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三章 意料之中意料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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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新没想到第三局还得打一场，他并不是怕大岛宁夫的快拳，只是觉得这一场比武来得太突然，就不可能有人来得及赌拳，因为不管是赌他赢还是赌他输他才会觉得有一丝快意。没有快意的比武刘新不想费时间与对方多玩几招，所以，当刘新登上擂台看到大岛宁夫对自已得意加轻蔑的表情就不由得心中暗暗好笑：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你不过是小菜一碟！得什么意，你的拳不是且狠又快么？那么我就尽快地让你到擂台下得意去！这时，裁判已吹响了开始的哨声，哨音刚落，大岛宁夫便两步蹿到刘新跟前左拳向他头部击来，如果刘新躲过这一拳，不管他向左躲还是向右躲，大岛宁夫的右拳会随之击来！而刘新早就有了对付大岛宁夫暴风骤雨一般的打法，只见他矮身一个旋转便闪到大岛宁夫的身后，大岛宁夫左拳落空，还不及转身，后背却被刘新手肘击中，刘新这一肘虽未用全力，大岛宁夫仍然支撑不住身体，向前跟跄几步之后便扑倒在擂台边缘！台下观众大多数是中国人，本来还有些担心刘新敌不过大岛的快拳，没想刘新只一招就将日本人打倒，广场上对他又是一阵欢呼喝彩。刘新则走近擂台边缘的大岛身边，一手拎起他正欲爬将起来的后背向台下丢去……就这么简单，一场看似不知谁胜谁负的比武半分钟不到就迅速地解决了战斗！这不仅令台下广大观众感到欣喜和意外，令坐在擂台上的评委们也大感意外，直到这时，他们才渐渐明白刘新前两局的获胜并不是运气所致，而是故意装楞。从一拳击倒俄国选手布诺克和一肘打败大岛这两招来看，众评委才知道他的力气也非同寻常，实力远远高于对手，只是不想过早地使用出来而已。现在，第四局的第一场马上又要接着开始，评委们估计著名的意大利拳击手阿索里哈也不是他的对手。而此时的刘新并不关心下一场到底是跟谁比，所以就不去看黑板上的顺序排列，他只是从胡警察那儿知道下一个要比是一个名叫阿索里哈的外国人。直到裁判让对手上台，刘新这才发现这个意大利人的个头虽然没布诺克高，但块头却比布诺克还壮实，大冬天只穿一件汗衫，隆起的紫酱色肌肉似乎要将薄薄的汗衫涨破，这人虽然壮实，但走路的姿势却轻快沉稳，脸部没有任何表情。当裁判比赛开始的哨音吹响，他将右拳半举，左手掌抬起做了个要刘新前来攻击的手势。刘新还是第一次遇到让他主动攻击的对手，可他并不习惯主动发起攻击，于是他装着不懂的样子眼睛使劲瞪着毫无表情的阿索里哈。阿索里哈见刘新没有反应，宽阔的脸颊浮起了一丝捉摸不透的笑意，并且迈开双腿缓步向他慢慢走了过来。武功强者都有一个习性，就是目中无人。这个意大利人也一样，由于没费什么大劲便赢得了前三局，这次也没将刘新放在心上，不过他对刘新快的身法却的确是有些佩服，他看过刘新与布诺克的比赛过程，他发现刘新的身法不仅快，有时甚至出乎常理，也就是说按常理本应向左闪的，他却出乎意料地向右闪，使得攻击者无法找准目标，而本身的门户却大敝大开，反而使被攻击者有机可乘，这中国小个子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一击得手的。现在我来个以慢制快，看你又如何？只要你这小子中我一拳，不死也得晕过去！
这个阿索里哈也算是聪明的，知道以慢敌快。但他的心思并不慎密，他也不想一想，对方如果力气不够大，能将大个头布诺克一拳击倒吗？能够一肘将大岛宁夫击去三米开外吗？以慢敌快的战术只适宜于力量大者对付力量小而身材灵巧之人才有效果。也许他认为布诺克与大岛宁夫的武功和抗击打能力不能跟自已比，所以才被刘新这小子一招得手。而他这个白种人已将白皮肤练成了酱紫色，可见他的抗击打能力远远不同一般武艺高手，别说力量一般的拳头，就是用大木棒打也奈何不了他！况且他此刻也根本没想到刘新的力量会比他更大，尤其是腿上功夫更比他强。可想而知，他这种以慢制快打法对付刘新无疑是自找麻烦。
此刻，刘新见对方慢慢走近，虽然凝神贯注地盯着自已，但却是门户大开！不想主动进攻也忍耐不住；何况王叔已经不打算赌拳，没必要再装楞充傻。于是他做了个黑虎掏心的假动作，对方却不闪不避，反而一拳向他脸部砸来，动作不是很快，刘新猜测到了他的心思，对方是想看他往哪个方向避，然后另一拳继而跟上。刘新心中又暗暗一笑，左手挡开来拳，右手真的来了个黑虎掏心！这一拳他使出了全力，这个阿索里哈的确比刘新之前遇到的对手强得多，他中了一拳之后只向后退了几大步，只是刘新未等他稳住身形，便随影而上再一拳向他胸部猛然击去！这一下，他再也站立不住，轰然一声仰天倒在擂台上！不过，当裁判过来数数还未数到十，他又爬了起来。爬起来的他仄仄歪歪跟跟跄跄，裁判见他完全丧失了战斗力，征得评委意见后便宣布：“第四局第一场、中国刘新胜！”话音刚落，广场上再次沸腾起来，事实上，意大利人倒下的那一刻台下就已经沸腾起来了。对于观众的欢呼，刘新这次没有像上次那样显得局促和激动，也没有让裁判牵着他的手围着擂台绕圈向周围观众致谢，而是在问清评委今天不可能打第五局比赛时便跳下擂台直奔赌拳处而来。他想看看那位胡杨的警察这次到底买了多少拳票，更重要的是伤人死人的那事儿，希望他能帮自已一把，刘新实在不想去坐牢。
