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时节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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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深处的那个柔姐姐，一向都是个柔情似水的女子。
她的一颦一笑是那么婉灵动人。
她的一举一动是如此温宛贤淑。
听师父说，她本是官宦人家出身，可惜其父惨遭奸人陷害满门抄斩，如果当时她死了多好，不必再受这般非人的痛苦。
那一年，大雪纷飞。
“惜情啊，今天又是那个许公子呀，他真是个痴情的种。”屋内，中年妇人和一名容颜清丽的女子环坐着，中年妇人欢愉的谈论着今日的一位豪气冲天的王府贵胄，但这个话题显然没有引起女子的注意，这名女子身穿金色锦布衣衫，披着素白轻纱，正细心的绣着锦帕。
“今夜有个杨公子说，想与惜情你共枕一宿，如何？”中年妇人开口询问道，见女子没有回答，便唤来侍婢，在其耳边嘀咕了一会，转身匆匆离去。
随后一男子踢开门，大摇大摆的走进屋内时，女子才发现事情不对，便大声喊道，“金嬷嬷，怎么会有人……”
此话未断，那男子便抱起女子，走进内屋，把女子抱至床上后，见女子一直在嘶喊，冷笑道，“不要叫了，你金嬷嬷已经把你的今晚卖给在下了，任你叫到天亮也没用！”
语毕，男子走出内屋，拔出腰间利剑，剑身上刻的“雨蓝”二字已经很模糊了。
“你怎么进来的？”女子探问道，声音还有些许啜泣，哽咽。
“当然是付钱进来的！”男子撇了撇嘴，打趣道，“要不是我看在大哥面上，我才不会来救你这个没见过市面的小丫头。”
“你大哥是谁？”女子有些惊谔，侧着头问。
“戚玖轩！”男子眼神中透出无限敬仰之情，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道“在下姓杨单名睿，不知姑娘芳名？
“呵呵，公子才是没闯过江湖的人，做我们这行的只有花名，没有芳名。小女子柔惜情。”柔惜情笑道，略带嘲讽的神色。
“柔惜情？！”男子抱剑而立，示意女子坐下，道，“名字固好，可惜太过阴柔……”
女子拂袖，金色的裙踞拖至地上，缓缓走出内屋，倚琴而坐，嫣然一笑，“阴柔也罢，小女子又不踏入江湖，何需刚强？！”
那一夜，他们把酒论江湖，他成了她的蓝颜，她成了他的红颜。
一蓝一红，本不该相遇，但谁又知道红蓝相遇会抨击出怎样的火花？
此后的几年，潇洒的杨公子每年第一个雪夜，都会来找柔惜情把酒，并在这里小歇几日。
而以冷如冰霜著称的花魁柔惜情都会在这个雪夜，与杨公子把酒至天明。
又是一个雪夜，柔惜情和杨睿临窗而坐。纷纷落雪似不沾染尘土的仙子飘然于世。
“我已经二十岁了，金嬷嬷已把我许给了洛阳的许家公子，一个月后就出阁了。”柔惜情稍带醉意的冷笑道，“要不是你的莽撞，我也不必去人生地不熟的鬼地方。”
“哦？一个月后便出阁了，”杨睿喃喃自语，将柔惜情的话重复了一遍，扬眉笑道，“真是恭喜小柔姑娘了，想必小柔姑娘也是因为每年与在下共饮倦了，才出此下策。”
柔惜情愣了愣，半响才回过神来，分辨道，“若不是你……我也不会……”
这次聚会在寂静中度过，二人望着窗外的朦胧月色，不禁有些痴了。
末了，柔惜情目送杨睿离开时，还不忘复上一句：“明年还望杨公子来洛阳找小女子喝酒，好不好？”
柔惜情的声音本是极其空灵的，但是这一声仿佛是硬生生的从喉咙里喊出来的。
雪，无所顾忌的飘落在杨睿的猎猎白衣上，他轻声应道，“明年我一定会来！”
雪夜过去后，黎明的颜色被雪色渲染成淡淡的红黄色，是均匀柔和的色彩。
柔惜情褪去辉煌的金，试穿上鲜艳的大红礼袍，头戴珍珠冠，匀称的抹上红胭脂，指尖略沾胭脂涂在唇上，红色烛光辉映着她绝世的容颜。
或许，从今以后，自己永远都看不到那个口口声声要带她闯江湖的人了吧。
“小柔？”窗外有人低唤道，“小柔……”
柔惜情迫不及待的打开纸窗，竟发现那人伫立雪中，抱剑而立，守在窗外，身上的积雪足以证明他在窗外站了许久。
他竟然折回来了。
“你快进屋吧，免得冻着，又怪我的不是。”柔惜情打开门，雪无情的飘落至屋内。
“我既然是你的挚友，当然要看着你出阁，哪有不看之理？”杨睿走进屋内，关上门，拍了拍身上的积雪，扬声道。
