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折花镜 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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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安心，大夫说你脉象正常，大概是有些体虚才会昏昏沉沉。”杨行轻轻在初瑶床沿坐下，抚着她的长发。
“莫不是要吃苦药水？”初瑶最知道哥哥的心疼，倒是更会借着这点撒娇，即便无病，只要她说声不舒服，杨行便非要逼着大夫说出缘由来，因此大夫总是接着‘体虚’搪塞。
“不需吃药，只需多进补。”
“补药也难下咽。”
“妹妹莫任性。”
初瑶扭头背向杨行：“大夫手里出药方，哪有补的？哥哥终日忙，从不惦记过妹妹，只晓得责备我任性。”
这句说的杨行不自在，他何时没有把初瑶放在心上？心里有几分是兄妹情，又有几分不是？总之这情意早已溶在他血里，难舍难分。
“妹妹病时，我不曾忙过。明日让小翠买些怡酥，就着吃，就不怕苦。”
“哥哥的意思是，这回留在家里照顾初瑶么？”初瑶又扭过身来。
“自然，妹妹安心修养，有什么事，我先暂推了就是。”
初瑶笑了，或许是这闭月羞花的一笑，院中的桃花落下几瓣。
可是白日里祝策没有来。
或许是等得心焦，即便是见了月光，初瑶也肯卸下妆饰。
“小姐，你莫心急，备礼有讲究，再说，不见得有人夜里提亲，祝公子明天定到。”
“说是如此，倒是也派个下人传话。”
“要么我现在去问问阿佐”
“不许！只一日，倒显得我急着嫁！”初瑶倒不是在乎这，小翠嘴急，见了阿佐定是全盘托出。下人之间，一传十，十传百，她进了祝家，哪还有威风？
“拆了吧！”初瑶自己动手松发钗。
“是。”
拆开繁美的花饰，折花镜里两张脸倒有几分相似，初瑶有了主意。
“小翠，我要梳你的发结。”
小翠讶异地看着初瑶，下人的发辫，粗粗略略，怎么能配得上主子身份。
“呆什么？叫你梳便是。”
小翠也没含糊，梳的格外细致，生怕梳不好挨罚。梳完了，初瑶又要她把衣服褪下，换上她的衣服。
“小姐，你这是……”
初瑶拿起折花镜，嘱咐道：“我今日想了许久，这镜子是珍稀之物，终究不能接受，还是拿去还祝哥哥罢。若是久留，今夜定难以入眠。我现在便去祝家亲自还上，你在这里呆着，若是哥哥来应我睡了便是。”
“可这身打扮……”
“若是让人撞见，名声不好。”
“小姐，我冷。”初瑶并没在意小翠光着身子，她的衣服被初瑶全剥去。
“你莫碰我衣裳，若是嫌冷，拿褥子捂着。”说着初瑶便出了房门。
到后门做个手势，见是小翠的身影，阿宽放行。杨府和祝家离得不远，也不近。初瑶走不得远路，快到祝家时已是累的难接气。几日推着一辆板车从她身边走过，车上都是些字画书籍。
夜半运东西，好生奇怪！初瑶没有细想，祝家后门已在眼前。后门微敞开，初瑶推开门，都无人看守，祝家内灯火明亮，却没一个人。
莫不是都睡了？
初瑶穿过旁院到主房，这屋子她来了多次，并不陌生。祝策房内光线晃动，窗影可以看出有两个人，一男一女，都提着烛台，屋内四处搜着什么。初瑶凑近门边，房内说话声清晰。
“做标记的书画已全部送走。”声音来自女子，温柔却不是这地口音。
“这些饰品你辨下，需带走的都收好，其他的明日换作盘缠。”这是祝策的声音。
初瑶吃了一惊，祝策要走？
女子有些不甘心：“书画都带得，首饰却要变卖。”
“你懂得甚么？一张画，满罗的翡翠也难买到。现在银两不足，能多换些就换。”
“相公，真得走么？”
相公！初瑶有些晕眩。
“自然，母亲和下人都已送走，我们明日也得快马加鞭赶上。”
“你说过，和大理这一战打不起来，又怎的必走。”
“你有所不知，当年我和杨行满心是对政事的报复，想拿下大理。但朝中意见纷杂，因此才秘派我去大理，一是了解大理国情，二是刺探当朝政客和大理往来军机。回想起，只是当时杨兄主战，却借我之口宣扬。现在时隔多年，杨行早以趋大势不主战，我因了解大理风土，又在此扎根，更是不主战。但现朝中有人拿当年事作挟，阻断杨行仕途，杨行自然要找替罪之人。他细细想过，才命人来大理寻我，以家母威吓，令我回乡，又邀我到府上，探我的心思。我在大理多年，背谋反罪名易如反掌，杨行只需和朝中几位大臣通报，祝家便有九族之罪。”
“原来如此，相公才想到让杨家妹子拖住杨行，只可怜她，对相公一往情深。我听说杨初瑶貌美如花，相公真不动心？”
“玉舒，你莫多虑。”
“我出身贫寒，也不曾习字读书，承蒙相公厚爱。若是相公嫌弃，玉舒也无半句怨言。”
“夫人何出此言？”
“奴婢听说相公把折花镜赠与杨初瑶。”
