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地狱天堂，不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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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婉婷，上吊死了。
她和她爸爸一样把自己挂在了门口，微风吹起了她的裙角带动她的身子在半空中僵硬地摇摆。她那鼓鼓的腹中再没有了生气，腹中的孩子已经成了型却还没来得及看一眼这世界就随他母亲一道去了。
死的时候她的手里还紧紧地攥着一个小盒子。
甄东打开那个盒子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快疯了快死了快崩溃了，他泪流满面嚎啕大哭——除了他奶奶的葬礼，他还没有这么悲切地哭过。
那里面，是一叠码放得整整齐齐的糖果纸。
从甄东带着她离开饭庄的时候给她的第一颗糖果到她长大成人的最后一颗糖果，每一张糖果纸都被压得极其平整，一张都没有丢。
甄东抱着陈婉婷的尸体去找了他的正牌妻子，他知道这一切肯定都是他的妻子做的，是他的妻子逼死了陈婉婷！不然陈婉婷怎么会在他们的孩子即将诞生的时候选择了放弃！他要让他的妻子道歉！忏悔！
他这样想着找到了自己的妻子，却没有想到妻子的一句话让他把所有的怨恨和痛苦都堵在了肚子里。愤怒的，激烈的狠话被卡在了嗓子眼儿，吐也吐不出来，咽也咽不下去。只因为他的妻子捏着鼻子说了一句：
“你觉得把一具尸体放在孕妇面前合适吗？”
是的没错，他的妻子怀孕了。他前几天还调侃说她微微隆起的肚子像个孕妇，没想到这是真的。
甄东啊甄东，你真是窝囊啊。你那么爱的女人死了，你甚至都不敢对凶手说上一句脏话，真是个废物啊。
甄东木然地抱着陈婉婷的尸体坐在客厅里，听见远处嘈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他听到警察问他：“你是死者的哪位亲属？”
“我是她哥哥。”
殡仪馆的大门轰然关上的时候甄东觉得好累，他回到家睡了三天三夜，然后他像是平常一样出来工作吃饭，他像是把一切都忘掉了一样，也仿佛从没有爱过其他人一样。
所有人都这样觉得，所以他自己也就这样认为了。
可如今他再见到这熟悉的面容他突然发现他并没有忘记什么，一切都像是昨天发生的一样，那么鲜活。
你看，婉婷她不是还那么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么？她还和以前一样，那么美，那么好看。
“婉婷！婉婷你回来了！你知不知道我好想你啊！”甄东张开双手向陈婉婷走过去，想要抱抱她，双臂合拢却直接从陈婉婷身上穿了过去。
再试一次，还是穿了过去！
再试一次！依旧是那样！
再试一次
“不！！！”甄东徒劳地伸手拥抱，可他只是凡人，除了空气，他什么都触碰不到。
他跪在地上掩面痛哭，眼泪从指缝间流淌出来。
“魏大师大师我想抱抱她，一次就好一次就可以了！求求你大师！求求你了！”哭了一会儿甄东终于想起身边还有一位大师，说不定说不定魏华有办法呢！他跪在地上“嘭嘭”朝魏华猛磕头，仿佛脑袋不是自己的一样，“大师，你要多少钱都可以，我全部给你，只要你能让我抱抱她！一次一次就够了！”
魏华并不知道甄东和面前的女鬼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不过从甄东的眼神里，他看到了汹涌的悲伤，和歉疚。
大概只有亏欠了一辈子才会有这样难过的神色吧。
“甄先生，很抱歉，”魏华着实不忍心说下去，但他别无选择，“太晚了。”
一声“太晚了”夹杂着叹息，将甄东心中燃起的些许希望瞬间浇灭，化作了满地的绝望。
被九枚镇魂钉如数击中，除了千年怨魂，没有哪个阴魂能逃得了魂飞魄散的下场。虽然现在看起来陈婉婷只是被钉住了，但实际上阎罗的咒令已经在她的体内生效。
她离魂飞魄散不远了。
魏华合手成诀，原本僵硬如木偶的陈婉婷慢慢恢复了过来，手脚也终于恢复了柔软的样子。
魏华解除了镇魂钉的禁锢效果，他能做的仅仅只有这个了，解除阎罗咒令远超他的能力范围，他有心也无力。
“婉婷！婉婷！”虽然抱不到，但看到婉婷能自由活动了，甄东还是一阵惊喜。他迎了上去，几乎是贴着陈婉婷的脸在看她。