柔惜情自是明白他半途折回的意图，道：“杨公子不愧为小女子多年来的至交，连出阁的热闹都不忘怀。”
“不是的，我折回来，是想带你一起走的。”杨睿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但话一出口，他便后悔了，低下头，不语。
“好啊！”柔惜情倒也爽快，一口答应下来。
杨睿怔住，点了点头，道：“可是大哥他是个正人君子，而我却强抢人妻，实数大逆不道，要大哥原谅，那是不可能的，但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也不能翻悔了。”
看着杨睿无奈的表情，柔惜情笑面生靥，“小女子跟杨公子开玩笑呢，请公子见谅。”
她心知杨睿的烦恼，主动拒绝了他的好意，尽管她的心里是非常难受的。
杨睿大喝道：“你这个小丫头，演技真好，把我都骗了。”他原来英俊清秀的脸上露出伤心的神色，毕竟，他杨睿一生孤傲，但他仍被她拒绝了。
“呦，这屋的惜情啊，已经被金嬷嬷许给了许公子了，一个月后就是我住这屋了。”屋外传来姐妹的刺耳的声音：
“是呀，每年与那杨公子见面，听说她也不年轻了，所以那价钱一跌再跌。”
“的确……”
“喂，你们说够了没有！”屋内的男子只是轻轻地拍桌，但剑却倏地飞出剑鞘，刺在冰冷的雪地上。
“算了，这几个年头下来，这些话听多了也就腻了，无妨。”柔惜情苍白的手紧紧按着杨睿的手，试图阻止他冲出去，脸上依旧是勉强的笑容，“一个月后我便出阁了，陪我喝一杯好吗？”红色的嫁衣长裙拂过地面，珍珠冠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可是，小柔……”杨睿欲言而止，举起酒杯，微泛碧色的清酒随酒杯的纹路流入口中。
大雪之夜，二人如同往日一般，把酒言欢。
一个月后，杨睿还不曾见到柔惜情出阁，柔惜情便上了花轿，匆匆抬去洛阳许府。
因为柔惜情的出身并不光彩，因此，她是从偏门进入许家大门的。
许家公子因贪恋其美色，连堂也没拜，就拉着柔惜情进洞房。
杨睿因醉酒外加被柔惜情下毒，几个月后才醒来，却发现自己身处池素府。
快速换好衣衫，依旧是那一袭白衣，在走廊上遇一小童，开口询问道：“不知霜月楼柔姑娘出嫁了没，也许我还赶得上……”
他的声音显得十分急切。
“已经出嫁了半年！”一声低沉的声音，打碎了他最后的一点幻想。
听到这个消息后，他徒然的跪在地上，以手掩面，哽咽道，“大哥，小柔，小柔她明明答应我……”
迎面而来的中年男子扶起杨睿，用清冷的声音道，“说不定，她已经在黄泉路上了。”
“不可能，小柔是不会……”杨睿疑惑的盯着中年男子。
“你可曾听说洛阳的许天启，那个人面兽心的家伙。而柔姑娘嫁的便是许天启。”中年男子一字一顿道，“据说，柔姑娘在大婚之夜后，人就变得疯疯癫癫的，已被许天启关入许家北院，日日暴打，二弟，你说，凭柔姑娘的柔弱之躯，怎能抵抗？！”
见杨睿神情呆滞，便接着说道，“我曾去洛阳打探过，洛阳百姓说，柔姑娘在大婚之夜突然昏倒，许天启见状，立即请来大夫，大夫说，此女已怀有一个月的身孕了。许天启得知后拿起身边的鞭子，向柔姑娘抽去，便……”
她被关在许府北院，原本清新脱俗的她已被折磨的蓬头垢面，穿的还是出嫁时的大红袍，头上还是戴着珍珠冠，只不过小腹微微隆起，与原来不同。
“这个女人可真厉害，这样都能保住孩子！”奴仆们常常这样说。
北院的环境与南院极为不同，南院是富丽堂皇，而北院是萧条冷清的，即便有很大的响声，也不会有人理睬。
“孩子，妈妈叫你什么好呢？是男孩就叫灏，是女孩就叫泠。”女子终日喃喃自语，不理会他人，像个疯子一样，“睿，你说该叫什么好呢。”
只不过没人回答她。
那天夜晚，明月朗空。
女子依然自言自语道：“睿，你说孩子该叫什么好呢。”
“如果是男孩就叫杨渊，是女孩就叫杨涣泠，如何。”北院的院子里，一男子持剑而立，朗朗道，“小柔，我们明年一起去喝酒！”
女子仿佛心中的什么被击中一般，打开窗，环视着窗外的一切。
窗外男子的面容很熟悉，却说不出来他的名字。
“你是谁，难道你也想来杀我的孩子？”女子冷冷道，怒视着窗外的男子。
“小柔……”男子眼中透出淡淡的哀伤，伸出手，苦笑道，“小柔，你怎变成这样……我要杀了许天启，我、要、杀、了、他！”
