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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瓯无缺缀絮 节十: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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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淄城某处。

    灯火辉煌华衣美服,在这刚刚还酒宴炫天的地方,如今只剩下两个人。两个都年约五旬的男子。一名身着王者衣裳,另外一名身上虽然看似寒酸,但自有一份雍容傲慢气度。

    “开什么玩笑?”那王者冷哼道,“让朕在现在举兵?你当朕对外界一无所知吗?汉已经夺取了关中,国势喧嚣之极。现在若是朕举兵,怕是不能光复帝业只能平空让我大魏为你们所灭。好个算计!”将手上的纸张团成一团,丢弃不用。

    他面前的人慢慢的躬身将纸张捡起,铺展开来,再度放到那王者面前:“没错,我们的确是居心叵测。但我还请陛下想想,是跟着我们合作好呢,还是继续像现在这样苟延残喘好?”

    “苟延残喘?”这个词彻底激怒了这王者模样的人,“好,好,好个苟延残喘!那我问你,我跟你们合作把司马氏干掉,那接下来会如何?你们帮我复国,然后汉魏两国建立邦交万代修好?”

    “不,这不可能。但,总比像狗一样被司马炎杀掉强吧?”

    “你胡说什么?”王者还是一脸不信任,“好好的为什么杀我?”

    “为什么您自己清楚。”那人呵呵笑着,“这是您的故臣给您的书信。”那人又从怀中摸出一片纸,慢慢送到王者面前,“还望陛下详读。”

    王者默默阅读着,表情越发阴沉。过了一会儿,才低声道:“是啊,连亲弟弟都杀。还有什么干不出来的?”顿了顿,王者抬起头凝视着陌生来客:“若是朕顺利平定司马氏之乱,重登大宝。你们汉可否不要乘火打劫?”似乎还担心条件不够,王者急忙道,“朕可以向汉称臣,只要你们不灭我国!”

    “陛下,”来客嘿笑着,“您说笑呢?我们汉庭与你们魏乃是死敌。我们帮你是没安好心,只不过您不跟我们合作是死路一条,跟我们合作若是您一味只想重登大位于我国抗衡估计还是死路一条。”

    “那我为什么要冒险?”王者很生气,再度将新的信札团成一团,怒喝道,“左也是死右也死,朕还不如暂且继续做朕的快活日子!”

    “陛下,我说的是您夺回大宝与我国抗衡。”来客提醒这个字眼。

    “你!”

    “我朝皇帝陛下也知道陛下您若是夺回大宝一定不肯甘心认输。不过不要紧,我朝皇帝陛下有手书一份。”来客又将第三份信扎送到王者手里,一边放一边笑嘻嘻道,“日后,陛下您就是心存侥幸与我朝军队交战也不要紧,我朝陛下说了只要您自己觉得胜算渺茫,携百万以上人来降,陛下您就是王爵,携五十万人来降,陛下您还可为公。就算打得只剩下十万投降,陛下您仍不失关内侯之位。不过十万人以下嘛……那时候恐怕什么爵禄都没有,非但没有,还要送你上断头台。”

    “好,好,好!”那王者哈哈大笑着,“朕早就听说你们的皇帝行事非同常人,现在看来你们的皇帝果然有趣!连朕他都敢收买,连朕他都敢恫吓。决定了,朕就信你们一回!”

    ……

    潼关城外,飞雪飘零,薄薄的一层雪壤像松散的棉花般。

    刘武踩着雪壤,默默的走到军阵前列。身侧是几百刘氏宗族子弟兵。并非精锐如何,只是因为可靠。带队的是刘信,哥哥安平王的嫡子。就像很多年前那样,继续为他效力。他身侧是眼儿红红的诸葛显。红着眼。

    哭过。

    刘武不知道说什么好。

    关中尽下,杜预也在他威压下权衡利弊选择屈服,按道理说他应该高兴的。他不但在战术上赢了,战略上也取得空前成功。

    现在大秦虎视天下之势终于完成,而且随着关中豪族全数倒戈,汉与魏的国力之比迅速从至多一比三攀升到一比二。加上革新所带来的战斗力上的优势……国力越来越接近,也显然已经到决战时刻了。

    汉军一方面加强巩固整个关中之地一边将那些关中豪族的嫡子们押解回成都。一方面忙着从西北和蜀中运送大量的物资,准备着对司隶的最后攻击。那些位于地下见不得光的人们,也四处奔走着。只要能孤立司马炎,将所有的败仗全推脱到司马氏一族头上,大魏朝廷之臣群起攻讦。那么……

    可是一切的一切都让这座小小的城塞给堵住了,包括那本来应该有的好心情。

    “将军。”

    身旁是霍俊,这位曾经一直追随在刘武身边当了不知道多久小校跟班的大汉重臣,堂堂的大汉帝国骠骑将军,此刻也显出些黯然神伤的表情。

    “能不能再拖延半天?”

