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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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1花儿最喜欢听我讲外面的故事，讲起外面的故事来，花儿的眼睛就亮亮的，像星星一样一眨不眨地望着我。那时候她完全像个孩子模样，手里的针线活也不做了，给宝儿喂奶也不喂了，她就聚精会神的听我讲。讲什么都行，只要是外面发生的事，她一概都觉得新鲜好奇。花儿说来可怜，她活了这么大，从来没走出过生她养她的那片大山，这让我心里有些愧疚。我就想，让这个小可怜见见世面吧。我是个说得到就要做到的人。但是去哪儿好呢，要见大世面，当然最好的地方就是昆明了，但是昆明我不熟悉，一点也不熟悉。只是听人说那是个大地方，街道横的横竖的竖四通八达的，一般人走进去稍不留神就会迷了路。那个繁华啊更是车来车往，人多得像三伏天的苍蝇蚊子一样，到处闹嚷嚷的。我想想这昆明还是不去的好，至少等以后再说。这万一去了真把人弄丢了，那可就麻烦了。尤其是这时候我们的宝儿还小，大人丢了还是小事，这宝儿可是我们的命根子，一点也马虎不得。后来我想起一个地方来，曾经听人说，那地方是出宝石的地方，以前沙二小姐手上有一只手镯，翠生生绿茵茵的，漂亮极了。二小姐像宝贝一样戴着，轻易都不脱下来让人看。听二小姐说，那是只翡翠镯子，就来自那个地方。从地理位置上看，我们住的地方离那儿也不太远。想到了这里，尤其是想到了二小姐的手镯，我就决定下来了，我想那一定是个好地方，如果合适，我也要给花儿买上一只那样的手镯。让花儿美死。
这些想法我当时没给花儿说，只是在心里想。因为要出去手边总得有钱，再说，那时宝儿还太小，我想等宝儿长到四五岁的时候再出去，那时候他可以自己走很远的路了，大人也就不用太费心。
我们房后是一条马帮道，我当年跟随红军就是在这马帮道上因体力不支不慎从崖上滚下来的。这是进入藏区的一条必经之道。这条道上隔三差五就有马帮队从这里经过，他们大都是做烟土、茶叶和药材生意的。由于我们房子在路旁，经常会有马帮来歇脚，喝水。时间一长，也就认识了几个马锅头。这一行我原先也做过，有些经验。虽然那时赶马贩的是盐，但这种生活大同小异，差不了多少。
自从有了那个带花儿出去见世面的想法以后，我就开始打起了马帮的主意，因为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跟这些马帮做生意好，辛苦是辛苦，冒险也冒险，但相对来说，钱也来得容易些。于是，就和一个叫阿钦的马锅头搭上了伙。这人年纪比我大十来岁，长着一把络腮胡子，头发自然卷曲，鼻子挺直，两眼像老鹰眼睛一样明亮有神。阿钦常年戴个黑色的毡帽。腰间不离的是那把两尺多长的藏刀。由于长期的马帮生活，他基本上能说汉话。阿钦那时还只是小锅头，其实小锅头都还算不上。干什么都有个规矩，那时马帮一般说来是这样，五匹牲口才算一把，要五把才成为一小帮，有一个小锅头负责。而长期从事马帮生意的专业性的大马帮那就不一样了，这种马帮分为大锅头，二锅头和管事三个层面。大锅头是整个马帮的头号首领，也就是帮主。这个帮主当然不是等闲人物，他必须有勇有谋，对整个马帮队伍负责。同时还要对道路情况了如指掌，哪儿是驿站哪儿是桥梁，哪儿有关隘都要清清楚楚。还要有一身武艺，要能够应付盗匪野兽，还要懂防身治病，这些都是马帮路上经常会发生的事，当然更重要的是要有经营头脑，要熟悉不同地区的土特产品、价格，吃亏赚账全在这经营头脑上，这当中还要会周旋各路复杂的人际关系，这也是很重要的。这社会哪朝哪代都一样，没有好的人际关系，你再有本事也等于零。