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大地秘语 第十八章 暗影神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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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须承认，那牧师虽然心黑了点，医疗水准还是相当不错的。睡过一晚后，精神焕发的雅克便赶回来向中队长报到。
“你还不乘机躲着？眼下这种形势，莫非你还想‘富贵险中求’？”昆特大惑不解。
“该死的臭蟹壳！躲什么躲？这次会战我们不是大胜了吗？战争都要结束了，我还不赶紧来抢点功劳？”雅克比他还要不解。
“大胜？结束？！你这臭蚂蚁脑袋进水了！”昆特气急败坏，“叫你多研究点军事你老不听，战争才刚刚开始！有了受伤这借口，你还不乘机呆在后方！”
“没事，没事……”
昆特摇摇头，懒得再理他，回头收拾队伍去了。二中队损失不小，减员已近三分之一，上头紧急给他补充了些兵员。
正如昆特所料，一场战斗的胜利，并没有终结这场战争。圣殿骑士逞威，反而让事态更加复杂。亚速-波尔联合王国提出了严正抗议，北方的圣焰教会似乎也蠢蠢欲动。即便是同样尊奉晨曦教会的友好邻国，也委婉地表达了不满。
接下来的半个多月，双方继续对峙。小规模的战斗一天都没有停止过，背地里还继续增兵。
“一定是在争些什么，一定有我们不知道的秘密。”昆特私下向自己兄弟交代，“这一次的战争，不同于近百年来的任何一次！记住！保住自己的小命就行，别想着立什么大功了！”
联想到红衣主教与黑暗生物的那场战斗，昆特的心情更加沉重。他总觉得，周围的空气里弥漫着阴谋的气味，偏偏他又无能为力，只能无可奈何地在这样的空气里挣扎着呼吸。
在这种消耗战中，偷袭、骚扰是必不可少的。这一天，危险的使命落到了第三大队的两位中队长——昆特和马洛斯身上。
两人斗志昂扬地接了命令，但一出指挥部便垮下脸来。无言地对视一眼后，两人同声哀叹，分头准备去了。
“跟着我，不许拼命！”一切就绪后，昆特特意交代自己的手下，尤其是那些刚补充过来的预备役人员。
在朦胧的夜色中，第三大队第二中队的勇士们偷偷接近敌人左翼的一个营地。这个营地离大营较远，建在小山坡上。
显然，今晚的天气并不适合夜袭，而这里更不是一个适合的目标，昆特完全无法理解上头为何要夜袭此地。但命令是无从抗拒的，无神论者昆特只能破例向幸运女神祈祷了。
营地越来越近，只有两百多米的距离了，他们大气都不敢透一口。雅克拼命咽着唾沫。
忽然，两个火球从营地中冲天而起。昆特用力地挥下手臂，眨眼间，勇士们便冲进了阵地，一排火箭如流星般砸向马栏，惊马四散飞奔。
友军从左侧杀了过来，是马洛斯的中队，刚才的火球就是他们队伍里的魔法师干的。与纯骑兵的二中队不同，马洛斯中队是混合中队，配有几名魔法师。
两个中队分成左右两股，马洛斯继续向右攻，而昆特率手下突然转攻中路。
砍杀了一会之后，两个中队调转马头合力杀向同一个方向，会合交错后再度分头冲杀，然后再会合……
雅克几乎迷上了这种行经：一手高举火把，点燃每个经过的帐篷或者能够碰得到的易燃物，另一手则挥舞“无悔”，砸死从睡梦中惊醒的敌人——他们大多盔甲不齐，甚至手无寸铁。
不停地奔驰，不停地杀人，这就是战争吗？本该感到快意的雅克，心底却突然涌出一阵恐惧：己方就这么几百人，如此深入敌境，一旦敌人反应过来……
身边的一个战友，无声无息地倒下——暗箭精确地洞穿了他的喉咙。
两位中队长几乎同时下达了撤退的命令。两个中队再度会合到一起，调转马头，沿来路疾退。除非遭遇传说中的“炸营”外，这种规模的偷袭是不可能造成决定性战果的，主要是加大心理压力而已，目的既已达到就该迅速撤退。
