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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0.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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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的时候, 陶掌柜招待了白十二和公羊已一顿便饭, 也许是他接触到的卦师都不和人同席吃饭, 他没有邀请白十二和公羊已入席, 而是派人单独做了饭菜,送到两人的房间里去。

    因此, 陶家今晚餐桌上的情况, 白十二和公羊已便无法得知了。

    “为什么要多等一天?”等下人收走了碗碟, 确认房门关严了之后, 白十二谨慎地压低了声音问公羊已,“趁热打铁不好吗?”

    公羊已摇摇头,走到桌边坐下,闭上眼睛, 揉了揉太阳穴, 又烦躁地把手放下,抓过桌上的纸笔草草写了三个字:“陶启文。”

    白十二这些天来也学到了不少卦术的门道, 一看公羊已烦躁的样子和她写下的名字, 就明白了她想说什么:“他是变数, 是吗?”

    公羊已没作答,她趴在桌子上,斜过视线看着纸面,连着列了两道算式,连着算出它们的结果, 然后把纸举到了白十二眼前。

    白十二拉着她, 把她的手放回到桌面上:“这你还是得写给我看, 我可搞不懂卦术的结果。”

    公羊已满脸不情愿地在纸上划拉着:“之前在街上的时候,他看见我们和陶轩有说有笑了。而且变数还不光在这儿。”

    写到这里,公羊已又不肯动笔了,她把笔放下来,坐在桌边仰起头看着白十二。

    “好,我懂了,要等我们和陶轩商量过,确定这个‘变数’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之后,这件事才能‘解决’,是吧?陶轩会来吗?”白十二问完这句之后停顿了一下,等着看公羊已的反应,看见公羊已点点头,又摇摇头,她接着问,“不知道?不一定?他在找机会过来,但是不一定能成功?”

    公羊已抬手指着她。这说明最后一个对了。

    白十二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她每次猜对公羊已的想法都会特别有成就感。而且,白十二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和公羊已之间似乎隐约形成了某种独特的默契,公羊已在纸上写字的时候偷懒省略笔画也好,在她手里写字的时候偷懒缺字少词也好,她都能在脑海中把缺补上,争取让公羊已能用最少的词句来传达最多的意思。

    这很有可能真的是她的错觉。白十二在沾沾自喜完之后冷静地想。因为自己在脑子里把空缺补上似乎不是因为什么默契,而是因为人的某种天性。

    “我们最晚要等到什么时候?”白十二接着问。

    这次只需要用一个字回答,公羊已却还是想出了偷懒的办法,她想了想,指向自己。

    “巳时?”

    公羊已跺了一下脚。

    “巳时末?”

    看到白十二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公羊已如释重负地又趴回了桌上,今天一天她都没有犯困打盹的机会,又要占卜,又要端着“天卜”的架子,还跟在陶掌柜后面在宅子里绕来绕去,她恨不得直接停下脚步,整个人靠到白十二身上休息一会儿——但是她不能,而且还要挺直脊背,

    “我当时应该记住陶启文的命数的。”公羊已把算到一半的算式丢开,在一张空白的纸上向白十二抱怨,“但我当时忙着用天卜之眼看他,什么也没顾得上。”

    她没说自己看到了什么,也没有要补充说明的意思,白十二知道这就意味着“别问。要么是不能说,要么是问了我也懒得说。”

    “还是练得不够。”公羊已严肃地凝视着自己写出来的几道算式,想了想又把它们给划掉了,她抽出来一张新的纸,落笔写出来的又成了抱怨,“我在公羊府的时候应该多想法子练练的,碰到这种易变的情况,我就知道该怎么应对了。”

    “你之前在公羊府的时候,都是拿什么练的?”

    公羊已指着她。

    白十二怀抱着一丝侥幸,转过身看了一眼,不过她身后确实空无一物,公羊已就是在指她。

    “我?”

    “除了你还能有谁呢?”公羊已用眼神发出这个疑问,然后又低下了头,准备继续在纸上写,“我还是太缺乏经验了”

    “好了好了!”白十二赶紧拦住她,“是谁之前嫌我抱怨一件事抱怨太久烦的?”

