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少年初学 第四十二章 追忆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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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湘在她身声小声嘀咕：“姐姐你说什么呀，你和子槐哥哥没有成亲的呀。”
雪滢笑道：“你小孩子家，知道什么？我们以天为证，指地为誓，海作双亲，在望涛峰顶，拜过天地，早就结为夫妻了。”
“啊？”田湘显然不知情：“真的吗？原来你们倒底还是……我哥知道吗？”
“你哥便是证婚人，只可惜他……”提到田湘的哥哥，雪滢便止住话题，不往下说了，却在旁边沉香木椅上，默然坐下，满眼神伤。
骆子瑜并未等到他想要的答案，继续问道：“那我三哥现在人呢，还有我大哥，他们在哪里？”
田湘偎在雪滢身旁，睁大眼睛看着她，也想要听。显然好些事儿她也是不知道的。
雪滢顿了顿，才缓缓说：“子槐和大哥是在与我父亲的船交战时被抓的，大哥宁死不从，投海自尽了。子槐险些也要投海，只是慢了一步，才被带回来。子槐一直想逃走的，只是为了我他才留下来，可是后来，后来……”
“后来怎样？”
门外一个声音抢断了雪滢的话：“后来，我杀了他！”来人正是田威，不似昨晚那样高傲威严，却是低着头，言语间却充满了懊悔。
骆子瑜大惊，转过身来，怔怔看着田威：“什么？三哥他也……”
田湘马上急了，嚷着：“爹呀，别乱说呀，子槐哥哥是自己跳海的呀！”
“是啊，正是我，逼他跳海的，还有我的豫儿，真想不到，他性子那么拗，竟然也跟着去跳海……”
雪滢不愿正眼看田威，也不愿与他待在同一屋檐下，见田威进来大厅，马上扭过头去，起身走向后堂。临走，又拉着骆子瑜手：“天生，跟我来。”
骆子瑜心里升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悲痛与怒火。正是眼前之人害死了两个哥哥！仇恨像潮水一样涌上心头。他甩开雪滢的手，指着田威狂吼：“魔鬼，还我哥哥来！”说着便扑了过去，一拳击向田威胸口。他真恨得不手上有把刀了，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那么想杀人。
田威看似漫不经心地随手一操，便抓住骆子瑜的拳头，再反手一拧，骆子瑜便被反擒住了。他眼睛并不在骆子瑜身上，却一直看着雪滢：“滢滢，我知道你一直怪二叔。两年了，你一点都不肯原谅二叔吗？”说话间已然放开骆子瑜，把他推向李承业那边，人却向王雪滢那边移去。李承业顺势扶住了骆子瑜。
雪滢担心着骆子瑜，怕田威对他下重手，却见田威放了他，心下稍宽。忽然发现田威正向她走近，禁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只那一眼，竟让雪滢不由得心头一颤。
已有两年，雪滢不曾正眼看过这个父亲的结义兄弟，这个从小照看着她，曾经比父亲更为亲近的二叔，正因为深恨他逼死了骆子槐。她又看到那双眼，那曾经多么熟悉的双眼，总是写着坚毅果敢而又充满慈爱。现在，却满是懊悔与哀伤，一脸凄然。那是分明一位老父亲在乞求女儿的原谅！
曾经对他那刻骨铭心的恨意，便在这一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时间，最是能磨灭人与人之间的某些情感，无论曾经多爱他或者多恨他。
时间，却也能滋生另外一些情感，愈久愈浓，一种叫做思念，另一种叫追忆。
两年来无情漠视的背后，竟是难以割舍的思念。
两个人共同的追忆，追忆到早已远去的过往。
故乡杭州，西子湖畔。雪滢的父亲王平，和田威，马述，丁悦三个结义兄弟，四家人，住在同一个大院里，同一桌上吃饭，同一井里饮水。
王平田威四兄弟，除了老三马述专长行医外，其他三人一起苦心经营着一间绸缎庄。
王平更多时间都在绸缎庄打点生意，而在家照看当时还是个娃娃的王雪滢的，多数时间便是二叔和二婶。那时田湘尚未出世，田威有了儿子田豫，却更想有个女儿，可爱的小雪滢，恰恰满足了他的心愿，更多时候，他都愿意看着雪滢在他身边玩耍，待她玩累了，就抱她到膝上，给也讲故事听。
雪滢自幼没了母亲，继母待她虽不刻薄，也无好感。父亲不在家时，她更愿意去找二叔听故事。那些日子里，二叔便是她在世上最亲近的人。
绸缎庄发财的机遇来了，只要能把绸缎运到南洋卖给红发碧眼的西洋人，那怕是品质最劣的那些，也能卖出好几倍的价钱。四兄弟一合计，决定买船南下。
大明国当时仍是海禁政策，非是官船，片板不得下海。王平他们知道一旦出海，只怕再无机会回来，便卖了房产，备齐绸货，举家南下。
然而，他们出海不久，便被官船追上了，结果只能束手就擒。那个夜晚，是他们四家人的恶梦。除了老三马述单身没有妻室外，王平的续弦，田威的一妻一妾，和丁悦的未婚妻，都被官兵奸辱，继而一齐投海而殁。此时，田湘尚在怀中，雪滢才只六岁，都吓坏了，倒是只有九岁的田豫勇猛，与父亲和叔伯们一起，领着众家仆和原来船上的那些水手，奋起反抗，又得了一些有良知的官兵投诚，结果反过来控制住了官船。
