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0.照卿不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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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繁星高挂，今夜天色极晴，抬眼便可见流云过月，转瞬即逝。
早春的寒风夹杂着水雾，更似利刃，割过萧峥的脸，他纵身越过一道院墙，衣不沾尘，落地极轻，这户人家院中种了芭蕉，他拂过湿润的叶子，又是几个起落，消失在长街尽头。
最后一个落地，便入了郑纨家中，他停于房瓦之上，三两步找至卧室上方，轻轻掀开了一方瓦片。
看陈设应为郑母之卧，尽管此时天色已晚，厢房中仍有一丝暖黄的烛光透出，郑母伏于案边，案头燃着一盏烛火，灯芯已经快要到头，她沉沉而睡，面颊带着干透的泪痕，胳膊底下压着数封纸张。
萧峥轻手轻脚自窗户翻入，不惊动郑母，小心查看纸上的内容，俱是一些诗词小调，写于红笺之上，既有含情脉脉的咏爱诗句，也有边疆塞外的战诗，各有所出处。
这应是郑纨誊抄名家，练字所写，她写的一手好瘦金，又在徽宗雅致枯瘦的基础上增加了刚烈之意，刚劲美观，再往下翻，还有许多对诗词之见解，兼有舒胸中意气之作，也有议论政事之言，涉及广泛，文笔上佳，内容虽有少年意气，但对一十五岁的少女来说，也是眼光颇远。
萧峥默默放下了纸张，惊讶于这个女孩的天赋，又更加心生疑虑，此等才华，默默无闻，甚至一朝横死，未免令人惋惜。他见郑母房中找不到什么，又转入郑纨屋内。
郑纨的厢房屋门紧关，门口垂着纯白丝绦，萧峥推门，木门发出轻微的嘎吱声，他还尚未来得及看清屋内摆设，一道漆黑身影便从天而降，落在了厢房正中，此人来得太猝不及防，萧峥一时未能反应过来，但观其身手之敏捷，落地之无声，显然轻功极好，那人落地后四下环顾，一眼便看到了萧峥，愣了一愣。
萧峥看着对方，竟是方如是。
两人相对，一时竟说不出话来，萧峥未曾想到方如是并非手无缚鸡之力，方如是也未料到自己刚进入郑家便被发现，场面一时死寂。
萧峥定定的看住他，十二万分的神定气闲，他可以一整天都不说一句话，自然不会忍不了这一会儿，倒是方如是，鼓了鼓腮帮子，还是先开了口：“我也没料到你今天就会来。”
他道：“白天你说夜间入郑家一探，我才想起来的，但是恰好遇上的几率，也太低了，更何况两个人查探，收获总比一个人多一点。”
萧峥道：“不，我只是没有想到，你原来会武功。”
方如是摆了摆手，“我的武功只有拳脚功夫，低劣的很，只有轻功还不错，没办法嘛，从北边跑回来的，轻功当然要好一点。”
萧峥道：“但是那天你却没有用，你若那天使出轻功，翟东此人只知蛮力，不可能伤你。”
方如是道：“这不是不想显露出来嘛出门在外总要有些秘密的，关键时刻保命。”
萧峥微微叹了一口气，“那你在临安无官无职，潜入这种事，不该落到你身上。”
方如是摊手道：“没办法，闲不住，与其说是闲不住，我老师常讲‘在廷之臣，奋勇不顾身以任天下之重’，我虽无官无职，受他影响，总常常忍不住多嘴两句。”
萧峥讶然道：“尊师是太学生陈东？”
方如是颔首：“正是陈少阳，老师虽已去世多年，音容相貌，巍巍风骨，犹在眼前。”
萧峥道：“伏阙上书，公议第一，谓为可敬。”
方如是走向郑纨床头，道：“好了，先不说我老师了，今天能不能在郑纨屋里发现什么，对查出真凶有莫大助益。”
萧峥道：“我方才在郑母屋内，发现郑纨诗评c时论数则，内涵颇为深远，此子堪大用，越发显得这场凶案，十分奇怪。”
方如是掀开郑纨床上叠的整齐的被褥，一寸一寸的摸过床板，道：“再堪大用，人如果是她杀的，恐怕也”他撇了撇嘴，又疑惑道，“如果人是她杀的，谁又杀了她？”
