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58.第五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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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宝闻言放下甜瓜, 不自觉地以袖抹了抹嘴。他心爱的女子叫小妹, 与他青梅竹马。她的家是艘船, 终年飘泊在海边。船里挤着三人，家当不过几件衣裳, 一只妆盒。
就在这么个无天日的地方，小妹倒是很开心，整天乐呵呵的, 忙完家务活儿就来找他玩，受委屈了会蹲在他边上啜泣, 给她一粒粽子糖立马就笑了。
他的小妹是天底下最可爱的丫头，围着他宝哥哥长、宝哥哥短。慢慢地，小妹长大了, 人是越来越好看，可笑却越来越少。她呆在他边上的时候变长了，有时不愿意回去，某天，她说他们要把她卖了还债，之后他们再也无法相见。
“宝哥哥, 我们走吧, 走到天涯海角去。”
她抓着他的手哀求着。一时半会儿, 他没反过来, 缓过神时, 小妹在解衣裳, 先是外衫, 后是里衣，她就如剥开花瓣，一点一点露出娇嫩的蕊。
“我是心甘情愿的，哪怕你不带我走，我也愿意。我不想被那种人”
她毅然决然，与命运抗争。
他于心不忍替她穿好衣裳，搜尽所有家当，带她逃跑。
在那艘破船上，下雨的黑夜里，他们还是在一起了，天地为证，日月为盟。
石宝以为他的一生自此安定，他会想法子找个安身之所，养活小妹。然而到邻镇，银两已花光，活计却没找着，他们走投无路了。
“小妹，别急，我去找银子，你等我。”
石宝决定铤而走险，他在路上瞄中一个脑满肠肥的胖子，小心绕到他身后一把扯走他腰间的钱袋。钱刚到手，他就被发现了，一时间成过街老鼠，最后被堵在死巷里。他们把他押入监牢关了一月余，再出来时，小妹不知去向。
石宝赶回家乡，四下打听，方才知道唐郎一伙被火烧死，而他的小妹也死在火里，脸都烧成焦碳了。
石宝痛不欲生，心也就这样死了。几个月前他听到了苏娘的事，冥冥之中觉得小妹还活着，于是来到临安找寻她的下落。
小妹找到了，可是他不认识了。
石宝看着青莲苦涩地笑着说：“我俩逃荒时就这样走散了，我想终有一天能找回她的。”
青莲闻言心生怜悯，只觉得这块石头不容易。想了又想，她说：“要不我找人帮你，虽然我在林家不过是个奴婢，但还是认识几个人的。你一个人找多辛苦，不如叫人帮忙。”
石宝垂眸，无奈地笑了，正想拒绝，窗忽然开了。
石宝不由自主站起身，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望眼欲穿。
青莲误以为石宝是紧张，连忙上前去，走到石阶处她回头，以眼示意，让石宝快些走。
石宝愣了会儿，忽然退缩了。还没到时候，亦或者说他还没有准备好。
鹫儿抬眸，就见一道人影一闪而过。她不由问青莲：“是谁来了？”
青莲忙把木匣递上，道：“是大郎院里的人还匣子来了。”
鹫儿未对来人上心，她接过木匣打开，轻瞥一眼，重新翕起，随手扔至边上。
她累了，想歇个脚。就这样披散着湿发，懒洋洋地躺在软榻上抚着猫儿，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要做。
她像微醺，半闭着眼哼着歌，哼着哼着，没声音了。青莲以为她睡着了，拿条薄毯给她披上。她忽然转过乌溜溜的眼看向她，似有话要说。
青莲坐到她边上，轻问：“娘子怎么了？”
鹫儿张张嘴，欲言又止。
青莲又问：“娘子是不是着凉了？我去倒碗热汤。”
鹫儿伸手抓住她。
“你听，那里还在热闹呢。”
原来她是要讲这句话，听来没头没脑，叫人一头雾水。
青莲不知其意，顺着她的话说：“是呀，林府好久没这么热闹了。大官人子嗣少，如今多了个公子哥，他当然高兴。哦，对了，这也有娘子的功劳，没有娘子你，怕这孩子也生不下来。”
鹫儿轻笑，笑意晦涩难懂。青莲是知道她和林安的那层关系，一下子心里不是滋味了。
