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第五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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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最后四个故事。我想或许我不会再写任何东西了。奥运那天，意莎整理东西搬出我家，匆匆忙忙去嫁人。之前她说，如果贫穷无法摆脱，就找个人嫁了，没了物质上的贫穷，光留下精神上的，总还算是进步。
我有些意外，但终究还是祝福她了。还是没有答应做她的伴娘，因为应付不来。
同一天，我收到了许的电话，他说，今天就要结婚了。所以上一次，说希望找个人安定下来，我是认真的。我说，祝福你。他说，你能来吗？我说，很不巧，我还要参加另外一个婚礼，已经答应了。
他说，是敷衍吗？我说，不是。他说，你能不去吗？我说，不能。
他说，vita,eon。我说，对不起，你该早些告诉我的。他说，没错，我犹豫了。一直在犹豫，是不是要告诉你，是不是应该请你来。直到最后一刻才做出了决定,sorry。我说，begood,forgetme,bye。然后挂断电话。
感觉很奇特，就像看到和自己有关的人，一个个渐行渐远，我还是站在原地，恍恍惚惚，迷迷糊糊。
三天前，我第一次见到了微笑的鱼，他请了假远到而来看我，仅仅是因为感觉我过得不好，我不知道这样的理由是否成立。
长久的疏离过后，我变得寡言。就像每次走在街上，感到身边有如流星般经过的，男人，女人，老人，小孩，都是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的。而我需要的，只是远远的看一眼，然后继续走自己的路。
他走之后，我只记得两件事。和咖啡一起上来的牛奶也是热过的，在人都散去后，感觉很温情。
还有就是我对他说的一段话，也像在说给自己听。
我说，数年前，新天地有一个女孩子，穿素白色微微发皱的纱质连衣裙，有宽大的领口和蝴蝶袖，她点了汤，沙拉还有海鲜面，独自一人坐着，脱去鞋，把脚搁在旁边的铸铁凳子上，神情清淡，斜阳就照在她雪白的脸还有脚趾上。一年后，她是一样的，两年后也是，然后是三年，四年，以及更长的时间。现在，她就在你面前。
或者这就是生活，生活就是最好把全部的可能性都当成是假的，这样才会有惊喜，而不是一次又一次失望。许诺是不该被信任的，但我信任时间，自始至终。这样就可以忘记一些事，也可以原谅一些人。
要明白，即使不再联系，绝大多数人也是一直都在的，只是不再相关。
想为意莎准备一份特别的礼物。想了很久，最终取出珍藏的大幅晚清刺绣。算起来，从偶然得到起，已经整整七年了。七年里，总共看过尚不足七次，却心安理得，因为觉得一直都在。刺绣精致，人物栩栩如生，有上百片铜质的亮片点缀其间，闪闪发光，而丝线的色泽也一如当年完工时。
意莎说，太漂亮了。很喜欢，但是这太过贵重了。我说，所以你要好好保存哦。她点头并紧紧拥抱我。
vita，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微笑的鱼向你求婚了？我笑笑说，我想有些话，其实不必当真的。虽然听上去有感动，毕竟他提供给了我一种可能。只要不去兑现，总是可以成立的。她说，你太悲观了。我笑说，是我太清醒了。
那天远远坐着，看穿上婚纱的意莎在音乐里走进来，她的笑容有谨慎。站在灯火下的新郎身材矮小，年龄却大她一轮。他是新加坡商人，一个月前和意莎在酒吧认识，在我和皓在外面过夜那晚。
婚礼派对上，意莎喝了很多红酒后，开始放肆，她的笑容有暧昧，带着嘲讽冲着每个人微笑，我知道她醉了。一转身，已经和敬酒的人产生争执，她把酒泼在了那人男人脸上，全场鸦雀。
我跑上前拉着意莎一路小跑，出大厅前，她提着裙子回首冲着所有人一笑。在宾馆的草坪上，意莎脱去鞋子，把脸靠在我的肩上。短暂沉默后，她开始哭泣，并问我要烟。我说，就一支，然后跟我进去。
颤抖中，她点燃了烟，猛吸了一口，不停咳嗽。
她说，这次好像又做错了。我总是任性，总是做错事。我说，没关系，谁都会做错的。她说，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一切都超出了我可以控制的范围。我说，或者我们都不该刻意去控制什么。