凑巧得很，刘新赶到那儿时看见胡杨正在买票处领银票。他还发现旁边黑板上自已名字下面赔款的比例只有一比二，也就是说比前几次的一赔十已经大大降低了，看来，自已的武功已经让经营拳庄老板有所认识。他没有走近前与胡杨答腔，见他领了银票喜形于色走至一僻静处时，刘新才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胡杨不愧是警察，虽然刘新下擂台后为避免旁人注意而将脸抹黑将衣反穿，但还是被他一眼就认了出来。他不问刘新干嘛要将自已弄成这样，只是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握着刘新的手道：“行啊小英雄，你真的又赢了第四局！服了你了，就这一下我净赚二千两，比我一年的工薪还多！哈哈！走，咱们上酒店，我请你客！”
这是孙中山住过的那间大酒店，胡杨兴致勃勃将刘新带进一楼一间不太大的雅间，他兴奋地向太师椅一坐，对跟进的跑堂大咧咧地吩咐道：“有什么好吃的菜统统都给我弄一份过来。”
跑堂认识胡杨，却不认识衣服反穿一脸抹黑的小个子刘新。他不明白胡警官怎么会带这个黑不溜秋的小瘪三上这来高消费，他白了一眼刘新便恭敬地对胡杨道：“胡警官发财啦！请您稍等，菜马上呈上。”说罢带门而去。
刘新顾不了许多，他赶紧闩上门急切地道：“胡兄，我那倒霉事你赶快给我想想办法，说实话，我害怕坐牢。”
胡杨轻轻一笑：“刘老弟，我发现你虽然武功高强，但就是人太老实了，人太老实在这个世界上混一定会吃亏的，不怕你武功再高强也会吃大亏！”
“我知道自已老实，这是我的本性所决定，无法改变了的。”刘新看了看胡杨又道：“我知道你的意思，那就是让我像兔子一样开溜，或者是将这事隐瞒下去，不声不响将尸体掩埋掉。这样做就算我不用坐牢，但我于心何忍？良心又怎么过得去？”
“刘老弟真是菩萨心肠，人间稀少！打死了一个强盗还说于心何忍？有人杀了许多好人都若无其事！而且还可能继续杀下去。”
“你是说袁世凯？这事我听王叔说过，袁世凯不是个好人！他不准孙中山在中国搞三民主义不说，反而还要杀孙中山。他是坏人，我当然不能跟这样的坏人比。如果现在我要逃走肯定能毫不费力地走掉，但这样一来我不也成了坏人？”
“什么好人坏人？他可没说自已是坏人，还是一个大大的好人，是为中国做好事的人，是为老百姓谋福祉的……”
刘新似乎听见门外有轻微声响，便向胡杨使个眼色。胡杨起身开门，见两个跑堂各自端着一个大盘子笑嘻嘻立在门外，看形情并没有窥听之意，胡杨让他们将食物摆上桌，再挥挥手道：“麻烦你们二位了，请将门带上。没有我说话，请不要来打搅我们。”
跑堂一走，胡杨接着道：“袁世凯是披着好衣的坏人，而刘兄弟你是个实心眼的好人，在这个世界上做一个实心眼的好人很危险，据我观察，小兄弟出道还没多久，眼下这个麻烦只是刚刚才开始，以后的麻烦事多着呢。”
刘新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就只说眼前，胡兄，这事除了开溜就没有其它办法吗？”
“办法倒是有一个，就是与死者家属私了，但必须得有钱才能私下了得。”
“大概得要多少钱？”
“这谁知道，要与家属协商才知道。估计得一万两万银子。”
“这个没问题，下一场比武我为自已赌一把拳，赚他个两万两就是。”刘新说。
“王作图不是你叔么，他是大老板，钱多得很，帮你一把没问题。”
刘新估计胡杨已经知道王叔赌拳的秘密，只是不说破而已。他说：“钱的事我不用他帮忙，我赌一把就解决了。”
“那也得要本钱才行。”
“这个本钱倒是需要王叔垫付一下才行。胡兄，这次你赌我赢是一赔二吧？”
“是啊，我买了二千两，净赚四千两。不过，你的下一局可能没这个赔率了，因为你的武功让大家都见识了，开赌庄的人也不是傻瓜，他给个一赔一就不错了。”
“一赔一也没事，大不了多垫付一点本钱。总之，我要在这一局赢个二万两才行。”
“小兄弟，还有一件事，那就是时间问题。如果想私了，就得在死者家属报案之前跟他们协商好，如果他们报案了再想私了就来不及了。”
“谢谢胡兄的提醒，我得赶紧找他的家属去。”刘新迫不及待地站起来。
胡杨指着满桌酒菜道：“光顾说话，筷子都没动，还是先吃一点再走如何？”
“这个时候我哪里吃得下！胡兄，咱们明天见！”