最危险的时刻来临了。即将脱离危险区域时，夜空陡然多了一大片乌云——箭雨！反应过来的敌人，抓住最后的机会报复。
没有惊呼，更没有犹豫，两个中队的战士急忙将盾牌举到头顶，尽量护住自己的要害，同时催马疾行。
“笃笃！”雅克手上的盾牌连响两声，他的手臂能够清晰地感觉到重箭坠击在盾牌上的压力。
在箭雨的覆盖下，战士的惨叫、战马的尖嘶此起彼伏。在接触战中几乎没有什么损失的偷袭者，转眼间倒下了四五十人，包括马洛斯中队长！
没有人去救那些坠马者，仍在马背上的战士，拼命催动跨下马匹。
又是一轮箭雨，又有一批人落马。随后，幸存者终于脱离了危险区域。
坠马的同袍呢？没有人能够挽救他们。坠马的那一刻，就已经决定了他们的命运。当第三轮、第四轮箭雨升上天空时，他们就是北方蛮子泄愤的牺牲品。
回到营中时，雅克仍是手脚发抖。他接过战友递来的水袋，学着昆特的样子，狠狠举过头顶倒下，洗去头上的血污和尘土，再将剩余的水全浇在马身上。
这，就是战争？！死亡的阴影，陡然变得沉重无比。
雅克非常清楚，这次之所以能完好无损地回来，不是因为自己能力比那些战友强，而仅仅是因为运气比较好而已。人，不可能永远靠运气的。
战争，不会因为一个菜鸟的感慨而有丝毫改变。十几天后，一个旭日东升的早晨，在上次会战的阵地上，双方再度摆开了阵势。
第一次会战中，双方投入的兵力加起来也就三万多。一个月后的今天，双方都已拥有近四万的兵力。
帝国军这边，从其他军团抽调而来的增援部队成为了主角，驻守本地的苍狼军团反而退居配角。普通士兵还不知情，但昆特等苍狼军团中高层将领已经得知：他们的领主兼军团长，菲尼克斯侯爵大人，已不再是这场战争的最高统帅。威名赫赫的圣骑士达文凯特，接掌了指挥大权。
什么狗屁圣骑士！居然带了些杂牌军来抢我们饭碗，居然想让我们当炮灰，居然敢夺我们领主的权！强烈的不满情绪在将领中迅速传播。
温暖的冬日阳光照射在金属的枪尖上，反射出的却是冷彻心底的寒意。沉默统治着整个战场，冷寂压迫着双方战士的心脏，以致连兵器偶尔碰在一起的轻响都听得清清楚楚。
汗水从额头滑到鼻尖，又从鼻尖落在嘴唇上。雅克发觉自己的喉咙中再次发出了沉重的喘息声，口鼻呼出的气体是那样的燥热，仿佛体内的血液已经煮沸了一般。
昆特冷冷地看着对方的旗帜。能够辨认出来的，还是暴风军团和铁狼军团。可是，他们的对手真的只是这些世俗军团吗？中队长扫了一眼己方军容，那些和普通骑兵穿着同样盔甲的圣殿骑士，根本不知隐藏在那个角落，伺机而动。
唯一让昆特感到庆幸的是，由于自己的中队实在是损失惨重，他们并没有被放到战阵前列。
双方各出了一名将领，驰至中线地带进行最后交涉。很显然，这两个家伙都没带来足够的妥协条件，短短几分钟，他们便迅速拨转马头。
那么，来吧！
双方开始阵前鼓动演说。北方蛮子只出来了一名鼓动家，而帝国军的左、中、右三军各出来了一名。
一个雅克不认识的将领，驱马在阵列前小跑了一周。“战士们，你们是英勇的！因为你们的奋战，胜利即将来临！敌人已经疲惫不堪，是你们拯救了家园！是你们创造了奇迹！帝国为你们骄傲！……现在，让我们彻底把北方蛮子赶回老家去！”
“送他们回老家！”雷鸣般的呼应。
“干掉蛮子！”鼓动家振臂。
“干掉蛮子！”士兵们再度呼应。
可是，有多少人真正相信这些无聊的说辞呢？雅克心不在焉地想着。
这才是雅克想象中的正规阵地战。主力对决，哪能像上次那样一上来就开战的？应该先是最后的和平尝试，然后是演说鼓动，再然后……再然后就是号角长鸣，要么双方对冲，要么一方发动骑兵进攻，另一方出动长弓手远程攻击、重装步兵固守。
北方骑士的血性再次得到证实，他们选择了主动进攻。得到补充的“铁狼”再次席卷而来，这次的目标是中军。
