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描篇 第十一章 初升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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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七点，可儿仍旧在沉睡，想必一时半会还是醒不过来的吧。
被无双告知了那些事情，现在真搞不清楚这家伙到底是不是个黑心坏人。
以防万一，我把妹妹房间的门加了一道锁，便领着无双出门了。
「咦？」
刚跨出房门一步，无双就立刻摆起了架势，双眼左右巡视着。
还真是有够灵光，一下子就察觉出周围那些起早贪黑的家伙们。
「不用管那些人，有你在的时候他们不会动手的。」
「啊？为什么啦？」
「别问那么多，赶快走吧！」
懒得向她解释，便一把拉住那细小的手跑了开来。
不过反正也要跟过来，跑着也好走着也好都没什么意义吧。
我尽量拣了人多的大路来走，顺便就给她指明了一般人们惯于聚集的地方。
车站、广场、学校，这些不同时间段总会有人流高峰。
然而其实早市是在郊野，我这样的路途还是绕了一阵的远。
也罢，无双自己都以帮人帮到底为座右铭，这点还是摆一下绅士风度好了。
最后，来到这清晨最繁华的街道，早市。
恰是一条运输公路的出口，凌晨时分经常有货运输送至此。
本身只是作为向城内运输的中转处，却不知何时发展成为抢第一手便宜货的集贸市场了。
来这里抢购的大多是一般人家的家庭主妇，计较哪怕是一分钱的人们。
我虽不在乎这点钱，但总觉得省吃俭用才是持家之道。
毕竟我现在的状态只是坐吃山空，也保不准将来会出什么意外。
公路转角，忽然看到一家新面孔。
正确地说，应该是先闻到了这家新开张的店铺吧。
小小的花店，被旁边的蔬果摊挤在了一边。
虽说小得不起眼，那散发出来的清香却让路人都止步相望。
然而这香薰在嘈杂的人流中却没有迎来一位客人。
进早市的人匆忙赶集，而出来的也都是两手满满，也就只有看看闻闻，没办法再拎几盆回家了。
我们也是如此，根本无暇来培养这些鸟语花香的情趣。
这是给无双介绍的最后一个地方，而也就打算在此分别。
我还要买菜，回程仍旧要陪那些刺客们玩游戏，到了家也要照顾可儿……
想来便十分麻烦，故而就更不想带着这个让人火大的家伙了。
「虽然这里一般都只有大妈大婶，但最近也开始流行学生自己做便当了。再早一些的话人会更多，现在都可以算是冷清的时候吧……」
虽然来往仍旧让人烦闷，但毕竟早就不是人头攒动那种时候了。
「嗯，知道啦！我们也是要买点菜吧？」
「不是我们，我的导游工作已经完成了，之后就分开行动了。」
「说的也是啦，我也是很忙的……」
真是到最后也不讨人喜爱的家伙……
不过分别之类的，想到今后便没有再见的机会，便不得不感到一分忧伤。
所以，最后给她的表情，一定要是我十分擅长的待人用微笑吧。
而先于我的，却是无双的一张纯真的笑脸。
这时代中已然罕见的，发自内心的微笑。
绝对不同于我那装出来的虚伪，是毫无掩饰的感情表现。
这才是所谓「表情」的本意吧……
跨过破掉一角的披风，向我用力挥着手。
真是的…一直以来我对着这样小的孩子发什么脾气啊……
我终于也学会了微笑，同样向她挥手告别。
最后，披风一摆，无双飞速般消失在早市中。
这家伙…就不怕被当作小偷吗？
转身之际，忽然花店的小窗打开了，小小的喷水壶伸出来，正在为窗台上各种娇艳盛开的鲜花浇水。
同时，一阵悠扬的歌声传了过来。
花儿顺着水流，就如被清歌鼓动一般，跳起了欢快的舞蹈。
「聆夜…？」
虽然隔着有一段距离，但我不觉得自己会认错她。
