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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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没想到能赶在新年更新,虽然有些迟了,但是我要先跟大家讲一个故事:有一天,我在过马路的时候被一辆从大货车后面突然冒出来的小车子撞上了,我整个人横飞出去,不幸中的万幸,这辆车子当时的速度不算太快,没有当场要了我的小命,但是,这场车祸还是给我留下了脑震荡和右手骨折的后遗症。

    从此,在很长一段时间,我的工作c学习,包括日常生活都变得一团混乱,不要说敲键盘写文章了,就是提笔写字签名和拿筷子吃饭夹菜都成了问题。甚至在其他伤口都痊愈以后,我的右手还是一直无法恢复它原有的功能,医生说,我也许就要终身残废了,因为断裂的骨头可以愈合,但是严重挫伤的筋键却永远没有办法回复原状了。

    说真的,我从前并不十分了解残疾人们的心情,对他们的不幸遭遇除了同情之外也没有出钱出力帮助过他们,但是等到有朝一日,我自己也成为他们当中的一员,才知道四肢健全原来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情!

    不过,我还是受到了上天的眷顾,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痛苦煎熬,那只我以为会永远变成废物的右手终于慢慢康复了起来,虽然它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灵活自如,再也不能玩那些需要五指严密配合的精巧游戏,再不能打我喜欢的体育项目网球和保龄球,但是,它终于可以拿稳筷子,也终于可以敲动键盘码字了。但是,敲键盘这种看似简单的活动如今对我来说也是一种苦行,因为每隔一段时间,我受伤过的右手就会变得又酸又麻又疼痛,必需好好要休息一段时间才能继续,甚至要敷药按摩才能缓解痛苦。

    最后,我想说的是,我以前承诺过一定会完成这篇文章,所以今后,我也一定会慢慢填完这个巨坑,当然,停了这么长的日子,很多人都已经失去了耐心和兴致,纷纷在砸了石头以后发誓不会再过来看了,我理解的大家的心情,也请大家理解我,请大家不要催促,希望大家偶尔想起这篇文文跑过来瞧瞧的时候,会像今天那样惊喜地发现,啊——终于又更新了!

    九月,凤天国皇都安洛城。

    “你说什么?失败了?!”

    夜深更漏,雕栏朱户,一声暴喝从摄政王府的书房内传来,紧闭的门窗被震得嗡嗡作响。

    “怎么会失败的?我们的计划天衣无缝,怎么可能失败?慕狄霏幽不是向本王保证过,会万无一失的吗?”坐在紫檀书桌后面的摄政王董千纤霍然跳起,将手中密函狠狠砸向跪在书桌面前的一名黑衣男子。

    这名男子身材精瘦,脸带刀疤,正是董千纤的心腹谋臣庆澜,此刻吓得大气也不敢喘,低头战战兢兢地禀报道:“天魔教确实派去了最顶尖的杀手,属下调查过,这个人自十五岁出道,从来没有失过手,可不知怎的,他竟把女皇错当成侍女劫回了天魔教,慕狄霏幽以为有利可图,便将女皇留下当人质,不料官兵追踪而至,于中秋夜突然发动袭击,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女皇救回去了。”

    “慕狄霏幽到底在搞什么鬼?竟敢篡改本王的计划?他以为他是谁啊?”董千纤暴跳如雷,不等庆澜说完便截口大骂:“他一个小小的天魔教,拿什么资本跟官兵讲条件?女皇手下能人如云,偌大一个桫椤国都被他们摆平了,慕狄霏幽把女皇挟持做人质,简直就是自掘坟墓嘛!”

    “这个问题可能是出在那名杀手身上,据说,天魔教派去的那名杀手竟然是女皇的旧情人,女皇曾经在玄武帮的总坛——北洲长汀郡的紫霞山上救过他一命,还化名叫什么楚儿。那杀手在行刺的时候认出女皇,一时心软下不了手,以至行藏白露,只得劫持人质脱困。”

    “荒唐!荒唐!真是荒唐透顶!女皇久居深宫,地位何等尊贵,怎么可能认识江湖中人?更别说是那种肮脏低贱的杀手的旧情人了?天魔教要找借口也不找个好点一的?慕狄霏幽搞砸了本王的计划,就想推卸责任,狡辩抵赖,蒙混过关么?”

