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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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闻鲁人豪爽多义，这济南正是山东首府，既来之，不可不游。此时心无羁绊，走马观花随之信步。遇一军品小店，选了一双六寸腰单皮军靴，换穿之后，立觉大有脚踏实地之感，厚实稳重，尤其是包钢鞋头，虽然比不得部队装备，但也颇具久违般的亲切，在北方秋高气爽的氛围中，分外神清气爽。
究竟是北方城市，未及十点，家家户户几乎都关门就寝了，只有极少的小店还亮着灯，同繁华的南方相比，真是冷清多了。旅舍简朴却很宽敞，只是登记时极为较真，好在王天罡早想好了一通理由，何去何从都交代得极为合理，也就未因此有了麻烦。济南的这个夜晚无疑是长时间来第一个彻底放松的休整之夜，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悠悠醒转，浑身舒泰，只觉自己同山东甚是有缘。
山东人果然大气，随便点了两个菜，老大的盘子直装得满满当当，早知如此，一个菜便也多了。不过吃来味道较为粗咸，口味很重，两个菜只夹得几筷，米饭倒去了三碗，正待起身，忽见店中客人突然离座，有两桌还是刚刚点好菜在等的，顷刻间走了个一干二净，老板同老板娘以及几个服务员都是一脸苦笑。朝门口看去，原来一个粗壮的汉子，也就二十五六岁的样子，着了一双胶鞋，袖子裤管都挽得老高，捏了一把杀猪的大菜刀怒目立在门前。王天罡坐在里侧，可能那大汉来到门口已被有些客人看见，大家伙儿那肯惹上麻烦，是以赶紧开溜。大汉看来意在老板，所以并不为难众人，王天罡看那大汉虽是瞪了双眼，却是红红脸膛方方正正，正是山东大汉的形象，并非奸恶之徒。心想左右无事，不妨坐观。
大汉就这么站在门口，也不进来。老板与老板娘低声交谈，老板娘明显是又急又气的样子。老板叹了口气，换了一副客客气气的笑脸迎上：“兄弟，这三天你每天过来，客人都给你吓跑了。”大汉听老板这么一说，蹭蹭两步跨进，看准右边桌台，“呼”地一刀狠剁下去，小半个菜刀都陷进木桌，好在是一张空桌，否则剩菜剩饭还不溅落一地。老板和伙计们都吓了一跳，老板退出几步才说：“兄弟，你哥的事确与本店无关，本店本小利薄，你就不要胡搅蛮缠了吧。”大汉一脚踏在凳上，一手叉腰，指了老板“呸”往旁边吐了口痰，粗声大气道：“我哥出了事，我找不上别人，只好找你！”老板无奈之极，道：“好，你说出个道理来。”大汉左瞅右看，看见王天罡在座，突有欣喜之意，大咧咧走到身边说：“这位大哥，你做个中间人，听我讲，看看是谁有理。”老板见大汉去找王天罡，不禁对王天罡又一阵苦笑，笑容中大有歉疚之意，意思是说店中之事竟拖上客人，甚是过意不去。
大汉看了看王天罡，又转向老板一指，说：“我哥大前天在这里吃饭，出去便出了车祸，开车的人跑了，我哥撞断了腿，现在还在医院，我哥和我可好咧。”老板急道：“我们开的是饭店，客人要吃饭，当然要招待，你哥来也是客人，再说又不是我们撞了他。”大汉一拍胸膛，气更粗了，两眼更是瞪得老圆，盯了老板，大声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你这老板太不讲理，要不是我妈说过不能打人，看我不扇你才怪。”