    公羊已据理力争:“既然你也有这个习惯,应该就能理解我现在的感受的。”

    “我是挺理解的,但是你抱怨起来比我抱怨起来要浪费得多了。”白十二抽走了她面前的几张废纸,拿到蜡烛上引了火,然后从架子上拿下一个盆来,让废纸继续在盆里烧着,“别浪费纸了,你要是实在想说,就还是在我手上写吧。”

    公羊已转过身来面对着白十二,不过半个身子还是靠在桌面上,写字也懒洋洋的。她是真的困倦,要不是为了等陶轩过来,一进门就该睡个昏天黑地了。

    公羊已刚把食指放到白十二的掌心,却又收了回来。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写些什么,原先的那些抱怨好像一瞬间都不那么重要了,至少没有重要到要让她吭哧吭哧地写上半天。她转而担忧另一件事情:白十二真的像她看上去的那么有耐心吗?

    这很麻烦。其实她觉得她们之间存在着无数的麻烦,比如她经常有满肚子的话说不出来,经常因为懒得写字就干脆不说话,她自己也知道,白十二肯定觉得她是个捉摸不透的人。

    天卜这个名头就够让人觉得捉摸不透的了。

    而白十二,明明能说话,却比她还要像个闷葫芦。白十二平静得像是一潭深水,丢个石子下去也只会引起一圈圈转瞬即逝的涟漪,从涟漪中你看不出来她是真的不在乎,还是把全部的焦躁都藏在水面之下,你不知道这潭水有多深,也不知道它有多热或者多冷。

    公羊已哑了十五年了,这十五年都不能说话,只能用写字和其他方式来和人交谈,最开始的时候她一天比一天习惯这种生活,好像不能说话这件事也能带来无限的乐趣似的,但到了后来,她一天比一天厌烦这种生活,想到这种厌烦将愈演愈烈,直到她去世的那天,她就不免地觉得胆寒。

    她受不了。

    可能会有人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不能说话而已,你还能写字,还有人愿意和你笔谈。你本来也不是那么爱说话。卦师经常要落下点毛病才能活命的,比起其他残疾,哑巴的日子要好过得多啦。

    可她就是受不了。

    公羊已极少去怨恨命运,因为她大概是整个大梁朝最清楚命运是个什么东西的人,那东西太庞大了,像是密布天空的乌云,无孔不入地钻进每个角落,你要怨恨也怨恨不过来,倒不如看看能不能去恨点别的。

    但她心里那无处可以抒发的怨恨终究会累积下来,一点一滴地被她攒在心里,和她说不出口的所有话语一起攒在心里,等待着某个能够爆发的时机。

    白十二就坐在这里。她坐下来的时候总是把那条伤腿往前探着,似乎是因为舒适,也可能是因为养伤期间养成了这个习惯。白十二的伤腿好像也是如此的,她还能走动,走起来也不比别人要慢,需要爬高上低的时候稍有不便,不过也就是动作不太灵活——这些都没那么严重,都可以忍。只要你愿意忍。

    公羊已忍不住想,白十二会不会也一天比一天厌烦呢?

    厌烦她因为公羊已才瘸了的这条腿,厌烦和公羊已说话时的繁琐,厌烦这人世加诸于她身上的一切苦难与枷锁。这都是她即使看透了也无法放下的东西。这可是枷锁,是镣铐,这可由不得你。

    她想问问白十二,可是问似乎又会适得其反,不问则心烦意乱。啊呀,我是天生这么多愁善感的么,还是哑了才如此的?公羊已问自己。

    在说与说不得之间,连天卜之眼也看不清了,公羊已思前想后,选了第三条路:把头埋在了白十二怀里。

    她看不到,却能想得到白十二的表情,一定先是慌张,然后错愕,接着归于一贯的平静。再然后,白十二伸出手抱住了她。

    公羊已以前想过,白十二闻起来会是什么味道的?

