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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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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月20日

    鹿雨早已厌倦了大海。

    他的租房就坐落于这段沙滩面前,海浪一遍遍冲击着渔船,破旧的红旗挂在桅杆上,为一望无际的蓝色增添了新鲜的色彩。搁浅的海虹无奈地张开贝壳,被晒干的海澡被海浪冲回大海。

    他一脚踢开海虹,一脚踩住海藻。抬头望天,依旧是一望无际的蓝色。

    一个月前,鹿雨本来是在这里度假的,后来车坏了,被拖走维修,现在还没修好。

    他踏遍了沙滩上每一快岩石,沿着海岸走了一遍又一遍。不知看到了多少只海鸟,忘记了远方出现过多少只海豚。

    可他只能继续在海边走下去,除此之外,他仅剩的娱乐就是数一数口袋里有多少颗水晶——他不知道这些水晶是从哪来的,一共有多少颗,但他对此毫不在意,只是数了又数,最终也没数明白。

    当太阳西斜,橙红色冲淡了满世界的蓝,是他全天最开心的时刻。这时候,去修车的爸妈会打来电话,给予鹿雨晚饭吃啥的建议。

    鱼,除了鱼,还是鱼。

    哪怕就一次,让我吃一顿别的吧。他几乎每天都会重复想到这句话。

    鹿雨叹了口气,挑了一块平坦的石头坐下。浪花拍打他的脚,冰凉的海水没有带给他惬意。只有远方红彤彤的夕阳,带给他精神上的享受。

    海水的波浪泛着红光,大海不再深蓝,此时更像金光闪闪的宝石。他喜欢这样的大海,看不到它的深邃,光芒被海面反射,仿佛大海变得只有脚丫的深度,淌水就可以朝着大海走去。

    鹿雨站起来了,他决定再在海边走一走。踏在沙滩上,浸于海水中,他真的想走向远方的大海,走向美丽的夕阳。

    瞭望远方的鹿雨突然被绊倒,整个人面朝大海趴下去,喝了一口海水,沾了满脸沙子。一阵咳嗽不能缓解嗓子的干渴,海水的滋味使他面部扭曲,沙子进入眼里的感觉使他直流眼泪。

    “什么东西啊!”

    他想破口大骂,但长时间没有说话的鹿雨一时间想不出什么可骂的。他能感受到绊倒他的东西,冰冷,坚硬,但很光滑。待到他把眼睛揉肿,终于能看清东西的时候,鹿雨愣住了。

    他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于是继续揉了起来。

    一条铁轨横在沙滩上,向大海的方向延伸。在阳光的照耀下,铁轨在海水之下清晰可见——大海的深度真的变地很浅很浅,沙滩并没有在海水里终结,反而朝着大海不断延伸。淌着水,真的可以走到大海的任意角落。

    鹿雨不知所措。他的眼睛都红了,可铁轨就是这样实实在在地存在于海水之中。

    他三十天来,每天都在海边溜达,这个地方他路过了不下三十遍。可海中铁轨他头一次见,超浅的大海他更是没听说过。此时此刻,这两者就是这样呈现在他眼前。

    大海变成了巨大的池塘,深度也就刚刚没过铁轨。

    那铁轨一出了海面就断掉了,海浪退时,露出铁轨被切割的断面,海浪进时,铁轨便在水下扭曲着光影。

    鹿雨撸起裤腿,他决定沿着铁轨,走进大海。他想知道这突然出现的铁轨究竟能通往何方。

    他仿佛习得绝世武功——轻功水上飘。

    虽然海水很浅,但并不好走。他挽着裤腿,在海水里蹒跚,小心翼翼地迈出每一步。他不想摔倒,害怕这一切真的是梦境,身体碰触水面就能把这虚幻的现实打碎,永久的沉入大海。

    整个海面,只有一个小人立在中央。波浪停了,大海仿佛真的成为了池塘,水面如同明镜,波澜不惊,红日与海中倒影融为一体,他就好似站在虚空之中,全世界只有被染红的天空。

    他依旧顺着铁路走,没有回头。时间流逝得更慢了,一秒如同一年,一年又如同一秒。他渐渐迷失了时间的概念,远方的夕阳反而向上升起。

    他目瞪口呆,大嘴足以塞进整个鸡蛋。

    夕阳变成了朝阳,随着太阳的升起,天空中的红色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那一抹鱼肚白。

    现在鹿雨回头了,租的小房子消失了,沙滩消失了,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宁静得可怕的海平面,海面还反映粉红色的天空。他就像活在镜子的夹缝里,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脚下的铁轨。

    有声音!