又说：“你凭什么敢说我妈不好。”老板奇道：“我何时说过你妈不好，压根一个字都没讲过。”大汉又“呸”，“呸”两口，怒道：“你既然没说我妈不好，那就是承认我妈很好了。”老板哭笑不得，心想，适才他说他妈叫他不可打人，证明其母颇善，说她一声好也就是了。当下道：“我虽然未见过你妈，但想来她是个讲道理的好人。”故意将“讲道理”三字加了语气，不料大汉并不领情，依然怒道：“你这个老板果然好不讲理，既然没见过我妈，怎知她好，再说我妈过世已十多年了，你哪里能见。不过你说我妈是个好人，倒是说得很对。”说到后来，眼圈倒有些红了。又道：“你既知我妈讲理，那她说的总是有理的吧？”老板不想跟他计较，又想这大汉自幼丧母，也是可怜，谁要说他妈不好，定是不依不饶。于是说：“我想也是有理的吧。”大汉这才息了一些怒气，说道：“好！你听着！我妈说过叫我们哥俩不要到外头吃饭，说外面又脏，老板心肠又黑，又贵。我妈都这么说了，当然很有道理。你既然心肠不好，便不可能是讲道理的人。”听到这，王天罡明了这大汉并非恶徒，只是头脑转不过弯来，遇事一根筋而已。不过此人虽憨，倒也极重亲情，有些可爱。老板自然也知道大汉脑筋有些不太好使，但倘若不与争辩，只怕这大汉更认定自己有理，要是就此赖上，那是倒霉之极，不知要索赔多少。不免皱了皱眉，回道：“就算你妈讲的有理，可是你哥自己来的，如何怪得我们。再说，你哥出事，你该去找肇事之人才是啊！不过你既非得认为本店有错，我们就把你哥花的饭钱退回，好不好？”王天罡也觉得老板冤枉，这么说也算得体，谅那大汉也会接受。不想大汉听罢，甚是奇怪地看着老板，片刻才道：“我讲了半天，就算是牛也该懂了，你这人真的是不可理喻。知道我妈说的都有道理，那我哥来，你就不该让他吃饭。”老板急了：“我不识得你妈，你妈又没跟我打过招呼。”大汉又怒了：“口口声声只说没见过我妈，怎知我妈有道理，简直是自相矛盾，岂有此理！好了，就算你猜的，我也不跟你计较。你还说我妈没跟你打过招呼，我妈去世这么多年，再说她根本不知我哥要来这里，怎么可能跟你先打招呼，我妈知道你谁啊。”所有人包括王天罡至此都有些晕了。大汉扫了众人一眼，接着道：“开车的人我哥也没看清楚，既然他都不知是谁，你还叫我去找，嘿嘿，我妈说得对，你心肠不好，难不成让我把所有开车的人都找一遍？就算把济南的司机都找过了，那人是外地司机怎办？想累死我不成！我哥不在你这吃饭，就不会在门口被撞，这明摆是你害了我哥，医生说我哥的腿几个月就可以好了，本来等几个月也就算了，你现在又想害我。”老板愕然：“我想害你？”“当然，我妈说过，人最要紧是有志气，不可贪图钱财。我哥既然吃了饭，付钱是天经地义的事，你却说要退钱给我，害我违背我妈的话，成贪财的小人，我如果应了你，就不是几个月能好了，便是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老板知道再谈也是枉然，就道：“有理没理的，也不去谈了，你想怎么办吧？”大汉摇摇头道：“你这人实在无药可治，我说了许多道理就是要你知错，不明白道理又有什么可谈。”老板有些火了，忍气道：“好、好、我们没理，你究竟想要怎么办？”大汉终于一笑：“你早认错不就行了，前两日我就是看你主不主动，你也真是顽固，今日害我大费口舌。好吧，你既然承认无理，我就指点你改正的办法，我妈说过，帮人就要帮到底。”顿了顿：“首先，你要去医院给我哥说你没有按我妈说的话做，是没有道理的。然后，你随我去我妈灵前认个错，那就行了。”众人万料不到这大汉会这般说来，均觉不可思议。