心急火燎的刘新出了酒店要了一辆人力车快速向家中赶，死者的姓名与家住何方只有通过王叔才能找到，只要找到家属，刘新会向他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如果对方将嘴巴张得更大，他也不会在乎，反正现在有的是钱！这么一想的时候，他觉得自已违背了想要的法治制度。自从认识王春花王作图以来，这两人曾经反复向他描述了先进国家的法制状况，那就是法制国家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是王子或者总统，一概与老百姓一视同仁，都得遵纪守法不得有任何变通。孙中山也就是追求这个法制制度才被袁世凯逼下台的。现在我刘新却要背离自已向往的法律既铁律的信条，要用钱去买通法律！这不是对自已信仰的背叛么？但一想到一向崇敬法制的王叔也让他偷埋尸体也就坦然了许多。不过，他还是不明白王叔为什么会让他那么做……
刘新到达王叔家时王作图不在，一问保姆周婶，周婶说东家出去没多久，走时还让人抬走了那具死尸。一听这话刘新顿时松了一口气，他估计王叔可能与死者家属已经商量妥当，要不然也不会在光天化日之下拉走尸体。怪不得他今天大清早出去了，原来就是要急着处理这个事。这个王叔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什么事都想到我前面去了。既然这事已了，他就不必担惊受怕了。趁着现在时间还早，不如上吴淞口码头会一会三师兄胡树青，三师兄的身份一直是个不解之谜，而且又如何要与孙中山过不去，这事刘新很想弄个明白。但刚跨出院门却遇上陆桥三兄妹，陆路一见刘新，立刻心花怒放地拉住他的手往回拖，回到小院她喜气洋洋地附在刘新耳边一惊一乍道：“新哥，我们也发财啦！”
刘新闻着她的发香问道：“你们发了什么财？
旁边的陆桥接口道：“不算发财，今天我们也赌你的拳，赢了二百两银子。”话虽这样说，但看得出他也是欣喜不已。小妹亲热地攀住刘新肩膀他也任其为之。
刘新瞥一眼一直未出声的陆海，却再问陆桥：“赌我的拳？你们哪来的本钱？”
“我们哪有本钱，只是看到旁边一个有钱人很想赌拳，但不知赌哪一方，我们见他犹豫不决，就力主他赌你赢，他见我们说得这么肯定，便买了一千两赌你赢，还另借给我们一百两让我们同样也跟着他赌。”陆桥平常话不多，今天的话却说得很流利，看来，是钱起了作用。
“原来是这样。那你们兑奖的时候我怎么没看见你们？”
“你没看见我们，我们却看见了你的背影，你跟在那个警官后面刚走，我们就到了赌拳处。”
“那你们怎么不叫我一声？”
一直不说话的陆海向刘新和陆路瞅一眼道：“当时小妹想喊你，是我不让。”
刘新不禁暗暗佩服陆海的见机，当时自已正想找个僻静之所与胡杨说话，的确不想有人打搅。“新哥，明天的比武你有把握吗？我们还想赢银子。”陆路知道刘新有把握，但她还是要这样问。
刘新往外走，回头笑道：“当然有把握，你们就放心多多地赚银子吧。”
陆路一见刘新又要走，急忙上前：“新哥上哪儿？我也跟你玩去！”
“哪有时间玩，我是去办事。”
“你办你的事，我跟着你玩就是。”
“真拿你没办法。”刘新瞅一眼陆桥和陆海对陆路说：“走吧，记住，不许乱跑。”
“看新哥说的，你让我跑我还不想跑呢，我就是要紧紧地粘着你。”
出了院门，陆路问刘新：“新哥，你是上哪去？”
“吴淞口码头。”
“去干嘛？”陆路上前挽住刘新胳膊。
“去见一个师兄。”刘新加快脚步。
“到时你师兄问你我是你的什么人你怎么说？”
“我就说你是我的贴身保镖。”
“不准这么说！你就说我是你的结拜妹妹！”
“好，你就是我的妹妹。”刘新凭空多了一个妹妹，他大笑起来。
“不准哥哥笑话妹妹。”陆路小嘴一撇。
两人出了小巷来到大街，刘新招手要了一辆人力车直奔码头，这个车夫抄近道，从一个大胡弄穿插到杨浦路。这条街与沿江路南北平行，也是个商铺林立的繁华地段，但刘新发现这儿还有许多衣不蔽体的难民和手持破烂的行乞之人，这样的场景刘新在九江码头去寺院的路上也见过一次。当时看着那些破衣烂衫满脸菜色的饥民心中就震憾不已，他们比自已那几年每顿吃一个红薯的生活更为痛苦！王叔告诉他，这种颠沛流离生计无着的民众在中国至少有一百万之上。上海比九江大得多，难民也就更多。果然，车夫拉着他们走了好几里地，一路看到的难民越来越多，刘新的心也越来越沉重。一向爱说爱笑的陆路刚上车还兴致勃勃，看到这么多饥寒交迫的人们在沿街乞讨也沉默了，当她看到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头插一根稻草在街沿上冻得漱漱发抖时，便让车夫停下来，下车走近小女孩问她：“小妹妹，你为何要卖掉自已啊？”
衣着烂褛的小女孩见有人问她，绝望的眼睛中似乎升起一线希望，她忍住战栗的小身子哽咽道：“我……我妈饿死了，我爸也饿得……起不来床了，我只得……卖掉自已救爸爸，我不能让他死，我就只有……爸爸一个亲人了。姐姐，你行行好，就买了我吧……”坐在车上的刘新闻听此言早就满脸泪水，他下车一把握住小女孩的手说：“小妹妹，你家在哪儿？你带我们去救他好不好？”
