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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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6年10月3 日,太阳从东边的山头上露出了半个脸,房间里的光线也亮起来了,这是寻常的一天,但对刘范青一家而言这也是不寻常的一天,因为这天是刘范青83岁的生日。古诗有云:人到七十古来稀,人生一到古稀之年,每年的生日都不能马虎,刘范青家也是这样,每逢两老生日,孩子们都会回来给寿星祝寿,热热闹闹庆贺一番。此时,刘范青从朦胧睡意中醒过来,他感到床上只有他一个人,他睁开惺忪的眼睛扫了下四周,房间里没有老伴的身影,想必是到楼下的厨房里忙活去了。刘范青又闭上眼睛养了养神,做了一个深呼吸,伸了伸懒腰,摸索着放在床边的衣裤,拿到床上才慢慢坐起来,慢腾腾地穿好衣服裤子。做好这一切,他才下床穿好鞋子,定了定神,慢慢走到阳台上,扶着阳台上的栏杆,俯身往下看,果然老婆子吴菊芳的身影出现在厨房的屋檐下,她弯着腰正准备给三个炉心起火。她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大部分已经白了。只见她一只手扶着外间的台子,一只手有点颤颤地用钳夹夹起一个煤球往炉心里烧得旺旺的炭火上放。其实煤气已经兴起,可是煤气始终没用惯,他俩还是更喜欢用煤球烧火。平日他们用的都是小炉子,今天因为要摆宴需得把大炉子的火起起来。刘范青想起年轻时,老伴那舒展清秀的面孔,麻利老练的行事动作,雷厉风行的做事方式,对比着现在的情景,看着这一切不禁一阵感叹。他望着老伴在厨房进进出出,不由得把脑中想到的句子轻轻念出来:“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此时一阵风儿吹来,刘范青感到一丝冷意,他双手搓了搓手臂,心想跟年轻时比不得呀。尽管现在还是秋天,但早上的风还是会让年老的身体感到些冷意。他直起身来,眼睛往远方一眺,不远处青葱蓊郁的青山,远处朦胧黛青的群山,几缕飘逸的云丝在其间嬉闹,无比静淡,无比美好。此时他认为,他和老伴的婚姻也如这青山般永远不老。岁月长流,容颜渐渐苍老,感情在岁月的沉沉浮浮中历久弥香,婚姻安如磐石,两个人在生活中跌跌撞撞过,却始终牵紧对方的手,相互扶持,用心经营,相依相伴到老。

    想到这里,刘范青来了兴致,他带点急促的心情回到了屋里。来到衣柜前,慢慢地打开衣柜,小心翼翼地翻找起来。摸索了一会,他突地想起来了什么一般,他那布满皱纹,记录着往昔劳作的有沟壑的手,直接拉开了衣柜上的一个抽屉。只见那抽屉里放了各种各样的小东西。他低下头,两只手在抽屉里拉拔着,很专注地看着翻出来的东西。终于,他苍老的脸光亮起来,仿佛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宝物。他把它拿起来,噢,是一方素帕,这一方素帕,没有华丽的图案,没有一眼即知的好质地,也没有什么其它鲜明的特色,然而就是这方素帕令他那双有些浑浊的眼睛发出了摄人的光芒。只见这一方素帕洁白的底,只用红棉线绣着“永结同心”这几个端正的大字,因为全方帕只有这四个字,所以‘永结同心’非常打眼。几十年过去,这一方素帕依然那么崭新,没有泛黄,没有一丝损伤,从那没有褪色的红棉线上依然可以看出浓浓的喜庆,保管得是如何用心可见一斑。他拿着这方素帕微微的笑着,欣幸此生没有辜负这几个字,他的笑容里有抑制不住的幸福,而这幸福给他脸上附上许多柔和和甜蜜,那脸上的皱纹似乎也盛满了人生的幸福感,若有人看到此刻的他,只怕会羡慕极了这样的人生皱纹。