女子缓缓走出屋内，玉指扣住青色的伞柄，小步走至男子面前，女子显然精心的打扮过一番，原本散乱的头发被梳成发髻，发上的一支翡翠钗，精致典雅。女子厉声道：“你回去告诉许天启，就算我一辈子过这样的生活，我也不会忘记那个人，永远不会！”
“小柔……”男子轻抚女子的发，却被女子轻巧的避开，女子依旧用厌恶的眼神看着他，“小柔，你本是答应我，要我明年来洛阳找你打酒喝，秉烛畅谈的，为何……”
女子抬头，遥望夜空，神色忽然一变，道：“许天启，你不是一直想要我做你的夫人吗，那你只要答应我，派人替我找到他，我便嫁给你。”女子的眼神不如前面的犀利，反而带有略微的乞求之意。
男子一怔，向后退了一步，沉默不语。
“还有几个月，孩子便出世了，我只是想让他来见见自己的孩子罢了。”女子跪在地上，哀泣道：“孩子是无辜的……”手紧紧拉住男子的白衣，男子神色霍然一变。
在女子的衣袖中，他隐隐约约看见了一条条鞭子抽过的痕迹。
“小柔，你受了多少苦，今日我是明白了。”男子瞬时消失在月色中。
女子震惊的爬起，拾起青色小伞，道：“睿，你回来了吗？”
夜空中回荡着女子的叫声，“睿……睿……”
当夜许天启死在神秘剑客――剑绝侠客手下，据闻，他死之前，没有一点挣扎，死得倒也痛快，可惜便宜了那个恶名昭著的家伙。
竖日，许家的夫人柔惜情被奴仆们从北院迁到南院，但柔惜情依然疯疯癫癫的，有时默坐，有时发疯，有时自语。
几个月以后，柔惜情诞下一女，取名：涣泠。
在许家大小姐许涣泠的满月酒席上，一名神秘的白衣剑客站在屋瓦上，独自吹箫。
“睿！睿啊！”柔惜情抬手，无力的喊道，“睿啊……”
男子剑眉一轩，唇角上扬，在清冷的月光下，男子的身影显得单薄，好似月光可以从身体中透出星星屡屡的光晕。
“二弟，我今日已放你出来远远看到自己的女儿，现在你速速与我返回池素府。”耳畔传来戚玖轩低沉远阔的声音。
瞬间，楼瓦上的白衣人消失了。
接着，柔惜情茫然的望着月亮，忽然笑了，是那种凄惨的微笑，怀中的孩子静静安睡。
他真的来了，只可惜无酒相伴，离当时的誓言要求只差一步，距诺言的立定已有一年。
蓝已白，红已碎。
往事如梦，惟留永恒。
“明年你一定要到洛阳来，与我把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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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情啊，今天又是那个许公子呀，他真是个痴情的种。”屋内，中年妇人和一名容颜清丽的女子环坐着，中年妇人欢愉的谈论着今日的一位豪气冲天的王府贵胄，但这个话题显然没有引起女子的注意，这名女子身穿金色锦布衣衫，披着素白轻纱，正细心的绣着锦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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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柔？”窗外有人低唤道，“小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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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快进屋吧，免得冻着，又怪我的不是。”柔惜情打开门，雪无情的飘落至屋内。
“我既然是你的挚友，当然要看着你出阁，哪有不看之理？”杨睿走进屋内，关上门，拍了拍身上的积雪，扬声道。
柔惜情自是明白他半途折回的意图，道：“杨公子不愧为小女子多年来的至交，连出阁的热闹都不忘怀。”