    “王爷,这件事情说起来也真的是玄乎,属下调查过,当时就连天魔教四大护法之一的青护法,也认定女皇是天魔教的宿敌——武林盟主君逸凡的妹妹,所以,慕狄教主就没有怀疑过女皇的身份了。”

    “怎么竟会出这种差错?”董千纤语气稍缓,却仍然火气冲天,出言讥讽道:“慕狄霏幽貌似精明,原来笨如猪牛,居然被一个乳臭味干的小丫头耍着玩?亏我还指望他能助我一臂之力呢!”

    庆澜等董千纤骂够了,才小心翼翼地接口道:“王爷,根据种种迹象分析,女皇当年在祭陵途中遇刺,极有可能是被武林盟主君逸凡所救,否则,那个男人怎么会心甘情愿地舍弃武林盟主之位,巴巴跑去西疆帮女皇打仗呢?”

    “不错,当年女皇失踪数月,回来以后性情大变,若非曾经流落江湖历经磨炼,决不可能变得那么精明。”董千纤思前想后,恍然大悟,一股功败垂成的恼怒随即涌上心头,“哼,那臭丫头的命果然够硬,三番几次都弄不死她,真是太气人了!”

    “王爷,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女皇的大军再过几天就抵达皇城了,王爷可有应对之策啊?”

    “哼,还能有什么对策?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眼下,我们只好以不变应万变了!”董千纤一拳锤在书桌上,恨声道:“慕狄霏幽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早知道他这么没用,当初就不该听信于湄的谗言,如果有我签字印章的契约书落到女皇手里,我颈上人头也不保了!”

    庆澜摇头道:“属下认为,慕狄霏幽还没有出卖我们,否则,女皇在西洲颁发全国诏令安抚天下,就会趁机通缉王爷了。”庆澜顿了顿,迟疑道:“不过王爷要不要在女皇回来之前,离开京城到别处去避一避呀?”

    “混帐,你这是在叫本王逃跑么?”董千纤扬手给了他一个巴掌,骂道:“我堂堂一个摄政王,难道还怕了那丫头不成?”

    “属下也是为王爷着想嘛”庆澜捂着被打肿的半边脸,委屈道:“王爷向来与女皇不合,女皇凯旋途中遇刺,王爷恐怕是最大的嫌疑犯,我们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走为上策。”

    “哼,本王当然不会坐以待毙!那丫头虽然狡猾,但如果拿不到证据,她也奈我不何。”董千纤拂袖不屑道:“那丫头虽然在西疆侥幸打了胜仗,但京城这里可是没有硝烟的战场,最后鹿死谁手,还是未知之数呢?”

    “啊那么,王爷有何妙计?”

    董千纤挑眉冷笑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找到替死鬼,本王照样可以高枕无忧。”

    “王爷说得是,不过,这个替死鬼要上哪里找呢?女皇已经下旨赦免慕狄霏幽了,我们还可以找谁顶罪啊?”

    “所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于湄那条狗,不是正好可以拿来当挡箭牌吗?”董千纤抿嘴阴笑道,“想当初,我费尽心机帮她潜逃,现在,也该轮到她来报答我了。”

    “呀,王爷真是高明啊!”庆澜茅塞顿开,竖起大拇指连拍马屁道:“不错不错,于湄带罪潜逃,人人都知道她对女皇怀恨在心,谋刺女皇的罪名非她莫属,何况她当年还真的聘请过天魔教的杀手,证据确凿,不到她不认罪,哈哈哈”

    庆澜越想越得意,忍不住也跟着主子摇尾大笑,董千纤一巴掌打掉他的笑脸,厉声喝道:“别高兴得太早,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你赶快去办,捉到于湄就地正法,然后,让慕狄霏幽写一份供词,指认于湄是跟他勾结的幕后唯一黑手,既然女皇已经赦免了他的死罪,招供同谋对他自己和对天魔教,都是百利无一害,他应该会合作。”