小女孩子的家在郊外的一座破庙里，这儿住上了不少逃荒过来的难民。从小女孩断断续续的叙述中，刘新知道她们是山东人，因为遭遇旱灾，地里颗粒无收不得已才来上海寻求活路，没想到上海人满为患早就无用人之处了。父女俩只好乞讨，然而难民太多，到后来也没人给他们吃的了，小姑娘早上只吃了一小块红薯，他父亲则已经三天已没吃东西了！见女儿带了两个黑不溜秋的人过来，以为是为他收尸的，便又将双眼闭上。女孩上前喊道：“爸爸，我让人救你来了。”
刘新从半路买来的食袋中取出几个荞粑递给女孩说：“你先给爸爸喂点吃的，然后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
父女俩不说话，女孩将荞粑一点一点地喂进父亲口中，抽空也给自已咬上一口，她不用咀嚼便吞咽下去。可见她也是饥饿之极。父女俩肯定听见了刘新的话，但极度的饥饿已顾不上搭话，因为不管救命恩人带他们去哪，他们都会毫不犹豫地跟着走。其实，刘新也没地方安置他们，想来想去，他决定将父女俩带到王叔家里，反正那儿楼上还空着两间房。回转的路上陆海问刘新：“新哥，你不去会你的师兄了？”陆路看了看后面人力车上跟着他们车走的父女俩道。
“不去了。”刘新心情沉重，不想多说话。
“新哥，你带这两人回家王叔不会责怪你多事吧？”
“你们也是我带回家的，他也没怪我多事。”刘新闭上了双眼，他不忍心看路两旁的饥民。
陆路见刘新闭上眼睛，更觉刘新睡样可亲可爱，便不由自主向刘新身上靠去。刘新又闻到陆路身上一种淡淡的体香。这时却听见一个大嗓门响起：“你是不是范材兄弟？”
刘新睁开眼一看，却是与他打过黑拳的精武门弟子尚和东。
“是啊。尚师傅找我有事？”范材是王作图当时给刘新取的假名。
“当然有事，你快下来，我跟你一旁说去。”
刘新下了车，尚和东将他拉到一旁仔细一看道：“果真是范材呀！开始我还不敢肯定是你。小兄弟，你干嘛将脸抹黑将衣反穿？还有你上大擂台双武干嘛用刘新这个假名？”
“刘新是我的真名，范材才是我的假名。你找我有什么事？”
尚和东凑近他耳边道：“我告诉你，明天有人要害你。”
刘新听了一怔：“有人要害我？是谁？”
“好像是一个什么帮，而且这个帮也是受雇于人。”
刘新百思不得其解：“我得罪谁了？还请一个帮派对付我？”
“大概与小兄弟打擂台有关联，可能是你挡了他们的财路。”尚和东道。
“我挡了他们的财路？这些消息你是听谁说的？”
“我师弟有一个朋友，这个朋友的朋友就是那个什么帮的人。听说有十几个人参与这次行动，还准备了好几把火枪暗中对付你。”
“看来这个人真是财大气粗，而且真他妈的卑鄙！谢谢尚师傅给我报信，要不然我明天非死不可。”刘新有史以来骂了一句他妈的粗话。
“说哪里话，这是我份内的事。从那次比武输给你之后，我对自已的承诺一直放在心上，虽然你没开口让我为你作什么事，但我还是处处留心你的消息。你每次打擂我都在场，没想到你的武功不在我师傅之下！你这么年轻，以后一定会有所作为，前程远大。这样的武学人材如果被人暗算那真是太可惜了。”
“他们明天动手，是上午还是下午？还是晚上？在什么地点？”
“时间我就不清楚了，至于地点，我估计是在人少或者是僻静的地方。”尚和东说完双手抱拳又道：“我不宜在这久留，就此告辞，小兄弟好自为之。”
刘新不知道说什么好，便从怀中掏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塞进尚和东手中，不等对方推辞，转身几步跳上车让车夫快走。
当刘新陆路带着那俩父女回到家时，王作图与陆桥陆海正在小院中等他们。王作图见刘新带回两个面黄肌瘦衣衫烂褛之人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不细问，只对刘新道：“你跟我上楼，有事要商量。”
进了书房，王作图问道：“只有三个钟头就要送孙先生上船，你昨晚说打完擂要到你那个师兄那儿摸摸情况，码头那儿情况怎么样？”
王作图虽然将话说得不快不慢，但刘新还是看出了他脸上的急切感。他也不快不慢地回答道：“我没去吴淞口，在路途碰上快要饿死的父女俩耽搁了。”
王作图没有责备刘新，只是嘱咐他：“你赶紧准备一下，特别是手枪要上好子弹。等一下我们就出发。”
“王叔，今天我碰上了那天在酒店打黑拳人尚和东，他告诉我，明天有人要我的命。”刘新将过程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
王作图听了之后良久才道：“上海帮派林立，黑社会猖獗，这种事不足为奇。亏了你的仁义之心感动了尚和东，要不然管他何事？”
“那我们如何应对？”刘新知道王叔有办法。
“办法当然有，只要跟署长说一声，他就会给我几十个人将那一帮人一锅端了。但我不想这么干。这不符合民主国家以人为本的信条，不能以恶制恶。”
“那我们怎么样对付他们？”
“你干脆随孙先生去日本，然后再去美国念书。”
“王叔也一起去？”
“我不去。”
刘新大吃一惊：“王叔不是开玩笑吧？我到上海本来就两眼一抹黑分不清东南西北，更别说遥远的美国了。再说外国人说话我也听不懂。”
“这个我会安排好的。美国有我许多老朋友，我打电报让他们给你妥善安置。”