青莲抿着嘴，犹豫半晌，终于忍不住问：“娘子，你有没有想过离开林家？假如我只是说假如大官人再也不来含淑苑，那这下半生就会和秦娘那样，秦娘至少还有二公子和璎娘子呢。二公子要去考举子了，如果考得好，大官人也就不再亏待秦娘了。倒是娘子你往后该怎么办呢？”
鹫儿直勾勾地盯了她会儿，噗哧一下笑出了声，然后像是吃了笑药，狂浪疯癫，咯咯咯地停不下来。
青莲二丈摸不着头脑，待她笑完之后，听她说道：“傻青莲，我不会被困在这里的呀。林家的名分我看不上，往后我是要去都城的，那儿才是我的天下，才是我施拳脚的地方。”
青莲羡慕地说道：“都城？娘子要去哪儿吗？听说都城比这里还热闹。”
鹫儿顺势捏了下她的小脸，道：“当然，我还会带上你。”
青莲心弦一颤，不知说什么好，其实她并不是那么想去汴梁。敌不过心里好奇，她又忍不住问：“敢问娘子，你打算怎么去呢？大官人不愿意放人的。”
鹫儿柳眉轻挑，眼波流转，瞥向刚才被她扔弃的木匣子。
挑来捡去，她还是选中林暹。她对他用情不深，随时随地能够抽身。她也没想着要与他多好，只要他离开临安时愿意带她走就好。
鹫儿拿来纸笔，回了一封信塞在木匣里，让青莲明日再送上。青莲不笨，也知道她的意思，只是林暹是正人君子，怎么会做偷鸡摸狗之事，更何况他有陈婉儿了。
鹫儿似乎看出她的想法，笑了笑道：“你别想歪了，这信里只写着谢谢大公子出手相救，没别的意思。”
青莲闻言点点头，照着她的意思做了。
林暹在书房里等了许久，他以为当夜就能收到消息，没想隔了一晚再回。他故意冷着那个木匣子，无意间经过它面前想要摸，手伸了一半又硬生生地缩回，像是它长了刺般。
午膳时，林岳氏派人来叫他去用饭。林暹不想挪步，可推辞不了，只好去了。到了那处就见陈婉儿坐在林岳氏边上又是布菜又是倒茶，还没入门，就已经做着儿媳做的事。
林岳氏不胜满意，比起昨夜终于有了好脸色。她抬眸看到林暹来了，连忙招手道：“暹儿，快坐这边。瞧，今天婉儿做了一桌好菜，可比昨晚的厨子还强。”
林暹端正姿势，再不开心也摆出大孝子应有的模样，毕恭毕敬，笑容可亲。他上前持箸为母亲夹菜，且道：“母亲辛苦了，您应该多吃些才对。”
林岳氏道：“辛苦还好，你爹都是外边请来的人，不需要我费力。”
这话听来大度，细细咀嚼一番才知里面藏着一二分怒气。
林暹假装不知，继续替林岳氏盛汤。陈婉儿抢了先，轻道一声：“我来吧。”指尖有意无意地触碰了下他的手背。
林暹没觉得什么，陈婉儿倒先脸红起来了，娇羞地抿起唇朝他看两眼。
林岳氏见他俩这番眉眼，不由心花怒放，调笑着说：“我看呀，把你俩婚事提前算了，我也好早些抱孙子。”
林暹闻言，立马脱口：“不行！”
此话如惊雷，震得陈婉儿白了脸。林岳氏讶异，瞠目结舌。
林暹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改口道：“儿正在努力备明年春闱，不能分心。”
虚惊一场。林岳氏与陈婉儿不约而同地笑了。
林岳氏道：“娘这不是在和你说笑吗。你瞧瞧你，读书读得多，人也愣了。不是娘说什么，你可得记得歇息，别像上次那相累坏身子。虽说秦氏她儿子用功了，但与你相比还是差了大截呢，不是我说什么，这次他一定考不中。”
陈婉儿连忙附和道：“姨母说得没错。”
林暹闻言却不说话了，他看过一篇没署名的文章，惊叹于其才思，只觉得此人是文曲星在世，拿下前三甲不在话下。之后他拿着此文去问是谁所作，别人告诉他：“正是出自你家二郎之手呀。”
林暹不记得后来有说过什么话，只记得当时头皮发麻，整个魂儿似被抽去了一般。
谁会想得到他不争气的二弟会有这等本事？！
林暹自觉被比下去了。
从小到大，他是林家最完美的那个，身负光耀门楣的重任。他千辛万苦做到极致，到头来还比不上混世魔王。真是笑话！
林岳氏不知其思，继续说：“那混账小子就算考上了举子又怎么样，春闱定落榜。”
林岳氏似乎也没什么底气，她担心的是秦氏死灰复燃又来作浪。她这个主母已经当得很辛苦了。
无形压力像只手，重重地按在林暹的心头。他肩上担子又重了，不但要担负林家的将来，还要担负林岳氏的幸福。
他一直在为别人而活，哪怕累了都不敢喘息。