大锅头下面就是二锅头，我们也叫二当家的，二锅头平常协助大锅头管理马帮，在大锅头不在的时候掌管全帮。下面还有管事，管事相当于后勤部长，这么多的人马日常的开销核算，马料银钱，包括锅碗瓢盆，埋锅造饭，什么事都得管。这是正规的大马帮。阿钦原来是跟大马帮当马脚子的，他牛高马大又强悍又聪明能干，一般的马脚子能照顾四五匹驮马，他能照顾七八匹驮马甚至十几匹驮马。那年头大帮有这么一种规矩，赶马人除了所得的工钱外，只要坚持赶上三年，马帮就会分给这赶马人一匹骡子，这骡子的日常开销马帮负责，但这匹骡子所挣的钱全部都归这个赶马人。阿钦给那个大马帮前后当了十几年的马脚子，挣得了六匹骡子。这才脱离那个大马帮再添了几匹骡子当起了小锅头，赶起自己的马来。阿钦只有十几匹驮马，一个伙计，这在当时行走在这条线上的马帮中可以说是很少见的，毕竟势单力薄，走这样一条道是件十分危险的事，这得需要非凡的勇气和智谋。当然我们也不是经常这样独自行走，通常的情况下，我们会联合一些同样势单力薄的小马帮队伍一起走。这样有个二十、三十甚至更多的驮马在一起，人多马众，走起来也就放心些。两个人管理十几匹驮马自然有些力不从心，所以听说我想跟他干，而且以前也干过这生意，他十分高兴。一口一个好兄弟的叫我。
我只是没想到这条路会是这样艰险。我们原来所走的那条古道照说也够艰险的了，高山深谷，荒无人烟，山匪路霸，什么事都会发生。但是比较起来，那真是不算什么，最艰险的莫过于豆沙关一带，那里山高谷深，道路狭窄，尤其是关内的一段，那路是人工在悬岩上生生凿打出来的，路下面就是江流，稍有不慎，哪怕是刮阵大风，就可能把人刮到江里去，让你尸骨都找不到。走那段路，没有不心惊胆颤的。然而后来我才知道，那段险路真的不算什么。这让我又想起当年红军走这路来，要是当初我没有病，一直跟随红军走过去，那会是什么结果啊，真的无法想象。那时队伍上条件又是那样的差，很多人连一双草鞋都没有，还不用说布鞋皮鞋了，吃的有一顿没一顿的，草根树皮什么都吃过了，要说苦那才叫苦。当然说起这事来，我也一直很后悔的，当红军不后悔，我到现在也没有后悔过这事，我后悔的是半路上摔了那一跤，没能跟上红军的队伍。我这人吃苦是不怕的，从小到大我什么样的苦没吃过。真的，吃苦算什么，尤其那时候我正是二十郎当岁，像头牛牯子一样，就愁没地方发泄。我一直想，那次过江我们那条船怎么就翻了呢，怎么偏偏就是我们那条船翻了呢，别的船上也有马，也坐了那么多的人，国民党的飞机也扔炸弹，别人船上的马怎么就不会惊呢。都是那死骡马惹的祸，害得一船人翻到江里，死了那么多弟兄。我总算好没被淹死，但是却受了凉，这样一来，才会在那天夜里从石岩上滚下来，从此脱离了部队。这怎么说呢，我是真的很后悔，以后我不时的想，怎么一回事呢，是老天不让我当兵么。
我们行走的路线通常是从德钦出去，到一个叫梅里石的地方，翻过梅里雪山，进入碧土，再穿过邦达草原，下到怒江峡谷再翻色季拉雪山到达工布江达，再到墨竹工卡，到了墨竹工卡离拉萨就不是很远了。这样一条路来回一趟差不多是半年时间。也有的时候，我们走另外不同的路线，这要看那一趟的买卖是什么，最近也就到昌都一带。
这是一条什么路啊。说起来简单，但真正走起来，只有赶马人才体会得到其中的滋味。在进入德钦前，我们通常要在一个叫奔莫的地方住下来，在这里购足马料和路途生活的一些必需品。因为从这里过去就没有多少这样的集镇了。这是一个很漂亮繁华的小镇，按照藏语，这个地名的意思就是美丽的沙坝，它紧靠着金沙江，也可以说就是江边的一块沙坝。因为在谷底，这里气候很热，即便是冬天它也比德钦中甸这些地方气温要高，夏天那就更不用说了。江两岸是高高的大山。进出这条路线的马帮队伍每天都成群结队的来到这里歇宿。
