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魂归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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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弦在雨中泠泠作响,冷雨像冰玉一般砸入镜面般的水泊,水纹轻颤。
一座高大的楼阁伫立雨中,阴暗的雨幕中只见它曲折而雅致的轮廓,仿若沉默不言的女子,朝着北面一扇匾额挂于其上,书着“魂归阁”,它的四面都降下了竹帘挡雨,帘上覆有轻纱,已经被雨打的湿透,蜿蜒的水迹垂下,像一道道欲语先流的泪痕。
琴声在雨中显得稀疏零落,抚琴的人也十分随性,拨弄两下,复又断绝,偶有金铁之声,万马奔腾,又归于寂静。
魂归阁中陈设皆为暗红色,竹榻铺地,偶有侍女穿过,二三客人,悠闲饮茶,一个女人坐在屏风之后抚琴,腰身窄瘦而曲线流畅,全身层层包着柔软衣衫,可她整个人就像一柄被丝绸包裹的兵器。萧峥与方如是坐于她的一旁,静静倾听,琴声哀戚如女子啼哭,片刻又平缓若低语,萧峥虽是端坐,可是倾听了许久之后就觉得自己似乎是要睡着了,琴声能送他入梦,入到一个甜美酣畅的梦中。
方如是此刻颇为安静,他不似萧峥一般注视着颤动的琴弦,,而是低头不知在想什么,三人共处一室,共享这招魂般的琴曲,却像是都魂飞天外。
一曲终了,女人率先开口,声音轻忽如鬼魅:“你已经在我这里住了许多天了,是时候归家了,峥儿。”萧峥并不看她,低头盯住不断颤动的琴弦,声音有些发闷:“我与父亲吵架的时候,家里没什么人来劝阻,所有人都和二娘子是一边的,他们就看着我与父亲的关系变的不可收拾,没有人来劝我或者他各退一步,但他说的事我又不可能答应。我不是不想回家,我只是”他顿了顿,“不知道怎么面对那样的场面。如果家里是父母俱在,都为我忧心,那我恐怕万死不辞也要第一时刻回到他们身边,但是那个家那个大院子,已经没有爱我的人了,这样的家,不回也罢。”
方如是有些怔愣,他无意探听别人的家务事,此时萧峥居然直接诉诸于口,他犹豫了片刻,起身踱步至一旁的竹窗边,执着一个杯子佯装看雨,心里却乱的吓人,这长相出众的“路人”不但直接来了城外一处隐蔽却高大的地方,还呆过了整个傍晚,此刻看来,他出城倒不是为了游玩或散心,而是来什么亲戚家,方如是有些发愁,他家空无一人,晚上无人看管恐怕不是太好,但他自小随性习惯,做事向来洒脱,只凭快慰,不计值得与否,向来没有柴米油盐的后顾之忧,南渡仅仅不足一年,亲友零散,独身而往,总有了些与以往不同的牵挂,这种牵挂更为现实,更泯于众。而他又有些逃避的不愿去顾及,方如是闭眼又再睁开,窗外雨幕朦朦,景色模糊而深远,勾画写意,竟有三分神似汴京。
萧魑以不明意味的眼神投向那个年轻人的背影,随即收回目光,伸出手去,极轻柔极怜惜的抚摸了一下萧峥的头,“即使家再不像家,也是要回去的,它是唯一可以栖身的地方啊,小姨这里你是不能久待的,你知道我在一个地方不能呆上太久,你们家恐怕认为一个儿子即使不受宠也是不能住在外边的。”
她似是很怜惜,又对自己的无能无力十分遗憾悲伤,膝行两步抱住了萧峥,抚摸他的背,萧峥沉默不语,有一瞬的委顿,似乎又建立起了更为坚决的东西。
从小到大,小姨都是对他最好的人。
尽管这个女人有时行如鬼魅,尽管旁人总是不敢靠近她,但她是对他最好,也是唯一剩下对他好的人。
萧峥无声的推开她,又默默的握了握她的手,道:“我该回去了。”
萧魑忽的看了一眼南边的天空,“快些走吧,今晚城里的红霞很美,迟了就看不到了。”萧峥一愣,“天色已黑,何来红霞”他突然站了起来,疾走至南边的窗户,一把掀开覆窗的竹帘,南边正是临安城的方向,此时离得太远看不真切,即使这样也能看到浓烟滚滚升起,南边整个天空都被映亮了,红的似血一般的天际被烈焰灼的有些扭曲,看起来触目惊心。
“方如是!走!”萧峥一声大喝,他二人来时路上已互通过姓名,方如是大骇,“那边看起来像是我家!”二人匆匆向萧魑道别,萧魑坐于原地,灯火将她的表情映的晦暗不明,像一张泫然欲泣的鬼面。
二人脚程极快,没有片刻便入了临安,方如是奔走在临安的街道上,临安没有宵禁,入了夜之后坊市依然红火,两边漆黑的楼房配上烛火明亮,看起来格外灼眼,前方一处拐角过去便是他家那处街道,也是他算命驻摊的地方,萧峥跟在他身后一言不发,神色格外凝重。