那是属于二十岁的年轻人才会有的喜欢，爱慕的温柔目光，如今这目光出现在了一个接近五十岁的中年人身上，魏华竟也觉得那么和谐，就好像，那本就该是属于甄东的目光。
“你你还好吗？”
甄东伸手沿着陈婉婷脸庞的轮廓抚摸着，好像真的能摸到那张脸一样。
被镇魂钉击溃了执念，记忆取缔怨恨重新占据了主导，陈婉婷的目光同样温柔如水，她终于想起来了，面前这个男人并没有不爱她，并没有不珍惜她，二十几年过去了，他对她的爱依旧是最初的模样。
二十多年了，她停留在这个宅子里面已经好久好久了，她从没有害过人，她只是想看着他，看着他每天出门，又平安地回来。她在没人能看到的地方悄悄履行着一个妻子的责任，她觉得每天看到甄东，这就是她最大的安慰了。
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突然想要他死，她突然觉得爱应该是陪伴，所以她想杀死他，让他来陪她。
可这怎么会是爱呢？真正的爱怎么可能是这样的呢？自己怎么会c什么时候有的这种念头呢？她想得头疼欲裂，却找不到答案。
嘛，算了，现在他能看见自己了，这不是很好吗？终于又相见了不是吗？陈婉婷的双手捧着甄东的脸。
失去了执念，她也没有办法触碰到活人，和甄东一样，她摸到的只不过是空气而已。
“对不起对不起，婉婷！我没有能照顾好你。”甄东又一次泪流满面。
陈婉婷婉然一笑，手指在空中比划着写着什么——她不是不能说话，鬼魂说的话会带来不详。所以，她只能用这种方式来沟通。
但是她所剩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她半透明的手一边比划着一边逐渐逸散，蓝色的星点留在了她指尖滑过的轨迹上。
最后一笔落下，陈婉婷的身体已经稀薄地看不见了，窗外一阵夜风吹来，那薄薄的一层影子随风而散，甄东最后一眼见到的，是她开心的笑容，每次吃过糖果之后，她就会露出这种笑容。
“此生能与君同行，已是上天偏爱婉婷，没能伴君左右，是婉婷福薄，此一别，地狱天堂，永不再见，望君多珍重！”
娟秀的蓝光小字漂浮在黑暗之中，显得格外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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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她爸爸一样把自己挂在了门口，微风吹起了她的裙角带动她的身子在半空中僵硬地摇摆。她那鼓鼓的腹中再没有了生气，腹中的孩子已经成了型却还没来得及看一眼这世界就随他母亲一道去了。
死的时候她的手里还紧紧地攥着一个小盒子。
甄东打开那个盒子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快疯了快死了快崩溃了，他泪流满面嚎啕大哭——除了他奶奶的葬礼，他还没有这么悲切地哭过。
那里面，是一叠码放得整整齐齐的糖果纸。
从甄东带着她离开饭庄的时候给她的第一颗糖果到她长大成人的最后一颗糖果，每一张糖果纸都被压得极其平整，一张都没有丢。
甄东抱着陈婉婷的尸体去找了他的正牌妻子，他知道这一切肯定都是他的妻子做的，是他的妻子逼死了陈婉婷！不然陈婉婷怎么会在他们的孩子即将诞生的时候选择了放弃！他要让他的妻子道歉！忏悔！
他这样想着找到了自己的妻子，却没有想到妻子的一句话让他把所有的怨恨和痛苦都堵在了肚子里。愤怒的，激烈的狠话被卡在了嗓子眼儿，吐也吐不出来，咽也咽不下去。只因为他的妻子捏着鼻子说了一句：
“你觉得把一具尸体放在孕妇面前合适吗？”
是的没错，他的妻子怀孕了。他前几天还调侃说她微微隆起的肚子像个孕妇，没想到这是真的。
甄东啊甄东，你真是窝囊啊。你那么爱的女人死了，你甚至都不敢对凶手说上一句脏话，真是个废物啊。
甄东木然地抱着陈婉婷的尸体坐在客厅里，听见远处嘈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他听到警察问他：“你是死者的哪位亲属？”
“我是她哥哥。”
殡仪馆的大门轰然关上的时候甄东觉得好累，他回到家睡了三天三夜，然后他像是平常一样出来工作吃饭，他像是把一切都忘掉了一样，也仿佛从没有爱过其他人一样。
