道：“不过也有人经常来反映他的社会关系过于复杂，不像一个高级班弟子。”转头道：“飘零，到达雁荡山前记得把头发梳一梳，别让中华武协的人笑话。”
龙车来到湘江边船港上。冯雷通、康定坤两个领队已到了。相互之间打过招呼。接着雪峰附派副掌门丁雁中、韩羽飞，领着甄卓和三名弟子，衡山附派刀训班大师钱猛强、林鹏、陈真带着伍云廷相继赶到。轮船顺水飘到。众人上船。
孟捷吟道：“我就送到这里。殷师父，这几天西北风不止，你们顺风顺水，很快便能到。我也问了胡定国先生。你们回来时坐连车，应该是腊月二十清晨回到南岳牌坊，到时候我们再来接你。”殷仲点点头，带着叶飘零走上船去，便道：“上了战场千万不要有压力，到这一步你不需多想了。”孟捷吟笑道：“飘零，你任务已完成了，这次只是去玩玩而已。”叶飘零点点头。
那边张缘秋性子纯朴，又来自边远乡村，来此后发奋练武，不问外事，不知连车为何物，便问伊田。伊田道：“所谓连车，乃是专用长途的车，由十数辆马车连在一起，然后由七七四十九匹受过专门训练的千里马带动。由于车子太长，故必须修好专用的马路才能通行。由于马匹都是受过专门训练的，加上专修的平整大道，连车比普通马车要快得多，而且一次能带数百人。从衡山牌坊到杭州，换骏马换车夫不换车子，日夜奔驰只需四天便可到。”张缘秋点点头道：“这连车看来挺笨的，没什么创意。”
船已开动，顺风顺水，穿越洞庭，顺长江之下。船上冯雷通、康定坤也不断指点五位选手刀法。叶飘零受了慕容秋水的打击后又得到水若寒的鼓励，心下落落寡欢之际经常用水若寒来安慰自己，时常拿出水若寒的那幅画来观摩，也常向盛天诸人夸耀这位红颜知己，隐藏多年的浅薄本性这才暴露出来。
行驶十余日，转出长江。殷仲对叶飘零道：“飘零，为师培养你后便要退出刀训班，从此专心授徒，以后只怕再也没有机会远游了。我寻思我生平都没去过上海这等大都市，这次机会不能放过。我已跟康定坤先生说好了，有什么事他都会照拂你的。我先上岸去了。”叶飘零点点头，送殷仲上岸了。
船沿东海南下，腊月初七这日清晨抵达温州，来到雁荡山下，寻路上山。那雁荡山因“山那柄刀不合手！”
殷仲急起来，扯着叶飘零满山乱走。叶飘零哭笑不得，道：“师父，兵刃铺就在后山脚下。”殷仲哦了一声，道：“你怎么不早说！”拉着他便往后山跑去。不多久来到兵刃铺，叶飘零选了一阵，拿出一柄刀来，殷仲拿去掂了掂，道：“这刀如此扎手，怎么能行？快换一把。”叶飘零又挑一阵，再选一把。殷仲又说太轻。两人同时翻检，殷仲抽出一把刀，道：“这柄挺好的。”兵刃铺的主人道：“哎呀，先生真是有眼力，这柄是本铺最好的一柄宝刀。”
叶飘零拿过来，掂了一下，道：“师父，这柄刀虽然锋利，轻重不合，难于把握力道。”殷仲道：“你在干什么？选了那么多差的出来，我帮你选到一柄好的，你倒觉得不行。这柄哪有什么不好？”叶飘零心想这几个月来殷仲忽然很少自作主张，再不以己度人，不料现在却又旧病复发了，不禁含怒说道：“师父啊，是你参加比武还是我参加啊？”
殷仲一怔，心想：“这孩子与我性子向来格格不入，我怎么又自作主张了？”忙笑道：“零儿你说得是，你自己挑，挑到哪一柄就哪一柄好了。”叶飘零便拿起第一次挑选的刀来，殷仲付了钱，两人返回疗养殿。
路上殷仲道：“零儿，你到慕容附庄已经三年多了，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为师这心里可高兴着哩！只可惜你阮师兄居然连三级专修班也不考上。为师生平只有你们两个得意弟子，只盼你们都能成才，可此时却只有零儿你是我的希望了。你明天可要好好发挥。”叶飘零道：“阮师兄生性随便，逍遥自在，我早知不会按部就班的学习多久的。他是把这一切都看开了。”殷仲道：“可他当年威震天下，现在默默无闻，什么事也不没干成，只是徒然惹人笑话而已。”叶飘零笑道：“阮师兄连功名前程都已经看开了，还会在乎别人的想法么？”
师徒俩回到疗养殿来。殷仲道：“你今晚利用半个时辰时间看看经书，查漏补缺一下然后早点休息吧！为师就不打扰你了。”说着出去了。
叶飘零与伍云廷讨论了一阵刀法，然后把宣纸本拿出来，将今日与殷师父的对话都记在上面，并附上了自己的生平志向，诉说了谐人归隐，激流勇退的愿望，再与伍云廷在雁荡山游玩一阵，也就回来睡了。
腊月初九，雁荡山中敲锣打鼓，全国一百三十三名各省精英粉墨登场，第十九届全国刀法比武正式开始。这时叶飘零才见到关杰四人，两人在一起谈笑了好一阵。上午半日是理论测试。由少林方丈大中禅师、武当掌门至鸿真人监管，少林达摩院、武当真武观、雁荡山灵岩古刹、九华山华严道场无数前辈高人费尽心思，创出的一十二招精妙无比的刀法让这帮弟子破解，融高级无机刀法、高级五虎断门刀法、燕子刀法、普渡修罗刀法、双刀破阵刀法的精华为一体。光是为出这一套题就耗银三千二百两。整个测试时间为两个半时辰，
此时叶飘零激流勇退之心已定，因此丝毫不曾紧张，对诸般刀法变化又可谓烂熟于胸，不过一个时辰，便全盘想通。然后一阵疲累之意涌上心头，沉沉睡去，只睡到交卷，这才施施然走出。殷仲仍在外面等候，见叶飘零走出，急忙擦去脸上冷汗，道：“走，吃饭去吧。”叶飘零心知殷仲生怕自己压力过大，影响明日实战，因此强自不提测试过程。
吃过饭，殷仲嘱咐叶飘零回去好好运功调息，恢复脑筋体力，以备明日决战。自己却走出来打听测试情况去了。伍云廷却在房中闷闷不乐，原来十二招中他有一招完全想不通，根本不能破解。陈真既然在场，叶飘零也不知如何劝他才好。
黄昏时刻，康定坤、冯雷通和甄卓、陈真、殷仲来到疗养殿，召集了五名弟子。康定坤道：“明日实战，听说是集体混战，你们要顾全整个湖南的大局，但是也要尽力争取个人第一！一切随机应变，灵活处理，不可拘泥常规而缚手缚脚。”五个弟子都答应了。冯雷通道：“对于实战，盛天、飘零就不用多说了。伊田、缘秋、云廷，你们要注意点，一定要审时度势，不可贸然行事。”嘱咐一番，两位领队离去。三派师徒分做三堆，各自计议。