    刘武沉默着。他知道,霍俊对那个女子是有情的。尽管当年她出口伤人,尽管当年她刁蛮任性,尽管当年……

    “可以。”刘武转头望着诸葛显,诸葛显也流露出感激的神色。

    “你不用谢朕,朕与令妹也算相识一场。”

    好一个相识,可两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又过了好一会儿,刘武才低声道:“当初让令妹身陷窘境,也是朕的错。”

    “不,不干陛下您的事儿,当年是妹妹她自己……”诸葛显说不下去了。

    阴平郡,江油小城。那座当年不过是为明月渡口江油关提供补给的小小城塞,连县都不是,如今也变成名副其实的城池,下辖也有近万户之众,作为西北与蜀中重要的交通枢纽繁华无赛。可是谁能想象当年那股子凄凉落寞景致呢?不但落寞,还让一个年方正艾的青春女孩儿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痛耶悲耶怜耶。

    “早知道会有这个结局,朕当初就该与魏国交涉,让她早点回国也好呀。”刘武轻轻叹了句,刚说完,何便走了过来,对他耳语。

    “陛下!”诸葛显期盼的望着刘武。

    刘武指了指何,低声道:“说大声点。”

    “这!”何一愣。

    “他们都是朕的重臣,况且这件事儿跟他们都有关系。”

    刘武从霍俊看到诸葛显又从诸葛显看到再远一点的诸葛尚、诸葛京。

    “他拒绝了。”何说。

    “为什么,难道他不怕死吗?”霍俊很生气。而诸葛显这位帝国也算多谋长于政略的尚书,则只剩下哭泣而已。刘武知道诸葛显的心已经彻底乱了,不能怪他。

    “你让人跟他说了朕是一定要攻夺潼关的么?”

    “说了,可是没用。”何道,“他说他要跟兄长同生共死。”

    同生共死,好个同生共死。不知道为什么,刘武总是想起那个如今依旧在小小庭院内每日养马饮酒度日的男子。想到当年那些让他心酸的过去,想到年少时他们兄弟俩曾经的亲密无间,呵,亲密无间……

    刘武连忙拭去眼角那即将涌出的一大滴液体,低声道:“那么,你让人告诉他,只要他们把潼关城献出来,朕保他们兄弟无恙。不,就算他们想带着族中子弟全数离开也可以。”

    莫名其妙的恻隐之心,他甚至自己都觉得自己愚不可及。但恻隐归恻隐,潼关是关中通往司隶的要冲,汉庭到目前还在收拾整合关中之地,准备粮秣军械,似乎无暇东顾。可谁都知道关中入手,只要能确保几个重要关塞的归属。想什么时候对关东动武都只是帝王心意而已。潼关可以说是汉日后侵扰魏廷的最后一道门户,如果被魏所占,那汉攻打司隶就势必要废更多一些周折。

    所以潼关必须拿下。

    双方都知道潼关的意义,为了这个战略意图现在有至少一万左右的汉国骑兵与数量相当的魏国骑兵在弘农郡纠缠厮杀。尽管汉军因军爵改革变得更为剽悍,但魏国似乎也知道大限将至,那些士卒们作战也非常骁勇。

    也许这些骑兵是关东豪族的子弟兵吧?

    真的,尽管经过革新,单论战力汉庭的武士们要远远超过那些魏国自百姓征募来的普通士卒,但子弟兵毕竟是子弟兵。就像汉庭那些精锐的子弟兵战力还是略胜汉庭武士们半筹,魏国的子弟兵同样不是吃素的。他们毕竟是豪族们最后的根基所在,肩负着守卫家族的使命,也是任何一个家族用无数钱米粮和血泪堆积而成的精华。

    看来六田拆一还是刺激大了些,刘武略有些感到后悔。他就这样慢慢的返回自己的营帐,返回那个被火炭烘得暖洋洋但仍显得有些冰冷的营帐。在那里,一名身着华服的垂髫老者就坐在他的王座旁闭门养神。刘武走了过去,然而低声道:“士季,你果然料中了。”

    ……

    钟会慢慢睁开眼,看到这位比自己年幼的汉庭王者。

    “您一定要救他吗?”钟会微笑。

    刘武点了点头,却什么都没说。

    “明白了,那让你身边那个叫诸葛显的小子自己进去吧。”

    “你!”