    寂静的世界里,咔嚓咔嚓的声音在遥远的地方,鹿雨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这是火车的声音。准确的说,是电车。

    他回过头,一望无垠的海面上,出现一个黑点。黑点越来越大,声音越来越响。鹿雨赶紧离开轨道,闪到铁路的旁边。他看清了驶来的电车,车轮滑在水面,整个大海因为它的驶过而波光粼粼。电车在鹿雨面前掠过,他的衬衫被疾风鼓动。这个电车没有驾驶舱,更没有驾驶员。车厢里没有乘客,只有一个售票员。他和鹿雨的目光相互碰撞,鹿雨急忙移开视线,而售票员的视线没有离开鹿雨,直到鹿雨消失在远方的天际。

    鹿雨一阵头皮发麻。因为他看到售票员的耳朵毛茸茸的,嘴角伸出锋利的獠牙。

    这是兽人吗?

    鹿雨望了望前方,他不确定要不要继续前进。或许这一切只是他的梦,他只需躺在水里,现实中的他就会立刻醒来。

    但望向前方的鹿雨又呆滞了。铁轨向远方延伸,而远方的空中,漂浮着一个庞然大物。像外星人的飞碟,只是那东西的底部满是泥土,有无数植物的根部盘绕着巨石块。与其说像飞碟,不如说它像飘在空中的陀螺。底部的岩石泥土呈倒锥形,顶部一片平坦,上面似乎有不高不矮的建筑物,最引人注目的是立在中心的瞭望塔。

    这是传说中的天空之城吗?

    鹿雨跌坐在海水里,刚被晒干的裤子再一次被海水打湿。

    他明明没有走动,只是过了一辆电车,一不留神,这个浮岛便凭空出现。就像它会飞,或许是瞬间转移。

    鹿雨想回去,回到他熟悉的沙滩,回到现实,远离这未知的虚幻的世界。

    他想顺着铁路回返,可铁路却消失不见。任他在海水里一阵摸索,就是不见铁路的踪影,像是它从未出现过,那辆没有人的火车也许是他的幻想。

    鹿雨捧起一手海水,沾湿他的脸。睁开眼,铁路没有出现,浮岛依旧漂浮在前方。

    由于紧张他开始不停地吃手,手上的陈皮此时变成了最美味的食物。

    太阳已经升到半空了,在浮岛之上闪烁着耀眼的金光。本来是蓝色的天空被浮岛染绿一般,浅嫩绿的云朵仿佛随时可以滴出汁液。这柔美的颜色跟太阳的颜色融合,使此时的浮岛看上去犹如仙境,被云朵环绕着。

    他依旧在吃手,手上的陈皮似乎吃不完。放下裤腿,全身湿透的鹿雨觉得挽起裤腿毫无意义。

    低下头,海底的沙子被他踩出一串凹痕,这时,他看到了平静的海面上,反映着一个倒影。

    鹿雨快速抬起头,身体又一次跌坐在水里。只见面前站着一个少女,他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至于为什么她出现得毫无声息,鹿雨完全没有答案。

    “你在这干什么?”

    水灵灵的大眼睛盯着鹿雨,紧张使鹿雨说不出话。

    她白色的齐腰长发之间,掺杂着一缕红发。除此之外,她跟正常人没有什么不同。身着白色布衣,黑色短裙。毫无特点的布鞋浸泡在水里。面目清秀,浸透着玲珑的美感。

    这一天的怪事太多了,对于突然出现的少女,鹿雨早已见怪不怪了。他相信自己在梦里,海中铁轨,空中浮岛,天降少女,都是不存在的。

    “你是黑头发,可我没有从你的灵魂里发现一丝的邪恶。你要是待在这里会死的,我给你送上浮岛吧。”

    她没有给鹿雨反应的机会,一抹白光瞬间盖满了鹿雨的视线。她的双臂长出了羽毛。羽毛泛着金光,在光芒下,犹如撒了金粉。她旋转着,双翼随着旋转而生长。布衣化为白色羽毛,黑裙化为黑色绒毛。那一缕红发,化为丹顶。她完全变为了仙鹤,在光芒里鸣叫。

    她一把抓住鹿雨,猛地扇动双翼,一股强劲的气流吹向海面,掀起大浪向四周扩散。鹿雨飞了起来,他在慌乱之中胡乱抖动着身体,低头看着越来越远的大海,抬头看着化为仙鹤的少女。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鹿雨从未觉得梦境能如此真实。他又觉得这一切不是梦。是发生在他身上的事实。

    她依旧保持着优美的身姿。直到他们冲出云层,被更浓郁的金光覆盖。待到金光褪去,云层亦不复存在,偌大的浮岛,出现在他们的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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