雅克心中一凛：在这些骑兵冲锋之前，似乎不少人身上都亮起了淡淡的光芒。那显然并不是斗气，而是魔法加持。
如此大规模的魔法加持，得要多少魔法师才能做到？！
随着号角声的响起，帝国军中军的五千名弓箭手向前一步，抽出数根箭羽插在身前地上。
北方铁骑即将进入射程，帝国军阵中响起了密密麻麻的嗖嗖声。箭雨，冲天而起！就连太阳都似乎不忍目睹这血腥的一幕，躲进了云团当中，战场的光线为之一暗。
在绚丽夺目的死亡之花中，“铁狼”纷纷倒下，看来他们加持的并不是防护类魔法。然而，这些精锐的冲锋阵形没有丝毫的散乱。他们没有再次表演变线攻击的特技，是因为上次受创过重，还是因为根本没有必要？
两轮箭雨，只有两轮箭雨。“铁狼”只给了帝国弓箭手这点时间。
弓箭手不再管地上剩余的箭羽，迅速闪到本阵后列。
重装步兵已经将特制长枪的尾部斜斜插入肥沃的土地，半蹲下来握紧长枪，枪锋直指暴风雨般卷来的铁流。他们中的一些人，身上也亮起了辅助魔法加持的光芒，但大多数还是只能依靠自己的肉体力量。
雅克所在的侧翼还没有遭受攻击，但他已不禁闭上了眼睛。眼前的血腥搏杀，唤醒他内心沉睡的恐惧。
“睁开眼睛！要不然，等会你就死定了！”昆特大喝道。
雅克强迫自己撑开眼皮，发现瑞舍夫也在发抖。而那些新补充的预备役兵员，更有许多人连兵器都拿不稳了。
再看中军时，两军人马已经在呐喊中纠缠到一块，血的颜色随处可见。曾经连续割开自己手腕的雅克，突然发现自己染上了晕血症。
两军胶着，无数鲜活的生命在金铁交鸣中消逝，鲜血染红的冻土便是他们最后的床铺。
渐渐地，战局似乎在朝帝国军有利的方向发展。
突然间，帝国军中军的几处出现大规模骚乱，许多士兵纷纷倒了下去。在他们脚下，坚实的土地一阵翻涌，沙砾凝成的无数锐利尖锋直刺而上，如同长矛一般轻松刺穿那些重甲中的人体以及马匹。
“地矛冲刺！伟大的诸神啊，这，这不可能！如果大范围的地矛刺魔法……”雅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语无伦次地叫了起来。
“法师团！一定是圣焰教会的法师团！”昆特心里的阴影更加沉重，己方有晨曦教会的圣殿骑士团助阵，而对方则有圣焰教会法师团，这种规模的冲突，真的仅仅是一次常规战争吗？他们究竟在争什么？
他无暇细想，敌人的两翼已迅速向己方压过来，大规模的消耗战即将开始。
箭雨，铺天盖地。这一次，是敌人的两翼率先发动箭攻。帝国军的射手急忙反击。
雅克身边不断有人倒下，随即又有人补上空位，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只是望向对手的眼神又多了几分仇恨。
对射正酣之际，一道冷冷的精神波动袭入雅克的心神。这波动是如此强悍，雅克相信它同时横扫了整个战场。
“塔鲁克帝国！这就是你们得罪死亡骑士雷欧纳德的代价！这就是你们杀害我弟子的代价！”
帝国军中军上空的空间一阵扭曲，一头狰狞的僵尸龙一跃而出！高举盾牌的雅克看得分明，这正是当日圣堂们遭遇的那头僵尸龙！
仔细再看时，那僵尸龙的背上多了一个黑甲骑士。莫非，这就是恶名远播的死亡骑士雷欧纳德？茉伊拉的老师雷欧纳德？瞧那威势十足的样子，他哪有半分“重伤”的痕迹？
雅克正自惊疑，阴沉的声音响起。这响彻天地的声音，吟诵着晦涩的咒文，每一个音节都牵引着空气中的魔法元素，每一个重音都在敲打着战场上每个战士的心脏。
僵尸龙没有一点动作，连双翼也一动不动，仿佛一具石像一般，但偏偏就是能够浮空而立。死亡骑士身周，突然出现了一座繁复之极的暗金色巨型魔法阵，无数意义不明的魔法文字浮现出来，围绕着魔法阵急速盘旋。
黑暗瞬间降临。帝国军的战士骇然发现，一切光芒都在刹那消失无踪，黑暗和混乱吞噬了一切。
