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恰是英雄少年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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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三月，一个平凡的日子，天空中开始飘起细蒙蒙的雨丝，夹着一星半点的雪花冰凌，正纷纷淋淋地飘洒在大地上。已过惊蛰时节，飘洒在地面的雪，自然不会存留，往往还没等落地，就已经消失得无踪无影。寒冷而漫长的冬天看来就要过去。
在这样雨雪交加的日子里，如果没有什么紧要事，人们宁愿一整天足不出户。雨雪天大街小巷倒也比平时少了许多嘈杂。@ttzw@
桐城县立中学的大院里，此刻却自有一番热闹景象。黄昏时分晚饭铃声刚刚响过，从一排排高低错落的青砖瓦房里，就跑出来了一群一伙的男男女女。他们把碗筷敲得震天价响，踏泥带水、叫叫嚷嚷地跑过院里，向南面总务处那一排青砖瓦房蜂涌而去。
偌大一个院子，霎时就被这纷乱的人群踩踏成了一片烂泥滩。与此同时，那些家在本城的走读生们，也正三三两两涌出东面学校的大门。他们撑着雨伞，一路说说笑笑，通过一段早年间用横石片插起的长长的下坡路，不多时便纷纷消失在城市的大街小巷中。
在校园内的南墙根下，现在已经按班级排起了十几路纵队。各班的值日生正在忙碌地给众人分饭菜。每个人的饭菜都是昨天登记好并付了饭票的，因此程序并不复杂，现在值日生只是按饭表付给每人预订的一份。饭菜分三等级。一等菜以土豆、白菜、粉条、红萝卜为主，里面有些叫人嘴馋的大肉片的烩菜，每份五个铜子附送一份蛋花汤；二等菜其它内容和一等菜一样，只是没有肉和蛋花汤，每份二个铜子。三等菜可就差远了，清水煮白萝卜和一小碟腌菜。不过，这菜价钱倒也便宜，每份一个铜子。
各班的甲菜只是在小脸盆里盛一点，看来吃得起肉菜的学生没有几个。丙菜也用小脸盆盛一点，说明吃这种下等伙食的人也没有多少。只有乙菜各班都用烧瓷大脚盆盛着，海海漫漫的，显然大部分人都吃这种既不奢侈也不寒酸的菜。主食也分三等：白面馍和大米，玉米面馍，高粱面馍；
从排队的这一片黑鸦鸦的人群看来，他们大部分都来自四里八乡的农家子弟，脸上和身上或多或少都留有体力劳动的痕迹。除过个把人的衣装和他们的农民家长一样土气外，穿戴都还算体面。贫困山区的农民尽管眼下大都少吃缺穿，但孩子既然到大地方去念书，家长们就是咬着牙关省吃节用，也要给他们做几件见人衣裳。当然，这队伍里看来也有个把光景好的地主家子弟，那穿戴已经和城中富人商户子弟没什么差别。有些这样的“贵人”就站在大众之间，如同鹤立鸡群，毫不掩饰自己的优越感。他们排在非凡的甲菜盆后面，虽然人数寥寥无几，但却特别惹眼。说起桐城县立中学，就要从光绪二十八年开始讲，时任京师大学堂总教习吴汝纶从日本考察归来，为发展家乡教育专程到安庆，借安徽巡抚衙门东南侧之督练公所为校舍，创办桐城学堂。光绪三十年改名为桐城公立中学堂，民国元年改名为桐城县立中学。学校一直按照日式教学，食堂一般只是讲师和行政人员的地方。所有打了饭菜的人。趔趔趄趄穿过烂泥塘般的院子，跑回自己的宿舍去了。不大一会功夫，饭场上就稀稀落落的没有几个人了。大部分班级的值日生也都先后走了。