林暹麻木了，陪林岳氏用完午膳便钻回书房。这是他的息身之所，埋在书堆里才是最安全的。
林暹坐下打算看书，眼睛一瞥，见到鹫儿送来的木匣。他情不自禁打开了，取出信细阅起来。
鹫儿的字很端正，像是个初习者，一笔一横里藏着童稚。林暹见一坨圆圆的墨团，忍不住笑了，而后持笔在边上依样写个小楷，喃喃道：“这个字应该这么写才好看”
写着写着，他方才注意到鹫儿在信中问：“还记得当初野趣之约吗？”
嗯？什么野趣之约？林暹拧起眉沉思，忽然想起有天在街上遇到鹫儿，她说到春暖花开时与他一同游湖。
如今夏日都快过了，这个约定早已被抛诸脑后，此时提起，也不知道她有什么心思。
林暹不禁把信纸捏成一团，刚打算扔又后悔了。他重新把信打开铺整，用手指搓起纸皱，沉心思忖着。
林暹决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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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么个无天日的地方，小妹倒是很开心，整天乐呵呵的, 忙完家务活儿就来找他玩，受委屈了会蹲在他边上啜泣, 给她一粒粽子糖立马就笑了。
他的小妹是天底下最可爱的丫头，围着他宝哥哥长、宝哥哥短。慢慢地，小妹长大了, 人是越来越好看，可笑却越来越少。她呆在他边上的时候变长了，有时不愿意回去，某天，她说他们要把她卖了还债，之后他们再也无法相见。
“宝哥哥, 我们走吧, 走到天涯海角去。”
她抓着他的手哀求着。一时半会儿, 他没反过来, 缓过神时, 小妹在解衣裳, 先是外衫, 后是里衣，她就如剥开花瓣，一点一点露出娇嫩的蕊。
“我是心甘情愿的，哪怕你不带我走，我也愿意。我不想被那种人”
她毅然决然，与命运抗争。
他于心不忍替她穿好衣裳，搜尽所有家当，带她逃跑。
在那艘破船上，下雨的黑夜里，他们还是在一起了，天地为证，日月为盟。
石宝以为他的一生自此安定，他会想法子找个安身之所，养活小妹。然而到邻镇，银两已花光，活计却没找着，他们走投无路了。
“小妹，别急，我去找银子，你等我。”
石宝决定铤而走险，他在路上瞄中一个脑满肠肥的胖子，小心绕到他身后一把扯走他腰间的钱袋。钱刚到手，他就被发现了，一时间成过街老鼠，最后被堵在死巷里。他们把他押入监牢关了一月余，再出来时，小妹不知去向。
石宝赶回家乡，四下打听，方才知道唐郎一伙被火烧死，而他的小妹也死在火里，脸都烧成焦碳了。
石宝痛不欲生，心也就这样死了。几个月前他听到了苏娘的事，冥冥之中觉得小妹还活着，于是来到临安找寻她的下落。
小妹找到了，可是他不认识了。
石宝看着青莲苦涩地笑着说：“我俩逃荒时就这样走散了，我想终有一天能找回她的。”
青莲闻言心生怜悯，只觉得这块石头不容易。想了又想，她说：“要不我找人帮你，虽然我在林家不过是个奴婢，但还是认识几个人的。你一个人找多辛苦，不如叫人帮忙。”
石宝垂眸，无奈地笑了，正想拒绝，窗忽然开了。
石宝不由自主站起身，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望眼欲穿。
青莲误以为石宝是紧张，连忙上前去，走到石阶处她回头，以眼示意，让石宝快些走。
石宝愣了会儿，忽然退缩了。还没到时候，亦或者说他还没有准备好。
鹫儿抬眸，就见一道人影一闪而过。她不由问青莲：“是谁来了？”
青莲忙把木匣递上，道：“是大郎院里的人还匣子来了。”
鹫儿未对来人上心，她接过木匣打开，轻瞥一眼，重新翕起，随手扔至边上。
她累了，想歇个脚。就这样披散着湿发，懒洋洋地躺在软榻上抚着猫儿，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要做。
她像微醺，半闭着眼哼着歌，哼着哼着，没声音了。青莲以为她睡着了，拿条薄毯给她披上。她忽然转过乌溜溜的眼看向她，似有话要说。
青莲坐到她边上，轻问：“娘子怎么了？”
鹫儿张张嘴，欲言又止。
青莲又问：“娘子是不是着凉了？我去倒碗热汤。”
鹫儿伸手抓住她。