毕竟她是如此地像妹妹，至少在外表上。
「聆夜！」
然而歌声却没有停止，花店的主人仍在愉快地撒下滋润的雨露。
是我看错了吗？还是没注意到我？
还是走近了看看好了。
这般凄美歌声穿过嘈杂的环境，直打入我的心中，让我也如同那些花儿一般，沐浴在这轻灵的水珠间。
一段歌声悠然终止，我深吸一口花香，寻回了那久违的、亲吻自然的感觉。
浇水的工作似乎也完成了，花店的主人将水壶放在一边，擦净双手，走出了小店。
那又是另一番微笑，不仅是简朴的迎客标准，更多成分则是欢愉。
对于她来讲，照顾花草就是一种乐趣吧。
「早上好，式。」
果然，是聆夜没有错，那乌黑秀丽的及膝长发成了她的特征，每次看到都觉得与她十分相配。
妹妹如果还在的话，头发也应该是这般长度吧……
「早上好。原来你家的店铺就在这里啊。」
「嗯，城里的地价毕竟太贵了。我上学的时间也没办法照顾，看这里早市比较繁华，就借这块地方谋生了。」
谋生……父母怎样了吗？不过个人问题还是不要牵涉的好……
「嗯，早上这里人最多了，一定会生意兴隆的。」
伴随着客套一般的言辞，我又恢复了虚假的微笑。
回想起昨天她的那份傲气，不由得让我也刻意注意起用语来了。
「谢谢，怎么样？不来一盆吗？我们家的花儿都是有着特殊功效的。」
「哈哈，这么快就开始推销了吗？特殊的功效指的是什么？定气凝神之类的？」
「嗯，大多都有这样的功能。夏天将至，也有不少消暑除蚊的花草……」
「那味道岂不会很呛？」
「怎么会。有典雅清香的，也有浓郁诱人的，花香可是和功效关联不大。」
「这样啊……我不太懂花，说了外行的话。」
「不，你说的没有错，只是我家的花儿经过了特殊的处理，让功效和花香两者兼顾罢了。」
「特殊的处理？注入法术什么的？」
「咦？啊…嗯，算是吧……」
一瞬，聆夜忽然皱了下眉，移开了视线。
看这样子，似乎是被我说中了。
可惜的是我对法术毫无理解，也没有泄漏商业机密的打算。
「哈哈，别担心，我也只是胡猜的而已，也不会告诉别人的。」
「嗯，也不能说是猜对吧……我用的方法很难解释的。」
「高深的东西我就不懂了。不过说来有没有驱寒止痛的？」
「啊？这个季节恐怕用不到吧……现在没有呢。」
这家伙打算装傻吗？是谁昨天将我的右手冻成这样的？
也罢，弄得尴尬起来也不是办法，这里姑且还是引开话题好了。
「那就算了。对了，能不能告诉我昨天留的作业？我和可儿都不知道，正发愁呢……」
「哦，等我一下，我去抄给你一份。」
说着，聆夜转身回到了花店中。
本身这家店面就很小了，她又要住在里面，想必里面是拥挤得不得了吧。
我也没兴趣参观，于是就走到窗台附近去看看那些娇嫩盛开的鲜花。
果然，花香沁人心脾，虽然种类不多，但每一朵花都十分惹人怜爱，让我不禁有买下来的冲动。
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视线，我立刻转过头来，寻找着那份视线的来源。
「可儿？」
公路对面，仍旧穿着校服的可儿一怔，随即又露出一片微笑，向我招着手。
而这份微笑中，我却看出一丝苦恼。
不过看她还能这么精神，我就放心了。
想来自己都没有给她留下一张纸条，我还真是不够细心啊。
于是我也招手……
抬起手的瞬间，我注意到她脚边的那团黑黑的东西。
看来这个小家伙确实也很喜欢可儿啊……
那只黑猫，预定在今天死亡的可怜家伙。
它身上的光环已经不复存在，因为那是用来指代第二天的象征，自然在这死亡当日，也便要消去。
我不抱任何希望于能够拯救它，多年的失败早就让我屈服于命运了，更何况无非是一只猫而已……
我用手势招呼着可儿过来，聆夜也差不多该是出来的时候了。
嗯，正想着，聆夜便递过一张纸条来。
「咦？今天也是要上学吗？」
