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短篇小说 老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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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猫不是一只白猫，也不是一只黑猫，更不是波斯猫。
老猫其实是一个人。他的额头上有三道王字样的皱纹，黝黑的小圆脸上，长着一双相对较大的眼球，黑亮黑亮的，再加上唇上的两撇八字胡。如此的形像，怎能不让人想起老猫呢？
老猫是我们邻村的人，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我们很小的时候，大约是二三十年前，就曾经听过老猫的大名。
土改的时候，村里收获的粮食，都要按照人口数拿出一部分统购上缴国家，充当战备粮食。老猫那时候正当年轻，却荒田弃地的，也没有种出多少的粮食来。眼看统购的时间又快到了。该如何是好？老猫的心里很着急。
有道是，仙祖不会饿死走江湖的。老猫何许人也？只见他嘴上的八字胡一翘，心里立马便有了个计算。
第二天。公社的统购场子里，便挂起一面“收购粮食”的牌子。旁边坐着一个年轻人，满脸严肃的，他的手里正举着一份旧报纸，横竖也不知道是在看些什么。
场外的几个孩子在叫着，“书记大人亲自来了！”、“不得了！书记都来咯~”。
这可是一件新鲜事儿。要是在往年，粮食统购一般就是公社里派来了一两个干部什么的，指导监督一下粮食收购工作。今年的时间提前了不说，公社书记竟然亲自来了，而且还是单独一个人的，真是一件新鲜的事啊！可是村里的农民们却是谁也不认识公社书记的。
唔~~书记么！那可是个大官啊！这么年轻的？我么？当然认得他了。几个村里比较有见识的农民们这样讲着。这等于说，真的是书记大人亲自来了。这可不得了，咱们得自觉着点。虽说统购的时间还没到，既然书记大人都亲自出马了。也别让人家书记大人看见了，笑话咱们计较几天时间的。
终于，就在“收购粮食”的牌子挂了两个小时以后。第一个农民兄弟就挑了一担的粮食过来。
“书记大人好！俺们家的今年的收成也不多，就上缴这些了。您说，放哪儿呀？”憨厚的农民汉子对坐在旁年轻人他说。
“唔~~随便吧。”那年轻人放下手中的报纸，露出了一张嘴上长着八字胡子的脸。不是老猫是谁！
憨厚的汉子犹豫了一会儿，这才红着脸鼓劲说：“可是...还没有过秤登记哩。”
“嗯~~今天只有我一个人的...”老猫迟疑着脸。
这时，又来了几个农民。有个做生意的人便自告奋勇的说：“我家里有秤，我回去拿来先用上。”
书记大人面前，当然得好好的表现表现了。于是，有的替书记大人登记，有的过秤。不到半天的时间，就收购了一大堆的粮食。当然，没有马上给钱的。这不，有登记了嘛，公社欠着咱农民呗。
午后的阳光照着粮食收购场。老猫坐在一旁，翘起二郎腿，手里依然举着那份旧报纸。几个憨厚的农民兄弟，还在为着他们的书记大人，满头大汗地忙活着，一点也不觉得累。心里犹自高兴的，能为书记大人干活嘛。
“哎呀~~差点就忘了！下午还要开会呢。”老猫仿佛刚刚记起的样子。
“您要开会呀！那这些粮食呢？要不”一个表现良好的农民说。
“唔~~粮食么？我会安排一辆手扶拖拉机过来的。”老猫想了一想后，下了个决定。然后，在一阵“书记您慢些儿走！”呼喊送别声中，渐渐的走远了。
两个小时以后，真的就来了一辆手扶拖拉机。那可是书记亲自调来的，拉着满满一车的粮食，突突突的就一溜烟的走了。
时间过了两个星期以后，公社里又来了两名干部，这一次可是在村长的带领下来的。当然，是真正的统购粮食了。已经“统购”了一次的农民兄弟们，这才知道是被人给骗了。心里的那个窝囊劲呀，就别提了。
当天下午，公社派出所的干警同志也知道了这件事。经过了几天的走访与调查以后，村里的干部带着他们，找到了正在家里睡觉的老猫。当然，等待老猫的将是他应得的治安处罚了。从此以后，老猫假书记的故事就不径而走。老猫的大名便传遍了周围的十里八村。
十几二十年过去了。老猫也成了一个中老年人了，他的标志性的脸依旧没有变化。连只闻其名，不曾见过他的人，偏一眼就能认得，他就是老猫。
老猫这几年来一直在卖海产。一只鳗鱼叉，一只竹篓，满身破旧的衣服上，粘了不少的海泥巴。一双裤管更是一脚低一脚高的，卷到膝盖上下。脚上的海泥也没有洗干净。
“要不要青鳗？野生的青鳗鱼！我刚叉住的”老猫这几天一直在我们村的市场边上悠转着。看见面生的人，外地来的人，便上前推销他的野生的鳗鱼。