    那时候她知道了白十二从舒太妃那里搬了出来,一个人住进了倚竹楼。倚竹楼这个名字不是没来由的,院子里确实种了很多竹子,有专人打理照料,茂密c好看且充满了生机。所以公羊已先是猜,白十二身上可能也会沾染上竹子的清香。

    但她转念一想,公羊府的院子里也有很多竹子,因为公羊府最容易缺的东西就是算筹,有时候缺算筹了,他们也不派人到街上去买,而是拿起了斧子和其他工具,聚到院子里嘻嘻哈哈地砍竹子做算筹。

    然而,公羊已从来也没闻到公羊辰c公羊未或者其他兄弟姐妹身上有什么竹子的清香,所以她推翻了自己的第一个猜测:白十二身上不会有竹子的清香的。做什么梦。

    现在她使劲吸吸鼻子,发现——发现确实没有什么竹子的清香。倒是有一股皂角粉的味儿,不是白十二身上的,是她衣服上的。

    “陶轩随时会过来。”白十二提醒她。

    但公羊已还是赖在那儿不动。说句实在话,公羊已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靠在白十二身上的时候,就好像她这笼中鸟的笼门被扣上了一把锁,她本来就无力飞出笼子,所以她非但没有去恨那把锁,反而觉得安全了许多,至少没有人会把它从笼子里抓出去,逼她去看她不想看的东西了。

    为什么不切实地把这把锁扣上呢?

    为什么在白十二问起的时候,没有清楚地写出真名呢?

    她不敢。

    这怯懦似乎来得没什么道理。这世上与她关系密切的不多,除了公羊家的家人之外,就是白十二了。

    那么,白十二究竟算是她的什么人?

    公羊已想起来在公羊府的时候。孩子们总是没什么耐性的,对欣赏笛声的兴趣并不是那么大,只是顾虑到小弟的心情,大家都会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欣赏,只有公羊未是个例外。公羊未是真心地喜欢那笛声,她故作老成地对姐姐说,每个人都该有一剂安神的药方,无论有什么烦心事,都只管一头栽进去,就什么烦恼都烟消云散了。

    当时的公羊已还能说话,虽然没有孪生妹妹那么啰嗦,但也称得上是伶牙俐齿,二话不说就把公羊未给数落了一顿:“你成天就想这些好事,就算你栽进去的时候什么烦心事儿都没有了,但你总要出来的。”

    公羊未对此没有半点遗憾:“可我的烦心事儿也总要完的,让我快活的事情也总是要完的,我不可能时时刻刻都不开心,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开心,学了这么多卦术,我看就那句话说的最有道理,万物皆变,唯变不变”

    公羊已知道在这个妹妹啰嗦起来的时候该怎么办,她听了个开头,然后就专心做自己的事情,算完了两道题之后再抬起头来,听她的结尾。

    “你说,做梦不也是这样么?正因为梦总要醒的,它才是个美梦,梦要是把你给魇住了,就算里头是个无忧无虑的世外桃源,你还高兴得起来么?”

    “你这话说的倒是没错。但要是有一个梦,让我不想醒呢?”

    公羊已发现了,她可能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安神药方,找到了那个让她不想醒来的梦。

    陶轩随时都会过来,她不能在外人面前也这么赖在白十二身上。

    不,不光是这个时候

    还有以后。这场旅行迟早要结束的。到时候她们会如何呢?分道扬镳,形同陌路,渐行渐远渐无书?

    她希望前路能再漫长,更漫长,无边无际。

    “公羊姑娘?”白十二晃了晃她,“别睡着了。没睡着吧?”

    公羊已在白十二背上拍了两下来回答她的疑问。说来也奇怪,她明明感到无比心安,却不想睡过去,但她也不想彻底清醒过来,她只想保持着这个半梦半醒的状态,舒适地靠在这里,周围的蜡烛光线正好,白十二不轻不重地抱着她啊,她要是会说话该多好,她这会儿有一肚子的话想说。

    她想说:“我不会睡着的,再让我靠一会儿吧,就一会儿。”

    她想说:“陶轩让我想起来小弟了。世上怎么总有那么可怜的孩子,而我怎么总也救不了他们呢?我可是天卜啊。”

    她想说:“卦师素来命薄,一生幸事甚少,天卜也不例外。能与公主同行,算是其中一件”

    可惜她都说不出口。

    可惜公羊已只能慢慢地抬起头来,在烛光中看向白十二,就只是那么看着她,然后期待她能懂。

    她能懂吗?