看着可儿的校服，聆夜不免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我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说她在我家过了一夜的话，指不定会被误会成什么样子。
而那黑猫一看到聆夜，便蹿了起来。
「啊，别跑……」
可儿也追了上去，大概是看这条路上车多……
嘀――！
一声鸣叫，高光灯闪亮晃了一下，一辆长长的货车正飞驰奔来。
「看车！」
我高喊出来，可儿立刻停住了脚步，望向迫近的汽车。
――然而，黑猫却没有停下来，一步跨上公路，一味地向着聆夜跑来。
「啊！」
聆夜放声尖叫，黑猫却不为之所动，继续朝向与货车行进轨道的交点前冲。
而仍在鸣笛的货车却没有止步的意思，按照这种速度，想停也是停不下来的吧。
原来黑猫的死亡便是这么一回事……
不过仍旧不能放弃，从现在的距离来看，还仍旧有救出它的可能。
公路离这里仅有数步之遥，而估算一下货车的速率，附带那基于浅刹车状态的加速度，大概仍能有两秒钟左右的时间才会相撞。
而我的步子也比一般人要快，启动的爆发力也不可忽视。
而综合起来，我也差不多能在两秒内到达那交点，然后只需一个侧滚翻，便能顺利逃离危险。
若司机见到有人冲来，想必更会减速，从而使空档时间更加延长。
综合来看，我应该可以成功救出那只猫的。
既然我没有看到过自己的光环，那便值得这么一拼，毕竟如果成功了，就能推翻光环的绝对性……咦？
――我真是个矛盾的人。
总之，既然决定要救，就不要再犹豫了。
跨出了第一步，拼命般向着猫跑去。
即便已经放弃了与命运作斗争，但也仍没有选择臣服于命运。
我只有尽己所能，努力地一点点改变这世界的因缘命果罢了。
反正世间早已没有什么可牵挂的，也没有人会为我这一颗碎沙哭泣，那么何不为轮回的来生多积一分德呢？
瞥了一眼货车，果然在看到我的行动之后终于踩足了刹车，轮胎也发出了嘶鸣般的摩擦声。
很好，这样的话便没有什么可顾虑的了。
继续加快脚步，跃上了公路准备扑向前方……
「不要过来！」
本身已经游离于身体前侧的重心忽然弹了回来，沉甸甸地落在刚踏上公路的双腿上。
这是同样的感觉，是一份绝对的命令。
身体纹丝不动，纵然意识指挥着肢体向前运动，可永远无法迈出步子，甚至连身体的前倾都做不到。
随着刹车声和鸣笛声的逼近，这份拯救的计划终于泡了汤。
只是静静地，看着一秒钟后的货车一边嘶鸣着，一边将那无辜的黑猫碾过，继续滑行于道路之中。
后轮胎掠过视线，已经可以称为是尸体的东西跟着被卷到空中，高高飞起，而又缓缓落下。
经过数圈的翻滚，终于停止在两行刹车线的中心。
并没有一丝血流出来，很艺术般地被冲击震荡，造成了单纯的脑死亡而已。
然而我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在眼前发生，就连现在也无法向前伸出脖子，看清楚那番死亡的肃穆。
无论如何，我现在仍旧只是被操纵着的木偶，失去了任何选择的权利。
所谓命运，果然是这种无法动摇的东西。
聆夜从身边奔过，可儿也谨慎地向那一团漆黑的东西走去。
只有我仍旧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不久，聆夜便双手抱住那小小的尸体，静静地向这边走来。
长长的黑发掩住面庞，想必在那之下是一张痛苦悲伤的脸吧。
「为什么…没有救它……」
在我身侧停下来的聆夜，以一种颤颠颠的声音轻轻地质问我。
「为什么…没有救它！」
忽然一阵强烈的怒吼，再次震慑住我那本就纹丝不动的身躯。
「刚才…时间足够吧？为什么…为什么要停下来……」
我自己也想知道，到底为什么……
「是你杀了它啊！」
……