    “这这个嘛恐怕有点困难啊王爷”庆澜堆起苦瓜脸道:“属下听说,慕狄霏幽被女皇迷得七荤八素,甚至不昔恢复男儿身要跟女皇拜堂成亲,他恐怕不肯写这样的假证词蒙骗女皇呢。”

    “他不肯写,你就不会想办法么?”董千纤瞪了庆澜一眼,拾起丢在地上的密函投入火炉,看着火苗迅速吞噬一切,阴狠又恶毒的笑意,慢慢在唇边扩大——

    原来,前工部尚书于湄与慕狄霏幽的母亲慕狄蕊,年轻的时候曾经是同窗好友,两人入朝为官后,于湄在利欲熏心之下逐渐沦为摄政王的走狗,而慕狄蕊为人正直,因屡次顶撞董千纤而惨遭陷害锒铛入狱,于湄表面上猫哭老鼠,假装为慕狄蕊奔走伸冤,当时慕狄霏幽年纪尚幼,对大人之间的恩怨毫不知情,竟被于湄的表面功夫所蒙骗,错把她当成了慕狄家的恩人。长大以后,慕狄霏幽为了报答于湄当年所谓的恩情,暗中派人跟于湄取得联系,于湄发现慕狄霏幽还对母亲的冤案蒙在鼓里,便放心地对他予取予求。

    后来,于湄因贪污罪被罢官流放,董千纤为了保住自己这条走狗,便用偷梁换柱之计救下于湄。于湄对凌珑怀恨在心,竟私自聘请天魔教的杀手组织在皇家祭陵途中行刺凌珑,由于没有周详的计划,那次行动以失败告终,于湄为了平息董千纤的怒火,便将慕狄霏幽引荐给董千纤。再后来,董千纤处心积虑地把凌珑推向战场,想要坐收渔人之利,不料,凌珑竟能凯旋而归,她心里清楚,凌珑如今手握兵权,一旦班师回朝,断不会甘心再当傀儡皇帝,董千纤眼看多年来所做的努力即将化为泡影,只好孤注一掷,与慕狄霏幽合谋刺杀凌珑。

    西洲与中洲交界的最后一座山谷,是夜,风声凄迷,月影朦胧。

    赶了一天路程的官兵们困乏交加,早早的就偃旗息鼓,沉入了梦乡。

    忽然,一阵虚无飘渺的箫声随风吹送,低回婉转c时断时续的曲调,彷佛带着太多无法诉说的忧伤,纠缠得人柔肠寸断

    凌珑翻身坐起,出了一身冷汗。

    “怎么了?做噩梦了吗?”睡在旁边的君逸凡也被惊醒,关心地摸了摸凌珑额头。

    “大哥,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凌珑一把抓住君逸凡的手,神经质地道:“好像好像有人在吹萧?”

    君逸凡倾听半响,调侃道:“没有啊!这里荒山野岭的,怎么会有笙歌燕舞?那是风过树林的声音吧?”

    “不,我分明听到了,很孤独c很忧伤的一首曲子。”

    “也许是哪个懂音律的官兵自己吹来玩的,你别想太多了。”君逸凡拿丝绢擦去凌珑额头上的汗珠,劝道:“赶了一个多月的路,你已经累坏了,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君逸凡说完,翻身倒下,却发现凌珑还那里在发呆,只得又撑坐起来,从后面环上凌珑纤腰,贴耳问道:“你怎么了?不舒服吗?你最近总是精神恍惚的,要不要传军医过来看看?”

    “不,不用了。”凌珑虚弱一笑,轻轻推开君逸凡,披衣下床。

    “你要去哪里?”

    “我睡不着,到外面走一走。”

    “那我陪你”君逸凡急忙赶走瞌睡虫,也跟着起身。

    “不用了,大哥你继续睡吧,我很快就回来。”凌珑用命令的语气阻止君逸凡,快步撩开帐帘走了出去。自从离开天魔教,凌珑就没有睡过一天安稳觉,今天轮到君逸凡侍寝,一向能带来安稳感觉的怀抱,竟也失去了往日的功效。

    “朕随便走走,到处都是岗哨,安全得很,你们不要跟着了。”

    “遵旨!”