    “放心,他毕竟是那对兄弟的亲眷,而且听说当年诸葛小子访问中京时关系很好是吗?”

    刘武又点了点头。

    “那你还担心什么。”“我不能冒这个险。”

    “妇人之仁,”钟会嘴角凝聚起轻蔑的笑容。

    “你!”刘武有些生气。

    “怎么,终于下定决心想杀我?”钟会哈哈大笑着,“那倒是极好,反正我年近七旬,活也活够了。”

    刘武握紧拳头,狠狠道:“休得放肆!”

    钟会嘿笑,不再言语,对他而言戏弄面前这位君主是乐趣所在。他知道这位君主的脾性――尽管说不上优柔寡断,可瞻前顾后却是他一辈子改不了的软肋。

    可也难怪。

    从身为帝室庶出慢慢爬到小小的护军,在汉中护军这个职位上被压制了足足几年时间,原先那一股子暴虐蛮狠早已荡然无存。后来登基又忙着与豪族们扯皮,足足闹到前些年,武士和科举制度的建立加上他自身的威望空前高涨,这才让他渐渐可以彻底主导整个帝国大势。但这么多年的纠结挣扎――他已经挣扎了一辈子,痛苦了一辈子。

    “朕不杀你,二十多年前,朕不杀你,现在也不想杀你。但你别逼朕!”

    哦,终于有些不一样喽?

    钟会默默注视着面前这位言辞中的小小变化,他笑道:“是老汉我无礼。”

    一句致歉,怒气烟消云散。刘武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这个仇敌从以前起就是如此恶劣吧?很多其他人不能饶恕的恶言恶语,他这二十多年间再未曾听到过的话,恐怕也只有这个险恶之极的人胆敢放肆妄言。

    “陛下,恕老汉直言。”钟会笑眯眯道,“为了一个小子,您让三军将士曝露荒野长达七日之久实属不智。”

    刘武沉默了。

    他何尝不知呢?为了一个小子,他让自己的军队只围不攻,足足拖了七天。七天,要是攻打中京不考虑中京那高阔城墙,不考虑后勤,不考虑中京附近那些誓死反扑的魏国北军五营将士,至多四天就能统军攻入中京。

    可诸葛显向他苦苦哀求,他也狠不下心肠――毕竟月华就这一个儿子。

    “不过,您也这样做也没多大不妥。”钟会突然帮刘武说话,这让刘武非常诧异。

    钟会继续道:“现在这局面,他们活着比死了强。”

    刘武端详着钟会那张如今早已布满斑驳和丘壑苍老不堪的面庞,试图从中找出一丝虚伪。可从中找到的只有阴险和冷酷。

    刘武沉默着,过了一会儿才低声道:“为什么。”

    “陛下,您不是很清楚缘由并让那些人去青州么,何必老汉多言?”钟会很不满意。

    刘武何尝不知,何尝不知呢?司马是嫡支子弟,作为嫡支子弟,那些庶出的本能的还是仰赖和寄望他们。这是刻在骨髓里的一种盲从,为此,魏国才会将献帝之后封为山阳公,并派遣一千军马长期驻守。那个青州的曹氏真正嫡支也是如此际遇。

    “现在司马氏一分为二,尽管司马攸过度尊崇魏庭王室,让司马家的子弟吃了不少小亏,但名分毕竟是名分,何况司马攸虽然让家族子弟吃了不少小亏,但平素治理国家还是做的不错的,你听听张华那小子如何说就该知道了。”

    张华在杜预率关中降服时也降服了汉庭――尽管这位一味自诩汉夷关防的死脑筋还是多有微词,但他也不得不承认,汉国有魏国所没有的东西。在汉国,尽管汉部地位被强迫拉得与蛮部大致相当,但皇帝本身也没什么横征暴敛之举,加上汉夷之间相对和睦――也许对关中豪门们而言这太过虚伪,可谁也不能否认就算虚伪,这位皇帝用二十多年时间慢慢让汉夷两部融合的措施,已经使得汉部受益匪浅。汉是能够随意的从蛮部手中购买马匹的,而且还很便宜。当然反过来蛮部也能很便宜的从汉部手中购买到各色物资――精锐弓弩武器除外。蛮族们也乐于服从皇帝的命令,为其效力疆场,因为谁都知道打仗就是发财。