“此物对我意义重大，不想带走，又不愿换成银两，赠与杨家定能妥善保存。”
“还是相公考虑周全。”
“待到明日未时，我们便动身。”
“未时易起疑。”
“无妨，府内只剩几名随从，扮作去附近镇子置办礼品便是。”
“杨行若是发觉……”
“我算过，为求母亲稳当，已安排先行，我俩从近路尾随，快马加鞭，杨行必定追不及，只要入了大理，便有人接应。”
“天色已晚，相公先去休息，妇人家的饰物我来处置。”
“劳烦娘子。”
初瑶连忙转身就走，速速离开祝宅，回杨府的路上，她什么也没想，只是不自觉地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几乎要奔跑起来。可是她不能奔跑，凤头鞋儿一个踉跄，跌在地上。跌，也许是鞋儿跌，左脚的鞋孤零零落在眼前；也许是人儿跌，细柔的掌心被沙土磨破皮；也许是心儿跌，无数看不见的碎片四散在空中。
“小姐，你的衣裳……哎呀！手伤着了！”小翠裹着褥子，看着站在房门外，呆愣愣的初瑶，禁不住大呼。
初瑶连忙把小翠推进屋，把门关上。
原本就担心初瑶的杨行被夜深人静的这一阵吵闹惊醒，也没顾及披件衣裳，匆匆忙地来到初瑶房前，也没顾得上敲门，直接推开。
初瑶坐在床上，小翠伺候着。只是初瑶面色难看，小翠衣裳虽然工整却有些脏。
“怎么回事！”杨行冲着小翠大喝。
“这……我……”小翠支支吾吾的不知该如何辩解。
“哥哥莫怪小翠，我噩梦惊吓而已。”初瑶的手藏在被窝里，不敢让杨行看见。
杨行在初瑶床边坐下：“这般面色……我立刻派人去叫大夫。”
初瑶笑笑，一脸轻松：“哥哥莫急，我已经无事，这一场梦惊出一身汗来，到觉得舒适许多。”
“若真是这般就好，需吃点什么压压惊？”
“不必，哥哥切勿担心，好好歇息。”
“那我就回房，有事需立即唤我。”杨行起身，却听到哐当的一声，低头一看，是面镜子。
初瑶有些心慌，刚才急着换上衣裳，就把折花镜塞在被窝里，竟然滑出。
“这面镜子做工精致，有几分眼熟。”杨行拾起镜子，仔细看。
初瑶看着杨行手中的镜子，花离枝，有几分不舍，有几分决断，她定下决心。
“此镜乃祝哥哥托人送来，明日劳烦哥哥送回去。”
“此话怎说？”
“我待他兄长般敬重，可祝哥哥却误会小妹的情谊，托下人送来此物以表相思。望哥哥代为回绝。”
“妹妹不曾对祝兄有意？”
“哥哥怎地这么说！”初瑶一脸生气，“若是祝哥哥误会也就罢了，连哥哥你也这般看轻小妹！”
“妹妹莫气，我也只是好心多问。”杨行倒宽心几分，原本还怕因为祝策闹僵兄妹关系，才必须去托人下手，现在自己动手更省几分力气。
“被那一场噩梦闹累了，哥哥也回房罢。”初瑶使性子钻进被窝，不再搭理杨行。
杨行也没有多问，小翠更是一头雾水，两人都离开这里。
夜里一场急雨，风雨声中似乎可听见微微啜泣随着满园桃花坠落。
后篇
多年后，桃花浪漫时节。
“夫人，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摘下的桃花已送去祝公子坟前。”
“恩。”初瑶看着园中交错的枝丫，嘴角轻轻上翘。
“这光溜溜的景色不像是春天，夫人还喜欢？”
“春能驻多久，看它凋落落得悲哀，倒不如毁了。说起来，小翠，是时候给你找户人家了。”
“小翠不嫁，小翠要留在夫人身边。”
“都从小姐叫成了夫人，怎么能再留，你也莫辜负娘家阿宽的心意。”
“夫人，小翠只想一辈子伺候夫人。”
初瑶摇摇头：“你莫要等了，阿佐不会再回来。”
“小姐，你怎的知道？”
“那时你多次自愿去祝家我便猜到几分……忘了吧，当成散落的花瓣。”
“小姐忘得了祝公子么若不是杨少爷发现祝公子预谋造反，太太现在就是祝家夫人。”
“还没忘，或许，再过些时日便忘。”
“忘还能定时日”
“罢了罢了。”初瑶起身，转身便走，一圈金色圆盘般的光泽印上她的裙。
顺着光来的方向看去，荒芜院子中央的桃树上，一面镜子悬着，折着阳光。(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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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不是要吃苦药水？”初瑶最知道哥哥的心疼，倒是更会借着这点撒娇，即便无病，只要她说声不舒服，杨行便非要逼着大夫说出缘由来，因此大夫总是接着‘体虚’搪塞。
“不需吃药，只需多进补。”
“补药也难下咽。”
“妹妹莫任性。”
初瑶扭头背向杨行：“大夫手里出药方，哪有补的？哥哥终日忙，从不惦记过妹妹，只晓得责备我任性。”