    守在门外的两名铁血卫躬身后退,凌珑立即展开轻功,掠进旁边一座较小的营帐,黑暗中,习惯醒睡的夜孤飞纵身跃起。

    “嘘——是我,别惊动其他人。”与夜孤飞共用一个帐篷的还有云晓彤和齐玉铭,凌珑按住夜孤飞的口,转身拉他出去。

    “你的伤好点了吗?我急着赶回皇城,一路上马不停蹄的,你的伤口又裂开了吧?”

    “不要紧,我的内伤已经痊愈了,这点外伤不算什么。”夜孤飞挥动缠满绷带的手臂,由衷叹道:“君逸凡的武功果然深不可测,现在,我总算是服了他了。”

    “嗯,那就好,你跟我来。”凌珑心不在焉,听到从来不服输的夜孤飞称赞君逸凡,也没有什么反应。

    夜凉如水,密林深处笼罩着袅袅雾气,山坡上,草地上,凝结着薄薄的一层秋霜,水汽透过鞋底,寒意阵阵袭上心头。

    凌珑紧了紧狐毛披风,毫不在意地踏着露水前行,忽然,耳边那阵熟悉的洞箫声又飘了起来,凄婉动听,曲调优美到几乎悲泣。

    “夜,你听到了吗?”凌珑兴奋地停下脚步,“你们教主我听到他在吹箫!”

    “怎么?你竟然听到教主吹箫吗?”夜孤飞吃了一惊,旋即摇头道:“不,那不可能,教主的‘嗤心断魂’十分利害,你如果听到了,决不可能平安无事。”

    “啊呀我听到的不是杀人那种,而是而是倾诉衷肠那种,慕狄霏幽以前也吹给我听过的。”凌珑跺了跺脚,懊恼道:“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能听见?莫非真是我的幻觉吗?”

    “楚不,陛下你对教主还是念念不忘吗?”夜孤飞转头望着凌珑,向来酷冷如冰的碧眸里,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怜恤之情,“我想,教主如果大难不死,一定会返回南洲总坛,陛下如果想见他,将来我可以带陛下去找他。”

    “谁想念他了?我才没有”凌珑被夜孤飞突如其来的建议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想要否认,对上夜孤飞比秋霜还要清冷的目光,又不自觉地又咽了回去。

    “陛下不用瞒着我了,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夜孤飞不自觉地轻轻叹气,酷冷的神情,完全看不出喜怒。

    “好吧,我承认!”凌珑避开夜孤飞闇碧的目光,幽幽道:“我是忘不了他,不过,我此生都不会再和他见面了”

    “为什么?难道陛下还在生教主的气吗?”夜孤飞眉峰微蹙,大惑不解:“我以为,陛下既然赦免了教主的死罪,就算是原谅他了,为什么”

    “因为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凌珑淡淡地打断夜孤飞,一字一句道:“慕狄霏幽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我和他,永远不可能化敌为友。”

    “其实教主他也很可怜,他只是被人利用了。”夜孤飞望着凌珑清丽而感伤的俏脸,犹豫道:“我觉得,陛下应该找教主好好谈一谈,我和魑翼在天魔教身份低下,知道的秘密不多,也许也许教主他是另有苦衷。”

    “不管他有什么苦衷,都不可以原谅!”凌珑再次打断夜孤飞,语气强硬,声音暗哑,“其实我并不怪他想谋杀我,我只是不能原谅他跟摄政王勾结,还有窝藏通缉犯于湄,他做的这些事,超越了个人恩怨,我因一己之私赦免了他的死罪,已经愧对天下人,如果再和他见面,我只怕会控制不住自己,做出更荒唐的事情来”

    说到最后一句话,凌珑喉头已经有些哽咽,她转身以袖掩面,苦涩的声音透过指缝,流泻在思念慢慢沉淀的心底——

    这段时间,她总是会情不自禁地想起慕狄霏幽,想起摘星阁里发生过的一切原来,当所有的气愤和怨恨都烟消云散,她唯一能做的,也只有离开他而已,因为爱与不爱,已经不是她和慕狄霏幽两个人之间的问题,朝廷百官乃至天下百姓,或许可以接纳一个已经改邪归正的江湖杀手,但绝对无法容忍一个,曾经与谋朝篡位的阴谋家狼狈为奸的人入主后宫!