我们总是在这里补充好马料和其它用品后，就匆匆的出发，接下去的路就一步比一步艰险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1花儿最喜欢听我讲外面的故事，讲起外面的故事来，花儿的眼睛就亮亮的，像星星一样一眨不眨地望着我。那时候她完全像个孩子模样，手里的针线活也不做了，给宝儿喂奶也不喂了，她就聚精会神的听我讲。讲什么都行，只要是外面发生的事，她一概都觉得新鲜好奇。花儿说来可怜，她活了这么大，从来没走出过生她养她的那片大山，这让我心里有些愧疚。我就想，让这个小可怜见见世面吧。我是个说得到就要做到的人。但是去哪儿好呢，要见大世面，当然最好的地方就是昆明了，但是昆明我不熟悉，一点也不熟悉。只是听人说那是个大地方，街道横的横竖的竖四通八达的，一般人走进去稍不留神就会迷了路。那个繁华啊更是车来车往，人多得像三伏天的苍蝇蚊子一样，到处闹嚷嚷的。我想想这昆明还是不去的好，至少等以后再说。这万一去了真把人弄丢了，那可就麻烦了。尤其是这时候我们的宝儿还小，大人丢了还是小事，这宝儿可是我们的命根子，一点也马虎不得。后来我想起一个地方来，曾经听人说，那地方是出宝石的地方，以前沙二小姐手上有一只手镯，翠生生绿茵茵的，漂亮极了。二小姐像宝贝一样戴着，轻易都不脱下来让人看。听二小姐说，那是只翡翠镯子，就来自那个地方。从地理位置上看，我们住的地方离那儿也不太远。想到了这里，尤其是想到了二小姐的手镯，我就决定下来了，我想那一定是个好地方，如果合适，我也要给花儿买上一只那样的手镯。让花儿美死。
这些想法我当时没给花儿说，只是在心里想。因为要出去手边总得有钱，再说，那时宝儿还太小，我想等宝儿长到四五岁的时候再出去，那时候他可以自己走很远的路了，大人也就不用太费心。
我们房后是一条马帮道，我当年跟随红军就是在这马帮道上因体力不支不慎从崖上滚下来的。这是进入藏区的一条必经之道。这条道上隔三差五就有马帮队从这里经过，他们大都是做烟土、茶叶和药材生意的。由于我们房子在路旁，经常会有马帮来歇脚，喝水。时间一长，也就认识了几个马锅头。这一行我原先也做过，有些经验。虽然那时赶马贩的是盐，但这种生活大同小异，差不了多少。
自从有了那个带花儿出去见世面的想法以后，我就开始打起了马帮的主意，因为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跟这些马帮做生意好，辛苦是辛苦，冒险也冒险，但相对来说，钱也来得容易些。于是，就和一个叫阿钦的马锅头搭上了伙。这人年纪比我大十来岁，长着一把络腮胡子，头发自然卷曲，鼻子挺直，两眼像老鹰眼睛一样明亮有神。阿钦常年戴个黑色的毡帽。腰间不离的是那把两尺多长的藏刀。由于长期的马帮生活，他基本上能说汉话。阿钦那时还只是小锅头，其实小锅头都还算不上。干什么都有个规矩，那时马帮一般说来是这样，五匹牲口才算一把，要五把才成为一小帮，有一个小锅头负责。而长期从事马帮生意的专业性的大马帮那就不一样了，这种马帮分为大锅头，二锅头和管事三个层面。大锅头是整个马帮的头号首领，也就是帮主。这个帮主当然不是等闲人物，他必须有勇有谋，对整个马帮队伍负责。同时还要对道路情况了如指掌，哪儿是驿站哪儿是桥梁，哪儿有关隘都要清清楚楚。还要有一身武艺，要能够应付盗匪野兽，还要懂防身治病，这些都是马帮路上经常会发生的事，当然更重要的是要有经营头脑，要熟悉不同地区的土特产品、价格，吃亏赚账全在这经营头脑上，这当中还要会周旋各路复杂的人际关系，这也是很重要的。这社会哪朝哪代都一样，没有好的人际关系，你再有本事也等于零。大锅头下面就是二锅头，我们也叫二当家的，二锅头平常协助大锅头管理马帮，在大锅头不在的时候掌管全帮。