老板望了老板娘一眼，会意之间，均想只要这大汉再不捣乱，这点要求便也无妨，当下点头应了。大汉大喜，欣然道：“那我明日一早便来等你同去。”又道：“既然应了我，我也须向你赔礼，刚才我一气之下，砍坏了你家桌子，是我不对。我妈说过，不可损人财物。你等我一等。”不待众人回应，操刀便走了出去，一刻钟后，那大汉扛了半片猪肉回来，直有一百来斤，往地上一放，道：“我是个杀猪的，这猪肉拿去抵了吧！”老板推辞不过，只得收了。老板娘也变得笑语晏晏，同众伙计抬进了内厨。王天罡见事已了，便向各位告辞，大汉连连称谢，老板只不肯收钱，王天罡却不过，只好作罢。
出得店来，回想方才之事，想那大汉虽是痴蛮，却也豪直，老板等人，也是直性得很，山东人果然爽快。一边想着，不住莞尔，只感胸臆间有说不出的畅快，种种隐约的不快居然烟消云散。
济南城转了几圈，再也未遇特别之事，想到此去离北京不远，不如就去走走。王天罡祖籍辽宁，自是对北方的粗犷广袤有天生的钟情。以往读书，入伍乃至去台湾等地，却不似现在这般自由自在，兴之所至，全依了自己心念而往。全没有预加什么目的，可以尽情地体味世事人情，但觉大千世界，实在精彩分呈。
北京城高楼大厦不少，然与南方城市的繁华喧嚣又大有不同，显得磅礴大气，气势雄伟，处处都透着一股王者之象。王天罡一早到京，就来到了长安街上，接下来就去了故宫、景山等处游览，天安门广场的宽阔、故宫的瑰丽宏大，一件件刻画着历史印记的文物、建筑不免使王天罡感慨万千，自己足下的这片土地，曾几何时许是正有千军万马列队行过，九五之尊的帝皇怕是万料不到禁宫大院会成凡夫俗子的公园，真可谓时移世易，沧海桑田了。
可是住宿实在麻烦，王天罡可不愿在北京城中露宿，附近的宾馆旅舍管制甚严，没有身份证明说什么也不让入住。王天罡一来已略有疲劳之感，不觉有些心烦，转来转去，也不知到了哪条街上。见街边墙上有处报栏，百无聊赖便过去看了，好几张不同的报纸，内容却是大同小异，也无心细看。浏览间忽然看到一则广告，写着招聘两字，细观是一家贸易公司的招聘公告，其中有一总经理助理职位要求男性，三十以内，懂驾驶，须有大学或部队经历，学过武术散打者更佳。再往下看，什么待遇优厚，包食宿，应聘者可二十四小时联络等等，后面是电话号码。
王天罡在深圳求职未果，至今从未在公司做过，看要求自己十分相符，就觉得有些心动，又想如若成了，也可免露宿之苦，反正此后如何打算尚无计划，不如试它一试。找一家公用电话拨了，对方问明王天罡求职岗位后，颇显热情，乘车路线，到某某大厦几楼等等均一一告知。
王天罡换了几次车，也不知到了城东城西，期间车塞了好几次，到时已经颇晚。好在北京的街灯很亮，大厦约有二十多层高，一楼大堂宽敞明亮，门口两边各立着一名保安打扮的门卫，大堂中有负责管理的人员，得知王天罡要去应聘，便指明了电梯方向。王天罡到了九楼，一出电梯，便见好大一块牌子，浮凸的是“京成集团”四个大字，很明显整整一层都属其有，地上整个铺着暖灰色的地毯。绕过屏风，空间非常开阔，中间是偌大的一个大厅，周边用玻璃墙隔起一间间办公室，此时已晚，大都熄了灯，只有靠里的几间还灯火通明，大厅对过布置有长长的沙发，有七八人坐在上面，无人言语。一会儿有一黑衣男子打里间出来，向那干人一招手，就有一人起身进去，那男子看到王天罡，只手势示意去坐，便回身进了里间。王天罡一想，说不定这些人都是竞聘同职之人。