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悬崖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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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难把握的永远是下一秒。——l.k.”

    *

    欧文离开后,路易斯还是决定留在警局进一步了解情况。

    “刚才诺曼底集团的有关人士找到了我们,因为欧文查尔斯还是他们的待合作方之一,”威廉说,“诺曼底集团提出了作为指控证据的监控视频可能存在着造假嫌疑,希瑟弗里斯本人的证词的证明力也不是很强;更重要的是我们在希瑟弗里斯家中侦查是找不到最重要的物证,即安娜查尔斯的尸体。而且诺曼底集团还提供了很多方面的信息及相关保证,所以我们商议之下还是决定决定释放欧文查尔斯。这就是目前的总体情况了,克里斯特先生。”

    “还真是够荒谬的。”路易斯心里变得更加疑虑。

    说是“保证”,但事实上难免少不了各方压力。敢动用精神控制渗入警方内部并利用权势掌握内外消息的,也只有财大气粗又胆大心细的诺曼底集团了。路易斯很清楚。但,现在千钧一发的关键点上,弗兰克为什么会这样慷慨地向欧文提供这样的帮助

    “那欧文查尔斯他本人的口供呢?”路易斯问。

    “他什么都没说,所以我们才让人带着雪莉小姐去和他沟通一下——至于后来,您也都知道了。”威廉若有所思地说,“况且我们目前也找不到什么欧文查尔斯的杀人动机,毕竟,受害者安娜查尔斯是他的孪生姐姐。”

    “确实是。”路易斯低声道,心里却俨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波澜。

    *

    (数年前,战略居民区)

    坚硬的石墙断裂后留下的狰狞边缘,一道一道,划清了说不出的界限。

    “发生了什么,局部地震么——”安迪布鲁斯挣扎着爬了起来,“开玩笑吧?

    他可能在和欧文说话。但欧文的情况也比他好不到哪去,被奇怪的巫术液体折腾得不轻又遭到所谓的“局部地震”,甚至连爬起来的气力都没有。

    村诊室已经化为一片废墟。安迪只受了点轻伤,头还有些晕晕的,用力撑着膝盖从废墟中站起,天空还是灰蒙蒙的糊成一片,近望,欧文就在不远处;远望,劳伦斯上尉幸运地躺倒在两块坠落时搭在一起的石条中间,还有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一旁。

    “玛格丽塔。”他有些蹒跚地走过去,澄澈的眼睛里却有种说不出的复杂东西。

    玛格丽塔很安静地站着,手里依旧紧紧抱着那只白盘子。

    “你破坏了我妈妈的咒语。”他离她只有几步的时候,玛格丽塔忽然开口道,“不过没关系,反正我也不喜欢她。”

    她的声音很细,但却静静地,有种穿透人心的感觉。

    “希望你是清楚这一切的。”安迪蹲下来柔声道。达芙妮已然不知所踪,还能称得上女巫的,也只有玛格丽塔一个人了。所幸的是,这个小家伙没有让他失望:“妈妈跟我说过了,这片土地不是纯洁的。她要你知道,你把强制驱逐黑暗能量的液体洒在土地上,这就是它释放能量的必需过程之一——像那位医生一样,很剧烈。”

    安迪回头看了一眼欧文;欧文格外艰难地冲他作了个“ok”的手势,表示还撑得过去。

    “所以,还说点什么吗?”安迪继续问道,“比如达芙妮去哪儿了?或者现在的情况?”

    因为自己的一时之失破坏了局面,现在必须一再谨慎。看得出四下都还没有什么居民,只有僻静的树林,清冷的阳光稀稀疏疏地,在地上映下一块块不规则的光斑。

    “我想你们不会喜欢这消息,联军有一支军队到这里了。”玛格丽塔面不改色地说,“妈妈已经在这里布置了暂时的屏蔽咒,既然你们是假的,就暂时待在这里见机行事就好了。”

    “看起来像是,”欧文不知什么时候开了口,“至少看起来。”

    巫术咒语一般都会有物质联结基础。从四面树木上用利刃刻出的各种奇怪符号看,显然,这些就是达芙妮施咒的物质联结基础。

    “这些真的保护得了我们吗?”安迪轻轻蹙起眉。

    欧文没再说话,玛格丽塔也没有回答。

    不清楚形势的情况下,谁也不好说话。

    “那这样吧,,玛格丽塔,”安迪沉思了一会儿,冲她道,“达芙妮有一间私人酒馆对吗——麻烦带我去一趟,越快越好。”

    玛格丽塔犹豫了一下。

    “安迪!”欧文有些急促地喊住他。

    “你先到前面带路,听话,这可不是方糖和甜奶酪可以解决的。”安迪示意玛格丽塔先走,然后才转身走过去搀起欧文低声道:“麻烦你照顾一下劳伦斯上尉了,就一会儿——站好,拜托了,我这次真的需要你。”

    “我会尽力,但,”欧文按了按有些昏昏胀胀的脑袋,“你要跑去干什么?”