    即便贵为帝王,也未必能事事如意——

    夜孤飞是聪明人,凌珑绝决的态度让他明白事情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不由得也沉默下来,风吹树动,波涛似的林海在骤然而来的寂静中发出沙沙的声响,乱如人心

    “谁?谁在哪里?快出来!”夜孤飞突然大喝一声,扑上前用身子护住凌珑。

    林荫深处,沙沙的声响加剧,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慢慢走出来,凌珑看到那身雪白的衣袍,呼吸几乎停顿,然后,就看到了一张属于西方人的英俊面孔,以及一头金黄色的长发。

    “狄朗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虽然有些窘迫,但来人还是不卑不亢地跪下行礼。

    “你是谁?你在偷听吗?”夜孤飞护着凌珑退后一步,若非出来匆忙没有佩剑,此刻狄朗身上已经多了几个窟窿。

    “我不是故意偷听的,我早就在这里了,你们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赶不及离开了。”

    “那你为何要躲起来,你鬼鬼祟祟形迹可疑,莫非想图谋不轨?”夜孤飞狐疑地瞪着狄朗,杀手天生的警觉让他保持着高度戒备。

    “我我并非存心要躲,我只是只是”狄朗着急地想要申辩,一时间却找不到合适的借口,惶乱中抬头去看凌珑,向来倔犟不屈的蓝眸中,竟有一丝哀求的意味,“请陛下相信,我我只是一时情急,绝对没有心怀不轨!”

    “夜,别紧张,他是梭罗国王子,不是什么坏人。”

    凌珑拍拍夜孤飞的肩膀让他放松,然后走到狄朗面前,弯腰问道:“你三更半夜不睡觉,跑来这里做什么?莫非你有夜游症?”

    凌珑鲜少看到狄朗如此惊慌失措,想到自己回来以后,他多翻关心探视,自己却没有搭理过他,心中不禁有些歉疚。

    “我我只是睡不着,四处走走,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陛下。”咫尺距离,狄朗竟不敢再抬头看凌珑,耷拉着脑袋闷声闷气道:“我有请示过柳将军,得到他批准我才出来的。”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吧?”凌珑仔细打量着他那双漂亮蓝眸下面的黑眼圈,责备道:“听军医说,你的伤势恢复缓慢,我百思不得其解,原来你每天晚上都在东游西荡,休息不够,身子骨怎么能养好?”

    “多谢陛下关心,我我马上就回去睡。”狄朗涨红了脸,仓促朝凌珑磕了个头,站起来逃也似地走了。

    夜孤飞望着他迅速消失的背影,若有所思道:“这个人好奇怪啊,他看你的眼神好像很痛苦很压抑似的,平时见到你也躲躲闪闪的,他真的没有问题吗?不会是桫椤国派来的奸细吧?”

    “呵呵我倒希望他真的是奸细,这样我就不必把他留在身边了。”凌珑晒然一笑,解释道:“他从前对我有些误会,也曾经对我恨之入骨,如今见了面,难免会有些尴尬。”

    “我听云晓彤说,他是你新纳的侍君,是真的吗?”

    “是真的,虽然那也是个误会。”凌珑耸肩轻笑,满脸无奈。

    夜孤飞想起慕狄霏幽,不由感叹道:“这个人还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若换了别的男人,早就感激流涕了。”

    “那是因为他心中另有所爱,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当然会很痛苦。”凌珑玩味地回想起狄朗方才的表情,发觉自从解开火龙链的枷锁,狄朗的性格非但没有开朗起来,反而变得越来越孤僻,而自己正是令他如此沮丧的罪魁祸首。

    “算啦,不谈这个人了,我们回去吧。”凌珑摇头甩掉烦心的事情,与夜孤飞手挽手离开树林。

    在他们身后,一个曼妙修长的身影悄无声息地飘落下来,绝美如妖魅再世的容颜上,有两行晶莹剔透的水光

    寅时,月沉星坠,绕着山谷流向南洲的西灵河上,雾霭苍茫。

    在河边停泊的几艘大船随波摇荡,如梦如幻,趴在甲板上瞌睡的魍焰蓦然惊醒,揉眼叫道:“教主,你回来了?”