现在，只有高二班的值日生一个人留在空无人迹的饭场上。这是一位矮矮胖胖，砸着一个马尾小辫的白净女生王岚。她面前的三个菜盆里已经没有了菜，馍筐里也没有馍。她自己手里拿着两个白面馍和一份米饭，旁边碗里盛装一份一等菜。她端着自己的饭菜，满脸不高兴地立在房檐下，显然是等待最后一个跚跚来迟家伙——我们的主角王岚同学的大哥王欩。
雨中的雪花陡然间增多了，远远近近愈加变得模模糊糊。城市寂静无声。隐约地听见很远的地方传来一声公鸡的啼鸣，给这灰蒙蒙的天地间平添了一丝睡梦般的阴郁。
就在这时候，从南门外跑过来一个瘦高个的青年人他留着小分头，双颊绯红，充满青春的朝气。看来最多不过十七八岁。他的眼神里流露着单纯、热诚和大胆，还有一点儿难以掩饰的幼稚。他胳膊窝里夹着一个荷叶包，缩着脖子在泥地里蹒跚而行。小伙子红色的脸色，而且两颊有点塌陷，显得鼻子象希腊人一样又高又直。脸上看来才刚刚褪掉少年的稚气。
王欩撩开两条瘦长的腿，扑踏扑踏地踩着泥水跑来着。他那身衣服式样裁剪得精美的学生装，已经被雪水打湿。王岚看着从校外跑来的王欩，知道今天自己的哥哥又一次开号了。骂道：“哥，你有提前开溜了。咦，胳膊窝里夹着什么，隔着厚厚的荷叶，依然有抹暖暖的油光渗了出来。今天买的是什么？拿来分我一半，人家在这里冻了半天了。”听到自己的妹妹叫到，王欩把荷叶包递过去。
王岚打开荷叶包一看，里面又一层荷叶包，拨开荷叶包是一支广记的烧鹅，。王岚撕下一直鹅腿递给王欩，自己撕下另一支，津津有味的食道。
“哥，米饭给你打好了，还给你拿了一个白面馍。饭菜你还要吗？”王岚一边吃一边问道。
王欩说道：“要啊，今天怎么只有你一个等我，李倩那丫头在哪里去了？”
王岚回道：“她今天不舒服没有来吃饭。”
王欩急忙问道：“怎么了，哪里舒服？要不要瞧大夫？”
王岚白了一眼王欩，回道：“不用，休息一阵喝点红糖水就好了。”
王欩没有在言语低头啃着鹅腿，关于李倩还有一个秘密从未向人透露过。
学校是男女合校，不过分班上课，男生在南院，女生在北院。只有纪念周或者校长训话才合在一起。这天正合在一处开会时，王欩不经意间，向女生这边望了一望，发现有一双亮晶晶的黑眼睛正盯着他。王欩觉得怪不好意思，而那双纯真的黑眼睛却毫无退缩的样子，不得不连忙低下头去。过了一忽儿，王欩想看看那人是否还在看他，刚一转过脸，又同那双水汪汪的黑眼睛对上了，羞得王欩脸色飞红，再也不敢转过脸去。这个女孩子，王欩自然认得，她叫李倩，跟妹妹是室友。
李倩的父亲在乡村拥有不少田产，后来见工商业有利可图，就将大部分土地卖掉，在城里开了一家大中药店。近几年虽然生意不算太好，但在这条街上却是鹤立鸡群，堪称殷实大户。加上这位李老板和当地权要来往密切，如此，在王欩的心理中有一种朦朦胧胧的隔阂，也就没有心思注意到他家的女儿。
李倩这双流露着过多情感的眼睛，在王欩的心里增添了几分从来不曾有过的甜蜜，也带来了一些慌乱。散会以后，他一边想着刚才的情景，一边慢慢往校园里走。嘴里念道：“白絮似的雪花漫天飞扬，
银色的黎明静谧得没有一点儿声响；
我无意间打开浅蓝色的日记本，
一簇紫红色的花瓣散落到桌上。
哦，花瓣儿已经没有往日的馨芳，
可我记忆的花朵却依旧这样鲜亮。
火红的队旗在风前飘荡，
我们足远来到青翠的田野.山冈.......
今天，在这个童话般瑰丽的雪朝，
这簇花瓣也显得明丽辉煌。
它捡起我胸中无限美好的情思，
心头激荡起热烈向往的波浪——
雪花雪花，你快化作融融春水，
让晶莹的小溪闪动灿烂的阳光。
阳光里我们像千万只快乐的小鸟，
在绿色的天地里尽情的歌唱.飞翔....”