几分钟之后，里面隐隐传来劈劈啪啪的声响，好像有人在里面打架，又过一会，刚刚进去的人垂头丧气被黑衣人送出，还伸手捂了侧脸，似是怕人看到。黑衣人直送那人进了电梯才回身看了众人一眼，低声说：“老总说了，大家一齐进去。”大家鱼贯而入，黑衣人领着大家穿过两个办公室，这两个办公室整整齐齐放满了桌椅等办公之物，只是无人在岗。黑衣人推开一扇玻璃门，招呼大家进去，走过一条短短的甬道，一拐弯，却是又一个明亮的大间，一张宽大的大班台后面端坐着一个中年男子，着了雪白的衬衫，身后左右各站有一个大汉，颇具威势。其后是一整面镀了膜的玻璃幕墙，影影绰绰可以看到北京城的万家灯火，远处街道中的车象萤火虫般在墙上流动。除大班台前放了两把靠椅外，更无一桌一凳，前后左右各有二十米左近，又是空旷又是肃穆。中年人长眉细目，打量了来人一眼，缓缓地抽了口烟，专注地掸了掸烟灰，这才冲黑衣人抬了抬下颌。王天罡一行面对中年人靠墙列作一排，黑衣人见中年人示意，便走前两步，面向一行人站定，开口道：“罗总待会儿有急事要走，所以不能一个个地亲自接见。诸位想必是都看了广告，广告呢不便太过明言，我们罗总最近常出差，请这个助理呢，自然需要随行。除了机灵忠诚外，主要是要求身手了得，也就是说要很能打，而且要非常厉害，另外枪支最好也要在行。如果自认为不太合适的，现在就说出来，不妨请便。”说完看定众人，众人一听，几个人互望看了看，有人小声说道：“枪我没有碰过，武术倒学过几年。”黑衣人道：“如果你身手实在出众，我们倒可以教你用枪。不过你要想清楚，所谓能打，有时要面对多人围攻的，而且是性命相搏。”那人不再吱声，另外有人窃窃私语：“看来要招的是保镖。”黑衣人目注各人神情，走到道口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便有四个人默默走了。连王天罡在内，还剩三人。黑衣人又道：“那你们三人先比试比试吧。”指了指另外两人，又指了指场中，随即退开，两个人对看一看，踏前几米，相对而立，一人忽然起腿，另一人一退，马上还了一腿。王天罡近日心情既松，可就没有荒废功夫，临睡前总要痛痛快快活动一番，之后还要打坐静思，轻松愉快之下，倒觉得对格击又有了更多领悟，身手较前大有进展，只是缺少机会一试。此刻见二人动上了手，只觉得非常之一般。两个人身高体重不相上下，你一拳我一腿还很保守，看来谁都生怕一下子失了手被对方占了便宜。
那两条大汉脸上甚是不屑，罗总也皱了皱眉颇为不耐。这时两人中一人又是一脚直击，对方一把接住，拧身绊腿就欲摔掼，另一人见势不妙，忙伸手抱住了对方颈项，结果二人一齐扑跌，在地翻滚起来，一会儿我在你上，一忽儿在下，看得王天罡都耐不住了。也不管其他人怎想，上前一掀，把两个都揪了起来，两个打了半天，脸上手上都有擦伤，兼且用力久了，胸口一起一伏直喘粗气。黑衣人欲要过来，见罗总摆了摆手，即停住不动。两人见王天罡插上，顿时忘了刚才争斗，一齐瞪了王天罡，大有愤愤然之意。王天罡只微微一笑，道：“两位哪里学武？”二人异口同声，想是故意要说给罗总听：“我是某某体育学院武术系的。”“我是某省武术队的。”说完头一抬，微有傲意。王天罡点点头，道：“这样吧，二位不忙先打，你们齐上，把我打败了再比如何？”说完退后半步，两人气急，右侧人觑定王天罡左脸，一垫步就是一拳直击，左侧的起右脚往他腹胃就蹬。王天罡一幌，已转了个身，右手早握住了出拳人的右腕，腿击固然落了空，同时左掌已劈到使腿人前胸，这还是手下留情，否则掌缘砍到喉结，登时便可要命。