    “……只要司马那小子还活着,司马炎就不能完全整合家族内部。”钟会说完,抚摸着额,似乎是在思索。须臾之后方继续道,“只可惜恐怕司马是活不了了。”

    刘武沉默着。

    “不过没关系,就算只能活一个也没关系。虽然是庶出,可毕竟司马攸就两个儿子,只要能把他送到河北山涛那边……”

    “没用。”

    “没用?”钟会哈哈一笑,“陛下,您怎么知道没用?”

    “山涛一定会禁锢他,毕竟现在魏国已经是土崩瓦解之前了。”刘武道。

    “土崩瓦解,嗯,土崩瓦解。”钟会道,“为了整合整个大魏的国力,山涛一定会以大局为重,是这样吗。陛下?”

    刘武点头。

    “陛下,您总算比以前成熟多了。”

    钟会的赞许也不知道是虚情还是假意,又或者只是嘲弄讥讽。

    “没错,山涛一定会大局为重,禁锢他,然后什么用处都没有,司马氏一族照样归入司马炎之手。但老汉请问,司马家的人就一定一点消息都没有么?”

    “你!”刘武一愕,凝视钟会。

    “我们不要全杀光,”钟会道,“只要他们不想死愿意离开潼关的,统统都可以走。当然借口总要有,否则这纵敌的臭名传出去不太好听。就说是……需要有人一路保护?”

    刘武点了点头。

    “不过这也只能算是个权益之计了。”钟会感叹道,“要是司马这个傻小子不那么固执多好呢?”

    刘武沉默着,过了一会儿才低声道:“就按你说的做。”

    ……

    半个时辰后,城内。

    司马骏跪在司马身前。

    “大哥,弟弟我死也不要走!”司马骏满脸都是泪水,那张宛若女子般楚楚动人的脸庞如今看上去是那么的刚毅。只是他抱着司马的袍子,这场面多少让人有些心碎。

    “混账!”

    司马一记清脆的耳光砸在弟弟脸上,他将弟弟一把抓起,大吼着:“你死,凭什么?你以为你是谁,我才是嫡支,嫡支你懂吗?”

    “大哥!”

    诸葛显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司马痛斥侄儿,甚至抽侄儿的耳光,可是他却一点怒意都没有。他就这样看着侄儿被哥哥痛揍,看着那对兄弟抱在一起,哽咽哭泣。心中突然泛起奇怪的感觉――就在二十多年前,他在阴平在涪城也看到过的。

    “景治,要是实在割舍不下骏儿,你跟我一起走吧?”诸葛显恳求道。

    司马终于收起眼泪,望着诸葛显,就这样看着看着,然后摇了摇头:“我不能!”

    “为什么?”诸葛显道,“景治,你不要执迷不悟了。你知道城外那些巨大的木制之物吗?那是马家所制的抛石机,专门用来攻城的。抛石机之下什么坚城都是笑话,何况足足五百具。不消三五天,这个潼关城就会被彻底打烂。到时候人城俱亡!”

    诸葛显喘着粗气说完,那些司马氏一族的子弟们个个面面相觑,恐惧之色清晰可辨。

    人毕竟是人,心若不死,谁不怕死呢?可是,若是心死了……

    “我是不能活的。”司马说。

    “为什么?”诸葛显道,“我们陛下并没有想要您的命啊!”

    “我知道,可是这满城的士兵呢?”司马指着他四周那些满身都是伤,显得憔悴和绝望的士兵们。

    “只要投降,一个都不会死。”诸葛显道。

    “投降,让我投降?”司马哈哈大笑,“我可是晋公之子。大魏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我投降?”

    “景治!”诸葛显也急了,“不要执迷不悟了!什么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现在魏国早已经抛弃了你们兄弟俩了,你们兄弟俩就算不为自己想,也为你们可怜屈死的父亲想想啊?他可只有你们这两条血脉,要是你们死了,那他该多可怜哪!”