“可是我还欠着临江家乡一万两银子的入股钱呀！我拍屁股一走，人家那笔钱怎么办？”
“这个也请你大放忧心。我明天就差人将钱特地送回临江。”王作图说着进卧室拿来一沓银票放至书桌，笑道：“兄弟，这是我们共同的赌拳所得。第一次赢300万两，第二次赢五百万两，第三次是一千五百万，共计两千三百万两。除去你支出一千两，我支去五千两，再加上给警察署长的红利五万两，还有死者家属的赔偿金二万两，伤者大约需要二千两。共计支出七万八千两，还有两千二百九十二万二千两。这些钱原来打算给孙先生三分之一，现在他要流亡去日本，已经用不着了。这笔钱是我们的共同财产，我们不必分帐，因为你从美国读书回国之后我们俩要办一件大事。”
“王叔，到底是什么大事？”
“这件大事就是要推翻袁世凯的专制政府！建立一个人民民主、自由、法制的国家！”王作图声音不大，但语气慷慨激昂，掷地有声，刘新从未见王叔这么激动过。
“就我们两个人，能行吗？”
“不是我们两人，一切爱好民主自由的中国人都会参加我们的队伍的，关键就是要靠我们如何去组织，这就是让你去美国学习的缘故。”
“那得学几年？”刘新想起了老婆宁丽。
“这个就看你的天资了，快则三年，慢则五年吧。总之，你感觉有信心能干大事了就立刻回国！”
“可是我临江的妻子和父亲谁来照看？”
“小兄弟放心，我会隔三差五派人去探望他们的。”王作图掏出怀表看看道：“该送孙先生上船了。走！你下楼叫上陆桥三兄妹一起去。”
“叫他们干啥？”
“跟你一起去美国念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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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阿索里哈也算是聪明的，知道以慢敌快。但他的心思并不慎密，他也不想一想，对方如果力气不够大，能将大个头布诺克一拳击倒吗？能够一肘将大岛宁夫击去三米开外吗？以慢敌快的战术只适宜于力量大者对付力量小而身材灵巧之人才有效果。也许他认为布诺克与大岛宁夫的武功和抗击打能力不能跟自已比，所以才被刘新这小子一招得手。而他这个白种人已将白皮肤练成了酱紫色，可见他的抗击打能力远远不同一般武艺高手，别说力量一般的拳头，就是用大木棒打也奈何不了他！况且他此刻也根本没想到刘新的力量会比他更大，尤其是腿上功夫更比他强。可想而知，他这种以慢制快打法对付刘新无疑是自找麻烦。
此刻，刘新见对方慢慢走近，虽然凝神贯注地盯着自已，但却是门户大开！不想主动进攻也忍耐不住；何况王叔已经不打算赌拳，没必要再装楞充傻。于是他做了个黑虎掏心的假动作，对方却不闪不避，反而一拳向他脸部砸来，动作不是很快，刘新猜测到了他的心思，对方是想看他往哪个方向避，然后另一拳继而跟上。刘新心中又暗暗一笑，左手挡开来拳，右手真的来了个黑虎掏心！这一拳他使出了全力，这个阿索里哈的确比刘新之前遇到的对手强得多，他中了一拳之后只向后退了几大步，只是刘新未等他稳住身形，便随影而上再一拳向他胸部猛然击去！这一下，他再也站立不住，轰然一声仰天倒在擂台上！不过，当裁判过来数数还未数到十，他又爬了起来。爬起来的他仄仄歪歪跟跟跄跄，裁判见他完全丧失了战斗力，征得评委意见后便宣布：“第四局第一场、中国刘新胜！”话音刚落，广场上再次沸腾起来，事实上，意大利人倒下的那一刻台下就已经沸腾起来了。对于观众的欢呼，刘新这次没有像上次那样显得局促和激动，也没有让裁判牵着他的手围着擂台绕圈向周围观众致谢，而是在问清评委今天不可能打第五局比赛时便跳下擂台直奔赌拳处而来。他想看看那位胡杨的警察这次到底买了多少拳票，更重要的是伤人死人的那事儿，希望他能帮自已一把，刘新实在不想去坐牢。
凑巧得很，刘新赶到那儿时看见胡杨正在买票处领银票。他还发现旁边黑板上自已名字下面赔款的比例只有一比二，也就是说比前几次的一赔十已经大大降低了，看来，自已的武功已经让经营拳庄老板有所认识。他没有走近前与胡杨答腔，见他领了银票喜形于色走至一僻静处时，刘新才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胡杨不愧是警察，虽然刘新下擂台后为避免旁人注意而将脸抹黑将衣反穿，但还是被他一眼就认了出来。他不问刘新干嘛要将自已弄成这样，只是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握着刘新的手道：“行啊小英雄，你真的又赢了第四局！服了你了，就这一下我净赚二千两，比我一年的工薪还多！哈哈！走，咱们上酒店，我请你客！”
这是孙中山住过的那间大酒店，胡杨兴致勃勃将刘新带进一楼一间不太大的雅间，他兴奋地向太师椅一坐，对跟进的跑堂大咧咧地吩咐道：“有什么好吃的菜统统都给我弄一份过来。”
跑堂认识胡杨，却不认识衣服反穿一脸抹黑的小个子刘新。他不明白胡警官怎么会带这个黑不溜秋的小瘪三上这来高消费，他白了一眼刘新便恭敬地对胡杨道：“胡警官发财啦！请您稍等，菜马上呈上。”说罢带门而去。