右手借势一带，带得人跟着冲转，回左手大开虎口，正赶上一人将喉结送来，用腿轻轻一勾，两人一前一后都颓然倒了。二人站起，对望一眼，知道同对手差距太大，脸有愧色，垂了头自觉辞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究竟是北方城市，未及十点，家家户户几乎都关门就寝了，只有极少的小店还亮着灯，同繁华的南方相比，真是冷清多了。旅舍简朴却很宽敞，只是登记时极为较真，好在王天罡早想好了一通理由，何去何从都交代得极为合理，也就未因此有了麻烦。济南的这个夜晚无疑是长时间来第一个彻底放松的休整之夜，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悠悠醒转，浑身舒泰，只觉自己同山东甚是有缘。
山东人果然大气，随便点了两个菜，老大的盘子直装得满满当当，早知如此，一个菜便也多了。不过吃来味道较为粗咸，口味很重，两个菜只夹得几筷，米饭倒去了三碗，正待起身，忽见店中客人突然离座，有两桌还是刚刚点好菜在等的，顷刻间走了个一干二净，老板同老板娘以及几个服务员都是一脸苦笑。朝门口看去，原来一个粗壮的汉子，也就二十五六岁的样子，着了一双胶鞋，袖子裤管都挽得老高，捏了一把杀猪的大菜刀怒目立在门前。王天罡坐在里侧，可能那大汉来到门口已被有些客人看见，大家伙儿那肯惹上麻烦，是以赶紧开溜。大汉看来意在老板，所以并不为难众人，王天罡看那大汉虽是瞪了双眼，却是红红脸膛方方正正，正是山东大汉的形象，并非奸恶之徒。心想左右无事，不妨坐观。
大汉就这么站在门口，也不进来。老板与老板娘低声交谈，老板娘明显是又急又气的样子。老板叹了口气，换了一副客客气气的笑脸迎上：“兄弟，这三天你每天过来，客人都给你吓跑了。”大汉听老板这么一说，蹭蹭两步跨进，看准右边桌台，“呼”地一刀狠剁下去，小半个菜刀都陷进木桌，好在是一张空桌，否则剩菜剩饭还不溅落一地。老板和伙计们都吓了一跳，老板退出几步才说：“兄弟，你哥的事确与本店无关，本店本小利薄，你就不要胡搅蛮缠了吧。”大汉一脚踏在凳上，一手叉腰，指了老板“呸”往旁边吐了口痰，粗声大气道：“我哥出了事，我找不上别人，只好找你！”老板无奈之极，道：“好，你说出个道理来。”大汉左瞅右看，看见王天罡在座，突有欣喜之意，大咧咧走到身边说：“这位大哥，你做个中间人，听我讲，看看是谁有理。”老板见大汉去找王天罡，不禁对王天罡又一阵苦笑，笑容中大有歉疚之意，意思是说店中之事竟拖上客人，甚是过意不去。
大汉看了看王天罡，又转向老板一指，说：“我哥大前天在这里吃饭，出去便出了车祸，开车的人跑了，我哥撞断了腿，现在还在医院，我哥和我可好咧。”老板急道：“我们开的是饭店，客人要吃饭，当然要招待，你哥来也是客人，再说又不是我们撞了他。”大汉一拍胸膛，气更粗了，两眼更是瞪得老圆，盯了老板，大声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你这老板太不讲理，要不是我妈说过不能打人，看我不扇你才怪。”又说：“你凭什么敢说我妈不好。”老板奇道：“我何时说过你妈不好，压根一个字都没讲过。”大汉又“呸”，“呸”两口，怒道：“你既然没说我妈不好，那就是承认我妈很好了。”老板哭笑不得，心想，适才他说他妈叫他不可打人，证明其母颇善，说她一声好也就是了。当下道：“我虽然未见过你妈，但想来她是个讲道理的好人。”