这句说的杨行不自在，他何时没有把初瑶放在心上？心里有几分是兄妹情，又有几分不是？总之这情意早已溶在他血里，难舍难分。
“妹妹病时，我不曾忙过。明日让小翠买些怡酥，就着吃，就不怕苦。”
“哥哥的意思是，这回留在家里照顾初瑶么？”初瑶又扭过身来。
“自然，妹妹安心修养，有什么事，我先暂推了就是。”
初瑶笑了，或许是这闭月羞花的一笑，院中的桃花落下几瓣。
可是白日里祝策没有来。
或许是等得心焦，即便是见了月光，初瑶也肯卸下妆饰。
“小姐，你莫心急，备礼有讲究，再说，不见得有人夜里提亲，祝公子明天定到。”
“说是如此，倒是也派个下人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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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许！只一日，倒显得我急着嫁！”初瑶倒不是在乎这，小翠嘴急，见了阿佐定是全盘托出。下人之间，一传十，十传百，她进了祝家，哪还有威风？
“拆了吧！”初瑶自己动手松发钗。
“是。”
拆开繁美的花饰，折花镜里两张脸倒有几分相似，初瑶有了主意。
“小翠，我要梳你的发结。”
小翠讶异地看着初瑶，下人的发辫，粗粗略略，怎么能配得上主子身份。
“呆什么？叫你梳便是。”
小翠也没含糊，梳的格外细致，生怕梳不好挨罚。梳完了，初瑶又要她把衣服褪下，换上她的衣服。
“小姐，你这是……”
初瑶拿起折花镜，嘱咐道：“我今日想了许久，这镜子是珍稀之物，终究不能接受，还是拿去还祝哥哥罢。若是久留，今夜定难以入眠。我现在便去祝家亲自还上，你在这里呆着，若是哥哥来应我睡了便是。”
“可这身打扮……”
“若是让人撞见，名声不好。”
“小姐，我冷。”初瑶并没在意小翠光着身子，她的衣服被初瑶全剥去。
“你莫碰我衣裳，若是嫌冷，拿褥子捂着。”说着初瑶便出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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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运东西，好生奇怪！初瑶没有细想，祝家后门已在眼前。后门微敞开，初瑶推开门，都无人看守，祝家内灯火明亮，却没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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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瑶穿过旁院到主房，这屋子她来了多次，并不陌生。祝策房内光线晃动，窗影可以看出有两个人，一男一女，都提着烛台，屋内四处搜着什么。初瑶凑近门边，房内说话声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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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有些不甘心：“书画都带得，首饰却要变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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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相公才想到让杨家妹子拖住杨行，只可怜她，对相公一往情深。我听说杨初瑶貌美如花，相公真不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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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身贫寒，也不曾习字读书，承蒙相公厚爱。若是相公嫌弃，玉舒也无半句怨言。”
“夫人何出此言？”