他觉得后面似有脚步声响，回头一看，李倩正跟着他。他一慌，不由得脚步更加快了。蓦然间，他听见后边喊了一声：“王欩！”
王欩不得不停住脚步，回过头来。李倩赶上来，又用那双黑眼睛盯住他，半嗔半喜地说：“你跑什么！我能粘上你吗？”
王欩连忙赔笑解释：“不，不，不是这个意思。”说过睑又红了。说实在的，这个圆圆脸弯眉毛的女孩子，虽是多年的邻人，直到此刻，才发现她是这样的美丽，尤其一双黑眼睛是那样天真无邪和真诚。他们并着膀儿走了一小段路，李倩又偏过头来望着他说：“你那诗作的真好。”王欩红着脸，没有言语。李倩不等回答，说过就蹦蹦跳跳地走到前面去了。
两天后下午，王欩正坐在校园里石榴树下看书，李倩已经穿着白衣黑裙飘然而至。不等他让，就随手拉过一个小板凳坐在他的对面，用那双满含笑意的黑眼睛望着他。随后塞给他一个紫罗兰的信封。天虹刚待要拆，李倩连忙伸出一只白手捂住，说：“不许拆！我走了你看。”说过，弯着腰儿低头一笑，扭过头去跑了。
李倩的到来，自然使王欩欢喜而又局促不安。幸好院子里静静的没有别人。他把紫罗兰的信封轻轻打开，原来是那天他在那里念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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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样雨雪交加的日子里，如果没有什么紧要事，人们宁愿一整天足不出户。雨雪天大街小巷倒也比平时少了许多嘈杂。@ttzw@
桐城县立中学的大院里，此刻却自有一番热闹景象。黄昏时分晚饭铃声刚刚响过，从一排排高低错落的青砖瓦房里，就跑出来了一群一伙的男男女女。他们把碗筷敲得震天价响，踏泥带水、叫叫嚷嚷地跑过院里，向南面总务处那一排青砖瓦房蜂涌而去。
偌大一个院子，霎时就被这纷乱的人群踩踏成了一片烂泥滩。与此同时，那些家在本城的走读生们，也正三三两两涌出东面学校的大门。他们撑着雨伞，一路说说笑笑，通过一段早年间用横石片插起的长长的下坡路，不多时便纷纷消失在城市的大街小巷中。
在校园内的南墙根下，现在已经按班级排起了十几路纵队。各班的值日生正在忙碌地给众人分饭菜。每个人的饭菜都是昨天登记好并付了饭票的，因此程序并不复杂，现在值日生只是按饭表付给每人预订的一份。饭菜分三等级。一等菜以土豆、白菜、粉条、红萝卜为主，里面有些叫人嘴馋的大肉片的烩菜，每份五个铜子附送一份蛋花汤；二等菜其它内容和一等菜一样，只是没有肉和蛋花汤，每份二个铜子。三等菜可就差远了，清水煮白萝卜和一小碟腌菜。不过，这菜价钱倒也便宜，每份一个铜子。
各班的甲菜只是在小脸盆里盛一点，看来吃得起肉菜的学生没有几个。丙菜也用小脸盆盛一点，说明吃这种下等伙食的人也没有多少。只有乙菜各班都用烧瓷大脚盆盛着，海海漫漫的，显然大部分人都吃这种既不奢侈也不寒酸的菜。主食也分三等：白面馍和大米，玉米面馍，高粱面馍；
从排队的这一片黑鸦鸦的人群看来，他们大部分都来自四里八乡的农家子弟，脸上和身上或多或少都留有体力劳动的痕迹。除过个把人的衣装和他们的农民家长一样土气外，穿戴都还算体面。贫困山区的农民尽管眼下大都少吃缺穿，但孩子既然到大地方去念书，家长们就是咬着牙关省吃节用，也要给他们做几件见人衣裳。当然，这队伍里看来也有个把光景好的地主家子弟，那穿戴已经和城中富人商户子弟没什么差别。有些这样的“贵人”就站在大众之间，如同鹤立鸡群，毫不掩饰自己的优越感。他们排在非凡的甲菜盆后面，虽然人数寥寥无几，但却特别惹眼。说起桐城县立中学，就要从光绪二十八年开始讲，时任京师大学堂总教习吴汝纶从日本考察归来，为发展家乡教育专程到安庆，借安徽巡抚衙门东南侧之督练公所为校舍，创办桐城学堂。光绪三十年改名为桐城公立中学堂，民国元年改名为桐城县立中学。学校一直按照日式教学，食堂一般只是讲师和行政人员的地方。所有打了饭菜的人。趔趔趄趄穿过烂泥塘般的院子，跑回自己的宿舍去了。不大一会功夫，饭场上就稀稀落落的没有几个人了。大部分班级的值日生也都先后走了。
现在，只有高二班的值日生一个人留在空无人迹的饭场上。这是一位矮矮胖胖，砸着一个马尾小辫的白净女生王岚。她面前的三个菜盆里已经没有了菜，馍筐里也没有馍。她自己手里拿着两个白面馍和一份米饭，旁边碗里盛装一份一等菜。她端着自己的饭菜，满脸不高兴地立在房檐下，显然是等待最后一个跚跚来迟家伙——我们的主角王岚同学的大哥王欩。