得船后，继续前往南洋，那一场买卖的确不错，黄金白银满船。可是异国他乡，竟不能得一容身之所。大明国已无法再回去了，王平只得领着众人，沦落到黑龙岛上，做了海盗。四个结义兄弟，便是岛上四位当家。
雪滢的父亲王平，在多年前一场劫掠战中惨败，失了船，也丢了性命。二当家田威接替了大当家的位置。
田威知道儿子田豫，心里一直喜欢着雪滢，只道二人从小青梅竹马，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便以大当家的身份，定要让二人成婚。
事出他所料，雪滢喜欢上的，竟是一个五年前俘掳而来，一直充任操帆手的小海盗，在岛上近五年了，没有丝毫建树。他不喜欢这样的家伙，同时又为了满足儿子的心愿，强硬地要把那二人分开，硬逼着雪滢和田豫成婚。
更出他所料的是，雪滢竟与那个叫做骆子槐的小子悄悄拜了天地，因双方都父母双亡，葬身大海，便以海为高堂，行了跪拜之礼。证婚人，却是他那不争气的儿子田豫，亲手把心爱的女子，嫁给了他人。而且田豫和骆子槐，也是十分投缘，结为异姓兄弟。
得知此事，田威勃然大怒，最令他怒不可遏的，是他们以海为双亲。他一直以雪滢的养父自居，而这两个孩子显然根本没把他这个长辈放在眼里。他宣布那种荒唐的仪式无效，然后马上安排雪滢与田豫的婚礼。
他只道雪滢性子倔强，怕她有什么意外，上演一出孔雀东南飞的惨剧，便让女儿田湘和老四丁悦的养女桂茹去盯着。至于骆子槐，欲寻死欲如何，他是不会理睬的。
事情再次出他所料，骆子槐果然投海而亡，他儿子田豫，竟然也追随而去，投海而亡，只为他们曾经的誓言，同年同月同日死。
而后，那曾经如女儿般敬爱他的雪滢，一直视他如仇人。
也许，从那个时候起，他就已经后悔了。
他的梦里，也只有两个主题，儿子的归来和女儿的谅解。他常常梦见田豫和雪滢手牵着手一同来到他面前，一齐叫他爹，他从睡梦中笑醒，又在现实中领受无尽的苦楚。
田豫已殁，他亲手下葬，再无归来的可能。唯一可以期盼的，是得到雪滢的谅解，能听她再叫一声二叔。
只是那瞬间对视，两人似又重历这二十年光阴。看着雪滢复杂眼神，田威心间也是一阵迷惘。今日他安排让骆子瑜来见雪滢，便是希翼着可以藉此获得雪滢的些许好感。然而雪滢很快就避开了他的目光，仍把注意力放到骆子瑜那边。
骆子瑜被推向李承业，无意间手碰到了李承业腰间的佩刀。几乎连想都没想，他猛地抽出了刀，转身过来，怒目圆瞪，向着他的仇人冲过去，在田湘的尖叫声中，举刀疾刺而下。
李承业反应过来，想拉住骆子瑜已经来不及。田威满眼都是雪滢，根本没想到骆子瑜会突然持刀相向，此时他正好走到雪滢身旁。雪滢一直看着骆子瑜，见他抽出刀向田威扑来，大喊一声：“小心！”同时奔向田威与骆子瑜中间。
田威反应过来时，骆子瑜的刀口，正刺向突然挡在身前的王雪滢。骆子瑜想收刀已是来不及，他整个人都倒向这边，全身的力道，都在这刀上，又如何收得回。仍是田威身手敏捷，便在这千均一发之迹，突然抱住雪滢，猛然转身。
一道寒光，一声闷响。
短刀深深插在田威粗壮的后腰上，刀刃完全没入，有鲜血激射而出，喷洒在骆子瑜胸口。
第一次持刀伤人，骆子瑜反被吓着了。退两步，愣愣地看着自己的衣服和手，满是鲜红的血渍。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雪滢笑道：“你小孩子家，知道什么？我们以天为证，指地为誓，海作双亲，在望涛峰顶，拜过天地，早就结为夫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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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哥便是证婚人，只可惜他……”提到田湘的哥哥，雪滢便止住话题，不往下说了，却在旁边沉香木椅上，默然坐下，满眼神伤。
骆子瑜并未等到他想要的答案，继续问道：“那我三哥现在人呢，还有我大哥，他们在哪里？”
田湘偎在雪滢身旁，睁大眼睛看着她，也想要听。显然好些事儿她也是不知道的。
雪滢顿了顿，才缓缓说：“子槐和大哥是在与我父亲的船交战时被抓的，大哥宁死不从，投海自尽了。子槐险些也要投海，只是慢了一步，才被带回来。子槐一直想逃走的，只是为了我他才留下来，可是后来，后来……”
“后来怎样？”
门外一个声音抢断了雪滢的话：“后来，我杀了他！”来人正是田威，不似昨晚那样高傲威严，却是低着头，言语间却充满了懊悔。
骆子瑜大惊，转过身来，怔怔看着田威：“什么？三哥他也……”
田湘马上急了，嚷着：“爹呀，别乱说呀，子槐哥哥是自己跳海的呀！”
“是啊，正是我，逼他跳海的，还有我的豫儿，真想不到，他性子那么拗，竟然也跟着去跳海……”