    慕狄霏幽苍白着脸走上甲板,孤孑的身形随着船儿一晃,整个跌坐下去。

    “啊——教主,你还好吧?”魍焰急忙抢上前去搀扶。

    “没事,我撑得住,别给其他人看见了。”慕狄霏幽推开魍焰,扶着船栏想要站起来,浑身却软绵绵地使不上劲,索性挨着船栏坐下,喘息道:“你不要管我了,去吩咐船家启航吧?今天刮北风,正好顺水行舟。”

    “我们就这样回南洲去吗?教主,那你的心愿?”

    “我的心愿已了,你毋庸罗嗦,快去吧。”

    “教主,甲板风大,我先扶你回舱里去吧?”魍焰赖着不肯离开,慕狄霏幽也懒得理他,摘下腰间玉箫,兀自缓缓地吹了起来,奇怪的是,站在旁边的魍焰竟听不到任何声响。

    “咳咳咳咳咳”

    不一会,萧声嘎然而止,慕狄霏幽放下玉萧,痛苦地拧起眉头,用衣袖捂住口剧烈地咳了起来,带着血丝的腥沫溅在雪白的衣袖上,满是斑斑点点。

    “教主,别再用传音入密的内功了,你已经重伤难愈,再不爱惜身子就活不下去了。”

    魍焰忍无可忍,扑上去抢夺玉箫,慕狄霏幽竟也不闪躲,任由他抢了去,然后,对着潺潺河水呆呆出神。

    魍焰看着手中沾满血迹的玉箫,崩溃地喊道:“教主你到底怎么了?你一回来就怪怪的,你不要吓我,你开口说句话好不好?你受委屈了是吗?皇上把你赶出来了吗?”

    慕狄霏幽被动地回过头来望着魍焰,答非所问道:“不知道我的箫声可以传多远?也许过了今天她就再也听不见了吧?”慕狄霏幽喃喃说着,又转过头去遥望着军营的方向,“这里已经是西洲的分水岭,我们今天就必需改道折返南洲了,所以,过了今天,我和她不但天涯路远,也人天永隔了吧?”

    “教主,如果你还想见皇上,我们也不必急着回南洲去,反正,皇上已经赦免了我们,这一路上我们都不必躲躲藏藏的了。”

    慕狄霏幽点点头又摇摇头,木鱼一般的神情,望之令人心碎,“我们不会再见面了,因为想念,所以更不能相见。”

    “教主,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我都听不明白,什么想见不能见的啊?”魍焰越听越迷糊,抓着后脑勺一筹莫展。

    “她没有见到我,可是我见到她了。”慕狄霏幽恹白而绝美的容颜上,有着魍焰从未见过的兴奋之情,但往昔璀璨如钻石的紫眸不再有光,探不到底的黑暗掩盖了落寞,“魍焰,你知道吗?原来她也是喜欢我的,但是她说,她不能原谅我的所作所为,所以,此生都不会再见我了。”

    慕狄霏幽微微闭了闭妖红的紫眸,柔魅如歌的声音宛如高处跌落的水晶,支离破碎,又扣人心弦——

    “可是我已经没有遗憾了呵呵真没想到,她也会为我动心从前却那么倔强地不肯承认,呵呵咳咳咳”

    慕狄霏幽边说边笑了起来,一边笑,还一边咳嗽,这一咳嗽,就有大量的血沫溅了出来,血腥刺激到喉咙,他忍不住伏在船栏上,探身呕吐,昨夜才喝下去的药汁混合着血丝在河水中流淌。

    “魍焰,我死了之后你就去找魑翼,想办法把我的紫玉箫转交给皇上。”好不容易吐完了,慕狄霏幽撑着船栏等喘息过去,才直起腰杆道:“这个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事情了,玉箫里”

    “教主——摄政王府派人来求见!”

    慕狄霏幽话未说完,突然被人高声打断,魍焰抬头一看,只见河边岸上,不知何时出现了数十名锦衣华服的蒙面人,为首一名精瘦男子不等通传,便迫不及待地跳上舢板。

    “大胆!你竟敢不听传令就上这艘船?”魍焰大怒,跳起来想去拦截,却被凌空卷来的绿绸绊了个跟头,差点摔入水中。

    慕狄霏幽站起来扶稳魍焰,黛眉一挑,厉声喝道:“青红护法,你们想造反么?在我面前,什么时候轮到你们出头了?”