然拐角未过,突然冲出个人来,又跌跌撞撞的扑了回去,二人转过这处,视野豁然开朗,此处居民区前围了大批的人,一个高大的汉子坐在了地上,又爬起来飞速的想要冲进火里,被其他人死死的抱住了,“救命啊!救人啊!菁云!菁云!”汉子的哭喊声撕心裂肺,嗓音已哑,只剩最后的粗喘,像只重伤绝望的猛虎,方如是辨认出他的脸,正是下午追赶他的翟氏的夫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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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高大的楼阁伫立雨中,阴暗的雨幕中只见它曲折而雅致的轮廓,仿若沉默不言的女子,朝着北面一扇匾额挂于其上,书着“魂归阁”,它的四面都降下了竹帘挡雨,帘上覆有轻纱,已经被雨打的湿透,蜿蜒的水迹垂下,像一道道欲语先流的泪痕。
琴声在雨中显得稀疏零落,抚琴的人也十分随性,拨弄两下,复又断绝,偶有金铁之声,万马奔腾,又归于寂静。
魂归阁中陈设皆为暗红色,竹榻铺地,偶有侍女穿过,二三客人,悠闲饮茶,一个女人坐在屏风之后抚琴,腰身窄瘦而曲线流畅,全身层层包着柔软衣衫,可她整个人就像一柄被丝绸包裹的兵器。萧峥与方如是坐于她的一旁,静静倾听,琴声哀戚如女子啼哭,片刻又平缓若低语,萧峥虽是端坐,可是倾听了许久之后就觉得自己似乎是要睡着了,琴声能送他入梦,入到一个甜美酣畅的梦中。
方如是此刻颇为安静,他不似萧峥一般注视着颤动的琴弦,,而是低头不知在想什么,三人共处一室,共享这招魂般的琴曲,却像是都魂飞天外。
一曲终了,女人率先开口,声音轻忽如鬼魅:“你已经在我这里住了许多天了,是时候归家了,峥儿。”萧峥并不看她,低头盯住不断颤动的琴弦,声音有些发闷:“我与父亲吵架的时候,家里没什么人来劝阻,所有人都和二娘子是一边的,他们就看着我与父亲的关系变的不可收拾,没有人来劝我或者他各退一步,但他说的事我又不可能答应。我不是不想回家,我只是”他顿了顿,“不知道怎么面对那样的场面。如果家里是父母俱在,都为我忧心,那我恐怕万死不辞也要第一时刻回到他们身边,但是那个家那个大院子,已经没有爱我的人了,这样的家,不回也罢。”
方如是有些怔愣,他无意探听别人的家务事,此时萧峥居然直接诉诸于口,他犹豫了片刻,起身踱步至一旁的竹窗边,执着一个杯子佯装看雨,心里却乱的吓人,这长相出众的“路人”不但直接来了城外一处隐蔽却高大的地方,还呆过了整个傍晚,此刻看来,他出城倒不是为了游玩或散心,而是来什么亲戚家,方如是有些发愁,他家空无一人,晚上无人看管恐怕不是太好,但他自小随性习惯,做事向来洒脱,只凭快慰,不计值得与否,向来没有柴米油盐的后顾之忧,南渡仅仅不足一年,亲友零散,独身而往,总有了些与以往不同的牵挂,这种牵挂更为现实,更泯于众。而他又有些逃避的不愿去顾及,方如是闭眼又再睁开,窗外雨幕朦朦,景色模糊而深远,勾画写意,竟有三分神似汴京。
萧魑以不明意味的眼神投向那个年轻人的背影,随即收回目光,伸出手去,极轻柔极怜惜的抚摸了一下萧峥的头,“即使家再不像家,也是要回去的,它是唯一可以栖身的地方啊,小姨这里你是不能久待的,你知道我在一个地方不能呆上太久,你们家恐怕认为一个儿子即使不受宠也是不能住在外边的。”
她似是很怜惜,又对自己的无能无力十分遗憾悲伤,膝行两步抱住了萧峥,抚摸他的背,萧峥沉默不语,有一瞬的委顿,似乎又建立起了更为坚决的东西。
从小到大,小姨都是对他最好的人。
尽管这个女人有时行如鬼魅,尽管旁人总是不敢靠近她,但她是对他最好,也是唯一剩下对他好的人。
萧峥无声的推开她,又默默的握了握她的手,道:“我该回去了。”
萧魑忽的看了一眼南边的天空,“快些走吧,今晚城里的红霞很美,迟了就看不到了。”萧峥一愣,“天色已黑,何来红霞”他突然站了起来,疾走至南边的窗户,一把掀开覆窗的竹帘,南边正是临安城的方向,此时离得太远看不真切,即使这样也能看到浓烟滚滚升起,南边整个天空都被映亮了,红的似血一般的天际被烈焰灼的有些扭曲,看起来触目惊心。
“方如是!走!”萧峥一声大喝,他二人来时路上已互通过姓名,方如是大骇,“那边看起来像是我家!”二人匆匆向萧魑道别,萧魑坐于原地,灯火将她的表情映的晦暗不明,像一张泫然欲泣的鬼面。
二人脚程极快,没有片刻便入了临安,方如是奔走在临安的街道上,临安没有宵禁,入了夜之后坊市依然红火,两边漆黑的楼房配上烛火明亮,看起来格外灼眼,前方一处拐角过去便是他家那处街道,也是他算命驻摊的地方,萧峥跟在他身后一言不发,神色格外凝重。
然拐角未过,突然冲出个人来,又跌跌撞撞的扑了回去,二人转过这处,视野豁然开朗,此处居民区前围了大批的人,一个高大的汉子坐在了地上,又爬起来飞速的想要冲进火里,被其他人死死的抱住了,“救命啊!救人啊!菁云!菁云!”汉子的哭喊声撕心裂肺,嗓音已哑,只剩最后的粗喘,像只重伤绝望的猛虎,方如是辨认出他的脸,正是下午追赶他的翟氏的夫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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