下面还有管事，管事相当于后勤部长，这么多的人马日常的开销核算，马料银钱，包括锅碗瓢盆，埋锅造饭，什么事都得管。这是正规的大马帮。阿钦原来是跟大马帮当马脚子的，他牛高马大又强悍又聪明能干，一般的马脚子能照顾四五匹驮马，他能照顾七八匹驮马甚至十几匹驮马。那年头大帮有这么一种规矩，赶马人除了所得的工钱外，只要坚持赶上三年，马帮就会分给这赶马人一匹骡子，这骡子的日常开销马帮负责，但这匹骡子所挣的钱全部都归这个赶马人。阿钦给那个大马帮前后当了十几年的马脚子，挣得了六匹骡子。这才脱离那个大马帮再添了几匹骡子当起了小锅头，赶起自己的马来。阿钦只有十几匹驮马，一个伙计，这在当时行走在这条线上的马帮中可以说是很少见的，毕竟势单力薄，走这样一条道是件十分危险的事，这得需要非凡的勇气和智谋。当然我们也不是经常这样独自行走，通常的情况下，我们会联合一些同样势单力薄的小马帮队伍一起走。这样有个二十、三十甚至更多的驮马在一起，人多马众，走起来也就放心些。两个人管理十几匹驮马自然有些力不从心，所以听说我想跟他干，而且以前也干过这生意，他十分高兴。一口一个好兄弟的叫我。
我只是没想到这条路会是这样艰险。我们原来所走的那条古道照说也够艰险的了，高山深谷，荒无人烟，山匪路霸，什么事都会发生。但是比较起来，那真是不算什么，最艰险的莫过于豆沙关一带，那里山高谷深，道路狭窄，尤其是关内的一段，那路是人工在悬岩上生生凿打出来的，路下面就是江流，稍有不慎，哪怕是刮阵大风，就可能把人刮到江里去，让你尸骨都找不到。走那段路，没有不心惊胆颤的。然而后来我才知道，那段险路真的不算什么。这让我又想起当年红军走这路来，要是当初我没有病，一直跟随红军走过去，那会是什么结果啊，真的无法想象。那时队伍上条件又是那样的差，很多人连一双草鞋都没有，还不用说布鞋皮鞋了，吃的有一顿没一顿的，草根树皮什么都吃过了，要说苦那才叫苦。当然说起这事来，我也一直很后悔的，当红军不后悔，我到现在也没有后悔过这事，我后悔的是半路上摔了那一跤，没能跟上红军的队伍。我这人吃苦是不怕的，从小到大我什么样的苦没吃过。真的，吃苦算什么，尤其那时候我正是二十郎当岁，像头牛牯子一样，就愁没地方发泄。我一直想，那次过江我们那条船怎么就翻了呢，怎么偏偏就是我们那条船翻了呢，别的船上也有马，也坐了那么多的人，国民党的飞机也扔炸弹，别人船上的马怎么就不会惊呢。都是那死骡马惹的祸，害得一船人翻到江里，死了那么多弟兄。我总算好没被淹死，但是却受了凉，这样一来，才会在那天夜里从石岩上滚下来，从此脱离了部队。这怎么说呢，我是真的很后悔，以后我不时的想，怎么一回事呢，是老天不让我当兵么。
我们行走的路线通常是从德钦出去，到一个叫梅里石的地方，翻过梅里雪山，进入碧土，再穿过邦达草原，下到怒江峡谷再翻色季拉雪山到达工布江达，再到墨竹工卡，到了墨竹工卡离拉萨就不是很远了。这样一条路来回一趟差不多是半年时间。也有的时候，我们走另外不同的路线，这要看那一趟的买卖是什么，最近也就到昌都一带。
这是一条什么路啊。说起来简单，但真正走起来，只有赶马人才体会得到其中的滋味。在进入德钦前，我们通常要在一个叫奔莫的地方住下来，在这里购足马料和路途生活的一些必需品。因为从这里过去就没有多少这样的集镇了。这是一个很漂亮繁华的小镇，按照藏语，这个地名的意思就是美丽的沙坝，它紧靠着金沙江，也可以说就是江边的一块沙坝。因为在谷底，这里气候很热，即便是冬天它也比德钦中甸这些地方气温要高，夏天那就更不用说了。江两岸是高高的大山。进出这条路线的马帮队伍每天都成群结队的来到这里歇宿。
我们总是在这里补充好马料和其它用品后，就匆匆的出发，接下去的路就一步比一步艰险了。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