一个看起来像是外地的人看了看篓里的青鳗，便问：“这青鳗一斤要多少钱？”
“我看同志您肯定是个识货的人。我这可是野生的！您要吗？才这一条了！”老猫俨然是个捕鱼的老渔民，“您知道的，野生的青鳗可是很稀罕的了。原本是自己要炖了的。这么吧，您要的话，就六十元一斤给你了。行不？”老猫装出很可惜的样子。
“这么贵呀？那这一条岂不是要百来块钱啊？”外地人有点犹豫。
老猫马上收起笑脸说：“你要还是不要？不要，我就得卖给酒店了。他们给的价钱可不止一斤六十元哩！”
“要的要的！我买。”外地人终于狠下了心。
老猫便向市场边上的一家杂货铺借了秤，过了一杆，正好三斤又一两。
“三斤一两。三六一十八，一两是六元，一共是一百八十六元。”老猫口算了后，对外地人说。
“相识就是缘分。您给一百八十五元得了。”老猫看了一眼正在掏钱包的外地人，很是慷慨的说。
外地人买了野生的青鳗后，也很高兴的乘车走了。
市场边上熟悉老猫的人，又问他：“老猫，明天又会带什么‘野生’的东西来呢？我猜呀，海里所有野生的鱼，都是你老猫一个人的了。嘻嘻~~~”
“不知道了。”老猫满脸严肃，俨然是个老海脚（渔民）。
“哈哈哈~~~”市场边上的人便都大笑了起来。
第二天，老猫又来了。这一次，他不卖海产，而是淡水的甲鱼。当然，他老猫卖的，就是非野生的不卖的了。
几年过去，老猫依旧永远也卖不完，他那竹篓里的野生水产。几天淡水，几天海水的。身上的服装打扮也永远不变，还是一幅刚从海泥地里上来的样子。不过，村里的人，邻村的人，渐渐的就不买老猫的“野生”水产了。
琴客有一天回老家，刚巧就和老猫同乘一辆汽车。一问老猫，才知道他现在已经不在走村里周围村的了。他每天都带着他的那只竹篓子，搭车上县城去，卖他的“野生”水产。当然，几天是海产，过几天以后又换了淡水的。
今天老猫的生意不好。他让我看了一看竹篓里的一只甲鱼，和几只硕大的青蛙。老猫居然向琴客推销起他的“野生”甲鱼。琴客当然推辞道是“野生的”太贵了，咱可买不起啊。
一直到汽车到站了，老猫依然还不知疲倦的向琴客推销着。末了，竟然还说要便宜一半的价钱卖给琴客。琴客笑道，明天再上县城去卖吧。这野生的东西，可是稀罕着哩！
檀香闻琴客作于丁亥年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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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猫其实是一个人。他的额头上有三道王字样的皱纹，黝黑的小圆脸上，长着一双相对较大的眼球，黑亮黑亮的，再加上唇上的两撇八字胡。如此的形像，怎能不让人想起老猫呢？
老猫是我们邻村的人，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我们很小的时候，大约是二三十年前，就曾经听过老猫的大名。
土改的时候，村里收获的粮食，都要按照人口数拿出一部分统购上缴国家，充当战备粮食。老猫那时候正当年轻，却荒田弃地的，也没有种出多少的粮食来。眼看统购的时间又快到了。该如何是好？老猫的心里很着急。
有道是，仙祖不会饿死走江湖的。老猫何许人也？只见他嘴上的八字胡一翘，心里立马便有了个计算。
第二天。公社的统购场子里，便挂起一面“收购粮食”的牌子。旁边坐着一个年轻人，满脸严肃的，他的手里正举着一份旧报纸，横竖也不知道是在看些什么。
场外的几个孩子在叫着，“书记大人亲自来了！”、“不得了！书记都来咯~”。
这可是一件新鲜事儿。要是在往年，粮食统购一般就是公社里派来了一两个干部什么的，指导监督一下粮食收购工作。今年的时间提前了不说，公社书记竟然亲自来了，而且还是单独一个人的，真是一件新鲜的事啊！可是村里的农民们却是谁也不认识公社书记的。
唔~~书记么！那可是个大官啊！这么年轻的？我么？当然认得他了。几个村里比较有见识的农民们这样讲着。这等于说，真的是书记大人亲自来了。这可不得了，咱们得自觉着点。虽说统购的时间还没到，既然书记大人都亲自出马了。也别让人家书记大人看见了，笑话咱们计较几天时间的。
终于，就在“收购粮食”的牌子挂了两个小时以后。第一个农民兄弟就挑了一担的粮食过来。
“书记大人好！俺们家的今年的收成也不多，就上缴这些了。您说，放哪儿呀？”憨厚的农民汉子对坐在旁年轻人他说。
“唔~~随便吧。”那年轻人放下手中的报纸，露出了一张嘴上长着八字胡子的脸。不是老猫是谁！