殷仲按捺不住心中喜意，道：“飘零，你的理论测试我大概已经知道了，应该说是非常不错。伍云廷是不行的，基本上已经算被淘汰了。只要你明天实战好好发挥，看来加入国家集训队是有望的。”叶飘零道：“可我觉得我实战未必能有多好。”殷仲道：“你怎么妄自菲薄？看刚才冯领队不提你与盛天，就证明你和盛天的实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而他们三个都有缺陷啊！你自己一定要有信心！”叶飘零点点头笑道：“师父你放心，我会放手一搏的！”
当晚伍云廷与叶飘零畅谈往事，这才发现其实两人见面最早还是初急班毕业时。两人在考衡山附派时居然在同一考场，当时谁又料到数年后两人竟会在此并肩挑战天下英雄呢？前程如梦，往事何堪！
翌日中午，众人下山，坐车来到海边。雁荡派在海中离岸数十丈外搭了一个长宽二十丈的大台子，台子对面近十丈处是一跟擎天石柱，高近百丈，光溜溜的竖着，地势奇特，也是雁荡山在海中建起来的。近千人聚集在沙滩上。其中有全国一百三十三名选手以及领队师父，还有少林武当九华雁荡华山峨嵋等诸大派请来的评委，中华武协刀委会五大理事，中华武协史官，更令人激动的是，武林十四大派的大成班派来的考察刀训弟子的招徒人员都已来到，共同观战。哪十四派？少林、武当、慕容山庄、雁荡、丐帮、青城、华山、昆仑、峨嵋、九华、崆峒、黄山、天山、嵩山。
中华武协刀委会理事云飞扬宣布道：“第十九届全国刀法大赛实战比武现在开始！这次盛会，是中华武学史上开天辟地的大事，自从我们武协成立以来，始终是中国高深武学的发展要求、精深内力的修炼方向和最广大武林豪杰根本利益的忠实代表，这是武协建设中最根本的历史经验，也是我们武协优良的传统和作风，更是我们的学武之本，致用之基，内力之源。在此我代表武林欢迎各位来到这风光秀丽的雁荡山，共同切磋，以期将刀法发扬光大，感谢各位对武协工作的支持！下面由我宣示比武规则。”指着海中石柱，道：“在这石柱道：“……文武全才的弟子。象那种偏科的选手，比如湖南有位专训极精的高手，虽然精通刀法，我们也是不欢迎的。因为武学各科是相互关联的，任何一门残缺，都将影响武功素养的提高。”有人提问道：“真人，那么要进武当需要什么具体条件呢？”至渊真人道：“我们会给大家来一次综合测试，包括剑掌暗器，这个合格，加上全国通才比武处在前四十名也就是全国一流奖，我们都欢迎这样的人才加入我们武当。”
两人走开，迎面殷仲急匆匆赶来，将叶飘零扯到一边，低声道：“雪峰附派弟子难道当真如此厉害，盛天伊田张缘秋诸人除了刀法，竟至少还获过一门剑法啊医疗啊的奖。”叶飘零道：“是啊，听他们好像说过。”殷仲脸色沉重，问道：“你刚刚听见了吧？至渊真人说的什么？”叶飘零道：“他说不欢迎湖南的学生，因为偏科，好像入武当还不能单凭刀法，得来一次什么综合测试。”殷仲点头道：“我也听说了。飘零，你想不想进武当？”叶飘零点点头，道：“当然想了。”伍云廷在旁道：“叶兄，你有事先忙，我先去了。”叶飘零忙回头道：“好，晚上咱们一齐去吃饭，你等我啊！”
殷仲道：“武当派如此看不起人，你还去什么？为师刚刚碰上了至颠真人，他对我说起阮随风的事情，在大庭广众中不给我一点面子，直把他贬得一无是处。你现在即便有力量去与人比拼别的武功，但能有本事与人在理论上一较高低么？”叶飘零沉吟道：“若能有三五日复习时间，弟子以为便没什么问题了。”殷仲冷笑道：“只可惜腊月十四便是综合测试，你如今毫无资料，而且雁荡派明日后日安排众选手前往西湖旅游，哪来时间让你复习？”叶飘零道：“既然如此，不去武当也未尝不可。”
殷仲道：“既然不去武当，我们去找少林吧！”叶飘零道：“是，听师父吩咐。”两人来到少林招徒人员所住的房间。一个慈眉善目的中年女子正在房中。殷仲施过礼，叶飘零上前下拜道：“后学湖南慕容附庄门下叶飘零，见过前辈。”那女子连忙扶起，道：“两位至此，不知有何见教。”
殷仲道：“我这位弟子从小便有夙愿，要入少林，因此数年来苦练刀法，企盼因此能得少林眷顾。昨日一场龙争虎斗，估计应在全国前十五名之内。想起平生心愿即将实现，心中有感，特来拜见。”那女子道：“令高足一表人材，又有如此志向，诚为可喜。不知其他武艺如何？”
殷仲道：“虽然不能说十八般武艺样样皆精，却也能与同龄豪杰争个高下，而且说得上文武全才，诗词歌赋，无一不精。”那女子道：“果能如此，入我少林何难？”转过脸来道：“但刀法一道，少林未必能在武当之上，何以少侠夙愿，不在武当而在少林。”叶飘零心知这一番应答，便关系到自己前程了，当下面不改色，昂然说道：“弟子家境贫寒，身受社会大恩，方能至此。而今少林武当并称于世，共为当世武林泰斗。弟子无德无能，本不敢痴心妄想。只是眼见当今天下，朝纲虽振，弟子身居底层，深会民众苦难，多见勤穷懒富官发财，上正中歪下乱来之事，未尝不三叹流涕而欲粉身碎骨以报社会大恩也。少林武当虽不分上下，然而武当门下精研理论、著书立说者多，学以致用、济世救人者少，弟子多闻少林奇才辈出，风云人物四起，翻覆乾坤，安邦定国，心下不胜向往，愿为普天下民众效犬马之劳。纵然愚鲁，然而丹心可鉴，请前辈恕弟子妄言。”
这一番话掷地有声，既不脱少年冲天豪气，又不缺谦逊之言，言谈中虽似对少林武当无所偏向，语气中却暗暗将少林排在武当之上，更将生平志向隐伏其中，说得殷仲暗暗点头，心想孺子可教，这等大事上毕竟不任性而为，经过这几个月，这弟子果然成熟了许多，以后也不要旧病复发才好。
