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七章 汾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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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太宗昏迷的第三天，朝野上下一片混乱。
太子沈忱c太子妃申妙如还在新婚期间，就换下了素服，和仪贵妃高欢c宁王沈慎，皇子沈恒一同在乾清宫侍疾。
礼部尚书裘真明上书，请太子监国，保天下不乱，礼科都给事中孔里，右佥都御史毛掩南等人纷纷上书附议。
然而，另一派以西平候张家为首的人却上书到，太子大婚，皇上昏厥，是为不详之兆。应先由内阁暂理朝政，等待皇上醒来。
“妙如，圣上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劝书斋里，申时言逆着光看向自己的孙女。
申妙如穿着一身素蓝色银花的衣服，乌黑的头发挽了一个圆髻，只插了根玉簪子在上面。
站在阴影里的她比之前更瘦了，两个玉镯子空荡荡地悬在伶仃的手腕上。
“父皇一直昏迷不醒，有时还会咳血情况怕是不大好。”
“哎，可惜这时机实在是太不凑巧。本来婚礼上成了太子妃，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好名声。可现在，这名声却成了”申时言摇了摇头，语意里含着深深惋惜。
“祖父，孙女还好，名声不过是身外之物罢了。这次的侍疾，我若是好好表现，未必不能博得个孝贤之名。”申妙如倒是面色波澜不惊，语气淡淡。
看着已经是太子妃的孙女，申时言点了点头，眼角眉梢流露出一点赞许，“不错，不错。妙如，你能脱离感情之困，眼界大有长进。”
“分析得很对，现在不论是太子上位，还是内阁代管，对我们家都是百利而无一害。我只需左右不沾，并不表态。哪怕两方争执，我们家也是渔翁得利。”
“时间推移，太子只会更加倚重咱们家。我不为孙女婿出头，清流们也会加倍推崇。”
“妙如，现下你在宫里，祖父很是放心。你只记得，一旦圣上病情出现了什么变化，千万要及时通知我，至于其他的，就不用你操心了。”
老者顿了顿，却突然又想到什么，“还有，好好对待太子。那宁王，你就忘了他吧！”
申妙如听到最后一句，瞳孔不自觉缩紧了下，她轻轻福了一福：“孙女谢祖父提点，必会铭记在心。”
“清虚那边怎么说，沈年还会再醒来吗？”高庆询问心腹。
“宫里那边的消息，圣上之前已经开始每天服用四颗药丸了。这次昏迷怕是药丸中的毒，已经深入内脏了。”
高庆点了点头，“跟清虚说不用担心，我会安排让他销声匿迹的，只要确保沈年再也醒不过来。”
心腹施礼，默默退下了。
外甥虽有血缘关系，自己却长年镇守在辽东，彼此之间并不亲近，那申狐狸也不是吃素的。
最好就是那沈年尽早死掉，外甥只有靠着他才能上位。
高庆转动着手上的玉扳指，又勾了勾嘴角，魏湛清，你就眼睁睁地看着我如何位列三公，然后一点点捏死你吧！
镇国公府的松年堂里，老太君和陈院判也在密谈。
“老姐姐，我把皇上的维持在昏迷的状态。他体内的毒素被我暂时压住了，还不能到达心脏。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老太君笑了笑，拿起一旁的玉壶给陈院判倒了一杯，“我们不怎么办，喝酒就够了。”
陈院判挑起来两条短短的眉毛：“喝喝酒？”
老太君敲了敲瓶身，“这瓶是上好的山西汾酒，既吃烧酒，以狠为佳。”
“这烧酒就像那人中光棍，县中酷吏一般。”
“打擂台，非光棍不可；除盗贼，非酷吏不可；驱风寒c消滞积，非烧酒不可。”
“老弟，一晃我们都年岁如斯，这酒也只能浅浅酌上一口。”