失去了视力，帝国军弓箭手自然停止了攻击。但恐怖的是，他们依然能够听到箭羽破空声，身边依然不断有人倒下！
惨叫、惊呼此起彼伏。大多数人都明白过来，死亡骑士是冲塔鲁克帝国来的！这片黑暗仅仅笼罩了己军，对北方蛮子却没有多少影响。
“昆特！瑞舍夫！”雅克大吼道，但他听到的只是混乱的惊叫、惨呼。
雅克猛然撕开照明术的卷轴。一点耀目的光辉从他掌心跃起，但这光芒似乎陷入了梦魇一般，在周围黑暗的压迫下，仅仅挣扎了几下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战局不会改变了。雅克下了定论。他很清楚己方魔法师的实力，他们绝对破不了死亡骑士的这个黑暗结界。别提那些圣殿骑士了，就算是几十名圣堂在此，短时间内怕也破不了！
周围已经陷入彻底的混乱。不知道是谁撞了雅克一下，随后又是一下……他再也控制不住马匹，随着拥挤的人群盲目地驱马奔逃。
“夹紧马！跟我来！”是胖子的声音。雅克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拼命催马跟上。
“战败了！战败了！”绝望的呼号声，在黑暗中顽强地钻入每个帝国军战士的耳中。
“稳住！镇静！”一些帝国军将领仍未放弃，竭力想在黑暗中稳住阵脚。但他们还没有喊叫几声，自己也惨呼起来。黑暗中，到处是诡异的尖嘶声、破空声，不知是什么怪物在凌空飞舞，寻声而来，一一夺去这些将领的性命。
显然，死亡骑士制造的不是简单的黑暗。在这片黑暗中，战士陷入了惊慌、恐惧、狂乱等诸多负面情绪，很多人更是陷入了幻象。而吸血蝙蝠、石像鬼等魔物在黑暗中如鱼得水，疯狂地收割着生命。
一片混乱中，突然响起了整齐的赞歌，献给光明诸神的赞歌。“吾主荣光，破万年阴霾而长在……”
圣殿骑士们做出了最后的努力。他们聚集到一起，高举圣剑凝聚斗气，耀眼的光芒，瞬间刺穿黑暗。
然而，也仅仅是瞬间而已。僵尸龙摇头摆尾，狰狞作势，而黑甲骑士在僵尸龙背上高高站起，张开的五指轻轻向下一压——浓厚的黑暗便有如实质一般又压了下来，将斗气光芒吞没得干干净净。
那瞬间的光芒，不过是让帝国军的将士看清身处的绝境罢了：空中盘旋飞舞的魔物，地上驾御黑色战马的骷髅魔影……当然，还有那个仿佛凌驾众生的邪恶生物，还有那些在黑暗结界外趁机发动箭雨攻势的北方蛮子。
平原上到处燃烧着黑色的火焰，大地在艰难地喘息着，挣扎着。长刀扬起，腥风血雨；铁蹄落下，血肉成泥。在战争的铁蹄下，生命如此脆弱；在恶魔的强袭下，生命如此无助！
光芒湮灭。坚定无比的赞歌，猝然中断。威风一时的圣殿骑士，与普通士兵一样发出了濒死的惨嚎。
若是正面对决，这些圣殿骑士不会如此不济，死亡骑士也绝对不会强悍到单枪匹马挑战大军团的地步，但此时两军交战已近尾声，有生实力大损，帝国军实是无力对付雷欧纳德这等恐怖存在。
惨叫此起彼伏，帝国军终于崩溃。
再厚的盔甲也抵挡不住铁蹄的踩踏，一旦落地便被战马踏得粉身碎骨。不知多少身手或者运气稍欠的战士，就这么丧在了自己人的蹄下。能够安全冲出黑暗结界的，都算是幸运儿了。
雅克暗自庆幸，自己正是这些幸运儿之一。他跟紧了胖子，拼命策马逃命。直逃出了二十多公里外，这才停了下来。
这里是一个谷地。周围都是溃散的战友，许多人连武器都丢弃了，只为了能够减轻重量跑快点。能够逃出来的，大多是两翼的骑兵。至于步兵以及陷入纠缠的中军兄弟们，显然凶多吉少了。
再怎么对军事一窍不通，雅克也知道这场会战的溃败意味着什么——东北门户就此敞开，更要命的是，阻击主力已被敌人击溃，南方的几个城市只能坐等敌军优势兵力的围剿了。
老大昆特，始终不见踪影。
“放心！没问题的！老大就是老大，大脑壳不会比我们先玩完。”胖子也不知道是在安慰雅克，还是在安慰自己。
“就是就是。”雅克说着自己也不相信的话。
“南蛮！投降吧！”四周突然响起了大喝。