那女子微笑道：“少侠既有此志向，只需努力，终有成功之日。你也不需叫我前辈，我大成班曾于少林出家学艺，法名祥光，后在三级专修班毕业时方才还俗。你叫我祥光师太不妨。”向殷仲道：“你先领张表去填了。这几日就请你多跑跑，早日将令高足在全国的排名探听出来，也好决定。”
殷仲躬身道：“多谢师太。”领了表，带着叶飘零告辞出去，喜色满面道：“看来你进少林有望。刚刚在她面前我不敢把话说得太满，其实别说十五名，为师绝对相信进了前十名。你先回去，我再去打听打听。”
叶飘零回到疗养殿，伍云廷却不在，只留了一张字条：“叶兄，师父有事找我，我先去了，你去吃饭吧。”叶飘零于是喊了盛天三人，来到后山的大饭庄。这时许多选手都在，叶飘零等来到关杰四人的桌旁，斗酒高歌，好不尽兴。
翌日，所有选手、授艺师父、各省领队、各派招徒人员在雁荡派掌门人天阴禅师带领之下，坐上车队，浩浩荡荡来到西子湖旁。西湖美景，闻名天下，人人沉醉，也不必多述。那叶飘零生性爱游，与关杰环湖一周，来到断桥。叶飘零想起烟霞峰里，特训场中，绿叶秋水，终成诀别，不觉双眼微湿。远听一阵歌声传来，却是梨园正在断桥边排演《白蛇传》。听那旦角唱道：“西湖山水还依旧……看到断桥桥未断，我寸肠断，一片深情付东流！”
叶飘零不忍多听，拉住向那边移步的关杰，往灵隐山中奔去。来到山颠，但见两只白虎盘踞山过刀训班人试文才的，这不分明是针对你来的嘛。明显有人在背后搬弄是非来着！”
叶飘零道：“反正此事也难不倒我。师父，此事不必理会了。”殷仲道：“这两年专训比武制度变化太快。尤其今年，所有国家集训队选手都必须通过暗器测试、轻功测试。而且参加国家集训队的每省只允许两个。这年头怪事真是越来越多了！”叶飘零道：“对了，师父，为什么会限制每省名额？这个规定也太无道理了。”殷仲叹道：“全国除了湖南，又还能有几个省能有三个以上的选手有足够的实力排进前十二名呢？”叶飘零道：“难道这条规定还是冲着湖南来的不成？”殷仲摇摇头不语。
腊月十四上午武当招徒综合测试如期举行。盛天三人都去参加了。下午公布成绩，若有疑难，可随时到灵岩古刹去询问。叶飘零理论53.6，实战36.3，总分89.9.其中实战武力9.3，内力9.5，应变9.3，素养8.2，殷仲见了道：“你武力，内力，应变既然都如此之高，何以素养如此之低？”去探问了半天的情况，回来对叶飘零忿忿道：“还是你粗心的结果。原来你被张缘秋一喝，便忙不迭把皇冠扔出手那一幕让你扣了0.8分，却加到了张缘秋的应变上。唉，你怎么能犯这种低级错误！虽然只要有疑问，便可向中华武协提出，然后酌情加分，可对此我又能有什么话好说？否则你若能上90分，那么传扬出去就是两个样了！”
当天殷仲又去拜访祥光、祥云师太，告知叶飘零应该进了全国前八名。
当晚浙江武协与雁荡派一起为众人举行欢送会。五个浙江选手登台献艺，众多雁荡弟子载歌载舞上台，台下一片喜气洋洋。叶飘零暗叹又是眼界大开，他本性活跃，顿时被带动情绪，到处打闹。忽然一人走上台去，正是雁荡派副掌门天成大师。他笑容可掬的道：“各位选手在刀法上都有极高的造诣，因此来参加了这次全国比武。这次我们别开生面，来一个‘人脑专项大比拼’，大家说好不好？”台下众人一齐鼓掌。
天成大师道：“好，我们派三个人上来。谁愿意上来？”顿时数十人一齐举手，喊道：“我来，我来！”叶飘零与香港、云南的女弟子们谈笑正欢，无暇理会，待得举起手来，天成大师已点了三人上去。那三人穿着号衣，乃是三十八号弟子、五十七号弟子、一百零二号弟子，站在台上，静待天成大师出题。
天成笑容满面，拿出三张七八寸见方的白纸来，发给每人一张，道：“三位少侠，下面请将这张纸剪成一个环，中间能穿过自己的身子。”此言刚落，三十八号弟子立即将棉袄毛衣全部脱下，只留一件内衣，台下大家都笑了起来。五十七弟子身子粗壮，见另外两人都枯瘦无比，连忙喊道：“啊呀，这不公平啊，我太壮了！可不可以再给我一张大的。”天成大师道：“不用不用，两个你都够。”叶飘零颇感兴趣，在台下思索起来。
一盏热茶时分过去。那三十八号弟子将纸中间部分尽量挖去。天成大师哈哈大笑，把那纸环往三十八号弟子头上一套，套在他颈脖上面。一百零二号弟子在纸上弯弯曲曲剪了一通，成了乱七八糟的一堆。天成大师拿过一伸展，却是一条长长的纸带。五十七号弟子一直没有动手，呆呆的望了一阵，抬手抢过纸环，吐一口长气，运起独门缩骨术，全身咔嚓嚓一阵乱响，骨骼靠紧，便从那纸环中钻了过去。众人一齐鼓掌喝彩。
天成笑道：“你的武功虽高，可我们是人脑专项比拼。”指着一百零二号弟子道：“其实他的思路对了，只是不小心剪断了而已。看我这样。”拿起剪刀跟一百零二号弟子一样弯弯曲曲的剪了一通，伸手一抖，果然是个圆环，背靠着背和五十七号弟子站在一起，将纸环一扔，那纸环飘落下地，果然将两人圈在其中。众人都叫起好来。
叶飘零若有所悟，手在座位上一按，轻飘飘纵起，来到台上，拾起一百零二号弟子掉下的纸带，“倒拜观音”，翻身跃回原位。香港女弟子奇道：“你干什么？”叶飘零道：“我好像还可以解救。”凝思半晌，在纸带中间用指甲长长的一划，掰开形成的长缝，便圈住了香港云南那两名女弟子。两名女弟子拍手叫好。此时台上上演笑剧《海上》，正是由实战比武改编而成。
狂欢至深夜，抽过奖品，欢送会便落幕了。叶飘零回疗养殿记了日记，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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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海便也开始温习刀法。他和陆啸风都是新成立的刀训班弟子，曾哲拜入了剑训班，诸葛靓却不堪重压而退出了专训之途。过了一会，易海挨到叶飘零身边，道：“叶师兄，借你的小说看看好不好？”原来叶飘零自进高进班以来，开始创作一部小说，名为《新咫尺无缘》，与风行世上的《咫尺无缘》并无关系，记载的是慕容山庄早期的一位绝。易海心中暗暗得意：“原来这家伙这么笨，看他以后还敢说我什么自私小气什么的不？”