所有人都这样觉得，所以他自己也就这样认为了。
可如今他再见到这熟悉的面容他突然发现他并没有忘记什么，一切都像是昨天发生的一样，那么鲜活。
你看，婉婷她不是还那么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么？她还和以前一样，那么美，那么好看。
“婉婷！婉婷你回来了！你知不知道我好想你啊！”甄东张开双手向陈婉婷走过去，想要抱抱她，双臂合拢却直接从陈婉婷身上穿了过去。
再试一次，还是穿了过去！
再试一次！依旧是那样！
再试一次
“不！！！”甄东徒劳地伸手拥抱，可他只是凡人，除了空气，他什么都触碰不到。
他跪在地上掩面痛哭，眼泪从指缝间流淌出来。
“魏大师大师我想抱抱她，一次就好一次就可以了！求求你大师！求求你了！”哭了一会儿甄东终于想起身边还有一位大师，说不定说不定魏华有办法呢！他跪在地上“嘭嘭”朝魏华猛磕头，仿佛脑袋不是自己的一样，“大师，你要多少钱都可以，我全部给你，只要你能让我抱抱她！一次一次就够了！”
魏华并不知道甄东和面前的女鬼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不过从甄东的眼神里，他看到了汹涌的悲伤，和歉疚。
大概只有亏欠了一辈子才会有这样难过的神色吧。
“甄先生，很抱歉，”魏华着实不忍心说下去，但他别无选择，“太晚了。”
一声“太晚了”夹杂着叹息，将甄东心中燃起的些许希望瞬间浇灭，化作了满地的绝望。
被九枚镇魂钉如数击中，除了千年怨魂，没有哪个阴魂能逃得了魂飞魄散的下场。虽然现在看起来陈婉婷只是被钉住了，但实际上阎罗的咒令已经在她的体内生效。
她离魂飞魄散不远了。
魏华合手成诀，原本僵硬如木偶的陈婉婷慢慢恢复了过来，手脚也终于恢复了柔软的样子。
魏华解除了镇魂钉的禁锢效果，他能做的仅仅只有这个了，解除阎罗咒令远超他的能力范围，他有心也无力。
“婉婷！婉婷！”虽然抱不到，但看到婉婷能自由活动了，甄东还是一阵惊喜。他迎了上去，几乎是贴着陈婉婷的脸在看她。
那是属于二十岁的年轻人才会有的喜欢，爱慕的温柔目光，如今这目光出现在了一个接近五十岁的中年人身上，魏华竟也觉得那么和谐，就好像，那本就该是属于甄东的目光。
“你你还好吗？”
甄东伸手沿着陈婉婷脸庞的轮廓抚摸着，好像真的能摸到那张脸一样。
被镇魂钉击溃了执念，记忆取缔怨恨重新占据了主导，陈婉婷的目光同样温柔如水，她终于想起来了，面前这个男人并没有不爱她，并没有不珍惜她，二十几年过去了，他对她的爱依旧是最初的模样。
二十多年了，她停留在这个宅子里面已经好久好久了，她从没有害过人，她只是想看着他，看着他每天出门，又平安地回来。她在没人能看到的地方悄悄履行着一个妻子的责任，她觉得每天看到甄东，这就是她最大的安慰了。
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突然想要他死，她突然觉得爱应该是陪伴，所以她想杀死他，让他来陪她。
可这怎么会是爱呢？真正的爱怎么可能是这样的呢？自己怎么会c什么时候有的这种念头呢？她想得头疼欲裂，却找不到答案。
嘛，算了，现在他能看见自己了，这不是很好吗？终于又相见了不是吗？陈婉婷的双手捧着甄东的脸。
失去了执念，她也没有办法触碰到活人，和甄东一样，她摸到的只不过是空气而已。
“对不起对不起，婉婷！我没有能照顾好你。”甄东又一次泪流满面。
陈婉婷婉然一笑，手指在空中比划着写着什么——她不是不能说话，鬼魂说的话会带来不详。所以，她只能用这种方式来沟通。
但是她所剩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她半透明的手一边比划着一边逐渐逸散，蓝色的星点留在了她指尖滑过的轨迹上。
最后一笔落下，陈婉婷的身体已经稀薄地看不见了，窗外一阵夜风吹来，那薄薄的一层影子随风而散，甄东最后一眼见到的，是她开心的笑容，每次吃过糖果之后，她就会露出这种笑容。
“此生能与君同行，已是上天偏爱婉婷，没能伴君左右，是婉婷福薄，此一别，地狱天堂，永不再见，望君多珍重！”
娟秀的蓝光小字漂浮在黑暗之中，显得格外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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