“但现在正是好时节啊，什么妖魔鬼怪，都会上台乱舞，咱们就喝着酒，静静看。”
老太君做了一个劈砍的动作，“然后，手起刀落。”
陈院判没等老太君说完，就跟她碰了一杯，一口饮尽。
“嘶，这酒果然是辣，够劲。”有些呛到，老者声音沙哑。
“阿宜，你在地下好好看，看这些人怎么将自己埋入黄土里。师傅先干为敬，现在敬你一杯。”
说着，他又举起酒壶，满上一杯，然后横起手臂，将酒浇在了地上。
老太君抚掌笑道：“好好好，说的好。”
金陵的初冬，已是寒意森森，其下更有暗流涌动。
仿佛择人而噬的怪兽，一口就能让冰碴子冻入骨头之中。
所有漩涡的中心，都聚集在了乾清宫。
乾清宫里，却不过几人而已。
“哥，你睡吧。”沈慎依旧一身玄色衣衫，拿了一块热毛巾递给沈忱。
沈忱接过毛巾，胡乱擦了擦。他眼底一片青黑，胡茬也冒了出来。
对着弟弟，他还是挤出了个笑容：“我先去休息，明天再来换你。”
沈慎点了点头，替了他。
“我把娘也带走，省的她烦你。”沈忱一把抱起旁边的仪贵妃。
感觉到动作，仪贵妃却只是晃了晃脑袋，模模糊糊叫了声“年哥”，却并没有醒。
她长长的青丝只扎了个辫子，莹白的脸变得蜡黄起来，嘴唇皲裂，隐有干涸的血丝。
粗粗一看，人好像一瞬间老了十多岁。
偌大的宫室里只剩下沈慎，和躺在床上，无知无觉地这个人。
沈慎依旧面无表情，眼神却很复杂，抬起手轻轻掖了掖宣太宗的被角。
“就你一个人吗？”
有声音在安静的宫室中响起。
沈慎转头，循声望去，原来是从申府回来的太子妃申妙如。
他点了点头，无意多言。
申妙如却没有离开，她缓缓走到了榻前，挡住了沈慎的目光。
“有时候我觉得，人这样无知无觉，也是一种幸福。”
“就没有了生c老c病c死c怨憎会c爱别离c求不得的苦痛。”
“身体不过是一具躯壳，魂灵却早已安详地飞走。”
她直直盯着沈慎的眼睛，“宁王殿下，你说是这样吗？”
清冷的少年皱了皱眉，声音还是如初见那般好听：“有病，得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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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沈忱c太子妃申妙如还在新婚期间，就换下了素服，和仪贵妃高欢c宁王沈慎，皇子沈恒一同在乾清宫侍疾。
礼部尚书裘真明上书，请太子监国，保天下不乱，礼科都给事中孔里，右佥都御史毛掩南等人纷纷上书附议。
然而，另一派以西平候张家为首的人却上书到，太子大婚，皇上昏厥，是为不详之兆。应先由内阁暂理朝政，等待皇上醒来。
“妙如，圣上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劝书斋里，申时言逆着光看向自己的孙女。
申妙如穿着一身素蓝色银花的衣服，乌黑的头发挽了一个圆髻，只插了根玉簪子在上面。
站在阴影里的她比之前更瘦了，两个玉镯子空荡荡地悬在伶仃的手腕上。
“父皇一直昏迷不醒，有时还会咳血情况怕是不大好。”
“哎，可惜这时机实在是太不凑巧。本来婚礼上成了太子妃，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好名声。可现在，这名声却成了”申时言摇了摇头，语意里含着深深惋惜。
“祖父，孙女还好，名声不过是身外之物罢了。这次的侍疾，我若是好好表现，未必不能博得个孝贤之名。”申妙如倒是面色波澜不惊，语气淡淡。
看着已经是太子妃的孙女，申时言点了点头，眼角眉梢流露出一点赞许，“不错，不错。妙如，你能脱离感情之困，眼界大有长进。”
“分析得很对，现在不论是太子上位，还是内阁代管，对我们家都是百利而无一害。我只需左右不沾，并不表态。哪怕两方争执，我们家也是渔翁得利。”
“时间推移，太子只会更加倚重咱们家。我不为孙女婿出头，清流们也会加倍推崇。”