雪滢不愿正眼看田威，也不愿与他待在同一屋檐下，见田威进来大厅，马上扭过头去，起身走向后堂。临走，又拉着骆子瑜手：“天生，跟我来。”
骆子瑜心里升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悲痛与怒火。正是眼前之人害死了两个哥哥！仇恨像潮水一样涌上心头。他甩开雪滢的手，指着田威狂吼：“魔鬼，还我哥哥来！”说着便扑了过去，一拳击向田威胸口。他真恨得不手上有把刀了，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那么想杀人。
田威看似漫不经心地随手一操，便抓住骆子瑜的拳头，再反手一拧，骆子瑜便被反擒住了。他眼睛并不在骆子瑜身上，却一直看着雪滢：“滢滢，我知道你一直怪二叔。两年了，你一点都不肯原谅二叔吗？”说话间已然放开骆子瑜，把他推向李承业那边，人却向王雪滢那边移去。李承业顺势扶住了骆子瑜。
雪滢担心着骆子瑜，怕田威对他下重手，却见田威放了他，心下稍宽。忽然发现田威正向她走近，禁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只那一眼，竟让雪滢不由得心头一颤。
已有两年，雪滢不曾正眼看过这个父亲的结义兄弟，这个从小照看着她，曾经比父亲更为亲近的二叔，正因为深恨他逼死了骆子槐。她又看到那双眼，那曾经多么熟悉的双眼，总是写着坚毅果敢而又充满慈爱。现在，却满是懊悔与哀伤，一脸凄然。那是分明一位老父亲在乞求女儿的原谅！
曾经对他那刻骨铭心的恨意，便在这一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时间，最是能磨灭人与人之间的某些情感，无论曾经多爱他或者多恨他。
时间，却也能滋生另外一些情感，愈久愈浓，一种叫做思念，另一种叫追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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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杭州，西子湖畔。雪滢的父亲王平，和田威，马述，丁悦三个结义兄弟，四家人，住在同一个大院里，同一桌上吃饭，同一井里饮水。
王平田威四兄弟，除了老三马述专长行医外，其他三人一起苦心经营着一间绸缎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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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船后，继续前往南洋，那一场买卖的确不错，黄金白银满船。可是异国他乡，竟不能得一容身之所。大明国已无法再回去了，王平只得领着众人，沦落到黑龙岛上，做了海盗。四个结义兄弟，便是岛上四位当家。
雪滢的父亲王平，在多年前一场劫掠战中惨败，失了船，也丢了性命。二当家田威接替了大当家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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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豫已殁，他亲手下葬，再无归来的可能。唯一可以期盼的，是得到雪滢的谅解，能听她再叫一声二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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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子瑜被推向李承业，无意间手碰到了李承业腰间的佩刀。几乎连想都没想，他猛地抽出了刀，转身过来，怒目圆瞪，向着他的仇人冲过去，在田湘的尖叫声中，举刀疾刺而下。
李承业反应过来，想拉住骆子瑜已经来不及。田威满眼都是雪滢，根本没想到骆子瑜会突然持刀相向，此时他正好走到雪滢身旁。雪滢一直看着骆子瑜，见他抽出刀向田威扑来，大喊一声：“小心！”同时奔向田威与骆子瑜中间。
田威反应过来时，骆子瑜的刀口，正刺向突然挡在身前的王雪滢。骆子瑜想收刀已是来不及，他整个人都倒向这边，全身的力道，都在这刀上，又如何收得回。仍是田威身手敏捷，便在这千均一发之迹，突然抱住雪滢，猛然转身。
一道寒光，一声闷响。
短刀深深插在田威粗壮的后腰上，刀刃完全没入，有鲜血激射而出，喷洒在骆子瑜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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