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二 空心草

    您不要说这样的话."我没好气地说."您看看,我是您亲生的,千真万确.可不是什么蛇精.如果连您也不相信,那可是全完了."母亲的脸笼在阴影里,一时看不分明.我突然觉得她有些可怜,便说"您也不要说什么出家的话了,那样我也会难受的."

    春意渐深,一日我收到于君(就是那位教友)发来的手机短信,说"山上的银杏树刚长出叶子,很小的绿色的叶子.像一只只小手掌.一个人游山真是太寂寞了."这人还真有兴致.我回道"若有美人相伴便不寂寞.姐姐妹妹中,就没有中意的"本来是想调侃一下他的.但仔细想想,又觉得兴味索然起来.把手机上的字清除后,我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烦燥.喝了一大杯水.

    一会儿,手机又"嘟嘟"地响了两声.有时我真害怕这个东西.如果人的心是一个机器,手机就是它的遥控器.心情被他人所操控,这种感觉真的太不妙了.我打开信息,还是于君发来的"想去看望你.能接待下我吗"我想了又想,虽然有很多种理由,但终于无法拒绝他.便回了两个字"行啊."手机链上吊着一个小佛像,他怀里抱着小猫,鼻尖已经给磨白了,笑容可掬.

    母亲告诉我说,她在街上看到李婷婷和她的母亲,推着婴儿车在散步.李婷婷生孩子了是儿子还是女儿呢我机械地思考着这样的问题.应该是女儿吧她怎么会给别人生儿子.我从心底里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事实."那可不知道.我是不会和她们打招呼的,躲还来不及.不过她嫁得是真好,这小妮子!"

    我若无其事地,吃了很多菜.母亲又说起李婷婷婚礼的排场来.非常豪华.我喝着排骨汤,努力地抓紧勺子.我不想让自己失态.然而总是在最深的夜里,想起那些不能忘记的人.我的心像针扎一样的疼了起来.而且每隔几分钟,就让稍事喘息的心脏重又受到针扎之苦.这个小城,山清水秀,风光宜人.少年时的月光,像金盆一样洁净.就是在这里,李婷婷生下了她的孩子.

    这个女孩,我曾经视若生命的少女.同窗三载,痴心何及!圣洁的白丝绒床上,百合花一样的少女.我曾发誓,要用体温融化她脚下的冰雪.我愿化身笨拙的山谷,只为她行走累了,能在温暖的泉水里浴足.而我,会颤抖地开出朵朵兰花,头顶着露珠,在她离开的清晨哭泣.她爱穿绿衣服,那我就化作千竿竹吧,把不敢说出的话,托与清风带到她耳边.也许她以为那是风,也许她以为那是我.我不会脸红了,不会让她感到羞耻了,不会让她左右为难了.我是清净的竹子,没有欲望,没有灵魂.我力争上游,是为她荫蔽.我左右摇摆,是寻找她的影子.我轰然倒地,是因为我没有心,支撑不了多久.

    她是系在我心上的一根头发.皮肤血肉会腐烂,但头发却不会枯朽.即使有一天我的心死了,只要这根头发所在地方,则必是我的心之归所.她却用她的血,养了别人的孩子.她不是我的.从来都不是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