“你听，那里还在热闹呢。”
原来她是要讲这句话，听来没头没脑，叫人一头雾水。
青莲不知其意，顺着她的话说：“是呀，林府好久没这么热闹了。大官人子嗣少，如今多了个公子哥，他当然高兴。哦，对了，这也有娘子的功劳，没有娘子你，怕这孩子也生不下来。”
鹫儿轻笑，笑意晦涩难懂。青莲是知道她和林安的那层关系，一下子心里不是滋味了。
青莲抿着嘴，犹豫半晌，终于忍不住问：“娘子，你有没有想过离开林家？假如我只是说假如大官人再也不来含淑苑，那这下半生就会和秦娘那样，秦娘至少还有二公子和璎娘子呢。二公子要去考举子了，如果考得好，大官人也就不再亏待秦娘了。倒是娘子你往后该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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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莲心弦一颤，不知说什么好，其实她并不是那么想去汴梁。敌不过心里好奇，她又忍不住问：“敢问娘子，你打算怎么去呢？大官人不愿意放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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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来捡去，她还是选中林暹。她对他用情不深，随时随地能够抽身。她也没想着要与他多好，只要他离开临安时愿意带她走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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鹫儿似乎看出她的想法，笑了笑道：“你别想歪了，这信里只写着谢谢大公子出手相救，没别的意思。”
青莲闻言点点头，照着她的意思做了。
林暹在书房里等了许久，他以为当夜就能收到消息，没想隔了一晚再回。他故意冷着那个木匣子，无意间经过它面前想要摸，手伸了一半又硬生生地缩回，像是它长了刺般。
午膳时，林岳氏派人来叫他去用饭。林暹不想挪步，可推辞不了，只好去了。到了那处就见陈婉儿坐在林岳氏边上又是布菜又是倒茶，还没入门，就已经做着儿媳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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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到大，他是林家最完美的那个，身负光耀门楣的重任。他千辛万苦做到极致，到头来还比不上混世魔王。真是笑话！
林岳氏不知其思，继续说：“那混账小子就算考上了举子又怎么样，春闱定落榜。”
林岳氏似乎也没什么底气，她担心的是秦氏死灰复燃又来作浪。她这个主母已经当得很辛苦了。
无形压力像只手，重重地按在林暹的心头。他肩上担子又重了，不但要担负林家的将来，还要担负林岳氏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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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什么野趣之约？林暹拧起眉沉思，忽然想起有天在街上遇到鹫儿，她说到春暖花开时与他一同游湖。
如今夏日都快过了，这个约定早已被抛诸脑后，此时提起，也不知道她有什么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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