夜已深了，众人都回了宿舍，外边却传来殷仲的叫唤声。叶飘零应了，走出宿舍，但见围墙下那张铁门的方孔后露出殷仲的脸来，便问：“师父，什么事？”殷仲道：“你后天便要启程了。明天你要把行李什么的准备好，别到时候赶不及啊！”叶飘零点点头。
第二日清晨叶飘零一觉醒来，心中忽想：“就要去浙江比武了，要是能够入队，就要出国比武，以后还能与慕容师妹见面么？唉，此时若能与慕容师妹道个别多好。”翻个身子，不断轻声呼唤：“秋水啊秋水！我能再与你相见么？”想了一阵，强振勇气，忖道：“我非去亲自与秋水师妹道个别不可！但这次千万不可吓着她了。”计议已定，中午快散学之时来到高急3班楼自己想在她面前逞能吧，我我我的我了几下，什么也没说出来。
慕容秋水道：“你吓死我啦！”转头要走。叶飘零连忙拉住，道：“师妹，你别走。”慕容秋水拢了拢头发，一转身走入特训场，叱道：“你可别再疯了啊。”叶飘零随后跟进，让她坐在兵刃桌旁，将那袋零食推到她身前，道：“你吃吧。”慕容秋水摇头道：“我不要。你有什么事快说吧！”叶飘零道：“师妹，你在3班现在武功学得怎么样了？”慕容秋水道：“越来越差了。你要说什么？”
叶飘零道：“师妹，我明天要走了。如果我能入队，我不知道能不能再见你。我……我……”一时却也不知道要干什么。慕容秋水抬起头来道：“那你好好去，一定要入队，为我们附庄争光啊！”叶飘零想了好久，终于说道：“师妹，我什么也不要，你能留下你一根头发，让我以后也好牵挂好不好？”慕容秋水霍地站起道：“师兄，我的意思已经多么明显了，在高级班的时候，你我都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我刚来你便吓我一大跳，现在你又……哼，你好过分！”说着便要往外走。
叶飘零从没听过慕容秋水如此干脆利落的跟他说话，在欢送会上的酒意又没完全退去，这时头脑一昏，心中蛮横之意涌起，叫道：“站住！”慕容秋水一回头，道：“我不喜欢你这样子！”叶飘零忽然跃起，伸手便往她头上探去。慕容秋水侧头避开，拔剑出鞘，叫道：“住手！”叶飘零冷笑一声道：“你纵有三尺宝剑，又能奈我何？”慕容秋水忽然倒转剑尖，道：“不错，师兄，你武功远胜于我。可是我慕容秋水决不受你逼迫。别说是一根头发，就是口水我也不屑吐给你！你要逼死我，那你就上前吧！”
叶飘零见她头发已经散乱，垂在脸庞，双眼中满是幽怨，不觉柔情又涌上心头来。寒风一吹，酒意更醒了三分。他踉踉跄跄退开数步，道：“不错，今日是我的不是。师妹，你走吧，我愧对于你，日后你若有什么刀法疑难，只管来找我便是。我会好好的赎罪！”慕容秋水转过脸去，一字一句的道：“我今日才知道，你好坏，以后我再也不要来找你！”转身一跃，翠影闪动，上了红马。马蹄得得，绝尘而去。
叶飘零扶住门槛。这一刻，他才真正是个脆弱的人！双眼渐渐模糊，悄悄升起的新月一片朦胧。良久良久，他惨然一笑，挥掌劈出，又是一块巨石裂为数块，心中却一股傲气升起，仰天道：“秋水啊秋水，时至今日，我在你心中却成了个坏人，事已至此，夫复何言！难道没有你，我当真就不能活下去么！”放声歌道：“休言今日浪人多，千古风流值几何！冷笑世间皆俗物，昂然径自向天歌！”狂奔之下，早回到慕容附庄来。
正要睡下，殷仲却又来叫起他，道：“飘零，我今日去打探随风的消息。叶彬多逞他指点刀法，因此叶彬父亲一直跟随风有联系，我今日去找他，他给了我一封信。”说到这里，脸色惨然。叶飘零问道：“师父，阮师兄怎么了？”殷仲道：“飘零，这事你好好听了反省一下，千万别走上你阮师兄的老路！当年跟他一道的阳啸林等人如今已去美利坚深造，只有他由于暗器太差，因此不能出国，而且他自知技艺多有缺陷，连三级专修班也不敢报考，此刻已不知所踪了！”叶飘零心知阮随风素爱自由放旷，必不能长期忍受按部就班的授艺，今日隐退，当真不出自己意料之外。不说阮随风，自己这四年来勤练刀法，也已感到疲累了。今日被慕容秋水一激，更对尘世毫无留恋，仰天吟道：“问讯秋情众莫知，喃喃负手叩东篱。孤标傲世谐谁隐，一样花开为底迟！圃露庭霜何寂寞，鸿归蛩病可相思？休言举世无谈者，解语何须话片时。”
殷仲听他吟完，击掌道：“好诗！零儿，你作诗越来越有功底了！不过这其中含意却有点……”叶飘零道：“此诗并非弟子所作，乃是潇湘妃子林黛玉的《问菊》。”殷仲点点头道：“不是你的本意就好，你要这样想，就差点把为师吓坏了。”
师徒俩作别各自睡下。第二日上午，叶飘零把从黎城处学来的无数破阵心法放在桌子下，清好行李，整装待发。中午原医疗班的夏逸、秦小奕、魏安屏请他吃饭为他饯行。吃过午饭，医疗班的高进班高初班初急班弟子都来相送。这干弟子因为晚间多在济世居里研习医术，叶飘零游荡附庄时跟他们多有来往。接着袁神、李引、曾少华等刀训班弟子，马铮等原刀训班弟子、李俊杰、简明、伍扬名、白如霜、湘江水仙、洞庭波、温芬、许盈盈相继赶来。众人聚在洗心泉旁，向叶飘零依依道别。不多时，林逸风又到，接着曾哲、诸葛靓赶来，附庄里开门的、扫地的三教九流人物也围拢过来。
夏逸高声道：“飘零，虽然你若入队，也许我们便半年多见不到了。但我们还是希望这半年多不要见你！”众人都轰然笑道：“是啊，这半年我们宁愿不见你！”叶飘零含笑点头。
忽然远方传来一阵喊叫声：“飘零，飘零！”众人一齐转过头去。练武场上，一个娇小的身影急奔过来。白衣如云，红颜如玉，正是白云仙子水若寒，背上背着一个小包。叶飘零心中一阵温暖，水若寒毕竟还是赶过来了，而且也终于喊出了他的名字。他急迎上几步，两人搭手相望。叶飘零道：“跑这么急干什么？你看都满头大汗了。”