故意将“讲道理”三字加了语气，不料大汉并不领情，依然怒道：“你这个老板果然好不讲理，既然没见过我妈，怎知她好，再说我妈过世已十多年了，你哪里能见。不过你说我妈是个好人，倒是说得很对。”说到后来，眼圈倒有些红了。又道：“你既知我妈讲理，那她说的总是有理的吧？”老板不想跟他计较，又想这大汉自幼丧母，也是可怜，谁要说他妈不好，定是不依不饶。于是说：“我想也是有理的吧。”大汉这才息了一些怒气，说道：“好！你听着！我妈说过叫我们哥俩不要到外头吃饭，说外面又脏，老板心肠又黑，又贵。我妈都这么说了，当然很有道理。你既然心肠不好，便不可能是讲道理的人。”听到这，王天罡明了这大汉并非恶徒，只是头脑转不过弯来，遇事一根筋而已。不过此人虽憨，倒也极重亲情，有些可爱。老板自然也知道大汉脑筋有些不太好使，但倘若不与争辩，只怕这大汉更认定自己有理，要是就此赖上，那是倒霉之极，不知要索赔多少。不免皱了皱眉，回道：“就算你妈讲的有理，可是你哥自己来的，如何怪得我们。再说，你哥出事，你该去找肇事之人才是啊！不过你既非得认为本店有错，我们就把你哥花的饭钱退回，好不好？”王天罡也觉得老板冤枉，这么说也算得体，谅那大汉也会接受。不想大汉听罢，甚是奇怪地看着老板，片刻才道：“我讲了半天，就算是牛也该懂了，你这人真的是不可理喻。知道我妈说的都有道理，那我哥来，你就不该让他吃饭。”老板急了：“我不识得你妈，你妈又没跟我打过招呼。”大汉又怒了：“口口声声只说没见过我妈，怎知我妈有道理，简直是自相矛盾，岂有此理！好了，就算你猜的，我也不跟你计较。你还说我妈没跟你打过招呼，我妈去世这么多年，再说她根本不知我哥要来这里，怎么可能跟你先打招呼，我妈知道你谁啊。”所有人包括王天罡至此都有些晕了。大汉扫了众人一眼，接着道：“开车的人我哥也没看清楚，既然他都不知是谁，你还叫我去找，嘿嘿，我妈说得对，你心肠不好，难不成让我把所有开车的人都找一遍？就算把济南的司机都找过了，那人是外地司机怎办？想累死我不成！我哥不在你这吃饭，就不会在门口被撞，这明摆是你害了我哥，医生说我哥的腿几个月就可以好了，本来等几个月也就算了，你现在又想害我。”老板愕然：“我想害你？”“当然，我妈说过，人最要紧是有志气，不可贪图钱财。我哥既然吃了饭，付钱是天经地义的事，你却说要退钱给我，害我违背我妈的话，成贪财的小人，我如果应了你，就不是几个月能好了，便是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老板知道再谈也是枉然，就道：“有理没理的，也不去谈了，你想怎么办吧？”大汉摇摇头道：“你这人实在无药可治，我说了许多道理就是要你知错，不明白道理又有什么可谈。”老板有些火了，忍气道：“好、好、我们没理，你究竟想要怎么办？”大汉终于一笑：“你早认错不就行了，前两日我就是看你主不主动，你也真是顽固，今日害我大费口舌。好吧，你既然承认无理，我就指点你改正的办法，我妈说过，帮人就要帮到底。”顿了顿：“首先，你要去医院给我哥说你没有按我妈说的话做，是没有道理的。然后，你随我去我妈灵前认个错，那就行了。”众人万料不到这大汉会这般说来，均觉不可思议。