    “听着,”安迪确定玛格丽塔已经离开了这个听力范围,才继续道,“这单‘合作’是诺曼少校谈下的,况且他又不在这里。像达芙妮这样无缘无故的帮助,绝对不要完全信任。”

    欧文想起了弗兰克诺曼临走前的叮嘱,随即还是点了点头:“那行吧,小心点。”

    “带枪了吗?”安迪拨出一把手枪给他,但马上被欧文推了回去:“我带了,你赶紧跟上玛格丽塔。既然要行动,就不要太顾虑。”

    确实,玛格丽塔已经走了相当一段距离。安迪布鲁斯也没再多说话,远远跟了上去。

    玛格丽塔似乎是听见了他渐行渐近的脚步声,抱紧了臂弯中的白色盘子。

    达芙妮的私人酒馆是一间南方风格的木屋,四周都种满了显然不是本地的绿色植物,但浓郁的醇酒香气还是满满地洋溢其间。

    也算是玛格丽塔在这里长大,沿着小径轻车熟路地绕到这里,可能遇上的村民,基本上也都避了开来。因为达芙妮不在,酒馆的门紧紧地锁着。安迪布鲁斯放眼环顾了一下,随即攀住了酒馆外侧的窗沿,纵身从窗户翻了进去。

    “拉我一把。”玛格丽塔朝窗户伸出一只小手道。

    安迪拉住她细嫩的手腕,正要发力,见她略显疼痛的神情,又停住道:“你这样可能会受伤,先把那只白盘子给我,我两只手拉你上来。”

    “阿拉丁的故事一点都不好玩,中士先生。”玛格丽塔撇了撇嘴,“我不会有事,就这样拉我上去一下。”

    安迪大概料到了这又是巫术的器具什么的,便没再为难她,抓着玛格丽塔的手慢慢将她从窗户拉近了酒馆中。玛格丽塔确实将白盘子护得很紧。不过,他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个白色盘子是什么东西?”

    “妈妈把它和村诊室的那个人联结在一起了。”玛格丽塔不紧不慢地说,“盘子一旦破碎,他也跟着死亡。妈妈说,至少它可以让你们别打我的歪主意。”

    “嗯。”安迪若有所思地背过身,心里不由得一阵唏嘘。

    看起来女巫还真是今非昔比居然开始狠到用伤员的命让对方受制于一个四五岁的女巫女孩。

    酒馆的采光倒是不赖,木架上的酒瓶摆放得整整齐齐,和光滑的木质地板都铺上了一层明亮和舒服的光。安迪扫视了一下,却只是转手拿过两瓶新酿的小麦啤酒,坐在原木的椅子上自顾自地畅饮起来。

    “开玩笑吧——你要来这里纯粹就只是过过酒瘾?”玛格丽塔蹙起眉望着他。

    “不然你觉得呢?”安迪又抽了一瓶矮矮的酒瓶递过去,“你也一起喝点儿?”

    “不,我不喝酒。”玛格丽塔坚决地后退道。

    因为经常待在酒馆,玛格丽塔亲眼见过,多少大小人物败在了酒水和沉醉上。

    “难得了达芙妮开着这么棒的酒馆你还能这样洁身自好。”安迪只好把那只酒瓶放在桌上,然后拔开瓶塞道:“点燃它,可以吗?”

    “点燃它?”

    “记得女巫都善于控制自然元素,”安迪耸了耸肩,“一个火咒,应该不算太难吧?”