水若寒抬起头道：“我散学后便去给你找礼物，跑到附庄门口不见你们，我还以为你们走了。幸好你们在这里。”松手擦了擦汗，然后把背上的包解下递了过来。叶飘零接过，凝视着水若寒额头上粒粒汗珠，只觉大慰平生。
远处走来一个身影，披着长长的黑袍。众人都大笑：“殷师父今天穿得好精神！”殷仲满面含笑，挥着手道：“哎呀，这么多人来送飘零啦！”水若寒轻轻退后，低声叫道：“殷师父！”殷仲转头看见水若寒这个自己生怕这可爱的女弟子，便跟她说起话来，问长问短，说了好久，才转向李俊杰、曾少华。水若寒便悄悄站到叶飘零身后。
叶飘零正跟林逸风等谈笑风生，忽然一转头，瞥见水若寒微撅着小嘴，满面忧郁之色。叶飘零低声道：“若寒师姊，还在为了5班今日的分散闷闷不乐么？”水若寒白了她一眼，道：“我有这么小气么？”叶飘零一笑，又跟秦小奕等说笑去了。
殷仲跟一些弟子聊了一阵，道：“大家到门口去吧。”众人来到附庄大门口。孟捷吟正在龙车旁等候，见了这么多，倒吃了一惊，随即凝神，道：“好了，飘零，该走了，和大家牵牵手，就告别吧！”秦小奕一笑，当先伸手握住叶飘零的手，轻声道：“飘零，你这次出去，若见到什么奇花异草，记得帮我带点回来。”叶飘零点点头，依次握住众位好友或纤细的柔荑，或粗壮的大手，心下甚是激动。当水若寒那双小手握在掌心时，更是一阵温馨。
末了，叶飘零正要走上龙车，殷仲笑道：“若寒送你的礼物你不要带到雁荡山去吧？”叶飘零啊了一声，摘下挂在包上的那封信，望向水若寒，两人相对一笑，叶飘零把包递给诸葛靓道：“师妹，你替我好好保管，等我回来再给我。”诸葛靓点点头接过。叶飘零钻入车中去。众人都高呼道：“飘零再见，飘零再见！”叶飘零掀开窗帘，也拼命招手。夏逸乖觉，又喊道：“殷师父再见！”众人便也跟着喊起来：“殷师父再见！”
骏马一声长嘶，迈开铁蹄。叶飘零遥望练武楼，高急3班的练武厅的窗口有一人正临窗远眺，莫非就是那凌波仙子慕容秋水么？可是此刻慕容秋水应该在邺侯书院里研读经书才是，怎会在练武厅中？可要不是慕容秋水，谁又无缘无故从窗口望向这边呢？叶飘零向外跨出一步，却又只能停下。到底是不是慕容秋水，自己是无从得知了。
回头望去，慕容附庄渐渐远了。众友都已散去，只有水若寒还在寒风中举着右手，白衫飘舞，身影却渐渐小了。叶飘零默默无言，也举起了手，直到那娇小的身影消失在凛冽的北风中。放下窗帘坐好，打开了那封信，原来是一幅画，画的是满天大雪中两只天鹅展翅高飞。画的背后是纤弱的小字：“飘零：今生能与你结为知己，是我毕生最大的骄傲和幸运。难忘那无数个我们共同走过的黄昏。今日你终于要去你梦幻的天堂了。知道你素来洒脱豪迈，我在此就不再哭哭啼啼的了。祝你名扬天下，直取武当。寒。”
叶飘零不觉又从窗口伸出头去。满天的金光映在紫盖峰上，马道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原来水若寒之所以郁郁不乐，不是为它，正是因为这以前的离别，可她却不愿表露出来！叶飘零的心咚咚跳动。多年以后，他才知道当时那份感情的可贵，那时候他才挥笔写道：
“男儿有泪不轻弹，但男儿不是没有眼泪的。男儿的眼泪，是往里面流的。昔日何等繁华的街上，只因迷蒙得双眼，沉醉的心灵，而似乎鸦雀无声。街道上往来奔走的人好像不在眼前。人呢？人都到哪里去了？他茫然的睁着双眼，望着四方。虽然，人也许就在他的眼前。男儿，有时候也需要安慰的。
在离去的时候，他一直没有回头。但现在他却不由得频频回首，怀中仍存留着她的温暖，鼻中好似还有她的清香。她低头沉默着，又出现在他眼前。仍像往常一样，他的脸上又露出了微笑。可是、可是为什么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微笑呢？她在朦胧中逐渐远去，消失在迷雾中。她以后虽然也许会常常出现在他眼前的雾中，但几时能够出现在阳光下？
她还没有走。她还在树下，悄然站在瑟瑟清风之中。寒风扑面，却连她的头发也没有吹动。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能了解他内心，那么这个人就是她。虽然或许她也不能完全明白他的悲伤。那她为什么还要走？
长长的街道原来也有尽头。那马也在一步三回头，为什么他虽然走得很慢，可还是很快便走完了这条街？他转身望着自己走过的遥迢长路，为什么，长长的街道这么短？他凝目望去，已经看不到她的背影。为什么，短短的街道那么长？
‘其实不想走，其实不想溜，留下来陪你度过每个春夏秋冬。你要相信我，再不用多久，我要你和我，今生一起度过……’
他不能不走。尽管几年来他任意妄为，但终究还是挣脱不了世俗教条的束缚。他无法为了这世上最真挚的友情或者什么情而放弃其他。他只能离开。身后一片落叶飘下，忽忽悠悠的。他转过身来，那片落叶掠过他的脸，飘走了。他的心，又飘向了何方？他是风中的一片落叶，不能控制自己的旅程，只能随风转向，最后也将落到地上，化为一捧黄土。他是天空中的一朵浮云，最后也将化为甘霖撒向世间但却无法让自己集中降往自己想去的地方。他是长江中的激流，飞流之下三千尺，虽向往巫山神女，却不能在三峡止步，被滚滚东下的潮流拥着，往世俗中的海阔天空疾冲而去。回首望三峡，已在远方渐渐消失。潮水声中，远远传来一声猿啼。
她不能跟去，虽然他去的是世人认为的天堂，但她却不能跟着去。她不希罕天堂，而他到多年后才不稀罕，但他不能不去。他终于未能超凡脱俗，终于被世俗的魔爪网住。她庆幸自己逃脱，但也叹息他未能逃脱。
但他们终究是远了，渐渐的远了。那一片飘起的落叶，也渐渐落到了地上。”