败兵骇然四顾，但见四周高地上钻出了一大群敌军，一张张强弓居高临下对准了他们。
“完蛋了！”胖子哀叹。
雅克正待卸下妨碍魔力奔流的盔甲以便施展土遁，却发现对方阵中藏着为数不少的魔法师，登时停止了动作——在高等级魔法师面前玩土遁，只会玩掉自己的小命。
利箭呼啸而过，十几名试图反抗的战友，毫无悬念地成了刺猬。
毫不迟疑地，兄弟俩同时抛下了所有兵器，跳下马来，举起了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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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没事……”
昆特摇摇头，懒得再理他，回头收拾队伍去了。二中队损失不小，减员已近三分之一，上头紧急给他补充了些兵员。
正如昆特所料，一场战斗的胜利，并没有终结这场战争。圣殿骑士逞威，反而让事态更加复杂。亚速-波尔联合王国提出了严正抗议，北方的圣焰教会似乎也蠢蠢欲动。即便是同样尊奉晨曦教会的友好邻国，也委婉地表达了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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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两个火球从营地中冲天而起。昆特用力地挥下手臂，眨眼间，勇士们便冲进了阵地，一排火箭如流星般砸向马栏，惊马四散飞奔。
友军从左侧杀了过来，是马洛斯的中队，刚才的火球就是他们队伍里的魔法师干的。与纯骑兵的二中队不同，马洛斯中队是混合中队，配有几名魔法师。
两个中队分成左右两股，马洛斯继续向右攻，而昆特率手下突然转攻中路。
砍杀了一会之后，两个中队调转马头合力杀向同一个方向，会合交错后再度分头冲杀，然后再会合……
雅克几乎迷上了这种行经：一手高举火把，点燃每个经过的帐篷或者能够碰得到的易燃物，另一手则挥舞“无悔”，砸死从睡梦中惊醒的敌人——他们大多盔甲不齐，甚至手无寸铁。
不停地奔驰，不停地杀人，这就是战争吗？本该感到快意的雅克，心底却突然涌出一阵恐惧：己方就这么几百人，如此深入敌境，一旦敌人反应过来……
身边的一个战友，无声无息地倒下——暗箭精确地洞穿了他的喉咙。
两位中队长几乎同时下达了撤退的命令。两个中队再度会合到一起，调转马头，沿来路疾退。除非遭遇传说中的“炸营”外，这种规模的偷袭是不可能造成决定性战果的，主要是加大心理压力而已，目的既已达到就该迅速撤退。
最危险的时刻来临了。即将脱离危险区域时，夜空陡然多了一大片乌云——箭雨！反应过来的敌人，抓住最后的机会报复。
没有惊呼，更没有犹豫，两个中队的战士急忙将盾牌举到头顶，尽量护住自己的要害，同时催马疾行。
“笃笃！”雅克手上的盾牌连响两声，他的手臂能够清晰地感觉到重箭坠击在盾牌上的压力。
在箭雨的覆盖下，战士的惨叫、战马的尖嘶此起彼伏。在接触战中几乎没有什么损失的偷袭者，转眼间倒下了四五十人，包括马洛斯中队长！
没有人去救那些坠马者，仍在马背上的战士，拼命催动跨下马匹。
又是一轮箭雨，又有一批人落马。随后，幸存者终于脱离了危险区域。
坠马的同袍呢？没有人能够挽救他们。坠马的那一刻，就已经决定了他们的命运。当第三轮、第四轮箭雨升上天空时，他们就是北方蛮子泄愤的牺牲品。
回到营中时，雅克仍是手脚发抖。他接过战友递来的水袋，学着昆特的样子，狠狠举过头顶倒下，洗去头上的血污和尘土，再将剩余的水全浇在马身上。
这，就是战争？！死亡的阴影，陡然变得沉重无比。