    “点火的酒瓶用得好可有大用处。”他又补充道,“来不及划火柴的——帮个忙,如果你可以的话。”

    “我很抱歉我恐怕达不到你的要求,先生。”玛格丽塔摇摇头,“我对自然元素的感知力和控制力还不够成熟,每一个巫术的咒语我都需要完善的物质性法阵甚至是献祭——这比划火柴麻烦多了。”

    “好极了。”安迪布鲁斯勾了勾嘴角。

    “嗯?”玛格丽塔有些惊愕地抬起头,手腕却忽然吃痛不禁松了一下,再反应过来,白盘子却已经落入安迪手中。

    “一个不能即时使用巫术的小孩还是很好对付的。”安迪将白盘子夹在腋下,又拿过几瓶形形色色的酒水道,“你还是先留在妈妈的酒馆吧,乖乖的,听话。”说完,他留下有些茫然无措的玛格丽塔,轻捷地消失在了窗边。

    处理掉危险而又重要的白色盘子之后,安迪布鲁斯马上折向村口。

    果然,好几个d.l联军的军士和其他不少村民都在这里,包括两个中尉,一个少尉,还有村长和——

    达芙妮。

    安迪布鲁斯微微眯起眼,握紧酒瓶稳步走了过去。

    他可以很确定,自己现在满身酒气。

    最先看见他的是达芙妮;显然,最惊讶的也是她。

    “喂,小子,停下!”但最先开口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联军中尉。

    安迪一副刚注意到他们的样子,歪歪斜斜地敬了个军礼,然后有些踉踉跄跄地举着酒瓶走过去:“安迪布鲁斯,幸会了,长官。”

    “谁允许你这样酗酒了!”那个联军中尉生气地要夺过酒瓶,不过被安迪敏捷地躲开。“你不是第二十六军的士兵——你是哪个军的?”

    “d.l.联军第二十四军,阁下。”安迪说完,又斜斜地看了一眼村长,“怎么?我们联军在这儿消息这么闭塞?”

    “我已经”村长刚要开口,却被那名中尉拦住:“村里已经和我们说过了你——安迪布鲁斯,暂时不谈你的来历不明,如果弗兰克诺曼真的在这里,我们必须要见到他。”

    “但他不在——我刚把他送回去了啊。”安迪大胆地撒了个最危险的谎,“说实话,没想到会这么尴尬的。医生还在受伤的战俘那里。虽然不知道你们第二十六军会突然到达这里,但我还是打算尽快带好要带的人回队伍去”

    “等一下,你是二十四军的,”另一个中尉打断道,“一些话先说清楚。你刚才把弗兰克诺曼送到了据点去——也就是说,第二十四军的人已经攻回了2号据点?”

    “当然,他们忙了一整宿,而且看起来比我们更需要这个。”安迪格外“慷慨”地将手中的两瓶酒递了过去。两名中尉虽然都仍疑虑不已,但还是“礼貌”地接了过来。

    之所以会是这样的态度,很大一部分可能还是因为弗兰克诺曼确实在这里出现过的原因。弗兰克的知名度震慑,在这出戏里的成效让安迪非常满意。而且看那个联军中尉的神情,显然弗兰克的战略奏效了——2号据点还是守着。对于安迪他们三个而言,这是个不错的兆头,至少现在。

    “‘骗子游戏’结束了吧,小子。”刚才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那名肤色黝黑的少尉突然折了过来,“刚才有人汇报说见到你一个多小时前还在村诊室,这个时间差未免太荒谬——”

    “‘有人说’——是达芙妮女士吗?”安迪又笑着灌了口酒,连诱人的小麦啤酒香气都不小心渗到了空气里,“不知道她有没有向你索要钞票和口红呢?”

    话音才落,几个人便哈哈大笑起来。

    战场上,瞬间生死之间,可口的醇酒和这样显得庸俗的玩笑,往往总能拉近一些人的距离。确实如安迪所说,他年纪轻轻还没怎么沾染大兵习气,但话说回来,每天当做一道常见的风景一样浏览,也不能说完全不会。

    “所以,说实话,我不打算回到那个闷死人的地方之前放过这个不错的机会。”安迪又摆出一副军营里不良少年的样子道,“一起吗——反正我猜明天后天上面的军官到达了你们也不会有什么机会了”

    有攻下据点这个让人放心的消息做铺垫,这几个军官,还是很好寻找突破口的。

    “和你,小子?”那个少尉有些阴阳怪气地斜睨了他一眼。

    “随意,阁下,总之弗兰克诺曼不怎么抗拒。”安迪借着“酒劲”玩笑着吧手里仅有的酒瓶塞到了他手里,又格外放肆地朝正和几位长者谈话的达芙妮道:“不介意在奉献您的一些佳酿吧——女士?”