“妙如，现下你在宫里，祖父很是放心。你只记得，一旦圣上病情出现了什么变化，千万要及时通知我，至于其他的，就不用你操心了。”
老者顿了顿，却突然又想到什么，“还有，好好对待太子。那宁王，你就忘了他吧！”
申妙如听到最后一句，瞳孔不自觉缩紧了下，她轻轻福了一福：“孙女谢祖父提点，必会铭记在心。”
“清虚那边怎么说，沈年还会再醒来吗？”高庆询问心腹。
“宫里那边的消息，圣上之前已经开始每天服用四颗药丸了。这次昏迷怕是药丸中的毒，已经深入内脏了。”
高庆点了点头，“跟清虚说不用担心，我会安排让他销声匿迹的，只要确保沈年再也醒不过来。”
心腹施礼，默默退下了。
外甥虽有血缘关系，自己却长年镇守在辽东，彼此之间并不亲近，那申狐狸也不是吃素的。
最好就是那沈年尽早死掉，外甥只有靠着他才能上位。
高庆转动着手上的玉扳指，又勾了勾嘴角，魏湛清，你就眼睁睁地看着我如何位列三公，然后一点点捏死你吧！
镇国公府的松年堂里，老太君和陈院判也在密谈。
“老姐姐，我把皇上的维持在昏迷的状态。他体内的毒素被我暂时压住了，还不能到达心脏。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老太君笑了笑，拿起一旁的玉壶给陈院判倒了一杯，“我们不怎么办，喝酒就够了。”
陈院判挑起来两条短短的眉毛：“喝喝酒？”
老太君敲了敲瓶身，“这瓶是上好的山西汾酒，既吃烧酒，以狠为佳。”
“这烧酒就像那人中光棍，县中酷吏一般。”
“打擂台，非光棍不可；除盗贼，非酷吏不可；驱风寒c消滞积，非烧酒不可。”
“老弟，一晃我们都年岁如斯，这酒也只能浅浅酌上一口。”
“但现在正是好时节啊，什么妖魔鬼怪，都会上台乱舞，咱们就喝着酒，静静看。”
老太君做了一个劈砍的动作，“然后，手起刀落。”
陈院判没等老太君说完，就跟她碰了一杯，一口饮尽。
“嘶，这酒果然是辣，够劲。”有些呛到，老者声音沙哑。
“阿宜，你在地下好好看，看这些人怎么将自己埋入黄土里。师傅先干为敬，现在敬你一杯。”
说着，他又举起酒壶，满上一杯，然后横起手臂，将酒浇在了地上。
老太君抚掌笑道：“好好好，说的好。”
金陵的初冬，已是寒意森森，其下更有暗流涌动。
仿佛择人而噬的怪兽，一口就能让冰碴子冻入骨头之中。
所有漩涡的中心，都聚集在了乾清宫。
乾清宫里，却不过几人而已。
“哥，你睡吧。”沈慎依旧一身玄色衣衫，拿了一块热毛巾递给沈忱。
沈忱接过毛巾，胡乱擦了擦。他眼底一片青黑，胡茬也冒了出来。
对着弟弟，他还是挤出了个笑容：“我先去休息，明天再来换你。”
沈慎点了点头，替了他。
“我把娘也带走，省的她烦你。”沈忱一把抱起旁边的仪贵妃。
感觉到动作，仪贵妃却只是晃了晃脑袋，模模糊糊叫了声“年哥”，却并没有醒。
她长长的青丝只扎了个辫子，莹白的脸变得蜡黄起来，嘴唇皲裂，隐有干涸的血丝。
粗粗一看，人好像一瞬间老了十多岁。
偌大的宫室里只剩下沈慎，和躺在床上，无知无觉地这个人。
沈慎依旧面无表情，眼神却很复杂，抬起手轻轻掖了掖宣太宗的被角。
“就你一个人吗？”
有声音在安静的宫室中响起。
沈慎转头，循声望去，原来是从申府回来的太子妃申妙如。
他点了点头，无意多言。
申妙如却没有离开，她缓缓走到了榻前，挡住了沈慎的目光。
“有时候我觉得，人这样无知无觉，也是一种幸福。”
“就没有了生c老c病c死c怨憎会c爱别离c求不得的苦痛。”
“身体不过是一具躯壳，魂灵却早已安详地飞走。”
她直直盯着沈慎的眼睛，“宁王殿下，你说是这样吗？”
清冷的少年皱了皱眉，声音还是如初见那般好听：“有病，得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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