她说，vita，和你在一起真好。我说，我也是。她说，我知道，但是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和你一起越久，就越恍惚，你不会是我的，也不是任何人的，从开始，我就是知道的。隔了一会儿，她看着我说，你的心中有伤口，我感觉到了。
我说，对不起。她说，没关系，扶我进去吧。我点头。
二周后，我陆续收到了意莎寄来的明信片，先是罗马，然后是尼斯，再后是法兰克福。没有文字，但总有一个笑脸标记。拿到明信片时，我喜欢抬头看天空，有时会有飞机飞过。我会想象云中人是否能收到几万英尺之下，来自一个陌生人的祝福。
还是留恋世间的美好，一些人，一些事。
皓被诊断为鼻癌晚期，最后的日子，我无法陪在他身边。尽管仍然依恋他，但他不是我的，除了暧昧，我们没有任何关系，而在光线下，暧昧是看不见的。故人各自飘零，我也累了乏了，觉得结束也是可以的。
我无惧怕死亡，却惧怕身旁的人一个个消失，剩下一整座空城，我一个人。但我无能为力。
最后一次见面，他还是请吃我喜欢的自助日餐。点了许多生鱼片，又挤了满满一碟子芥末。皓说，vita，你还是那么贪心。我撒娇说，只是因为我喜欢，你知道的。他说，恩，不错。
靠在皓的肩上一直在说笑，说以前的一些事情。中间疼的不行时，皓皱着眉从口袋里取出止疼药，大口服用清酒吞下。
我也一壶一壶的喝，想让自己醉。半醉半醒时，我开始胡言乱语，趴在桌上泣不成声。皓握住我的手指亲吻说，vita，该你劝我的，你不该哭的，小傻瓜，你该笑的。我再也控制不住，放声大哭，就这样我们久久抱在一起，边哭边喝，一直到天亮。
醉了，我记不起最后一次时，皓的背影。但指尖分明还是有当日，皓握住时的温度。
如果到了十月份，我就28岁了。
最喜欢的颜色是墨绿色和蓝紫色。
最喜欢的花是白百合。
最喜欢的人曾经是jim，现在说不清。
重复同一个动作。
重复同一种姿势。
周而复始，没有意义，没有终结。
寂寞中的舞者，满身尘土，笑容开始模糊。
拒绝一个人。
拒绝一种状态。
拒绝沉溺。
氧气。风。
桃木。杏木。李木。
春分。夏至。秋分。
无法确定很多事情。
此起彼伏。升起。破灭。
一场大雨过后，阳光再起。
炙热。远行。
西元二零零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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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些意外，但终究还是祝福她了。还是没有答应做她的伴娘，因为应付不来。
同一天，我收到了许的电话，他说，今天就要结婚了。所以上一次，说希望找个人安定下来，我是认真的。我说，祝福你。他说，你能来吗？我说，很不巧，我还要参加另外一个婚礼，已经答应了。
他说，是敷衍吗？我说，不是。他说，你能不去吗？我说，不能。
他说，vita,eon。我说，对不起，你该早些告诉我的。他说，没错，我犹豫了。一直在犹豫，是不是要告诉你，是不是应该请你来。直到最后一刻才做出了决定,sorry。我说，begood,forgetme,bye。然后挂断电话。
感觉很奇特，就像看到和自己有关的人，一个个渐行渐远，我还是站在原地，恍恍惚惚，迷迷糊糊。
三天前，我第一次见到了微笑的鱼，他请了假远到而来看我，仅仅是因为感觉我过得不好，我不知道这样的理由是否成立。
长久的疏离过后，我变得寡言。就像每次走在街上，感到身边有如流星般经过的，男人，女人，老人，小孩，都是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的。而我需要的，只是远远的看一眼，然后继续走自己的路。
他走之后，我只记得两件事。和咖啡一起上来的牛奶也是热过的，在人都散去后，感觉很温情。
还有就是我对他说的一段话，也像在说给自己听。
我说，数年前，新天地有一个女孩子，穿素白色微微发皱的纱质连衣裙，有宽大的领口和蝴蝶袖，她点了汤，沙拉还有海鲜面，独自一人坐着，脱去鞋，把脚搁在旁边的铸铁凳子上，神情清淡，斜阳就照在她雪白的脸还有脚趾上。一年后，她是一样的，两年后也是，然后是三年，四年，以及更长的时间。现在，她就在你面前。