刘新顾不了许多，他赶紧闩上门急切地道：“胡兄，我那倒霉事你赶快给我想想办法，说实话，我害怕坐牢。”
胡杨轻轻一笑：“刘老弟，我发现你虽然武功高强，但就是人太老实了，人太老实在这个世界上混一定会吃亏的，不怕你武功再高强也会吃大亏！”
“我知道自已老实，这是我的本性所决定，无法改变了的。”刘新看了看胡杨又道：“我知道你的意思，那就是让我像兔子一样开溜，或者是将这事隐瞒下去，不声不响将尸体掩埋掉。这样做就算我不用坐牢，但我于心何忍？良心又怎么过得去？”
“刘老弟真是菩萨心肠，人间稀少！打死了一个强盗还说于心何忍？有人杀了许多好人都若无其事！而且还可能继续杀下去。”
“你是说袁世凯？这事我听王叔说过，袁世凯不是个好人！他不准孙中山在中国搞三民主义不说，反而还要杀孙中山。他是坏人，我当然不能跟这样的坏人比。如果现在我要逃走肯定能毫不费力地走掉，但这样一来我不也成了坏人？”
“什么好人坏人？他可没说自已是坏人，还是一个大大的好人，是为中国做好事的人，是为老百姓谋福祉的……”
刘新似乎听见门外有轻微声响，便向胡杨使个眼色。胡杨起身开门，见两个跑堂各自端着一个大盘子笑嘻嘻立在门外，看形情并没有窥听之意，胡杨让他们将食物摆上桌，再挥挥手道：“麻烦你们二位了，请将门带上。没有我说话，请不要来打搅我们。”
跑堂一走，胡杨接着道：“袁世凯是披着好衣的坏人，而刘兄弟你是个实心眼的好人，在这个世界上做一个实心眼的好人很危险，据我观察，小兄弟出道还没多久，眼下这个麻烦只是刚刚才开始，以后的麻烦事多着呢。”
刘新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就只说眼前，胡兄，这事除了开溜就没有其它办法吗？”
“办法倒是有一个，就是与死者家属私了，但必须得有钱才能私下了得。”
“大概得要多少钱？”
“这谁知道，要与家属协商才知道。估计得一万两万银子。”
“这个没问题，下一场比武我为自已赌一把拳，赚他个两万两就是。”刘新说。
“王作图不是你叔么，他是大老板，钱多得很，帮你一把没问题。”
刘新估计胡杨已经知道王叔赌拳的秘密，只是不说破而已。他说：“钱的事我不用他帮忙，我赌一把就解决了。”
“那也得要本钱才行。”
“这个本钱倒是需要王叔垫付一下才行。胡兄，这次你赌我赢是一赔二吧？”
“是啊，我买了二千两，净赚四千两。不过，你的下一局可能没这个赔率了，因为你的武功让大家都见识了，开赌庄的人也不是傻瓜，他给个一赔一就不错了。”
“一赔一也没事，大不了多垫付一点本钱。总之，我要在这一局赢个二万两才行。”
“小兄弟，还有一件事，那就是时间问题。如果想私了，就得在死者家属报案之前跟他们协商好，如果他们报案了再想私了就来不及了。”
“谢谢胡兄的提醒，我得赶紧找他的家属去。”刘新迫不及待地站起来。
胡杨指着满桌酒菜道：“光顾说话，筷子都没动，还是先吃一点再走如何？”
“这个时候我哪里吃得下！胡兄，咱们明天见！”
心急火燎的刘新出了酒店要了一辆人力车快速向家中赶，死者的姓名与家住何方只有通过王叔才能找到，只要找到家属，刘新会向他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如果对方将嘴巴张得更大，他也不会在乎，反正现在有的是钱！这么一想的时候，他觉得自已违背了想要的法治制度。自从认识王春花王作图以来，这两人曾经反复向他描述了先进国家的法制状况，那就是法制国家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是王子或者总统，一概与老百姓一视同仁，都得遵纪守法不得有任何变通。孙中山也就是追求这个法制制度才被袁世凯逼下台的。现在我刘新却要背离自已向往的法律既铁律的信条，要用钱去买通法律！这不是对自已信仰的背叛么？但一想到一向崇敬法制的王叔也让他偷埋尸体也就坦然了许多。不过，他还是不明白王叔为什么会让他那么做……
刘新到达王叔家时王作图不在，一问保姆周婶，周婶说东家出去没多久，走时还让人抬走了那具死尸。一听这话刘新顿时松了一口气，他估计王叔可能与死者家属已经商量妥当，要不然也不会在光天化日之下拉走尸体。怪不得他今天大清早出去了，原来就是要急着处理这个事。这个王叔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什么事都想到我前面去了。既然这事已了，他就不必担惊受怕了。趁着现在时间还早，不如上吴淞口码头会一会三师兄胡树青，三师兄的身份一直是个不解之谜，而且又如何要与孙中山过不去，这事刘新很想弄个明白。但刚跨出院门却遇上陆桥三兄妹，陆路一见刘新，立刻心花怒放地拉住他的手往回拖，回到小院她喜气洋洋地附在刘新耳边一惊一乍道：“新哥，我们也发财啦！”
刘新闻着她的发香问道：“你们发了什么财？
旁边的陆桥接口道：“不算发财，今天我们也赌你的拳，赢了二百两银子。”话虽这样说，但看得出他也是欣喜不已。小妹亲热地攀住刘新肩膀他也任其为之。