    达芙妮当然不会不认得安迪刚刚拿的那几只酒瓶来自哪里,只好匆匆和几位长者交待了几句,然后无奈地冲他挥挥手道:“酒馆就在中路差不多**百米处。我先过去,几位阁下自己看着办吧。”

    果然不出达芙妮苏所料,她前脚刚踏进酒馆,安迪布鲁斯后脚就出现在了她身后。

    “那几个蠢货我已经搞定了,他们很快就会跟过来,我们最好抓紧。”安迪急切地走进酒馆道。达芙妮背对着他,干练的双手下已然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本有些陈旧的本子,写满了密密麻麻的东西。

    “这是什么?”安迪绕过去,达芙妮立刻合上本子,轻声念了几句咒语,然后递到他手上道:“回去之后,交给弗兰克诺曼。”

    “这大概也是你和他合作‘交易’的一部分吧。”他识趣地接了过来。

    趁她转身时,安迪飞快地翻了一下,刚才还满满当当的纸页竟然全部变成空白。

    好狡猾的巫术

    “有时候真搞不懂你。弗兰克诺曼已经安排好了人员从村子的西北面潜行过来接应你们,你们安安静静待在村诊室那里应该很快就可以离开了。”达芙妮有些不悦地收拾好桌子,“偏偏还冒冒失失地跑出来惹了一大堆不该惹的人。”

    “一切都建立在‘应该’上,不是吗?”安迪将本子收拾好,“况且玛格丽塔似乎只和我说了关于一些看不见的屏蔽咒之类的无趣东西。”

    “玛格丽塔毕竟还小,一些真正重要的事物,她还掌握不来。”达芙妮摇摇头,道,“我待会儿帮你灌倒一两个,你聪明点,赶紧到村诊室那边带着你的人从西北方向离开。”

    安迪笑了笑,没说话。这个村庄是跟着弗兰克诺曼到达的,村子的西北面是一片相当崎岖的山地和丛林,而且完全陌生。未知造就恐惧。达芙妮一再强调西北面,他的心里难免多出一丝不安的疑云。

    不过,看达芙妮说到“帮你灌倒一两个”时轻描淡写的神情,想起来,她的女儿还努力保持着滴酒不沾,还真是蛮不容易。

    “玛格丽塔!”

    一声惊叫打断了他的思绪。安迪赶紧循声过去,玛格丽塔蜷着身子坐在隐蔽的地窖入口处,白的不像话的脸伏在膝盖上,应该已经睡熟。

    “玛格丽塔。”达芙妮连忙摇醒她。玛格丽塔抬起头,幽深的目光有些不自然地落在他身上,不禁颤了一下。

    “你怎么会在这里?”达芙妮紧张又心疼地问,“还好吧?”

    “事实上,为了节约时间,是我让她带我来这里的。”安迪仍然站在原地道,“包括那只白色盘子,你说得不错,她毕竟还小,这么重要的东西不适合放在她手上。”

    “别生气,这些的起因也都只是你把我的战友和一只易碎的瓷盘子联结在一起并交给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很可能耍起性子的小女孩。”他又补充道,“毕竟说到底,你用这样的方法让她牵制我并不是个聪明的决定。”

    “你认为如果你不去破坏我先前的咒语我需要这么麻烦吗?”达芙妮安抚好玛格丽塔后,立刻凌厉地起身嗔视着他道,“也许有人说女巫和人类的合作总是无法完善是对的——这只是防范之一——只是防范!劳伦斯不是和瓷盘联结在一起,而是和玛格丽塔;瓷盘只是物质联结基础。这个合作于我固然重要,但如果你伤害到玛格丽塔,我不是不能孰轻孰重。”

    “彼此了。”安迪布鲁斯淡淡地顺着导火索煽起火药味,“我不清楚你和诺曼少校达成了什么样的合作,但若威胁到我的战友,我也不可能坐视不管——所以我们不妨各退一步,要知道你随意对劳伦斯上尉施咒显然过头了,还有欧文”

    “欧文查尔斯的咒语已经被你完全破坏了,这是我唯一能提供的切身保护。”达芙妮示意玛格丽塔先到后面去待着,“这件事已经过去就算了,我也不希望再有下一次。”

    “我拒绝。”安迪径直打断,“这样生死攸关的地方没有人在乎所谓黑暗能量,我们不是巫师,我们没有办法确保那是什么咒语。所以您还是少动用您宝贵的巫术或者是让我的战友出现大幅的‘不良反应’以引起我难免的疑心吧。”