殷仲从他手中拿过那幅画，看了慨然道：“飘零，这么多女弟子中，就若寒对你最好。”叶飘零低声道：“嗯。不过白如霜、湘江水仙、许盈盈、慕容……慕容三小姐，她们也……也都对我很好。”殷仲笑道：“又有谁不对你好呢？”
孟捷吟道：“刚才都是些什么人啊？”殷仲道：“大都是专训班的弟子，也有他以前的同窗。这孩子在附庄人缘非常不错。”孟捷吟笑道：“不过也有人经常来反映他的社会关系过于复杂，不像一个高级班弟子。”转头道：“飘零，到达雁荡山前记得把头发梳一梳，别让中华武协的人笑话。”
龙车来到湘江边船港上。冯雷通、康定坤两个领队已到了。相互之间打过招呼。接着雪峰附派副掌门丁雁中、韩羽飞，领着甄卓和三名弟子，衡山附派刀训班大师钱猛强、林鹏、陈真带着伍云廷相继赶到。轮船顺水飘到。众人上船。
孟捷吟道：“我就送到这里。殷师父，这几天西北风不止，你们顺风顺水，很快便能到。我也问了胡定国先生。你们回来时坐连车，应该是腊月二十清晨回到南岳牌坊，到时候我们再来接你。”殷仲点点头，带着叶飘零走上船去，便道：“上了战场千万不要有压力，到这一步你不需多想了。”孟捷吟笑道：“飘零，你任务已完成了，这次只是去玩玩而已。”叶飘零点点头。
那边张缘秋性子纯朴，又来自边远乡村，来此后发奋练武，不问外事，不知连车为何物，便问伊田。伊田道：“所谓连车，乃是专用长途的车，由十数辆马车连在一起，然后由七七四十九匹受过专门训练的千里马带动。由于车子太长，故必须修好专用的马路才能通行。由于马匹都是受过专门训练的，加上专修的平整大道，连车比普通马车要快得多，而且一次能带数百人。从衡山牌坊到杭州，换骏马换车夫不换车子，日夜奔驰只需四天便可到。”张缘秋点点头道：“这连车看来挺笨的，没什么创意。”
船已开动，顺风顺水，穿越洞庭，顺长江之下。船上冯雷通、康定坤也不断指点五位选手刀法。叶飘零受了慕容秋水的打击后又得到水若寒的鼓励，心下落落寡欢之际经常用水若寒来安慰自己，时常拿出水若寒的那幅画来观摩，也常向盛天诸人夸耀这位红颜知己，隐藏多年的浅薄本性这才暴露出来。
行驶十余日，转出长江。殷仲对叶飘零道：“飘零，为师培养你后便要退出刀训班，从此专心授徒，以后只怕再也没有机会远游了。我寻思我生平都没去过上海这等大都市，这次机会不能放过。我已跟康定坤先生说好了，有什么事他都会照拂你的。我先上岸去了。”叶飘零点点头，送殷仲上岸了。
船沿东海南下，腊月初七这日清晨抵达温州，来到雁荡山下，寻路上山。那雁荡山因“山那柄刀不合手！”
殷仲急起来，扯着叶飘零满山乱走。叶飘零哭笑不得，道：“师父，兵刃铺就在后山脚下。”殷仲哦了一声，道：“你怎么不早说！”拉着他便往后山跑去。不多久来到兵刃铺，叶飘零选了一阵，拿出一柄刀来，殷仲拿去掂了掂，道：“这刀如此扎手，怎么能行？快换一把。”叶飘零又挑一阵，再选一把。殷仲又说太轻。两人同时翻检，殷仲抽出一把刀，道：“这柄挺好的。”兵刃铺的主人道：“哎呀，先生真是有眼力，这柄是本铺最好的一柄宝刀。”
叶飘零拿过来，掂了一下，道：“师父，这柄刀虽然锋利，轻重不合，难于把握力道。”殷仲道：“你在干什么？选了那么多差的出来，我帮你选到一柄好的，你倒觉得不行。这柄哪有什么不好？”叶飘零心想这几个月来殷仲忽然很少自作主张，再不以己度人，不料现在却又旧病复发了，不禁含怒说道：“师父啊，是你参加比武还是我参加啊？”
殷仲一怔，心想：“这孩子与我性子向来格格不入，我怎么又自作主张了？”忙笑道：“零儿你说得是，你自己挑，挑到哪一柄就哪一柄好了。”叶飘零便拿起第一次挑选的刀来，殷仲付了钱，两人返回疗养殿。
路上殷仲道：“零儿，你到慕容附庄已经三年多了，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为师这心里可高兴着哩！只可惜你阮师兄居然连三级专修班也不考上。为师生平只有你们两个得意弟子，只盼你们都能成才，可此时却只有零儿你是我的希望了。你明天可要好好发挥。”叶飘零道：“阮师兄生性随便，逍遥自在，我早知不会按部就班的学习多久的。他是把这一切都看开了。”殷仲道：“可他当年威震天下，现在默默无闻，什么事也不没干成，只是徒然惹人笑话而已。”叶飘零笑道：“阮师兄连功名前程都已经看开了，还会在乎别人的想法么？”
师徒俩回到疗养殿来。殷仲道：“你今晚利用半个时辰时间看看经书，查漏补缺一下然后早点休息吧！为师就不打扰你了。”说着出去了。
叶飘零与伍云廷讨论了一阵刀法，然后把宣纸本拿出来，将今日与殷师父的对话都记在上面，并附上了自己的生平志向，诉说了谐人归隐，激流勇退的愿望，再与伍云廷在雁荡山游玩一阵，也就回来睡了。
腊月初九，雁荡山中敲锣打鼓，全国一百三十三名各省精英粉墨登场，第十九届全国刀法比武正式开始。这时叶飘零才见到关杰四人，两人在一起谈笑了好一阵。上午半日是理论测试。由少林方丈大中禅师、武当掌门至鸿真人监管，少林达摩院、武当真武观、雁荡山灵岩古刹、九华山华严道场无数前辈高人费尽心思，创出的一十二招精妙无比的刀法让这帮弟子破解，融高级无机刀法、高级五虎断门刀法、燕子刀法、普渡修罗刀法、双刀破阵刀法的精华为一体。光是为出这一套题就耗银三千二百两。整个测试时间为两个半时辰，
此时叶飘零激流勇退之心已定，因此丝毫不曾紧张，对诸般刀法变化又可谓烂熟于胸，不过一个时辰，便全盘想通。然后一阵疲累之意涌上心头，沉沉睡去，只睡到交卷，这才施施然走出。殷仲仍在外面等候，见叶飘零走出，急忙擦去脸上冷汗，道：“走，吃饭去吧。”叶飘零心知殷仲生怕自己压力过大，影响明日实战，因此强自不提测试过程。
吃过饭，殷仲嘱咐叶飘零回去好好运功调息，恢复脑筋体力，以备明日决战。自己却走出来打听测试情况去了。伍云廷却在房中闷闷不乐，原来十二招中他有一招完全想不通，根本不能破解。陈真既然在场，叶飘零也不知如何劝他才好。