    她能。

    她会懂。

    她终有一日会。

    这公羊已是知道的——她可是天卜。

    还未到巳时末,一阵很克制的敲门声就响了起来,白十二以同样的克制低声回应“来了”,然后快步走到门边,门刚打开一条缝,陶轩就闪身钻了进来,然后麻利地把门关上。

    “怎么样了,怎么样了?”陶轩仍旧压低了嗓子,不敢放开声音来说话,“刚才吃饭的时候,我壮着胆子问起你们的事情,但是爹不肯说。”

    “你问了之后,他训你了吗?”白十二反过来问他。

    “那倒没有。今天我爹没有平时对我那么凶,我多吃了一个窝头,他也没说我什么,就是看了我一眼,换在平时,他早就发火啦。是不是你们已经和他说什么了?”

    “确实已经说了,但还没有完全解决,我们要等你过来,和你商量商量,才能做决定。”

    “你们知道我晚上会偷偷跑过来?”陶轩的迷惑只持续了一瞬间,“说的也是,有卦师大人在这里呢。”

    “我们要问你几件事。”这里只有陶轩在场,白十二也顾不上要和公羊已装模作样了,干脆直接自己发问,“有关你哥哥,陶启文。他今晚在吗?”

    “不在。”陶轩摇摇头,“他出门收账去了。”

    “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吗?”

    “大概明后两天吧。”

    “陶轩,这儿只有我们,你不用怕,和我们说,你这个大哥平时对你如何?”

    “挺好的呀。”这四个字陶轩脱口而出,然而语气中比起笃定,却更多的是迷茫,“呃我也说不上来。肯定没有我姐姐对我那么好,但平时大哥也没有爹爹那么凶,我觉得,应该算是挺好吧。”

    听到这里,公羊已在白十二手心里写了几个字,白十二接着更加简单直白地问陶轩:“你就想想,这个大哥究竟盼不盼着你好?我们要帮你,他是乐意还是不乐意?”

    俗话说小孩子是最清楚谁对自己好谁对自己不好的,公羊已把问问题的方式这么一换,陶轩顿时就想明白了。

    他摇了摇头。

    两个问题的答案都是不。

    白十二再看公羊已,公羊已朝她比了个“二”的手势。

    “然后是第二个问题,陶轩。你想让我们如何帮你?”白十二简要地向他解释了今天白天发生的事情,“今天你走了之后,我们对你父亲说,他待你太过恶劣,惹得你身上的善鬼也生了怨怼,想要借你之手复仇——别怕,这段是编出来吓唬你爹的——看样子他已经深信不疑了,今晚对你的态度才有所和缓。眼下我们还未告诉他这个‘解决之法’,你说,你想要怎样的解决之法?”

    陶轩半张着嘴,愣在了原地,好一会儿才支支吾吾地说:“这c这还可以我想要的吗?我都可以吧”

    “你想清楚。这可是关乎你一辈子的大事,你要‘都可以’?你要交由我们来替你决断么?”

    这一连串的诘问让陶轩彻底愣住了,但白十二半点也不肯放松:“为了防止我们走了之后,事情再生变故,这件事要等到你大哥陶启文也在场的时候才能说。他去收账,什么时候回来?”

    “我想不是明天,就是后天吧。”陶轩用喃喃自语般的音量说道,“应该是后天。”

    “那好。后天。后天之前,你得来告诉我们,你想得如何了。”

    送走了失魂落魄的陶轩,公羊已取了纸笔来问白十二:“你为什么不直接问他,是想走还是想留?”

    “要是真那么问他了,他肯定是想留的。是非之地也是家,他过的日子虽然苦,但还没苦到让他对这个地方毫无留恋。他一开始找到我们的时候,脑子里肯定也从来没想过要走,只是想让我们帮他说说好话,让他爹娘能稍微对他好些。所以劝肯定是劝不动他的,只有让他自己想,看他能不能放得下。”

    “你自己想了这么多年才想通透的事情,倒是指望一个半大孩子两日之间能想明白了。”

    “总要让他试试,就算没成功,也好过我们替他妄下决定。谁说笼中的囚鸟就一定觉得苦呢?有些人就是割舍不下,比起让他一刀两断,他倒是觉得在泥潭里沉下去要来得更好一点他狠不下那个心啊。”

    已近午夜了,屋内仍是烛光闪烁,白十二忽然收起满脸的凝重,嬉笑着问公羊已:“陶启文后天才回来,那明天白天我们就空下来了。去镇上转转,看有什么人要问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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