老板望了老板娘一眼，会意之间，均想只要这大汉再不捣乱，这点要求便也无妨，当下点头应了。大汉大喜，欣然道：“那我明日一早便来等你同去。”又道：“既然应了我，我也须向你赔礼，刚才我一气之下，砍坏了你家桌子，是我不对。我妈说过，不可损人财物。你等我一等。”不待众人回应，操刀便走了出去，一刻钟后，那大汉扛了半片猪肉回来，直有一百来斤，往地上一放，道：“我是个杀猪的，这猪肉拿去抵了吧！”老板推辞不过，只得收了。老板娘也变得笑语晏晏，同众伙计抬进了内厨。王天罡见事已了，便向各位告辞，大汉连连称谢，老板只不肯收钱，王天罡却不过，只好作罢。
出得店来，回想方才之事，想那大汉虽是痴蛮，却也豪直，老板等人，也是直性得很，山东人果然爽快。一边想着，不住莞尔，只感胸臆间有说不出的畅快，种种隐约的不快居然烟消云散。
济南城转了几圈，再也未遇特别之事，想到此去离北京不远，不如就去走走。王天罡祖籍辽宁，自是对北方的粗犷广袤有天生的钟情。以往读书，入伍乃至去台湾等地，却不似现在这般自由自在，兴之所至，全依了自己心念而往。全没有预加什么目的，可以尽情地体味世事人情，但觉大千世界，实在精彩分呈。
北京城高楼大厦不少，然与南方城市的繁华喧嚣又大有不同，显得磅礴大气，气势雄伟，处处都透着一股王者之象。王天罡一早到京，就来到了长安街上，接下来就去了故宫、景山等处游览，天安门广场的宽阔、故宫的瑰丽宏大，一件件刻画着历史印记的文物、建筑不免使王天罡感慨万千，自己足下的这片土地，曾几何时许是正有千军万马列队行过，九五之尊的帝皇怕是万料不到禁宫大院会成凡夫俗子的公园，真可谓时移世易，沧海桑田了。
可是住宿实在麻烦，王天罡可不愿在北京城中露宿，附近的宾馆旅舍管制甚严，没有身份证明说什么也不让入住。王天罡一来已略有疲劳之感，不觉有些心烦，转来转去，也不知到了哪条街上。见街边墙上有处报栏，百无聊赖便过去看了，好几张不同的报纸，内容却是大同小异，也无心细看。浏览间忽然看到一则广告，写着招聘两字，细观是一家贸易公司的招聘公告，其中有一总经理助理职位要求男性，三十以内，懂驾驶，须有大学或部队经历，学过武术散打者更佳。再往下看，什么待遇优厚，包食宿，应聘者可二十四小时联络等等，后面是电话号码。
王天罡在深圳求职未果，至今从未在公司做过，看要求自己十分相符，就觉得有些心动，又想如若成了，也可免露宿之苦，反正此后如何打算尚无计划，不如试它一试。找一家公用电话拨了，对方问明王天罡求职岗位后，颇显热情，乘车路线，到某某大厦几楼等等均一一告知。
王天罡换了几次车，也不知到了城东城西，期间车塞了好几次，到时已经颇晚。好在北京的街灯很亮，大厦约有二十多层高，一楼大堂宽敞明亮，门口两边各立着一名保安打扮的门卫，大堂中有负责管理的人员，得知王天罡要去应聘，便指明了电梯方向。王天罡到了九楼，一出电梯，便见好大一块牌子，浮凸的是“京成集团”四个大字，很明显整整一层都属其有，地上整个铺着暖灰色的地毯。绕过屏风，空间非常开阔，中间是偌大的一个大厅，周边用玻璃墙隔起一间间办公室，此时已晚，大都熄了灯，只有靠里的几间还灯火通明，大厅对过布置有长长的沙发，有七八人坐在上面，无人言语。一会儿有一黑衣男子打里间出来，向那干人一招手，就有一人起身进去，那男子看到王天罡，只手势示意去坐，便回身进了里间。王天罡一想，说不定这些人都是竞聘同职之人。几分钟之后，里面隐隐传来劈劈啪啪的声响，好像有人在里面打架，又过一会，刚刚进去的人垂头丧气被黑衣人送出，还伸手捂了侧脸，似是怕人看到。黑衣人直送那人进了电梯才回身看了众人一眼，低声说：“老总说了，大家一齐进去。”大家鱼贯而入，黑衣人领着大家穿过两个办公室，这两个办公室整整齐齐放满了桌椅等办公之物，只是无人在岗。