黄昏时刻，康定坤、冯雷通和甄卓、陈真、殷仲来到疗养殿，召集了五名弟子。康定坤道：“明日实战，听说是集体混战，你们要顾全整个湖南的大局，但是也要尽力争取个人第一！一切随机应变，灵活处理，不可拘泥常规而缚手缚脚。”五个弟子都答应了。冯雷通道：“对于实战，盛天、飘零就不用多说了。伊田、缘秋、云廷，你们要注意点，一定要审时度势，不可贸然行事。”嘱咐一番，两位领队离去。三派师徒分做三堆，各自计议。
殷仲按捺不住心中喜意，道：“飘零，你的理论测试我大概已经知道了，应该说是非常不错。伍云廷是不行的，基本上已经算被淘汰了。只要你明天实战好好发挥，看来加入国家集训队是有望的。”叶飘零道：“可我觉得我实战未必能有多好。”殷仲道：“你怎么妄自菲薄？看刚才冯领队不提你与盛天，就证明你和盛天的实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而他们三个都有缺陷啊！你自己一定要有信心！”叶飘零点点头笑道：“师父你放心，我会放手一搏的！”
当晚伍云廷与叶飘零畅谈往事，这才发现其实两人见面最早还是初急班毕业时。两人在考衡山附派时居然在同一考场，当时谁又料到数年后两人竟会在此并肩挑战天下英雄呢？前程如梦，往事何堪！
翌日中午，众人下山，坐车来到海边。雁荡派在海中离岸数十丈外搭了一个长宽二十丈的大台子，台子对面近十丈处是一跟擎天石柱，高近百丈，光溜溜的竖着，地势奇特，也是雁荡山在海中建起来的。近千人聚集在沙滩上。其中有全国一百三十三名选手以及领队师父，还有少林武当九华雁荡华山峨嵋等诸大派请来的评委，中华武协刀委会五大理事，中华武协史官，更令人激动的是，武林十四大派的大成班派来的考察刀训弟子的招徒人员都已来到，共同观战。哪十四派？少林、武当、慕容山庄、雁荡、丐帮、青城、华山、昆仑、峨嵋、九华、崆峒、黄山、天山、嵩山。
中华武协刀委会理事云飞扬宣布道：“第十九届全国刀法大赛实战比武现在开始！这次盛会，是中华武学史上开天辟地的大事，自从我们武协成立以来，始终是中国高深武学的发展要求、精深内力的修炼方向和最广大武林豪杰根本利益的忠实代表，这是武协建设中最根本的历史经验，也是我们武协优良的传统和作风，更是我们的学武之本，致用之基，内力之源。在此我代表武林欢迎各位来到这风光秀丽的雁荡山，共同切磋，以期将刀法发扬光大，感谢各位对武协工作的支持！下面由我宣示比武规则。”指着海中石柱，道：“在这石柱道：“……文武全才的弟子。象那种偏科的选手，比如湖南有位专训极精的高手，虽然精通刀法，我们也是不欢迎的。因为武学各科是相互关联的，任何一门残缺，都将影响武功素养的提高。”有人提问道：“真人，那么要进武当需要什么具体条件呢？”至渊真人道：“我们会给大家来一次综合测试，包括剑掌暗器，这个合格，加上全国通才比武处在前四十名也就是全国一流奖，我们都欢迎这样的人才加入我们武当。”
两人走开，迎面殷仲急匆匆赶来，将叶飘零扯到一边，低声道：“雪峰附派弟子难道当真如此厉害，盛天伊田张缘秋诸人除了刀法，竟至少还获过一门剑法啊医疗啊的奖。”叶飘零道：“是啊，听他们好像说过。”殷仲脸色沉重，问道：“你刚刚听见了吧？至渊真人说的什么？”叶飘零道：“他说不欢迎湖南的学生，因为偏科，好像入武当还不能单凭刀法，得来一次什么综合测试。”殷仲点头道：“我也听说了。飘零，你想不想进武当？”叶飘零点点头，道：“当然想了。”伍云廷在旁道：“叶兄，你有事先忙，我先去了。”叶飘零忙回头道：“好，晚上咱们一齐去吃饭，你等我啊！”
殷仲道：“武当派如此看不起人，你还去什么？为师刚刚碰上了至颠真人，他对我说起阮随风的事情，在大庭广众中不给我一点面子，直把他贬得一无是处。你现在即便有力量去与人比拼别的武功，但能有本事与人在理论上一较高低么？”叶飘零沉吟道：“若能有三五日复习时间，弟子以为便没什么问题了。”殷仲冷笑道：“只可惜腊月十四便是综合测试，你如今毫无资料，而且雁荡派明日后日安排众选手前往西湖旅游，哪来时间让你复习？”叶飘零道：“既然如此，不去武当也未尝不可。”
殷仲道：“既然不去武当，我们去找少林吧！”叶飘零道：“是，听师父吩咐。”两人来到少林招徒人员所住的房间。一个慈眉善目的中年女子正在房中。殷仲施过礼，叶飘零上前下拜道：“后学湖南慕容附庄门下叶飘零，见过前辈。”那女子连忙扶起，道：“两位至此，不知有何见教。”
殷仲道：“我这位弟子从小便有夙愿，要入少林，因此数年来苦练刀法，企盼因此能得少林眷顾。昨日一场龙争虎斗，估计应在全国前十五名之内。想起平生心愿即将实现，心中有感，特来拜见。”那女子道：“令高足一表人材，又有如此志向，诚为可喜。不知其他武艺如何？”
殷仲道：“虽然不能说十八般武艺样样皆精，却也能与同龄豪杰争个高下，而且说得上文武全才，诗词歌赋，无一不精。”那女子道：“果能如此，入我少林何难？”转过脸来道：“但刀法一道，少林未必能在武当之上，何以少侠夙愿，不在武当而在少林。”叶飘零心知这一番应答，便关系到自己前程了，当下面不改色，昂然说道：“弟子家境贫寒，身受社会大恩，方能至此。而今少林武当并称于世，共为当世武林泰斗。弟子无德无能，本不敢痴心妄想。只是眼见当今天下，朝纲虽振，弟子身居底层，深会民众苦难，多见勤穷懒富官发财，上正中歪下乱来之事，未尝不三叹流涕而欲粉身碎骨以报社会大恩也。少林武当虽不分上下，然而武当门下精研理论、著书立说者多，学以致用、济世救人者少，弟子多闻少林奇才辈出，风云人物四起，翻覆乾坤，安邦定国，心下不胜向往，愿为普天下民众效犬马之劳。纵然愚鲁，然而丹心可鉴，请前辈恕弟子妄言。”