杀生分为两种，一种是直接结束它的性命，另一种则是断绝它一切生存的可能。
既然两者颠来倒去说的是一回事，则自然「杀」与「不救」都同样是最残酷的行为。
但我却是诚心想要去救它的……
可我的行动，仍旧是「杀」了它么……
这太矛盾了，如此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我凭什么又要受到谴责？
假设我此时此刻并没有在此处的话，它也照样免除不了死亡的命运，而肇事逃窜的货车司机便可以替代我成为被怨恨的对象。
想必如果我没有跨出前几步，摆出好像能够救它的样子的话，也不会有人来抨击我。
而我的错，就在于停了下来。
就如同拿起一枚鸡蛋，而忽然松开手一样，这份破裂的罪过就该全数归咎于我。
而我只不过是，中途放弃了正要做的事情而已……
这并非我之所愿，可我也找不到任何借口来解释清楚。
因为忽然感觉全身一震而动不了？这简直就是在说我临场怕了一般！
我才不是这样的胆小鬼！
是啊…真正的胆小鬼怎么会是我？明明是那什么也没有做的人啊！
「…你有什么资格来说我？」
「啊？你说什么？」
「有那番本事驾驭咒术的话，随便放出一番风水来都能弹开那家伙吧！」
「！你…你什么都不知道就不要瞎说！」
「你才是什么都不知道！我难道就不想救它吗？」
「我也……」
话语忽然截断了。
恐怕两个人都已明白，谁都有难以说出来的隐情，谁都在借着这隐情的幌子来自我饶恕那「不救」的罪过。
分明我们是一样的…分明都是在逃避谴责……
真正的受害者，明明是那只无辜的黑猫啊……
「这也便是，它的命运了……」
「……」
「即使多努力地想要去拯救，有些时候也无法违背那既定的一刻……」
聆夜缓缓抬起头来，那份已润湿的双眼终于弹出一朵泪花，随着那长发的摆动，散失在空中。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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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
刚跨出房门一步，无双就立刻摆起了架势，双眼左右巡视着。
还真是有够灵光，一下子就察觉出周围那些起早贪黑的家伙们。
「不用管那些人，有你在的时候他们不会动手的。」
「啊？为什么啦？」
「别问那么多，赶快走吧！」
懒得向她解释，便一把拉住那细小的手跑了开来。
不过反正也要跟过来，跑着也好走着也好都没什么意义吧。
我尽量拣了人多的大路来走，顺便就给她指明了一般人们惯于聚集的地方。
车站、广场、学校，这些不同时间段总会有人流高峰。
然而其实早市是在郊野，我这样的路途还是绕了一阵的远。
也罢，无双自己都以帮人帮到底为座右铭，这点还是摆一下绅士风度好了。
最后，来到这清晨最繁华的街道，早市。
恰是一条运输公路的出口，凌晨时分经常有货运输送至此。
本身只是作为向城内运输的中转处，却不知何时发展成为抢第一手便宜货的集贸市场了。
来这里抢购的大多是一般人家的家庭主妇，计较哪怕是一分钱的人们。
我虽不在乎这点钱，但总觉得省吃俭用才是持家之道。
毕竟我现在的状态只是坐吃山空，也保不准将来会出什么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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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确地说，应该是先闻到了这家新开张的店铺吧。