“不是的，我折回来，是想带你一起走的。”杨睿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但话一出口，他便后悔了，低下头，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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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睿怔住，点了点头，道：“可是大哥他是个正人君子，而我却强抢人妻，实数大逆不道，要大哥原谅，那是不可能的，但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也不能翻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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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知杨睿的烦恼，主动拒绝了他的好意，尽管她的心里是非常难受的。
杨睿大喝道：“你这个小丫头，演技真好，把我都骗了。”他原来英俊清秀的脸上露出伤心的神色，毕竟，他杨睿一生孤傲，但他仍被她拒绝了。
“呦，这屋的惜情啊，已经被金嬷嬷许给了许公子了，一个月后就是我住这屋了。”屋外传来姐妹的刺耳的声音：
“是呀，每年与那杨公子见面，听说她也不年轻了，所以那价钱一跌再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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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小柔……”杨睿欲言而止，举起酒杯，微泛碧色的清酒随酒杯的纹路流入口中。
大雪之夜，二人如同往日一般，把酒言欢。
一个月后，杨睿还不曾见到柔惜情出阁，柔惜情便上了花轿，匆匆抬去洛阳许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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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睿因醉酒外加被柔惜情下毒，几个月后才醒来，却发现自己身处池素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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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小柔是不会……”杨睿疑惑的盯着中年男子。
“你可曾听说洛阳的许天启，那个人面兽心的家伙。而柔姑娘嫁的便是许天启。”中年男子一字一顿道，“据说，柔姑娘在大婚之夜后，人就变得疯疯癫癫的，已被许天启关入许家北院，日日暴打，二弟，你说，凭柔姑娘的柔弱之躯，怎能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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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几个月，孩子便出世了，我只是想让他来见见自己的孩子罢了。”女子跪在地上，哀泣道：“孩子是无辜的……”手紧紧拉住男子的白衣，男子神色霍然一变。
在女子的衣袖中，他隐隐约约看见了一条条鞭子抽过的痕迹。
“小柔，你受了多少苦，今日我是明白了。”男子瞬时消失在月色中。
女子震惊的爬起，拾起青色小伞，道：“睿，你回来了吗？”
夜空中回荡着女子的叫声，“睿……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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竖日，许家的夫人柔惜情被奴仆们从北院迁到南院，但柔惜情依然疯疯癫癫的，有时默坐，有时发疯，有时自语。
几个月以后，柔惜情诞下一女，取名：涣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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