这一番话掷地有声，既不脱少年冲天豪气，又不缺谦逊之言，言谈中虽似对少林武当无所偏向，语气中却暗暗将少林排在武当之上，更将生平志向隐伏其中，说得殷仲暗暗点头，心想孺子可教，这等大事上毕竟不任性而为，经过这几个月，这弟子果然成熟了许多，以后也不要旧病复发才好。
那女子微笑道：“少侠既有此志向，只需努力，终有成功之日。你也不需叫我前辈，我大成班曾于少林出家学艺，法名祥光，后在三级专修班毕业时方才还俗。你叫我祥光师太不妨。”向殷仲道：“你先领张表去填了。这几日就请你多跑跑，早日将令高足在全国的排名探听出来，也好决定。”
殷仲躬身道：“多谢师太。”领了表，带着叶飘零告辞出去，喜色满面道：“看来你进少林有望。刚刚在她面前我不敢把话说得太满，其实别说十五名，为师绝对相信进了前十名。你先回去，我再去打听打听。”
叶飘零回到疗养殿，伍云廷却不在，只留了一张字条：“叶兄，师父有事找我，我先去了，你去吃饭吧。”叶飘零于是喊了盛天三人，来到后山的大饭庄。这时许多选手都在，叶飘零等来到关杰四人的桌旁，斗酒高歌，好不尽兴。
翌日，所有选手、授艺师父、各省领队、各派招徒人员在雁荡派掌门人天阴禅师带领之下，坐上车队，浩浩荡荡来到西子湖旁。西湖美景，闻名天下，人人沉醉，也不必多述。那叶飘零生性爱游，与关杰环湖一周，来到断桥。叶飘零想起烟霞峰里，特训场中，绿叶秋水，终成诀别，不觉双眼微湿。远听一阵歌声传来，却是梨园正在断桥边排演《白蛇传》。听那旦角唱道：“西湖山水还依旧……看到断桥桥未断，我寸肠断，一片深情付东流！”
叶飘零不忍多听，拉住向那边移步的关杰，往灵隐山中奔去。来到山颠，但见两只白虎盘踞山过刀训班人试文才的，这不分明是针对你来的嘛。明显有人在背后搬弄是非来着！”
叶飘零道：“反正此事也难不倒我。师父，此事不必理会了。”殷仲道：“这两年专训比武制度变化太快。尤其今年，所有国家集训队选手都必须通过暗器测试、轻功测试。而且参加国家集训队的每省只允许两个。这年头怪事真是越来越多了！”叶飘零道：“对了，师父，为什么会限制每省名额？这个规定也太无道理了。”殷仲叹道：“全国除了湖南，又还能有几个省能有三个以上的选手有足够的实力排进前十二名呢？”叶飘零道：“难道这条规定还是冲着湖南来的不成？”殷仲摇摇头不语。
腊月十四上午武当招徒综合测试如期举行。盛天三人都去参加了。下午公布成绩，若有疑难，可随时到灵岩古刹去询问。叶飘零理论53.6，实战36.3，总分89.9.其中实战武力9.3，内力9.5，应变9.3，素养8.2，殷仲见了道：“你武力，内力，应变既然都如此之高，何以素养如此之低？”去探问了半天的情况，回来对叶飘零忿忿道：“还是你粗心的结果。原来你被张缘秋一喝，便忙不迭把皇冠扔出手那一幕让你扣了0.8分，却加到了张缘秋的应变上。唉，你怎么能犯这种低级错误！虽然只要有疑问，便可向中华武协提出，然后酌情加分，可对此我又能有什么话好说？否则你若能上90分，那么传扬出去就是两个样了！”
当天殷仲又去拜访祥光、祥云师太，告知叶飘零应该进了全国前八名。
当晚浙江武协与雁荡派一起为众人举行欢送会。五个浙江选手登台献艺，众多雁荡弟子载歌载舞上台，台下一片喜气洋洋。叶飘零暗叹又是眼界大开，他本性活跃，顿时被带动情绪，到处打闹。忽然一人走上台去，正是雁荡派副掌门天成大师。他笑容可掬的道：“各位选手在刀法上都有极高的造诣，因此来参加了这次全国比武。这次我们别开生面，来一个‘人脑专项大比拼’，大家说好不好？”台下众人一齐鼓掌。
天成大师道：“好，我们派三个人上来。谁愿意上来？”顿时数十人一齐举手，喊道：“我来，我来！”叶飘零与香港、云南的女弟子们谈笑正欢，无暇理会，待得举起手来，天成大师已点了三人上去。那三人穿着号衣，乃是三十八号弟子、五十七号弟子、一百零二号弟子，站在台上，静待天成大师出题。
天成笑容满面，拿出三张七八寸见方的白纸来，发给每人一张，道：“三位少侠，下面请将这张纸剪成一个环，中间能穿过自己的身子。”此言刚落，三十八号弟子立即将棉袄毛衣全部脱下，只留一件内衣，台下大家都笑了起来。五十七弟子身子粗壮，见另外两人都枯瘦无比，连忙喊道：“啊呀，这不公平啊，我太壮了！可不可以再给我一张大的。”天成大师道：“不用不用，两个你都够。”叶飘零颇感兴趣，在台下思索起来。
一盏热茶时分过去。那三十八号弟子将纸中间部分尽量挖去。天成大师哈哈大笑，把那纸环往三十八号弟子头上一套，套在他颈脖上面。一百零二号弟子在纸上弯弯曲曲剪了一通，成了乱七八糟的一堆。天成大师拿过一伸展，却是一条长长的纸带。五十七号弟子一直没有动手，呆呆的望了一阵，抬手抢过纸环，吐一口长气，运起独门缩骨术，全身咔嚓嚓一阵乱响，骨骼靠紧，便从那纸环中钻了过去。众人一齐鼓掌喝彩。
天成笑道：“你的武功虽高，可我们是人脑专项比拼。”指着一百零二号弟子道：“其实他的思路对了，只是不小心剪断了而已。看我这样。”拿起剪刀跟一百零二号弟子一样弯弯曲曲的剪了一通，伸手一抖，果然是个圆环，背靠着背和五十七号弟子站在一起，将纸环一扔，那纸环飘落下地，果然将两人圈在其中。众人都叫起好来。
叶飘零若有所悟，手在座位上一按，轻飘飘纵起，来到台上，拾起一百零二号弟子掉下的纸带，“倒拜观音”，翻身跃回原位。香港女弟子奇道：“你干什么？”叶飘零道：“我好像还可以解救。”凝思半晌，在纸带中间用指甲长长的一划，掰开形成的长缝，便圈住了香港云南那两名女弟子。两名女弟子拍手叫好。此时台上上演笑剧《海上》，正是由实战比武改编而成。
狂欢至深夜，抽过奖品，欢送会便落幕了。叶飘零回疗养殿记了日记，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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