雅克非常清楚，这次之所以能完好无损地回来，不是因为自己能力比那些战友强，而仅仅是因为运气比较好而已。人，不可能永远靠运气的。
战争，不会因为一个菜鸟的感慨而有丝毫改变。十几天后，一个旭日东升的早晨，在上次会战的阵地上，双方再度摆开了阵势。
第一次会战中，双方投入的兵力加起来也就三万多。一个月后的今天，双方都已拥有近四万的兵力。
帝国军这边，从其他军团抽调而来的增援部队成为了主角，驻守本地的苍狼军团反而退居配角。普通士兵还不知情，但昆特等苍狼军团中高层将领已经得知：他们的领主兼军团长，菲尼克斯侯爵大人，已不再是这场战争的最高统帅。威名赫赫的圣骑士达文凯特，接掌了指挥大权。
什么狗屁圣骑士！居然带了些杂牌军来抢我们饭碗，居然想让我们当炮灰，居然敢夺我们领主的权！强烈的不满情绪在将领中迅速传播。
温暖的冬日阳光照射在金属的枪尖上，反射出的却是冷彻心底的寒意。沉默统治着整个战场，冷寂压迫着双方战士的心脏，以致连兵器偶尔碰在一起的轻响都听得清清楚楚。
汗水从额头滑到鼻尖，又从鼻尖落在嘴唇上。雅克发觉自己的喉咙中再次发出了沉重的喘息声，口鼻呼出的气体是那样的燥热，仿佛体内的血液已经煮沸了一般。
昆特冷冷地看着对方的旗帜。能够辨认出来的，还是暴风军团和铁狼军团。可是，他们的对手真的只是这些世俗军团吗？中队长扫了一眼己方军容，那些和普通骑兵穿着同样盔甲的圣殿骑士，根本不知隐藏在那个角落，伺机而动。
唯一让昆特感到庆幸的是，由于自己的中队实在是损失惨重，他们并没有被放到战阵前列。
双方各出了一名将领，驰至中线地带进行最后交涉。很显然，这两个家伙都没带来足够的妥协条件，短短几分钟，他们便迅速拨转马头。
那么，来吧！
双方开始阵前鼓动演说。北方蛮子只出来了一名鼓动家，而帝国军的左、中、右三军各出来了一名。
一个雅克不认识的将领，驱马在阵列前小跑了一周。“战士们，你们是英勇的！因为你们的奋战，胜利即将来临！敌人已经疲惫不堪，是你们拯救了家园！是你们创造了奇迹！帝国为你们骄傲！……现在，让我们彻底把北方蛮子赶回老家去！”
“送他们回老家！”雷鸣般的呼应。
“干掉蛮子！”鼓动家振臂。
“干掉蛮子！”士兵们再度呼应。
可是，有多少人真正相信这些无聊的说辞呢？雅克心不在焉地想着。
这才是雅克想象中的正规阵地战。主力对决，哪能像上次那样一上来就开战的？应该先是最后的和平尝试，然后是演说鼓动，再然后……再然后就是号角长鸣，要么双方对冲，要么一方发动骑兵进攻，另一方出动长弓手远程攻击、重装步兵固守。
北方骑士的血性再次得到证实，他们选择了主动进攻。得到补充的“铁狼”再次席卷而来，这次的目标是中军。
雅克心中一凛：在这些骑兵冲锋之前，似乎不少人身上都亮起了淡淡的光芒。那显然并不是斗气，而是魔法加持。
如此大规模的魔法加持，得要多少魔法师才能做到？！
随着号角声的响起，帝国军中军的五千名弓箭手向前一步，抽出数根箭羽插在身前地上。
北方铁骑即将进入射程，帝国军阵中响起了密密麻麻的嗖嗖声。箭雨，冲天而起！就连太阳都似乎不忍目睹这血腥的一幕，躲进了云团当中，战场的光线为之一暗。
在绚丽夺目的死亡之花中，“铁狼”纷纷倒下，看来他们加持的并不是防护类魔法。然而，这些精锐的冲锋阵形没有丝毫的散乱。他们没有再次表演变线攻击的特技，是因为上次受创过重，还是因为根本没有必要？
两轮箭雨，只有两轮箭雨。“铁狼”只给了帝国弓箭手这点时间。
弓箭手不再管地上剩余的箭羽，迅速闪到本阵后列。
重装步兵已经将特制长枪的尾部斜斜插入肥沃的土地，半蹲下来握紧长枪，枪锋直指暴风雨般卷来的铁流。他们中的一些人，身上也亮起了辅助魔法加持的光芒，但大多数还是只能依靠自己的肉体力量。
雅克所在的侧翼还没有遭受攻击，但他已不禁闭上了眼睛。眼前的血腥搏杀，唤醒他内心沉睡的恐惧。