萧峥摇摇头，一同查看起这方小小卧室，郑纨屋内虽小，壁上却挂有不少字画，案头摞书，有经史子集，有坊间戏文，整理的井井有条，萧峥一一查看那些画作，无非是些庭院春雪，流水假山之类的风景图，他静静的盯着一张绘有寒塘白鹤的画作，突然觉得那水面有些不正常。
萧峥手紧贴着画纸拂过，有一丝曲线的起伏，细看之下，水面的涟漪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错位，他顺着那微小的凸起，轻轻一揭，那水面竟被整片取了下来，随着的是夹在中间的一张小笺落下。
萧峥接住，打开入眼是郑纨那手瘦金字体，笺上只写有一首小词：
“赴弱水，隔雨雪，暗香长随，欲留即逝；
愿此间，长如故，我心明月，照卿不孤。
——郑氏女纨赠云芜”
萧峥手一抖，差点未能拿稳这张笺，方如是闻声赶来，看过笺上内容，整个人都愣了，他看红笺，又看看萧峥：“这是情诗？郑纨给翟云芜？”
“只怕是有心人有心陷害，将其塞入，但是字体却又无误，反而加深疑点。”
方如是道：“我看看其他几张画。”
二人合力，将墙上字画一一掀开表面，每幅字画都有夹层，无一例外，却不再是夹有红笺，而俱是人物画像。
这间小小的厢房，此时四面八方都挂有人物肖像，且这一张张画像，俱是同一人。
方如是看向眼前这幅，一名身着青色长裙，肩披雪白大氅的女子站在雪中，她微微踮起脚尖，以指尖去碰树上的一朵梅花，梅花艳丽而淋漓，女子仰头的神态，在雪中受冻与对梅花的喜爱之情，都刻画的栩栩如生，再看去，有春日之时烹茶的，庭院之中荡秋千的，城墙之上登高的，灯节时捧着一盏灯笼轻笑的，种种神态，种种风姿，俱入画中，又仿佛要从画中脱离出来，站立到人的面前。
萧峥与方如是看着这一室画作，一时被画师的深藏情意所动，久久无言，片刻后，方如是道：“这些如果都出自郑纨之手，若她不深爱翟云芜，恐怕再无第二人，能够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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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春的寒风夹杂着水雾，更似利刃，割过萧峥的脸，他纵身越过一道院墙，衣不沾尘，落地极轻，这户人家院中种了芭蕉，他拂过湿润的叶子，又是几个起落，消失在长街尽头。
最后一个落地，便入了郑纨家中，他停于房瓦之上，三两步找至卧室上方，轻轻掀开了一方瓦片。
看陈设应为郑母之卧，尽管此时天色已晚，厢房中仍有一丝暖黄的烛光透出，郑母伏于案边，案头燃着一盏烛火，灯芯已经快要到头，她沉沉而睡，面颊带着干透的泪痕，胳膊底下压着数封纸张。
萧峥轻手轻脚自窗户翻入，不惊动郑母，小心查看纸上的内容，俱是一些诗词小调，写于红笺之上，既有含情脉脉的咏爱诗句，也有边疆塞外的战诗，各有所出处。
这应是郑纨誊抄名家，练字所写，她写的一手好瘦金，又在徽宗雅致枯瘦的基础上增加了刚烈之意，刚劲美观，再往下翻，还有许多对诗词之见解，兼有舒胸中意气之作，也有议论政事之言，涉及广泛，文笔上佳，内容虽有少年意气，但对一十五岁的少女来说，也是眼光颇远。
萧峥默默放下了纸张，惊讶于这个女孩的天赋，又更加心生疑虑，此等才华，默默无闻，甚至一朝横死，未免令人惋惜。他见郑母房中找不到什么，又转入郑纨屋内。
郑纨的厢房屋门紧关，门口垂着纯白丝绦，萧峥推门，木门发出轻微的嘎吱声，他还尚未来得及看清屋内摆设，一道漆黑身影便从天而降，落在了厢房正中，此人来得太猝不及防，萧峥一时未能反应过来，但观其身手之敏捷，落地之无声，显然轻功极好，那人落地后四下环顾，一眼便看到了萧峥，愣了一愣。
萧峥看着对方，竟是方如是。