    “教主息怒,我等并非有意冒犯,只是怕魍焰伤了贵客,一时心急,不得以而为之。”

    天魔教其余人马乘搭的另一艘船,不知何时已在迷雾中靠近,断红梅驻着骷髅头拐杖趾高气扬地登上甲板,沈青竹收起绿绸紧跟其后。

    “哼,说得好听,你们是急着过来巴结王府的人吧?”魍焰自鼻孔哼了一声,满脸嘲讽。

    慕狄霏幽强忍丹田滞痛,运足中气,声色俱厉道:“庆大人,你带着这帮人来做什么?天魔教的任务失败,所以王爷想要杀人灭口吗?”

    “啊教主不要误会,我们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庆澜尴尬地扯下蒙面巾,露出一张带着刀疤的瘦削面孔,鞠躬一礼道:“王爷和教主一向合作愉快,天魔教这次意外失手,王爷也不打算追究谁的责任,只希望能继续跟教主合作。”

    慕狄霏幽冷眼扫视王府那帮神情倨傲的高手,漠然道:“天魔教元气大伤,已经没有能力再帮助王爷了,难道,王爷没有收到我要求终止合约的密函吗?”

    “呵呵,契约既然定下了,就没有反悔的道理,慕狄教主,你已经深陷其中了,如何还能抽身而退?”庆澜弹了弹衣袖上的灰尘,慢条斯理地道:“契约的条件可以改,但契约的目标还是要达成的啊?”

    慕狄霏幽心如明镜,沉着气道:“那么,王爷想要我做什么?”

    “呵呵,教主果然爽快,那——我就不妨直说了。”庆澜没想到慕狄霏幽居然这么配合,不禁大喜过望,“王爷想要拜托教主写一份供词,指认与你合谋行刺女皇的人,乃是前工部尚书于湄,只要教主能帮王爷洗脱嫌疑,日后,王爷必定也会履行承诺,扶持天魔教统领江湖”说到这里,庆澜别有用心地与断红梅对望一眼,奸笑道:“至于武林盟主的宝座要交给谁来坐,就不是王爷关心的范畴了。”

    “对不起,这件事情我恐怕帮不了忙。”慕狄霏幽熟视无睹,冷声道:“请你回去转告王爷,朝廷的恩恩怨怨已经与我无关,我不会再跟你们合作。”

    庆澜脸色一变,警告道:“慕狄教主,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别敬酒不吃罚酒,如果你不肯合作,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没有人能够命令我,庆——大——人!”慕狄霏幽不怒反笑,阴柔邪魅的紫眸隐隐透出杀气“你们应该知道我这个人的脾气,惹恼了我,吃不了兜着走的是你们吧?”

    “哎呀慕狄教主,咱们何必伤了和气有话好好说嘛?”庆澜小心掩起莫名的畏惧,语锋一转,虚情假意道:“天魔教想要称霸江湖,而王爷想要的是江山社稷,你和王爷合作,各展所长,各取所需,何乐不为呢?”

    “嘿嘿,王爷想要江山社稷,胃口未免太大了点吧?”慕狄霏幽脸上笑容极盛,轻柔软语满带讥讽,“自古贪心不足蛇吞象,请你回去提醒王爷,小心别噎着了!”

    你你这狂妄的小子,竟敢对王爷出言不逊?!”庆澜差点气炸,指着慕狄霏幽破口大骂道:“别以为我怕了你,今天我带来的都是王府高手,我劝你还是乖乖听话,否则,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慕狄霏幽倏然收了笑靥,妖魅紫瞳因其放肆的威胁而染上薄丝怒光,“女皇是我深爱的女人,任何对她不利的事情我都不会再做,你叫王爷死了这条心吧!”

    “既然你冥顽不灵,那我只好得罪了!”庆澜耐性全消,从腰间抽出一对峨嵋钢刺,挥手命令岸上的数十名高手,“全都给我上船,捉活的!”