“睁开眼睛！要不然，等会你就死定了！”昆特大喝道。
雅克强迫自己撑开眼皮，发现瑞舍夫也在发抖。而那些新补充的预备役兵员，更有许多人连兵器都拿不稳了。
再看中军时，两军人马已经在呐喊中纠缠到一块，血的颜色随处可见。曾经连续割开自己手腕的雅克，突然发现自己染上了晕血症。
两军胶着，无数鲜活的生命在金铁交鸣中消逝，鲜血染红的冻土便是他们最后的床铺。
渐渐地，战局似乎在朝帝国军有利的方向发展。
突然间，帝国军中军的几处出现大规模骚乱，许多士兵纷纷倒了下去。在他们脚下，坚实的土地一阵翻涌，沙砾凝成的无数锐利尖锋直刺而上，如同长矛一般轻松刺穿那些重甲中的人体以及马匹。
“地矛冲刺！伟大的诸神啊，这，这不可能！如果大范围的地矛刺魔法……”雅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语无伦次地叫了起来。
“法师团！一定是圣焰教会的法师团！”昆特心里的阴影更加沉重，己方有晨曦教会的圣殿骑士团助阵，而对方则有圣焰教会法师团，这种规模的冲突，真的仅仅是一次常规战争吗？他们究竟在争什么？
他无暇细想，敌人的两翼已迅速向己方压过来，大规模的消耗战即将开始。
箭雨，铺天盖地。这一次，是敌人的两翼率先发动箭攻。帝国军的射手急忙反击。
雅克身边不断有人倒下，随即又有人补上空位，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只是望向对手的眼神又多了几分仇恨。
对射正酣之际，一道冷冷的精神波动袭入雅克的心神。这波动是如此强悍，雅克相信它同时横扫了整个战场。
“塔鲁克帝国！这就是你们得罪死亡骑士雷欧纳德的代价！这就是你们杀害我弟子的代价！”
帝国军中军上空的空间一阵扭曲，一头狰狞的僵尸龙一跃而出！高举盾牌的雅克看得分明，这正是当日圣堂们遭遇的那头僵尸龙！
仔细再看时，那僵尸龙的背上多了一个黑甲骑士。莫非，这就是恶名远播的死亡骑士雷欧纳德？茉伊拉的老师雷欧纳德？瞧那威势十足的样子，他哪有半分“重伤”的痕迹？
雅克正自惊疑，阴沉的声音响起。这响彻天地的声音，吟诵着晦涩的咒文，每一个音节都牵引着空气中的魔法元素，每一个重音都在敲打着战场上每个战士的心脏。
僵尸龙没有一点动作，连双翼也一动不动，仿佛一具石像一般，但偏偏就是能够浮空而立。死亡骑士身周，突然出现了一座繁复之极的暗金色巨型魔法阵，无数意义不明的魔法文字浮现出来，围绕着魔法阵急速盘旋。
黑暗瞬间降临。帝国军的战士骇然发现，一切光芒都在刹那消失无踪，黑暗和混乱吞噬了一切。
失去了视力，帝国军弓箭手自然停止了攻击。但恐怖的是，他们依然能够听到箭羽破空声，身边依然不断有人倒下！
惨叫、惊呼此起彼伏。大多数人都明白过来，死亡骑士是冲塔鲁克帝国来的！这片黑暗仅仅笼罩了己军，对北方蛮子却没有多少影响。
“昆特！瑞舍夫！”雅克大吼道，但他听到的只是混乱的惊叫、惨呼。
雅克猛然撕开照明术的卷轴。一点耀目的光辉从他掌心跃起，但这光芒似乎陷入了梦魇一般，在周围黑暗的压迫下，仅仅挣扎了几下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战局不会改变了。雅克下了定论。他很清楚己方魔法师的实力，他们绝对破不了死亡骑士的这个黑暗结界。别提那些圣殿骑士了，就算是几十名圣堂在此，短时间内怕也破不了！
周围已经陷入彻底的混乱。不知道是谁撞了雅克一下，随后又是一下……他再也控制不住马匹，随着拥挤的人群盲目地驱马奔逃。
“夹紧马！跟我来！”是胖子的声音。雅克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拼命催马跟上。