黑衣人推开一扇玻璃门，招呼大家进去，走过一条短短的甬道，一拐弯，却是又一个明亮的大间，一张宽大的大班台后面端坐着一个中年男子，着了雪白的衬衫，身后左右各站有一个大汉，颇具威势。其后是一整面镀了膜的玻璃幕墙，影影绰绰可以看到北京城的万家灯火，远处街道中的车象萤火虫般在墙上流动。除大班台前放了两把靠椅外，更无一桌一凳，前后左右各有二十米左近，又是空旷又是肃穆。中年人长眉细目，打量了来人一眼，缓缓地抽了口烟，专注地掸了掸烟灰，这才冲黑衣人抬了抬下颌。王天罡一行面对中年人靠墙列作一排，黑衣人见中年人示意，便走前两步，面向一行人站定，开口道：“罗总待会儿有急事要走，所以不能一个个地亲自接见。诸位想必是都看了广告，广告呢不便太过明言，我们罗总最近常出差，请这个助理呢，自然需要随行。除了机灵忠诚外，主要是要求身手了得，也就是说要很能打，而且要非常厉害，另外枪支最好也要在行。如果自认为不太合适的，现在就说出来，不妨请便。”说完看定众人，众人一听，几个人互望看了看，有人小声说道：“枪我没有碰过，武术倒学过几年。”黑衣人道：“如果你身手实在出众，我们倒可以教你用枪。不过你要想清楚，所谓能打，有时要面对多人围攻的，而且是性命相搏。”那人不再吱声，另外有人窃窃私语：“看来要招的是保镖。”黑衣人目注各人神情，走到道口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便有四个人默默走了。连王天罡在内，还剩三人。黑衣人又道：“那你们三人先比试比试吧。”指了指另外两人，又指了指场中，随即退开，两个人对看一看，踏前几米，相对而立，一人忽然起腿，另一人一退，马上还了一腿。王天罡近日心情既松，可就没有荒废功夫，临睡前总要痛痛快快活动一番，之后还要打坐静思，轻松愉快之下，倒觉得对格击又有了更多领悟，身手较前大有进展，只是缺少机会一试。此刻见二人动上了手，只觉得非常之一般。两个人身高体重不相上下，你一拳我一腿还很保守，看来谁都生怕一下子失了手被对方占了便宜。
那两条大汉脸上甚是不屑，罗总也皱了皱眉颇为不耐。这时两人中一人又是一脚直击，对方一把接住，拧身绊腿就欲摔掼，另一人见势不妙，忙伸手抱住了对方颈项，结果二人一齐扑跌，在地翻滚起来，一会儿我在你上，一忽儿在下，看得王天罡都耐不住了。也不管其他人怎想，上前一掀，把两个都揪了起来，两个打了半天，脸上手上都有擦伤，兼且用力久了，胸口一起一伏直喘粗气。黑衣人欲要过来，见罗总摆了摆手，即停住不动。两人见王天罡插上，顿时忘了刚才争斗，一齐瞪了王天罡，大有愤愤然之意。王天罡只微微一笑，道：“两位哪里学武？”二人异口同声，想是故意要说给罗总听：“我是某某体育学院武术系的。”“我是某省武术队的。”说完头一抬，微有傲意。王天罡点点头，道：“这样吧，二位不忙先打，你们齐上，把我打败了再比如何？”说完退后半步，两人气急，右侧人觑定王天罡左脸，一垫步就是一拳直击，左侧的起右脚往他腹胃就蹬。王天罡一幌，已转了个身，右手早握住了出拳人的右腕，腿击固然落了空，同时左掌已劈到使腿人前胸，这还是手下留情，否则掌缘砍到喉结，登时便可要命。右手借势一带，带得人跟着冲转，回左手大开虎口，正赶上一人将喉结送来，用腿轻轻一勾，两人一前一后都颓然倒了。二人站起，对望一眼，知道同对手差距太大，脸有愧色，垂了头自觉辞出。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