小小的花店，被旁边的蔬果摊挤在了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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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也是如此，根本无暇来培养这些鸟语花香的情趣。
这是给无双介绍的最后一个地方，而也就打算在此分别。
我还要买菜，回程仍旧要陪那些刺客们玩游戏，到了家也要照顾可儿……
想来便十分麻烦，故而就更不想带着这个让人火大的家伙了。
「虽然这里一般都只有大妈大婶，但最近也开始流行学生自己做便当了。再早一些的话人会更多，现在都可以算是冷清的时候吧……」
虽然来往仍旧让人烦闷，但毕竟早就不是人头攒动那种时候了。
「嗯，知道啦！我们也是要买点菜吧？」
「不是我们，我的导游工作已经完成了，之后就分开行动了。」
「说的也是啦，我也是很忙的……」
真是到最后也不讨人喜爱的家伙……
不过分别之类的，想到今后便没有再见的机会，便不得不感到一分忧伤。
所以，最后给她的表情，一定要是我十分擅长的待人用微笑吧。
而先于我的，却是无双的一张纯真的笑脸。
这时代中已然罕见的，发自内心的微笑。
绝对不同于我那装出来的虚伪，是毫无掩饰的感情表现。
这才是所谓「表情」的本意吧……
跨过破掉一角的披风，向我用力挥着手。
真是的…一直以来我对着这样小的孩子发什么脾气啊……
我终于也学会了微笑，同样向她挥手告别。
最后，披风一摆，无双飞速般消失在早市中。
这家伙…就不怕被当作小偷吗？
转身之际，忽然花店的小窗打开了，小小的喷水壶伸出来，正在为窗台上各种娇艳盛开的鲜花浇水。
同时，一阵悠扬的歌声传了过来。
花儿顺着水流，就如被清歌鼓动一般，跳起了欢快的舞蹈。
「聆夜…？」
虽然隔着有一段距离，但我不觉得自己会认错她。
毕竟她是如此地像妹妹，至少在外表上。
「聆夜！」
然而歌声却没有停止，花店的主人仍在愉快地撒下滋润的雨露。
是我看错了吗？还是没注意到我？
还是走近了看看好了。
这般凄美歌声穿过嘈杂的环境，直打入我的心中，让我也如同那些花儿一般，沐浴在这轻灵的水珠间。
一段歌声悠然终止，我深吸一口花香，寻回了那久违的、亲吻自然的感觉。
浇水的工作似乎也完成了，花店的主人将水壶放在一边，擦净双手，走出了小店。
那又是另一番微笑，不仅是简朴的迎客标准，更多成分则是欢愉。
对于她来讲，照顾花草就是一种乐趣吧。
「早上好，式。」
果然，是聆夜没有错，那乌黑秀丽的及膝长发成了她的特征，每次看到都觉得与她十分相配。
妹妹如果还在的话，头发也应该是这般长度吧……
「早上好。原来你家的店铺就在这里啊。」
「嗯，城里的地价毕竟太贵了。我上学的时间也没办法照顾，看这里早市比较繁华，就借这块地方谋生了。」
谋生……父母怎样了吗？不过个人问题还是不要牵涉的好……
「嗯，早上这里人最多了，一定会生意兴隆的。」
伴随着客套一般的言辞，我又恢复了虚假的微笑。
回想起昨天她的那份傲气，不由得让我也刻意注意起用语来了。
「谢谢，怎么样？不来一盆吗？我们家的花儿都是有着特殊功效的。」
「哈哈，这么快就开始推销了吗？特殊的功效指的是什么？定气凝神之类的？」
「嗯，大多都有这样的功能。夏天将至，也有不少消暑除蚊的花草……」
「那味道岂不会很呛？」
「怎么会。有典雅清香的，也有浓郁诱人的，花香可是和功效关联不大。」
「这样啊……我不太懂花，说了外行的话。」
「不，你说的没有错，只是我家的花儿经过了特殊的处理，让功效和花香两者兼顾罢了。」
「特殊的处理？注入法术什么的？」
「咦？啊…嗯，算是吧……」
一瞬，聆夜忽然皱了下眉，移开了视线。
看这样子，似乎是被我说中了。