“战败了！战败了！”绝望的呼号声，在黑暗中顽强地钻入每个帝国军战士的耳中。
“稳住！镇静！”一些帝国军将领仍未放弃，竭力想在黑暗中稳住阵脚。但他们还没有喊叫几声，自己也惨呼起来。黑暗中，到处是诡异的尖嘶声、破空声，不知是什么怪物在凌空飞舞，寻声而来，一一夺去这些将领的性命。
显然，死亡骑士制造的不是简单的黑暗。在这片黑暗中，战士陷入了惊慌、恐惧、狂乱等诸多负面情绪，很多人更是陷入了幻象。而吸血蝙蝠、石像鬼等魔物在黑暗中如鱼得水，疯狂地收割着生命。
一片混乱中，突然响起了整齐的赞歌，献给光明诸神的赞歌。“吾主荣光，破万年阴霾而长在……”
圣殿骑士们做出了最后的努力。他们聚集到一起，高举圣剑凝聚斗气，耀眼的光芒，瞬间刺穿黑暗。
然而，也仅仅是瞬间而已。僵尸龙摇头摆尾，狰狞作势，而黑甲骑士在僵尸龙背上高高站起，张开的五指轻轻向下一压——浓厚的黑暗便有如实质一般又压了下来，将斗气光芒吞没得干干净净。
那瞬间的光芒，不过是让帝国军的将士看清身处的绝境罢了：空中盘旋飞舞的魔物，地上驾御黑色战马的骷髅魔影……当然，还有那个仿佛凌驾众生的邪恶生物，还有那些在黑暗结界外趁机发动箭雨攻势的北方蛮子。
平原上到处燃烧着黑色的火焰，大地在艰难地喘息着，挣扎着。长刀扬起，腥风血雨；铁蹄落下，血肉成泥。在战争的铁蹄下，生命如此脆弱；在恶魔的强袭下，生命如此无助！
光芒湮灭。坚定无比的赞歌，猝然中断。威风一时的圣殿骑士，与普通士兵一样发出了濒死的惨嚎。
若是正面对决，这些圣殿骑士不会如此不济，死亡骑士也绝对不会强悍到单枪匹马挑战大军团的地步，但此时两军交战已近尾声，有生实力大损，帝国军实是无力对付雷欧纳德这等恐怖存在。
惨叫此起彼伏，帝国军终于崩溃。
再厚的盔甲也抵挡不住铁蹄的踩踏，一旦落地便被战马踏得粉身碎骨。不知多少身手或者运气稍欠的战士，就这么丧在了自己人的蹄下。能够安全冲出黑暗结界的，都算是幸运儿了。
雅克暗自庆幸，自己正是这些幸运儿之一。他跟紧了胖子，拼命策马逃命。直逃出了二十多公里外，这才停了下来。
这里是一个谷地。周围都是溃散的战友，许多人连武器都丢弃了，只为了能够减轻重量跑快点。能够逃出来的，大多是两翼的骑兵。至于步兵以及陷入纠缠的中军兄弟们，显然凶多吉少了。
再怎么对军事一窍不通，雅克也知道这场会战的溃败意味着什么——东北门户就此敞开，更要命的是，阻击主力已被敌人击溃，南方的几个城市只能坐等敌军优势兵力的围剿了。
老大昆特，始终不见踪影。
“放心！没问题的！老大就是老大，大脑壳不会比我们先玩完。”胖子也不知道是在安慰雅克，还是在安慰自己。
“就是就是。”雅克说着自己也不相信的话。
“南蛮！投降吧！”四周突然响起了大喝。
败兵骇然四顾，但见四周高地上钻出了一大群敌军，一张张强弓居高临下对准了他们。
“完蛋了！”胖子哀叹。
雅克正待卸下妨碍魔力奔流的盔甲以便施展土遁，却发现对方阵中藏着为数不少的魔法师，登时停止了动作——在高等级魔法师面前玩土遁，只会玩掉自己的小命。
利箭呼啸而过，十几名试图反抗的战友，毫无悬念地成了刺猬。
毫不迟疑地，兄弟俩同时抛下了所有兵器，跳下马来，举起了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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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完，明天起上传第二卷《刹那芳华》，每天更新6000~8000字）
（半个月更新了15万字……兄弟们如果觉得本书还过得去，麻烦收藏一下吧。呵呵）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