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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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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汀落到地面,来不及等待灰尘消散,只是小手一挥,灰尘便朝着两边散开。呈现在她眼前的,是一片废墟。这里本来是马路,现在却成了石料厂,各种形状的石块,土块,沥青块,在这里堆成一座小山。

    鹿雨不见了。她隐隐约约看到,他被从天而降的巨石砸中了。但是她在吟唱,在调整灵魂的力量,很难察觉到外界发生了什么。

    但她还是看到了,所以她现在红着眼圈。

    小镇的中心被吞噬者掏了一个大窟窿,废墟蔓延了半个小镇。所有位于小镇中心的房子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毁坏。有的房子只剩下一面墙,有的房子还剩下几个砖头,有的房子直接消失了,融入废墟,与大地合为一体。

    如果被废墟掩埋,死是必然的事情。而当鹿雨看到汀没有闪避从天而降的沥青碎片的时候,他义不容辞地把汀甩到安全的位置,可他却被沥青碎片压中。如果是汀被压中,即使她是念力者,也不能生还。

    鹿雨死了,为了救她而死。汀瞪大眼睛,依旧控制不住泪水的涌出。她的眼睛和鼻子红成了晚霞的颜色,颤抖的嘴唇忍受着极大痛苦般颤抖。

    是灵魂上的痛苦。

    吞噬者是浮岛世界上的魔兽,生性生猛,虽然不是最强的魔兽,但威胁性也很大。它的出现,是因为汀在人类世界活动。浮岛世界的人在人类世界,会使浮岛世界和人类世界之间的界限变得模糊,从而出现相融的情况。她本来觉得七天不会发生什么,但事实上,第二天就已经差点毁灭了小镇。

    她的法阵就是为了防止这种事发生,可法阵还没画完,吞噬者就来了。而且法阵是鹿雨载着她画的汀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鹿雨,她朝着废墟抬起手,又放下,以泪洗面。她站不住了,不由得跪倒在地。捂住嘴防止自己哭出声。

    废墟周围没有人,只有哭泣的汀。她宁愿死的是自己,也不愿意看到鹿雨的死。这些灾祸是汀带来的,可牺牲灵魂的却是一直陪伴她的鹿雨。

    汀眼前因眼泪而扭曲的废墟逐渐暗淡,最终陷入一片黑暗。她倒在废墟上,灰黑的碎石之上,白头发的汀是那么显眼。

    不行,这后果是她造成的,她必须自己承担。汀强行睁开因为哭泣已经发肿的双眼。只见她的白发突然飘了起来,可是现在明明没有风。她眼睛里的金光浮现,双手覆盖了一层金色莹粉。

    汀双手前探,右手向右方拍去,左手向左方拍去。废墟像是长了翅膀一样腾空,在半空中做着不符合物理规律的运动。他们在空中排序,这时可以看清每一块废墟是什么。她拍出的右手握成拳,那些空中漂浮着的碎片竟然回归了原位。原本属于马路的沥青块飞到泥土上,一块又一块拼接在一起,最终形成了光洁平整的街道,原本属于楼房的砖头纷纷飞向路边,像是有无形的工人重新把楼房修建起来一样。瓦砾在空中翻滚跳跃,最后还是有序地排列在屋顶。被连根拔起的梧桐又被凭空栽了回去,旁边散落的泥土像仿佛有了生命,涌向梧桐所在的坑洞里。小镇逐渐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居民们傻眼了,他们站在远方目睹了这一切。中间的白发少女他们倒是没有看到,所以这更加震人心魄。

    整个过程不超过一分钟。但汀不知道自己用了多长时间的生命。这次不仅仅是几分钟了,她也不是很清楚,只觉燃烧的灵魂如同熊熊烈火。

    但这又如何?她不想再活下去了。多活六天却带来无数灾难,这不是她想看到的。

    汀看到了倒在血泊之中的鹿雨,整条大街只有他死了。偏偏是他。汀的眼泪已经哭干了,她恢复到面无表情的样子。缓缓走向鹿雨,他身上的衣服就像第一天汀脱下来的衣服一样血迹斑斑。半张脸已经血肉模糊了,显然是被沥青块砸中所致。

    汀默默地扛起鹿雨,找到了鹿雨给她穿的衣服,还有鹿雨的自行车。汀记得自行车被石头砸两半了,刚才的复原却让它焕然一新。汀从废墟里找到了更好的铁,跟自行车的旧铁互换了。她确定现在的自行车没有“咯吱”的声音。

    但是她不会骑自行车。

    汀一步一步地走回沙滩,鹿雨的脚在地面上留下一道血痕。他身上的血液染红了汀的白衣服,染红了汀的白头发,染红了汀的半张脸。

    汀眼神迷离,脚步踉跄地带鹿雨回家,回到她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住所。她把他扶上床,床瞬间就红了。

    娇小的汀已经是气喘吁吁。她挺直腰板,她露出一个很温馨的笑,连嘴角的弧度,都那么完美到位,充满奇异感情的眼神,深深地凝视床上不成样子的鹿雨。

    “谢谢你。”她悄悄的说。

    窗外的大海泛起波澜,反射太阳的波浪发出星星点点的亮光,衬托着汀沾满鲜血的身姿。大海上风云涌动,厚厚的云层里似乎蕴含着闪电。汀似乎吸收了云层里的闪电,身体开始发光,光芒逐渐变得刺眼。

    烤冷面大叔沿着街道一路小跑。“应该是往这面走了,那两个孩子,怎么不找大人求助哩,不联系他们父母怎么行喔?那个小男孩好像要不行哩!”