可惜的是我对法术毫无理解，也没有泄漏商业机密的打算。
「哈哈，别担心，我也只是胡猜的而已，也不会告诉别人的。」
「嗯，也不能说是猜对吧……我用的方法很难解释的。」
「高深的东西我就不懂了。不过说来有没有驱寒止痛的？」
「啊？这个季节恐怕用不到吧……现在没有呢。」
这家伙打算装傻吗？是谁昨天将我的右手冻成这样的？
也罢，弄得尴尬起来也不是办法，这里姑且还是引开话题好了。
「那就算了。对了，能不能告诉我昨天留的作业？我和可儿都不知道，正发愁呢……」
「哦，等我一下，我去抄给你一份。」
说着，聆夜转身回到了花店中。
本身这家店面就很小了，她又要住在里面，想必里面是拥挤得不得了吧。
我也没兴趣参观，于是就走到窗台附近去看看那些娇嫩盛开的鲜花。
果然，花香沁人心脾，虽然种类不多，但每一朵花都十分惹人怜爱，让我不禁有买下来的冲动。
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视线，我立刻转过头来，寻找着那份视线的来源。
「可儿？」
公路对面，仍旧穿着校服的可儿一怔，随即又露出一片微笑，向我招着手。
而这份微笑中，我却看出一丝苦恼。
不过看她还能这么精神，我就放心了。
想来自己都没有给她留下一张纸条，我还真是不够细心啊。
于是我也招手……
抬起手的瞬间，我注意到她脚边的那团黑黑的东西。
看来这个小家伙确实也很喜欢可儿啊……
那只黑猫，预定在今天死亡的可怜家伙。
它身上的光环已经不复存在，因为那是用来指代第二天的象征，自然在这死亡当日，也便要消去。
我不抱任何希望于能够拯救它，多年的失败早就让我屈服于命运了，更何况无非是一只猫而已……
我用手势招呼着可儿过来，聆夜也差不多该是出来的时候了。
嗯，正想着，聆夜便递过一张纸条来。
「咦？今天也是要上学吗？」
看着可儿的校服，聆夜不免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我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说她在我家过了一夜的话，指不定会被误会成什么样子。
而那黑猫一看到聆夜，便蹿了起来。
「啊，别跑……」
可儿也追了上去，大概是看这条路上车多……
嘀――！
一声鸣叫，高光灯闪亮晃了一下，一辆长长的货车正飞驰奔来。
「看车！」
我高喊出来，可儿立刻停住了脚步，望向迫近的汽车。
――然而，黑猫却没有停下来，一步跨上公路，一味地向着聆夜跑来。
「啊！」
聆夜放声尖叫，黑猫却不为之所动，继续朝向与货车行进轨道的交点前冲。
而仍在鸣笛的货车却没有止步的意思，按照这种速度，想停也是停不下来的吧。
原来黑猫的死亡便是这么一回事……
不过仍旧不能放弃，从现在的距离来看，还仍旧有救出它的可能。
公路离这里仅有数步之遥，而估算一下货车的速率，附带那基于浅刹车状态的加速度，大概仍能有两秒钟左右的时间才会相撞。
而我的步子也比一般人要快，启动的爆发力也不可忽视。
而综合起来，我也差不多能在两秒内到达那交点，然后只需一个侧滚翻，便能顺利逃离危险。
若司机见到有人冲来，想必更会减速，从而使空档时间更加延长。
综合来看，我应该可以成功救出那只猫的。
既然我没有看到过自己的光环，那便值得这么一拼，毕竟如果成功了，就能推翻光环的绝对性……咦？
――我真是个矛盾的人。
总之，既然决定要救，就不要再犹豫了。
跨出了第一步，拼命般向着猫跑去。
即便已经放弃了与命运作斗争，但也仍没有选择臣服于命运。
我只有尽己所能，努力地一点点改变这世界的因缘命果罢了。
反正世间早已没有什么可牵挂的，也没有人会为我这一颗碎沙哭泣，那么何不为轮回的来生多积一分德呢？