或者这就是生活，生活就是最好把全部的可能性都当成是假的，这样才会有惊喜，而不是一次又一次失望。许诺是不该被信任的，但我信任时间，自始至终。这样就可以忘记一些事，也可以原谅一些人。
要明白，即使不再联系，绝大多数人也是一直都在的，只是不再相关。
想为意莎准备一份特别的礼物。想了很久，最终取出珍藏的大幅晚清刺绣。算起来，从偶然得到起，已经整整七年了。七年里，总共看过尚不足七次，却心安理得，因为觉得一直都在。刺绣精致，人物栩栩如生，有上百片铜质的亮片点缀其间，闪闪发光，而丝线的色泽也一如当年完工时。
意莎说，太漂亮了。很喜欢，但是这太过贵重了。我说，所以你要好好保存哦。她点头并紧紧拥抱我。
vita，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微笑的鱼向你求婚了？我笑笑说，我想有些话，其实不必当真的。虽然听上去有感动，毕竟他提供给了我一种可能。只要不去兑现，总是可以成立的。她说，你太悲观了。我笑说，是我太清醒了。
那天远远坐着，看穿上婚纱的意莎在音乐里走进来，她的笑容有谨慎。站在灯火下的新郎身材矮小，年龄却大她一轮。他是新加坡商人，一个月前和意莎在酒吧认识，在我和皓在外面过夜那晚。
婚礼派对上，意莎喝了很多红酒后，开始放肆，她的笑容有暧昧，带着嘲讽冲着每个人微笑，我知道她醉了。一转身，已经和敬酒的人产生争执，她把酒泼在了那人男人脸上，全场鸦雀。
我跑上前拉着意莎一路小跑，出大厅前，她提着裙子回首冲着所有人一笑。在宾馆的草坪上，意莎脱去鞋子，把脸靠在我的肩上。短暂沉默后，她开始哭泣，并问我要烟。我说，就一支，然后跟我进去。
颤抖中，她点燃了烟，猛吸了一口，不停咳嗽。
她说，这次好像又做错了。我总是任性，总是做错事。我说，没关系，谁都会做错的。她说，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一切都超出了我可以控制的范围。我说，或者我们都不该刻意去控制什么。
她说，vita，和你在一起真好。我说，我也是。她说，我知道，但是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和你一起越久，就越恍惚，你不会是我的，也不是任何人的，从开始，我就是知道的。隔了一会儿，她看着我说，你的心中有伤口，我感觉到了。
我说，对不起。她说，没关系，扶我进去吧。我点头。
二周后，我陆续收到了意莎寄来的明信片，先是罗马，然后是尼斯，再后是法兰克福。没有文字，但总有一个笑脸标记。拿到明信片时，我喜欢抬头看天空，有时会有飞机飞过。我会想象云中人是否能收到几万英尺之下，来自一个陌生人的祝福。
还是留恋世间的美好，一些人，一些事。
皓被诊断为鼻癌晚期，最后的日子，我无法陪在他身边。尽管仍然依恋他，但他不是我的，除了暧昧，我们没有任何关系，而在光线下，暧昧是看不见的。故人各自飘零，我也累了乏了，觉得结束也是可以的。
我无惧怕死亡，却惧怕身旁的人一个个消失，剩下一整座空城，我一个人。但我无能为力。
最后一次见面，他还是请吃我喜欢的自助日餐。点了许多生鱼片，又挤了满满一碟子芥末。皓说，vita，你还是那么贪心。我撒娇说，只是因为我喜欢，你知道的。他说，恩，不错。
靠在皓的肩上一直在说笑，说以前的一些事情。中间疼的不行时，皓皱着眉从口袋里取出止疼药，大口服用清酒吞下。
我也一壶一壶的喝，想让自己醉。半醉半醒时，我开始胡言乱语，趴在桌上泣不成声。皓握住我的手指亲吻说，vita，该你劝我的，你不该哭的，小傻瓜，你该笑的。我再也控制不住，放声大哭，就这样我们久久抱在一起，边哭边喝，一直到天亮。
醉了，我记不起最后一次时，皓的背影。但指尖分明还是有当日，皓握住时的温度。
如果到了十月份，我就28岁了。
最喜欢的颜色是墨绿色和蓝紫色。
最喜欢的花是白百合。
最喜欢的人曾经是jim，现在说不清。
重复同一个动作。
重复同一种姿势。
周而复始，没有意义，没有终结。
寂寞中的舞者，满身尘土，笑容开始模糊。
拒绝一个人。
拒绝一种状态。
拒绝沉溺。
氧气。风。
桃木。杏木。李木。
春分。夏至。秋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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