    这时他右边闪过一扇窗,这扇窗里的光亮比液体还要浓缩,仿佛可以流淌出窗户,能与艳阳争辉。他的手放在因常年抚摸而变得光滑反光的路灯上,目瞪口呆地看着光芒逐渐强盛,最后不得不跑开,继续待在这的话眼睛会瞎掉的。“那孩子是什么人哇!从哪买的这么亮的灯喔!”

    在鹿雨的房间里,汀变成了透明的金色。鹿雨缓缓上升,他的身体弯成弓形,额头出裂开一道金色的缝隙。

    他的衣服没了,身上的血迹没了。他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原样。血肉模糊的右脸变成灿金色,金光褪去,他的脸也恢复了正常。汀抬起手,在他的额头上一点,一道金色的口子镶嵌在他的脑门。没有人看到,汀张开了双翼,此时的她宛若天使一般。

    “谢谢你陪伴我,谢谢你救了我。”汀的声音里浸透着温柔,这是她从来没用过的语气。“谢谢你对只能活七天的我这么好,可我引来的灾难却害了你。对不起。”

    她握住鹿雨苍白的手,汀身上的金光像是能传染一样,鹿雨此时的身体也变成灿金色。看不见他的皮肤,只能看到他的体型。就像人形灯泡,整个房间快要被光芒冲垮一样。或许小镇边缘升起了一轮地表的太阳。

    “哇天呐,这是要了我的命哩!我为什么要来这里喔!”在外面的烤冷面大叔右手挡住眼睛,但效果不是很好。他躲在墙后,发现墙竟然是透光的,光芒依旧刺眼,但比暴露在正面要好多了。

    突然,气爆声自鹿雨的房间向四面八方迸发。气流鼓动,形成了白色的光圈向四周扩散。冲上岸的海浪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海水褪去,小镇刮起大风。金光削弱,太阳也没入云层,小镇乌云密布。

    鹿雨的屋子里,金光消散,鹿雨安静地躺在床上。汀红着脸不敢看的鹿雨,但她最终还是没有移开目光。

    鹿雨的身体恢复了健康,汀和鹿雨身上的血迹不知去了哪里。他的胸口开始了起伏,随着一声咳嗽,他紧闭的双眼微微颤抖。

    她复活了鹿雨。复活鹿雨加上之前的战斗,代价是一天的生命。也就是说,汀只能活五天了。

    环顾整个房间,所有东西的表面都浮现出金色的纹路。它们是见证复活的器物,每一个物品都多多少少附加了点灵魂力。这些灵魂都来自汀,来自汀那燃烧的灵魂。

    死去的鹿雨本身已经没有了灵魂,汀把自己灵魂的五分之一分给了他,并根据对鹿雨的认知,改造了一下赠予的灵魂形态。

    汀的灵魂是金色的仙鹤,鹿雨是金色的飞龙。

    鹿雨睁开了眼睛,深蕴于眼底的金光微微闪烁了一下,便消失不见。他揉了揉眼睛,目光呆滞地盯着天花板。汀笑了,“噗嗤”一声。光是看到鹿雨的复活就如此的开心。

    鹿雨过了好久才听见汀的笑声。他就像脖子骨折了一样,转头显得那么吃力——他的身体是新的,是被神圣的念力淬炼过的。

    但他露出了迷茫的眼神,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醒了。我害怕我复活不了你,但还好,我成功了。没关系的,没用多长时间的生命,也就两分钟,不用担心。下次不可以这样了,保护好你自己呀,你不用这样保护我的,我是浮岛世界的人,我不怕这些危险的。还好是你来到了浮岛世界,还好是你在这个世界接纳我。换成别人,他会在危急关头保护我吗?谢谢你,鹿雨,在生命的最后几天,遇到你真好。”

    鹿雨的眼神更迷茫了,张着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又说不出来。

    “谢谢你陪我逛小镇,这小镇真漂亮呢。小楼特别可爱,比浮岛世界的建筑好看多了。这个世界的景观也不错,有山,有树,很美,还有,这个世界的吃的真的是太美味了,我觉得那个烤冷面上面的香菜特别好吃!还有章鱼丸子,烤玉米,我觉得即使我能回到浮岛世界,我也不想回去了。谢谢你带我看到了这样美好的世界。”

    鹿雨终于说出话了,他呆滞的表情就像看到空中漂浮的浮岛一样。

    “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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