瞥了一眼货车，果然在看到我的行动之后终于踩足了刹车，轮胎也发出了嘶鸣般的摩擦声。
很好，这样的话便没有什么可顾虑的了。
继续加快脚步，跃上了公路准备扑向前方……
「不要过来！」
本身已经游离于身体前侧的重心忽然弹了回来，沉甸甸地落在刚踏上公路的双腿上。
这是同样的感觉，是一份绝对的命令。
身体纹丝不动，纵然意识指挥着肢体向前运动，可永远无法迈出步子，甚至连身体的前倾都做不到。
随着刹车声和鸣笛声的逼近，这份拯救的计划终于泡了汤。
只是静静地，看着一秒钟后的货车一边嘶鸣着，一边将那无辜的黑猫碾过，继续滑行于道路之中。
后轮胎掠过视线，已经可以称为是尸体的东西跟着被卷到空中，高高飞起，而又缓缓落下。
经过数圈的翻滚，终于停止在两行刹车线的中心。
并没有一丝血流出来，很艺术般地被冲击震荡，造成了单纯的脑死亡而已。
然而我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在眼前发生，就连现在也无法向前伸出脖子，看清楚那番死亡的肃穆。
无论如何，我现在仍旧只是被操纵着的木偶，失去了任何选择的权利。
所谓命运，果然是这种无法动摇的东西。
聆夜从身边奔过，可儿也谨慎地向那一团漆黑的东西走去。
只有我仍旧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不久，聆夜便双手抱住那小小的尸体，静静地向这边走来。
长长的黑发掩住面庞，想必在那之下是一张痛苦悲伤的脸吧。
「为什么…没有救它……」
在我身侧停下来的聆夜，以一种颤颠颠的声音轻轻地质问我。
「为什么…没有救它！」
忽然一阵强烈的怒吼，再次震慑住我那本就纹丝不动的身躯。
「刚才…时间足够吧？为什么…为什么要停下来……」
我自己也想知道，到底为什么……
「是你杀了它啊！」
……
杀生分为两种，一种是直接结束它的性命，另一种则是断绝它一切生存的可能。
既然两者颠来倒去说的是一回事，则自然「杀」与「不救」都同样是最残酷的行为。
但我却是诚心想要去救它的……
可我的行动，仍旧是「杀」了它么……
这太矛盾了，如此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我凭什么又要受到谴责？
假设我此时此刻并没有在此处的话，它也照样免除不了死亡的命运，而肇事逃窜的货车司机便可以替代我成为被怨恨的对象。
想必如果我没有跨出前几步，摆出好像能够救它的样子的话，也不会有人来抨击我。
而我的错，就在于停了下来。
就如同拿起一枚鸡蛋，而忽然松开手一样，这份破裂的罪过就该全数归咎于我。
而我只不过是，中途放弃了正要做的事情而已……
这并非我之所愿，可我也找不到任何借口来解释清楚。
因为忽然感觉全身一震而动不了？这简直就是在说我临场怕了一般！
我才不是这样的胆小鬼！
是啊…真正的胆小鬼怎么会是我？明明是那什么也没有做的人啊！
「…你有什么资格来说我？」
「啊？你说什么？」
「有那番本事驾驭咒术的话，随便放出一番风水来都能弹开那家伙吧！」
「！你…你什么都不知道就不要瞎说！」
「你才是什么都不知道！我难道就不想救它吗？」
「我也……」
话语忽然截断了。
恐怕两个人都已明白，谁都有难以说出来的隐情，谁都在借着这隐情的幌子来自我饶恕那「不救」的罪过。
分明我们是一样的…分明都是在逃避谴责……
真正的受害者，明明是那只无辜的黑猫啊……
「这也便是，它的命运了……」
「……」
「即使多努力地想要去拯救，有些时候也无法违背那既定的一刻……」
聆夜缓缓抬起头来，那份已润湿的双眼终于弹出一朵泪花，随着那长发的摆动，散失在空中。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