    诸葛显的劝说显然没有什么用处,司马并不理会。

    “我必须死。”司马说,“我知道我是不可能和中京那奸贼妥协的。正因为如此,所以当他向我请求借道,杀入关中时,我拒绝了。”

    诸葛显无言,他知道的。

    潼关一直被司马所把持,如果司马在汉国进入关中的伊始,除了听从叔祖母杜司马氏的消息赶往关中支援,顺带将中京的军队也放入潼关,那么合两方之力,也许现在关中应该尸山血海,但即便是尸山血海也不至于举州倒戈。

    “都是我一意孤行,错过了最好时机,结果落到今天这般腹背受敌。”司马哈哈笑着,只是笑着笑着,眼中满是泪水。

    “景治,你要活下去啊!”诸葛显知道自己再说什么都没用了,他只是做最后无能的劝解。

    “哥哥,弟弟我要跟你在一起!”司马骏也含着眼泪大叫着。那些一直为了忠于司马家传承追随在司马和司马骏身后的司马家子弟们也个个满含热泪。

    司马根本不同意,眼见着司马不肯,司马骏便将自己的短刀抽出抵在自己咽喉处。

    “你这是干什么?快放下!”

    看着司马骏情绪上来了,司马又急又怒,可又不敢上前。

    “好吧,好吧,我们兄弟一起迎接最后时刻!”司马道,“来人,杀鸡宰羊取出酒水,去准备酒菜。”

    众人欢呼,诸葛显高声大喊,可是怎么劝都没用,他的声音被彻底湮灭掉了。只能声嘶力竭的试图拉扯司马骏的衣甲,却被司马家的子弟们拦住推开了。正当他感到绝望,被司马氏子弟们夹着往城外拖走时……

    “放开他。”

    是司马。

    诸葛显看着司马的脸:“你!”他的声音沙哑,显然已喊破喉咙。

    “什么都别说了,我是不会走的。”“可是骏儿他……”“你就在这儿附近的空屋子等一会儿。”“你?”“你们说过会饶过阿骏的是吗?”“这是当然的,谁要敢伤害他,我诸葛显第一个……”“算了算了,不用说了,我知道你跟眉儿姨娘的事儿,我也很感动,那阿骏就拜托你们了。”

    司马说完便转身离开,只留下诸葛显一人呆呆望着他远去的身影。

    ……

    刘武默默的望着担架上那张熟睡的娇小面庞。十六岁的大男孩,嘴巴上刚刚长出细密的绒毛,但除了这些,这完全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庞。

    “真像啊!”刘武喃喃道。

    已然又过了大半个时辰。现在,这儿是他的军营,而钟会就站在不远处,只是这位早已沦为无名氏的阴谋家如今也只能戴着斗篷苟延残喘。

    “陛下,如果没事儿的话,那……”诸葛显显得有些紧张。

    “明义不必忧虑,他毕竟只是个孩子。”刘武安抚诸葛显。

    “谢陛下恩典。”诸葛显感激涕零。

    “只是那个司马景治,他真的不想离开么?”刘武又问。

    “是的,他说‘身为晋公嫡支,大魏一人之下万万之上,降服敌国简直荒唐。’”诸葛显操着沙哑口音勉强把司马的话学舌了一遍。

    “是吗……”刘武感到一丝丝的落寞。他从这个被麻翻的的孩子身上又看到那些被汉庭禁军拦在军营外至少一箭之地的二三百名司马家族子弟身上。然后对诸葛显挥了挥手,诸葛显再三叩拜谢恩,这才让营兵先将司马骏带出军营,然后交到那些司马家族的子弟手中。

    刘武就这样默默看着那少数几个司马氏的庶出子弟慢慢抬着担架远去的身影,看着那被迷药迷翻的那张肖似其母的脸儿。眼前恍然又出现那张在篝火前俏丽调皮的美丽笑颜。

    那时狼牙还活着。

    而那个小姑娘跨坐在刘武曾经视为生命的爱马上,纵马奔腾。当时刘武甚至以为那是命中注定,也许他跟这个小姑娘会有一段姻缘……

    蹉跎至今,当年那个在汉中受尽了委屈的小小护军已然是帝国之主,那些当初为了各种目的刁难他的豪族们如今就像一只只温顺的猫狗般趴伏在他脚边。可惜爱马狼牙早已因病死化为白骨一具,而伊人亦已逝去,自己也渐生白发。

    “人生,真像梦一般飘渺呢。”