雨中的雪花陡然间增多了，远远近近愈加变得模模糊糊。城市寂静无声。隐约地听见很远的地方传来一声公鸡的啼鸣，给这灰蒙蒙的天地间平添了一丝睡梦般的阴郁。
就在这时候，从南门外跑过来一个瘦高个的青年人他留着小分头，双颊绯红，充满青春的朝气。看来最多不过十七八岁。他的眼神里流露着单纯、热诚和大胆，还有一点儿难以掩饰的幼稚。他胳膊窝里夹着一个荷叶包，缩着脖子在泥地里蹒跚而行。小伙子红色的脸色，而且两颊有点塌陷，显得鼻子象希腊人一样又高又直。脸上看来才刚刚褪掉少年的稚气。
王欩撩开两条瘦长的腿，扑踏扑踏地踩着泥水跑来着。他那身衣服式样裁剪得精美的学生装，已经被雪水打湿。王岚看着从校外跑来的王欩，知道今天自己的哥哥又一次开号了。骂道：“哥，你有提前开溜了。咦，胳膊窝里夹着什么，隔着厚厚的荷叶，依然有抹暖暖的油光渗了出来。今天买的是什么？拿来分我一半，人家在这里冻了半天了。”听到自己的妹妹叫到，王欩把荷叶包递过去。
王岚打开荷叶包一看，里面又一层荷叶包，拨开荷叶包是一支广记的烧鹅，。王岚撕下一直鹅腿递给王欩，自己撕下另一支，津津有味的食道。
“哥，米饭给你打好了，还给你拿了一个白面馍。饭菜你还要吗？”王岚一边吃一边问道。
王欩说道：“要啊，今天怎么只有你一个等我，李倩那丫头在哪里去了？”
王岚回道：“她今天不舒服没有来吃饭。”
王欩急忙问道：“怎么了，哪里舒服？要不要瞧大夫？”
王岚白了一眼王欩，回道：“不用，休息一阵喝点红糖水就好了。”
王欩没有在言语低头啃着鹅腿，关于李倩还有一个秘密从未向人透露过。
学校是男女合校，不过分班上课，男生在南院，女生在北院。只有纪念周或者校长训话才合在一起。这天正合在一处开会时，王欩不经意间，向女生这边望了一望，发现有一双亮晶晶的黑眼睛正盯着他。王欩觉得怪不好意思，而那双纯真的黑眼睛却毫无退缩的样子，不得不连忙低下头去。过了一忽儿，王欩想看看那人是否还在看他，刚一转过脸，又同那双水汪汪的黑眼睛对上了，羞得王欩脸色飞红，再也不敢转过脸去。这个女孩子，王欩自然认得，她叫李倩，跟妹妹是室友。
李倩的父亲在乡村拥有不少田产，后来见工商业有利可图，就将大部分土地卖掉，在城里开了一家大中药店。近几年虽然生意不算太好，但在这条街上却是鹤立鸡群，堪称殷实大户。加上这位李老板和当地权要来往密切，如此，在王欩的心理中有一种朦朦胧胧的隔阂，也就没有心思注意到他家的女儿。
李倩这双流露着过多情感的眼睛，在王欩的心里增添了几分从来不曾有过的甜蜜，也带来了一些慌乱。散会以后，他一边想着刚才的情景，一边慢慢往校园里走。嘴里念道：“白絮似的雪花漫天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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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绿色的天地里尽情的歌唱.飞翔....”
他觉得后面似有脚步声响，回头一看，李倩正跟着他。他一慌，不由得脚步更加快了。蓦然间，他听见后边喊了一声：“王欩！”
王欩不得不停住脚步，回过头来。李倩赶上来，又用那双黑眼睛盯住他，半嗔半喜地说：“你跑什么！我能粘上你吗？”
王欩连忙赔笑解释：“不，不，不是这个意思。”说过睑又红了。说实在的，这个圆圆脸弯眉毛的女孩子，虽是多年的邻人，直到此刻，才发现她是这样的美丽，尤其一双黑眼睛是那样天真无邪和真诚。他们并着膀儿走了一小段路，李倩又偏过头来望着他说：“你那诗作的真好。”王欩红着脸，没有言语。李倩不等回答，说过就蹦蹦跳跳地走到前面去了。
两天后下午，王欩正坐在校园里石榴树下看书，李倩已经穿着白衣黑裙飘然而至。不等他让，就随手拉过一个小板凳坐在他的对面，用那双满含笑意的黑眼睛望着他。随后塞给他一个紫罗兰的信封。天虹刚待要拆，李倩连忙伸出一只白手捂住，说：“不许拆！我走了你看。”说过，弯着腰儿低头一笑，扭过头去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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