憨厚的汉子犹豫了一会儿，这才红着脸鼓劲说：“可是...还没有过秤登记哩。”
“嗯~~今天只有我一个人的...”老猫迟疑着脸。
这时，又来了几个农民。有个做生意的人便自告奋勇的说：“我家里有秤，我回去拿来先用上。”
书记大人面前，当然得好好的表现表现了。于是，有的替书记大人登记，有的过秤。不到半天的时间，就收购了一大堆的粮食。当然，没有马上给钱的。这不，有登记了嘛，公社欠着咱农民呗。
午后的阳光照着粮食收购场。老猫坐在一旁，翘起二郎腿，手里依然举着那份旧报纸。几个憨厚的农民兄弟，还在为着他们的书记大人，满头大汗地忙活着，一点也不觉得累。心里犹自高兴的，能为书记大人干活嘛。
“哎呀~~差点就忘了！下午还要开会呢。”老猫仿佛刚刚记起的样子。
“您要开会呀！那这些粮食呢？要不”一个表现良好的农民说。
“唔~~粮食么？我会安排一辆手扶拖拉机过来的。”老猫想了一想后，下了个决定。然后，在一阵“书记您慢些儿走！”呼喊送别声中，渐渐的走远了。
两个小时以后，真的就来了一辆手扶拖拉机。那可是书记亲自调来的，拉着满满一车的粮食，突突突的就一溜烟的走了。
时间过了两个星期以后，公社里又来了两名干部，这一次可是在村长的带领下来的。当然，是真正的统购粮食了。已经“统购”了一次的农民兄弟们，这才知道是被人给骗了。心里的那个窝囊劲呀，就别提了。
当天下午，公社派出所的干警同志也知道了这件事。经过了几天的走访与调查以后，村里的干部带着他们，找到了正在家里睡觉的老猫。当然，等待老猫的将是他应得的治安处罚了。从此以后，老猫假书记的故事就不径而走。老猫的大名便传遍了周围的十里八村。
十几二十年过去了。老猫也成了一个中老年人了，他的标志性的脸依旧没有变化。连只闻其名，不曾见过他的人，偏一眼就能认得，他就是老猫。
老猫这几年来一直在卖海产。一只鳗鱼叉，一只竹篓，满身破旧的衣服上，粘了不少的海泥巴。一双裤管更是一脚低一脚高的，卷到膝盖上下。脚上的海泥也没有洗干净。
“要不要青鳗？野生的青鳗鱼！我刚叉住的”老猫这几天一直在我们村的市场边上悠转着。看见面生的人，外地来的人，便上前推销他的野生的鳗鱼。
一个看起来像是外地的人看了看篓里的青鳗，便问：“这青鳗一斤要多少钱？”
“我看同志您肯定是个识货的人。我这可是野生的！您要吗？才这一条了！”老猫俨然是个捕鱼的老渔民，“您知道的，野生的青鳗可是很稀罕的了。原本是自己要炖了的。这么吧，您要的话，就六十元一斤给你了。行不？”老猫装出很可惜的样子。
“这么贵呀？那这一条岂不是要百来块钱啊？”外地人有点犹豫。
老猫马上收起笑脸说：“你要还是不要？不要，我就得卖给酒店了。他们给的价钱可不止一斤六十元哩！”
“要的要的！我买。”外地人终于狠下了心。
老猫便向市场边上的一家杂货铺借了秤，过了一杆，正好三斤又一两。
“三斤一两。三六一十八，一两是六元，一共是一百八十六元。”老猫口算了后，对外地人说。
“相识就是缘分。您给一百八十五元得了。”老猫看了一眼正在掏钱包的外地人，很是慷慨的说。
外地人买了野生的青鳗后，也很高兴的乘车走了。
市场边上熟悉老猫的人，又问他：“老猫，明天又会带什么‘野生’的东西来呢？我猜呀，海里所有野生的鱼，都是你老猫一个人的了。嘻嘻~~~”
“不知道了。”老猫满脸严肃，俨然是个老海脚（渔民）。
“哈哈哈~~~”市场边上的人便都大笑了起来。
第二天，老猫又来了。这一次，他不卖海产，而是淡水的甲鱼。当然，他老猫卖的，就是非野生的不卖的了。
几年过去，老猫依旧永远也卖不完，他那竹篓里的野生水产。几天淡水，几天海水的。身上的服装打扮也永远不变，还是一幅刚从海泥地里上来的样子。不过，村里的人，邻村的人，渐渐的就不买老猫的“野生”水产了。
琴客有一天回老家，刚巧就和老猫同乘一辆汽车。一问老猫，才知道他现在已经不在走村里周围村的了。他每天都带着他的那只竹篓子，搭车上县城去，卖他的“野生”水产。当然，几天是海产，过几天以后又换了淡水的。
今天老猫的生意不好。他让我看了一看竹篓里的一只甲鱼，和几只硕大的青蛙。老猫居然向琴客推销起他的“野生”甲鱼。琴客当然推辞道是“野生的”太贵了，咱可买不起啊。
一直到汽车到站了，老猫依然还不知疲倦的向琴客推销着。末了，竟然还说要便宜一半的价钱卖给琴客。琴客笑道，明天再上县城去卖吧。这野生的东西，可是稀罕着哩！
檀香闻琴客作于丁亥年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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