    他用手指轻轻地摩挲着“永结同心”这四个大字,似乎这四个字里含有无数的金子,似乎这四个字里的重量无物可比拟。他仔细端详着这方方帕,好像这方素帕就是他的全世界,是的,这一方素帕就是他的全世界。这方素帕如阳光温暖了他的世界,如连绵的细雨滋润了干涸的心田,如和煦的春风拂去了世俗的尘埃,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能体会这里的甜蜜和温馨。这方素帕见证了他们的爱情,见证了他们的婚姻,见证了他对她的承诺,见证了他们风雨人生中不离不弃的执着。拿着这一方素帕,他不禁感慨万千,感慨和老伴这一路上的风风雨雨,感慨几十年生活中的沉沉浮浮,感慨弹指间,青春年少已经是白发苍苍,从前夫妻二人到如今子孙满堂。

    这时只听到菊芳在下面拉着嗓门喊道:“范青,起了没?早餐已经做好了。”范青一听一边大声应道:“起了起了,我这就下来”,一边小心翼翼地把素帕对折好放在裤兜里,然后出了房门,扶着楼梯的扶手慢慢地下楼。

    他满怀幸福的来到餐厅里,看到菊芳为他煮的热气腾腾的长寿面,眉飞眼笑的说道:“老婆,你怎么不叫儿子做早餐呢?”

    “他们是不要我做,但我觉得你的寿面还是我做的好,给你做寿面我一点都不觉得累,每年能够给你做寿面是我的福气啊。”菊芳望着范青笑眯眯的说道。

    范青望着也已经满脸皱纹的老婆很是心疼,但听到老婆这么说心里又有说不出来的高兴,他慢慢的从裤兜里掏出那一方素帕,温柔而神秘地说道:“你看看这个。”他边说边慢慢地打开,“没想到我送给你的定情物陪伴我们这么久了,却依然崭新如故,洁白如新。”菊芳看着素帕上绣着的“永结同心”这几个字,苍老的脸庞上升起一抹红晕,有些扭捏地说道:“都老夫老妻了,你还拿出这个做什么嘛。”

    她望着范青那熟悉的容颜,那甜甜的笑容,那幸福的模样,好像他是世界上最富足最幸福的人。范青看着自己的老伴,温柔的说道:“就是老夫老妻了,才拿出来看看嘛,你看,只有它见证了我们的爱情。”听着这话语,吴菊芳开心地笑了,她转过头,深情地望着范青的笑脸。他笑起来时咧开的嘴巴已经没有牙齿了,但他笑起来依然那么好看,那么可爱。回顾往昔,她心想当年自己的眼光是多么好啊,真没选错人。

    于是她伸出手抚摸着那素帕上的几个字感叹道:“唉,我们都老了,这么多年过去了,素帕却还是这么新,岁月果真只是催人老啊。”范青拉着菊芳那满是皱纹又粗糙的手很有感触地说道:“这都是你的功劳,保管得好呀!谢谢你,老婆,谢谢你一直陪在我的身边,一起承受着生活的苦难与艰辛,也一起分享这生活的快乐和甜蜜,这辈子能与你相依相伴就是我刘范青最大的福气啊!”菊芳伸出另一只手覆上范青那同样满是皱纹又粗糙的手,轻轻地揉了揉笑着说道:“谢什么谢啊,两口子不都是这样吗,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她想着那时接过这方素帕的时候正是青春年少时,如今已是儿孙满堂的高龄老人,于是感叹道:“现在回想起当初啊,真的就像是作了一场梦呀。”

    他们摸着这方梦的的素帕,这方牵连着真挚感情的素帕,这方记载着几十年往昔生活的素帕,眼睛里都闪烁着不一样的光芒,似乎是怀念,又似乎是追忆,一瞬间思绪万千。刘范青和吴菊芳一起轻抚这方素帕,这个只属于他们的无价之宝,这方简单又意义非凡的素帕,仿佛打开了他们的时光通道,回到了他们婚姻开始的地方,指引着他们回到梦的,此时他们不禁回想起了时光中的那些人,回忆起了他们的峥嵘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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