刘新瞥一眼一直未出声的陆海，却再问陆桥：“赌我的拳？你们哪来的本钱？”
“我们哪有本钱，只是看到旁边一个有钱人很想赌拳，但不知赌哪一方，我们见他犹豫不决，就力主他赌你赢，他见我们说得这么肯定，便买了一千两赌你赢，还另借给我们一百两让我们同样也跟着他赌。”陆桥平常话不多，今天的话却说得很流利，看来，是钱起了作用。
“原来是这样。那你们兑奖的时候我怎么没看见你们？”
“你没看见我们，我们却看见了你的背影，你跟在那个警官后面刚走，我们就到了赌拳处。”
“那你们怎么不叫我一声？”
一直不说话的陆海向刘新和陆路瞅一眼道：“当时小妹想喊你，是我不让。”
刘新不禁暗暗佩服陆海的见机，当时自已正想找个僻静之所与胡杨说话，的确不想有人打搅。“新哥，明天的比武你有把握吗？我们还想赢银子。”陆路知道刘新有把握，但她还是要这样问。
刘新往外走，回头笑道：“当然有把握，你们就放心多多地赚银子吧。”
陆路一见刘新又要走，急忙上前：“新哥上哪儿？我也跟你玩去！”
“哪有时间玩，我是去办事。”
“你办你的事，我跟着你玩就是。”
“真拿你没办法。”刘新瞅一眼陆桥和陆海对陆路说：“走吧，记住，不许乱跑。”
“看新哥说的，你让我跑我还不想跑呢，我就是要紧紧地粘着你。”
出了院门，陆路问刘新：“新哥，你是上哪去？”
“吴淞口码头。”
“去干嘛？”陆路上前挽住刘新胳膊。
“去见一个师兄。”刘新加快脚步。
“到时你师兄问你我是你的什么人你怎么说？”
“我就说你是我的贴身保镖。”
“不准这么说！你就说我是你的结拜妹妹！”
“好，你就是我的妹妹。”刘新凭空多了一个妹妹，他大笑起来。
“不准哥哥笑话妹妹。”陆路小嘴一撇。
两人出了小巷来到大街，刘新招手要了一辆人力车直奔码头，这个车夫抄近道，从一个大胡弄穿插到杨浦路。这条街与沿江路南北平行，也是个商铺林立的繁华地段，但刘新发现这儿还有许多衣不蔽体的难民和手持破烂的行乞之人，这样的场景刘新在九江码头去寺院的路上也见过一次。当时看着那些破衣烂衫满脸菜色的饥民心中就震憾不已，他们比自已那几年每顿吃一个红薯的生活更为痛苦！王叔告诉他，这种颠沛流离生计无着的民众在中国至少有一百万之上。上海比九江大得多，难民也就更多。果然，车夫拉着他们走了好几里地，一路看到的难民越来越多，刘新的心也越来越沉重。一向爱说爱笑的陆路刚上车还兴致勃勃，看到这么多饥寒交迫的人们在沿街乞讨也沉默了，当她看到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头插一根稻草在街沿上冻得漱漱发抖时，便让车夫停下来，下车走近小女孩问她：“小妹妹，你为何要卖掉自已啊？”
衣着烂褛的小女孩见有人问她，绝望的眼睛中似乎升起一线希望，她忍住战栗的小身子哽咽道：“我……我妈饿死了，我爸也饿得……起不来床了，我只得……卖掉自已救爸爸，我不能让他死，我就只有……爸爸一个亲人了。姐姐，你行行好，就买了我吧……”坐在车上的刘新闻听此言早就满脸泪水，他下车一把握住小女孩的手说：“小妹妹，你家在哪儿？你带我们去救他好不好？”
小女孩子的家在郊外的一座破庙里，这儿住上了不少逃荒过来的难民。从小女孩断断续续的叙述中，刘新知道她们是山东人，因为遭遇旱灾，地里颗粒无收不得已才来上海寻求活路，没想到上海人满为患早就无用人之处了。父女俩只好乞讨，然而难民太多，到后来也没人给他们吃的了，小姑娘早上只吃了一小块红薯，他父亲则已经三天已没吃东西了！见女儿带了两个黑不溜秋的人过来，以为是为他收尸的，便又将双眼闭上。女孩上前喊道：“爸爸，我让人救你来了。”
刘新从半路买来的食袋中取出几个荞粑递给女孩说：“你先给爸爸喂点吃的，然后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
父女俩不说话，女孩将荞粑一点一点地喂进父亲口中，抽空也给自已咬上一口，她不用咀嚼便吞咽下去。可见她也是饥饿之极。父女俩肯定听见了刘新的话，但极度的饥饿已顾不上搭话，因为不管救命恩人带他们去哪，他们都会毫不犹豫地跟着走。其实，刘新也没地方安置他们，想来想去，他决定将父女俩带到王叔家里，反正那儿楼上还空着两间房。回转的路上陆海问刘新：“新哥，你不去会你的师兄了？”陆路看了看后面人力车上跟着他们车走的父女俩道。
“不去了。”刘新心情沉重，不想多说话。
“新哥，你带这两人回家王叔不会责怪你多事吧？”
“你们也是我带回家的，他也没怪我多事。”刘新闭上了双眼，他不忍心看路两旁的饥民。
陆路见刘新闭上眼睛，更觉刘新睡样可亲可爱，便不由自主向刘新身上靠去。刘新又闻到陆路身上一种淡淡的体香。这时却听见一个大嗓门响起：“你是不是范材兄弟？”
刘新睁开眼一看，却是与他打过黑拳的精武门弟子尚和东。
“是啊。尚师傅找我有事？”范材是王作图当时给刘新取的假名。
“当然有事，你快下来，我跟你一旁说去。”
刘新下了车，尚和东将他拉到一旁仔细一看道：“果真是范材呀！开始我还不敢肯定是你。小兄弟，你干嘛将脸抹黑将衣反穿？还有你上大擂台双武干嘛用刘新这个假名？”