    魍焰急了,挺身挡在慕狄霏幽面前,大叫道:“教主,这里有我顶着,你快逃啊!”

    “退开,你不是他们的对手!”慕狄霏幽反手拨开魍焰,喝道:“我挡住他们,你快走,带着我的玉箫去找魑翼!”

    “哈哈哈慕狄霏幽,你已经穷途末路了,还妄想找人来帮忙吗?”董庆澜哈哈大笑,挥舞手中钢刺边戳边嚷:“你们天魔教的高手已经被官兵杀得七零八落,残余人马也全都归顺王爷了,我劝你还是别再做无谓的挣扎,乖乖束手就擒罢!”

    “哼,要捉我,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慕狄霏幽口中说着,旋身拍出一掌,突然将魍焰远远打飞了出去。

    魍焰猝不及防,整个人往后翻出船栏,但他轻功极好,借力在空中打了个筋斗,踏水滑向对岸。

    他知道自己武功低微,留下来只会成为慕狄霏幽的累赘,上了岸,立即双目含泪地回头嘶喊:“教主,我去找人来救你,你千万要挺住,一定要活下去啊!”

    断红梅大叫道:“青护法,你快去捉魍焰,这里交给我!”

    “青红护法,我平日待你们不薄,你们竟敢吃里扒外?”慕狄霏幽身形鹤起,拦在船头,邪冷萧杀的紫眸,凛凛冽冽地扫过众人,最后定格在断红梅和沈青竹身上,

    “嘿嘿,天魔教教主之位我志在必得,所以,只好得罪了!”断红梅怪笑一声,拐杖点地跃起,与庆澜一左一右上前夹攻。

    慕狄霏幽提神凝气,腰往后折避开断红梅当胸一拐,接着身影回旋,衣袖起拂,从下而上扫中庆澜手肘。

    庆澜只觉手臂一麻,右手的峨嵋刺竟往自己左腕上划开一道口子,骇得他“噔噔噔”往后连退数步。

    沈青竹借机溜到船边,正要踊身外跃,不料慕狄霏幽身形如风,眨眼已到面前,沈青竹大吃一惊,正想抖出绿绸迎战,慕狄霏幽冷笑一声,喝道:“下去凉快吧你!”双掌齐翻,劲气如刀,瞬间将她劈落水中。

    庆澜带来的那些王府高手,见慕狄霏幽在举手抬足间便伤了一人,杀了一人,不禁大惊失色。慕狄霏幽在江湖上声名显赫,但凡练武之人,多多少少都有听到关于他心狠手辣的总总传闻,许多人就算没有真正领教过他的武功,听到他名号已经闻风丧胆,如今得到亲眼证实,更是心惊胆跳,一时间,竟无人再敢贸然上前。

    断红梅气急败坏,大声吆喝道:“慕狄霏幽重伤在身,已经快支撑不住了,我们不要错失良机,并肩子上啊!”

    众人定睛一看,果然,慕狄霏幽脚步虚浮,身形看似飘忽实已摇摇欲坠,当下鼓足勇气将慕狄霏幽团团围住,轮番发动攻击,而庆澜在后面大呼小叫,却不敢再加入战圈。

    围攻的人群中,数断红梅武功最高,她方才一击不中,招式变幻,手中拐杖犹如铁锤击岩c巨斧开山般呼呼生风,招招不离慕狄霏幽要害。

    慕狄霏幽紧紧咬住泛白的双唇,忍着心脉越来越剧烈的痛楚,苦苦支撑,争取时间让魍焰逃脱。

    断红梅久攻不下,心中不由焦急,招式越打越快,瞄准一个空挡,又往下横扫慕狄霏幽双足,慕狄霏幽衣袖带风,将近身者一一劈倒,足尖蹭点甲板,借力跃上船栏,断红梅的拐杖顿时又落了空

    庆澜气得跳脚,手中暗扣一把透骨钉,趁乱偷袭。

    慕狄霏幽正全神贯注对付围攻之人,忽见暗器破空而来,心下一凝,想要闪避已是不及,一枚透骨钉直没入肺,痛得他呼吸一滞,腰间顿时又中了一拐,丹田气息翻涌,张口喷出几口鲜血,往后一个踉跄栽倒,再也爬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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