    这位汉庭的君主感叹着,很缓慢的转身,临走前向身侧的骠骑将军霍俊挥了挥手示意,随即再不顾身后那些高亢的号令和武士们呐喊咆哮,无视那即将到来的残酷杀戮,大踏步离去。

    ……

    景元二十八年冬,汉庭共计五百具抛石机率先对潼关城发动了急袭。这种据传由扶风马家综合魏国霹雳车与大秦抛石器糅合而成的攻城利器将数以十万斤计算的鹅卵石和巨大的岩石倾泻到潼关城内,仅仅三天之后,整座原本雄奇壮丽的关塞便被砸成如骊人最爱食用的奶酪般酥脆松软多孔,潼关驻军阵亡太半,追随司马留在城内的司马家子弟更是全数阵亡。

    最后发动致命总攻的万余汉军武士在城中一处残破废墟中找到了据称是司马、司马骏兄弟的遗骸,但两人在被发现时已经被打得像面团一般稀烂,场面惨不忍睹,士兵们辨认只能依靠盔甲而已。

    这一天正好是司马二十二岁生辰。

    又三天,当魏国中京邓忠所部在得知潼关兵败的消息后便彻底放弃了西进的方略。不久,司马炎也得知潼关失守的消息,这位魏国的实质主宰即忧又喜。他让主簿左思连夜写了一篇辞藻华丽悼念两位殉国侄儿的赋,只是辞令中仍然大肆推卸自己的责任,这让那位痛失夫婿又痛失爱子的王氏极度的愤怒,不过任谁都知道面对大汉的咄咄逼人之势和让豪族甚感厌恶的六田拆一政略、司马家整合迫在眉睫,因而王氏的母族河北王氏并没有任何实质上的不满。

    景元二十八年冬,中京向各地发送征兵总动员令,勒令各大豪族在岁首大会的同时带领子弟兵进入司隶虎牢关附近等待听用。

    河北山涛率先响应,只是鉴于并州南匈奴部越演越烈的动乱态势,河北军队只有不过三万左右,总数寥寥无几。荆北的羊祜没有响应,但这不重要,因为就在秋天的时候,司马炎将与自己亲善的羊调入荆州任荆州刺史。羊的父亲羊耽是羊祜的叔父,也在羊祜幼年丧父时代行父职抚育过羊祜,所以当羊进入荆州后开始代替司马炎夺取荆北大政的时侯,尽管羊暨、羊伊、羊篇三兄弟强烈劝请叔父羊祜三思而后行却被羊祜拒绝了。

    景元二十八年冬末,羊祜,这位荆北重镇,听从司马炎的命令进入中京参加岁首大会,只是会后即以老病致仕归乡。无论司马炎以何种语气口吻,乃至以皇帝名义强请都不行。

    最后,值得人深思的是……镇守徐扬等处的征东大将军石苞及徐州刺史王浑等人以“国有难,南人当大作,侵江淮”为借口,拒绝来京述职。

    这让司马炎暴怒如雷,几乎又想像他父亲和伯父一般对江淮动武平乱。只是面对着关中那些已然侵入司隶的军队,他也只能忍气吞声,向石苞等人暧昧请求和解,但这是毫无用处的。

    景元二十九年春正月,汉国蓄谋已久的绝杀到来――魏青州齐国动乱爆发。

    废帝曹芳,这位被司马师以荒淫无道为借口从帝王宝座上赶下台的曹氏真正的嫡支。就像几个月前那位阴毒无双的钟士季在潼关所言,在徐鸿等人挑拨和化妆成百姓混入魏国的二百汉国武士精锐们全力营救之下,他们轻易便击溃了驻守在齐国境内负责看守废帝的一千名魏国守军、齐国相潘岳被俘。而后整个大魏帝国数以万计的不得势和被消减田亩、甚至被流放到辽东苦寒之地抑郁几十年之久的夏侯氏和曹氏的其他各支嫡支以及庶出的后裔们如潮水般向着青州涌去。只短短一个月便将整个青州比邻齐国的各郡县打得七零八落。至春末前,整个青州五郡国已基本落入废帝曹芳麾下,所有与司马氏相友善的青州豪族都遭到了残酷血洗,顿时青州血流成河。

    废帝曹芳也向整个大魏各州郡发布讨逆贼司马氏书。

    整个司隶那些原本决意与汉在司隶一较高下的大量关东豪族们顷刻间陷入混乱状态。

    他们一方面要与汉国血战、力保自己的田亩不被按关中六田拆一处罚,另外一方面在面临整个家族被曹芳血洗的可怕境遇下,只能丢弃家园,向着豫州兖州逃窜。

    但这时,汉国的军队也像波浪一般开始向司隶涌动……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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