两人相对，一时竟说不出话来，萧峥未曾想到方如是并非手无缚鸡之力，方如是也未料到自己刚进入郑家便被发现，场面一时死寂。
萧峥定定的看住他，十二万分的神定气闲，他可以一整天都不说一句话，自然不会忍不了这一会儿，倒是方如是，鼓了鼓腮帮子，还是先开了口：“我也没料到你今天就会来。”
他道：“白天你说夜间入郑家一探，我才想起来的，但是恰好遇上的几率，也太低了，更何况两个人查探，收获总比一个人多一点。”
萧峥道：“不，我只是没有想到，你原来会武功。”
方如是摆了摆手，“我的武功只有拳脚功夫，低劣的很，只有轻功还不错，没办法嘛，从北边跑回来的，轻功当然要好一点。”
萧峥道：“但是那天你却没有用，你若那天使出轻功，翟东此人只知蛮力，不可能伤你。”
方如是道：“这不是不想显露出来嘛出门在外总要有些秘密的，关键时刻保命。”
萧峥微微叹了一口气，“那你在临安无官无职，潜入这种事，不该落到你身上。”
方如是摊手道：“没办法，闲不住，与其说是闲不住，我老师常讲‘在廷之臣，奋勇不顾身以任天下之重’，我虽无官无职，受他影响，总常常忍不住多嘴两句。”
萧峥讶然道：“尊师是太学生陈东？”
方如是颔首：“正是陈少阳，老师虽已去世多年，音容相貌，巍巍风骨，犹在眼前。”
萧峥道：“伏阙上书，公议第一，谓为可敬。”
方如是走向郑纨床头，道：“好了，先不说我老师了，今天能不能在郑纨屋里发现什么，对查出真凶有莫大助益。”
萧峥道：“我方才在郑母屋内，发现郑纨诗评c时论数则，内涵颇为深远，此子堪大用，越发显得这场凶案，十分奇怪。”
方如是掀开郑纨床上叠的整齐的被褥，一寸一寸的摸过床板，道：“再堪大用，人如果是她杀的，恐怕也”他撇了撇嘴，又疑惑道，“如果人是她杀的，谁又杀了她？”
萧峥摇摇头，一同查看起这方小小卧室，郑纨屋内虽小，壁上却挂有不少字画，案头摞书，有经史子集，有坊间戏文，整理的井井有条，萧峥一一查看那些画作，无非是些庭院春雪，流水假山之类的风景图，他静静的盯着一张绘有寒塘白鹤的画作，突然觉得那水面有些不正常。
萧峥手紧贴着画纸拂过，有一丝曲线的起伏，细看之下，水面的涟漪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错位，他顺着那微小的凸起，轻轻一揭，那水面竟被整片取了下来，随着的是夹在中间的一张小笺落下。
萧峥接住，打开入眼是郑纨那手瘦金字体，笺上只写有一首小词：
“赴弱水，隔雨雪，暗香长随，欲留即逝；
愿此间，长如故，我心明月，照卿不孤。
——郑氏女纨赠云芜”
萧峥手一抖，差点未能拿稳这张笺，方如是闻声赶来，看过笺上内容，整个人都愣了，他看红笺，又看看萧峥：“这是情诗？郑纨给翟云芜？”
“只怕是有心人有心陷害，将其塞入，但是字体却又无误，反而加深疑点。”
方如是道：“我看看其他几张画。”
二人合力，将墙上字画一一掀开表面，每幅字画都有夹层，无一例外，却不再是夹有红笺，而俱是人物画像。
这间小小的厢房，此时四面八方都挂有人物肖像，且这一张张画像，俱是同一人。
方如是看向眼前这幅，一名身着青色长裙，肩披雪白大氅的女子站在雪中，她微微踮起脚尖，以指尖去碰树上的一朵梅花，梅花艳丽而淋漓，女子仰头的神态，在雪中受冻与对梅花的喜爱之情，都刻画的栩栩如生，再看去，有春日之时烹茶的，庭院之中荡秋千的，城墙之上登高的，灯节时捧着一盏灯笼轻笑的，种种神态，种种风姿，俱入画中，又仿佛要从画中脱离出来，站立到人的面前。
萧峥与方如是看着这一室画作，一时被画师的深藏情意所动，久久无言，片刻后，方如是道：“这些如果都出自郑纨之手，若她不深爱翟云芜，恐怕再无第二人，能够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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