“奴婢听说相公把折花镜赠与杨初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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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算过，为求母亲稳当，已安排先行，我俩从近路尾随，快马加鞭，杨行必定追不及，只要入了大理，便有人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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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烦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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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瑶连忙把小翠推进屋，把门关上。
原本就担心初瑶的杨行被夜深人静的这一阵吵闹惊醒，也没顾及披件衣裳，匆匆忙地来到初瑶房前，也没顾得上敲门，直接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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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杨行冲着小翠大喝。
“这……我……”小翠支支吾吾的不知该如何辩解。
“哥哥莫怪小翠，我噩梦惊吓而已。”初瑶的手藏在被窝里，不敢让杨行看见。
杨行在初瑶床边坐下：“这般面色……我立刻派人去叫大夫。”
初瑶笑笑，一脸轻松：“哥哥莫急，我已经无事，这一场梦惊出一身汗来，到觉得舒适许多。”
“若真是这般就好，需吃点什么压压惊？”
“不必，哥哥切勿担心，好好歇息。”
“那我就回房，有事需立即唤我。”杨行起身，却听到哐当的一声，低头一看，是面镜子。
初瑶有些心慌，刚才急着换上衣裳，就把折花镜塞在被窝里，竟然滑出。
“这面镜子做工精致，有几分眼熟。”杨行拾起镜子，仔细看。
初瑶看着杨行手中的镜子，花离枝，有几分不舍，有几分决断，她定下决心。
“此镜乃祝哥哥托人送来，明日劳烦哥哥送回去。”
“此话怎说？”
“我待他兄长般敬重，可祝哥哥却误会小妹的情谊，托下人送来此物以表相思。望哥哥代为回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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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怎地这么说！”初瑶一脸生气，“若是祝哥哥误会也就罢了，连哥哥你也这般看轻小妹！”
“妹妹莫气，我也只是好心多问。”杨行倒宽心几分，原本还怕因为祝策闹僵兄妹关系，才必须去托人下手，现在自己动手更省几分力气。
“被那一场噩梦闹累了，哥哥也回房罢。”初瑶使性子钻进被窝，不再搭理杨行。
杨行也没有多问，小翠更是一头雾水，两人都离开这里。
夜里一场急雨，风雨声中似乎可听见微微啜泣随着满园桃花坠落。
后篇
多年后，桃花浪漫时节。
“夫人，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摘下的桃花已送去祝公子坟前。”
“恩。”初瑶看着园中交错的枝丫，嘴角轻轻上翘。
“这光溜溜的景色不像是春天，夫人还喜欢？”
“春能驻多久，看它凋落落得悲哀，倒不如毁了。说起来，小翠，是时候给你找户人家了。”
“小翠不嫁，小翠要留在夫人身边。”
“都从小姐叫成了夫人，怎么能再留，你也莫辜负娘家阿宽的心意。”
“夫人，小翠只想一辈子伺候夫人。”
初瑶摇摇头：“你莫要等了，阿佐不会再回来。”
“小姐，你怎的知道？”
“那时你多次自愿去祝家我便猜到几分……忘了吧，当成散落的花瓣。”
“小姐忘得了祝公子么若不是杨少爷发现祝公子预谋造反，太太现在就是祝家夫人。”
“还没忘，或许，再过些时日便忘。”
“忘还能定时日”
“罢了罢了。”初瑶起身，转身便走，一圈金色圆盘般的光泽印上她的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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