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天堂 天堂3-4

    最悲惨的情况是：1960年谷雨后，种下去才半个月的水稻，由于连降大暴雨，发起了历史上罕见的大洪水，枫江河堤坝就在大面积挖草根地方被冲垮，所有的水稻都被淹了，连处在高地房屋也没了漆盖。这一下，不仅三里村，整个县的人民都在绝望，旱灾走了，洪灾来了，时间正是在春播之后，延续时间足有半个月，插下去的秧苗在这半个月中早烂了。

    洪水之中，想着水稻，百姓悲痛欲绝，更担心生命受到危胁。当时的情景，到处是一片汪洋，困在家中的村民住到木板楼上，差点没有饭吃，没有水喝。因为是吃大锅饭，每家都没有留存粮食，都在仓库中，每顿饭都是集体供应。下了两天暴雨后，看到洪水涨得急，不仅淹了水稻，很快就到了屋角。村民们无不着慌，纷纷把衣被、做饭用的炉子柴禾迅速搬到楼上，把缸里的水也转移到楼上。这下忽然发现没米，一个个都赤足踩在水中冲入仓库，村干部正在临时给各家配一袋米，都来不及称重，估摸着给了一小袋。

    不曾想，这场大水实在罕见，村民们光在楼上就呆了十来天，实在是难过啊。当时有个典故叫“求生不能，求死也难”，说的是一个光棍，觉得活得实在是没意思，整天挨饿受苦，在别人面前经常被笑话，还要忍受父母唠叨，于是趁人不注意，一头扎进水中。然而他没死成，还喝了好几口脏水，周围的邻居在楼上以为他是不小心掉进水里，赶紧招呼人把他救起，他却哭了起来：“你们救我干吗？想法都死不成，打了这么多年光棍，想吃口饱饭都没有，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呜呜……”

    洪水之后是瘟疫，它像鸡瘟一样向全村和周围村庄蔓延，一批批的人倒下去。在那个缺医少药的年代，又是农村，“赤脚医生”是想尽了办法，加上亲人的照顾，才挽救了一批人，老弱病残幼抵抗不住的，都纷纷走上了西归路。

    退水之后，田里成了一片光地，所有的水稻都死了。要重新打秧插上，至少比时令晚了一个月，如果不种上，上半年就全荒了。要种也只能种一季稻，收割后剩下的时间可用来种经济作物。正好仓库里的水稻也浸湿了小部分，还发了芽，可以用他们来育秧，把所有稻田重新种上。

    除了育秧，剩下点发了芽的水稻，村大队长分给几户比较困难的人家，他自家也得了二斤。他的儿媳妇把这二斤发芽水稻磨了，连米带壳做成糠巴子，给大队长的孙子吃。这玩意儿是不能多吃的，抗战年代就因为太穷吃糠巴子，直吃得几天拉不出粪便，最后不得不吃泻药才得以畅通。小孩是饿得着慌，哪知道这事，只要是吃的什么都好吃。那小孩趁大人不在，偷偷多吃了几块糠巴子，一直撑了个饱，结果这天晚上不能消化，肚子胀得老大。赤脚医生来了，一点办法都没有，给开泻药吧，又怕小孩抵抗不住，不开吧，一个礼拜都化不了。

    大队长和小孩的父亲产生了分歧，一个说要开泻药，一个说等两天再看看。结果，小孩没等够两天就因胃肠凝固不通，从而导致小孩永远闭上了眼睛。这是三里村最惨痛的一件事，死的是大队长7岁的孙子，村人无不掉泪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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