“刘新是我的真名，范材才是我的假名。你找我有什么事？”
尚和东凑近他耳边道：“我告诉你，明天有人要害你。”
刘新听了一怔：“有人要害我？是谁？”
“好像是一个什么帮，而且这个帮也是受雇于人。”
刘新百思不得其解：“我得罪谁了？还请一个帮派对付我？”
“大概与小兄弟打擂台有关联，可能是你挡了他们的财路。”尚和东道。
“我挡了他们的财路？这些消息你是听谁说的？”
“我师弟有一个朋友，这个朋友的朋友就是那个什么帮的人。听说有十几个人参与这次行动，还准备了好几把火枪暗中对付你。”
“看来这个人真是财大气粗，而且真他妈的卑鄙！谢谢尚师傅给我报信，要不然我明天非死不可。”刘新有史以来骂了一句他妈的粗话。
“说哪里话，这是我份内的事。从那次比武输给你之后，我对自已的承诺一直放在心上，虽然你没开口让我为你作什么事，但我还是处处留心你的消息。你每次打擂我都在场，没想到你的武功不在我师傅之下！你这么年轻，以后一定会有所作为，前程远大。这样的武学人材如果被人暗算那真是太可惜了。”
“他们明天动手，是上午还是下午？还是晚上？在什么地点？”
“时间我就不清楚了，至于地点，我估计是在人少或者是僻静的地方。”尚和东说完双手抱拳又道：“我不宜在这久留，就此告辞，小兄弟好自为之。”
刘新不知道说什么好，便从怀中掏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塞进尚和东手中，不等对方推辞，转身几步跳上车让车夫快走。
当刘新陆路带着那俩父女回到家时，王作图与陆桥陆海正在小院中等他们。王作图见刘新带回两个面黄肌瘦衣衫烂褛之人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不细问，只对刘新道：“你跟我上楼，有事要商量。”
进了书房，王作图问道：“只有三个钟头就要送孙先生上船，你昨晚说打完擂要到你那个师兄那儿摸摸情况，码头那儿情况怎么样？”
王作图虽然将话说得不快不慢，但刘新还是看出了他脸上的急切感。他也不快不慢地回答道：“我没去吴淞口，在路途碰上快要饿死的父女俩耽搁了。”
王作图没有责备刘新，只是嘱咐他：“你赶紧准备一下，特别是手枪要上好子弹。等一下我们就出发。”
“王叔，今天我碰上了那天在酒店打黑拳人尚和东，他告诉我，明天有人要我的命。”刘新将过程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
王作图听了之后良久才道：“上海帮派林立，黑社会猖獗，这种事不足为奇。亏了你的仁义之心感动了尚和东，要不然管他何事？”
“那我们如何应对？”刘新知道王叔有办法。
“办法当然有，只要跟署长说一声，他就会给我几十个人将那一帮人一锅端了。但我不想这么干。这不符合民主国家以人为本的信条，不能以恶制恶。”
“那我们怎么样对付他们？”
“你干脆随孙先生去日本，然后再去美国念书。”
“王叔也一起去？”
“我不去。”
刘新大吃一惊：“王叔不是开玩笑吧？我到上海本来就两眼一抹黑分不清东南西北，更别说遥远的美国了。再说外国人说话我也听不懂。”
“这个我会安排好的。美国有我许多老朋友，我打电报让他们给你妥善安置。”
“可是我还欠着临江家乡一万两银子的入股钱呀！我拍屁股一走，人家那笔钱怎么办？”
“这个也请你大放忧心。我明天就差人将钱特地送回临江。”王作图说着进卧室拿来一沓银票放至书桌，笑道：“兄弟，这是我们共同的赌拳所得。第一次赢300万两，第二次赢五百万两，第三次是一千五百万，共计两千三百万两。除去你支出一千两，我支去五千两，再加上给警察署长的红利五万两，还有死者家属的赔偿金二万两，伤者大约需要二千两。共计支出七万八千两，还有两千二百九十二万二千两。这些钱原来打算给孙先生三分之一，现在他要流亡去日本，已经用不着了。这笔钱是我们的共同财产，我们不必分帐，因为你从美国读书回国之后我们俩要办一件大事。”
“王叔，到底是什么大事？”
“这件大事就是要推翻袁世凯的专制政府！建立一个人民民主、自由、法制的国家！”王作图声音不大，但语气慷慨激昂，掷地有声，刘新从未见王叔这么激动过。
“就我们两个人，能行吗？”
“不是我们两人，一切爱好民主自由的中国人都会参加我们的队伍的，关键就是要靠我们如何去组织，这就是让你去美国学习的缘故。”
“那得学几年？”刘新想起了老婆宁丽。
“这个就看你的天资了，快则三年，慢则五年吧。总之，你感觉有信心能干大事了就立刻回国！”
“可是我临江的妻子和父亲谁来照看？”
“小兄弟放心，我会隔三差五派人去探望他们的。”王作图掏出怀表看看道：“该送孙先生上船了。走！你下楼叫上陆桥三兄妹一起去。”
“叫他们干啥？”
“跟你一起去美国念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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