    “我不仅说过那只是释放黑暗能量的正常反应,我还说过你完全不了解情况,安迪布鲁斯!”达芙妮彻底发了火,但就关外一阵嘈杂的声音响起,她不得不还是按捺了下去,“听着,现在需要帮助的是你们,甚至可以说你们完全不用想这么多。我如果要除掉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个,我只需要几秒钟,哪怕现在远在村诊室的欧文查尔斯也一样。”说完,她冷冷地作了个“最好少惹我”的眼神,悻悻地转过身,将他不知何时变得严峻的神情甩在身后。

    不出所料,几个半酒鬼的联军军官很快就热情地涌进了酒馆。距离刚才刚要开始就立即结束的争吵只有约莫不到一分钟,但达芙妮已经将需要的香气浓郁的烈酒有条不紊地一一摆好。安迪顺手打开了一旁有些陈旧的灰色音响,闷热而富有南方风情的音乐倾泻而出,安安静静的木屋一下子有了酒馆的气氛。

    “希望你自己能有点酒力。”达芙妮低声道。安迪笑而不答,反手递给她一枚沉甸甸的银制圆徽:“不会白喝你的酒的。”

    达芙妮一接手,马上就明白了这枚看似普通的圆徽是什么。

    “你不会真的送了她一支口红吧,安迪?”一个中尉戏谑地作了个夸张的手势;达芙妮顺势往他嘴里狠狠灌了一口威士忌,酒馆里顿时又是一片哄堂。

    安迪也故作夸张地喝着小麦啤酒,不动声色地察言观色。

    达芙妮不愧是酒馆老手,一遍遍地给几个军官猛灌酒,自己却巧妙地一杯杯避开,几圈下来,竟都没喝上几杯。

    音响低沉的声音渐渐被喧闹声淹没。各种酒水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密密地裹住了窗户的阳光带进来的每一丝热量,以及体内某些物质的渐渐升温。

    酒馆里的人不知不觉间越来越多,早已不止原先的几名军官。略为混乱的人群间,他渐渐感到时机开始成熟。

    现在,他的目的早已不至于从这里脱身。

    “嘿,老兄。”热浪中,他有些艰难地找到了之前在村口遇见的少尉,神情马上又变得轻挑,“别再直盯着人家看了,大胆点——长官。”

    “觉得我没有来过酒馆么,小子?”少尉斜睨了他一眼,手里圆圆的酒瓶转了转,“我知道怎么泡姑娘,不劳指教了。”

    “但愿。”安迪随性地坐到他身边,在一大团混杂的气味中不紧不慢地品尝着瓶中醉人的口感。阳光透过暖色的窗户洒进木屋,和着有些沉闷的爵士乐,安迪金得耀眼而微微颤动的发丝映得本就深刻而精致的面庞更加性感。

    “别往我这瞟,我看着你呢。”注意到那个少尉的眼神时不时瞥向自己,安迪大胆地玩笑道,又适时地用一个格外轻浮的手势叫住了一个中尉。

    “怎么了?”中尉走过来问。看得出他也已经半醉,脸庞红红的,眼神也出现了一些游离。

    “没什么,喝酒。”安迪耸了耸肩,澄澈的目光逗弄了一下他的视线,“抓紧点,明天可能就没这口福了。”

    “抓紧时机大饱眼福吧,吉姆。”那个中尉稳稳当当地接收了话中的暗示,不失时机地凑近那个少尉耳边道,“说实话,我也觉得那个女人确实蛮有吸引力的。”

    “好吧,竟然沦落到被两个自以为是的家伙指教了——噢,无意冒犯。”那个少尉,也就是吉姆,啜了口酒,然后起身穿进了人群中。安迪显得有些刻意地坐到高高的桌子上,继而不动声色地眯起眼观察他。

    果然,自己和那个联军中尉还是起到了作用。吉姆少尉在人群中四下兜转了几圈,还是走到了达芙妮身边。看得出吉姆确实也是个酒馆老手,节奏把握得松紧有度,达芙妮不一会儿也喝下了不少烈酒。

    酒馆的热烈气氛被推向了一个小小的**。安迪瞥了眼墙上的挂钟,心里不由得动了一下。

    不错,时机成熟了。

    他确定没有人关注他,悄无声息地放下啤酒杯,然后转手拿过事先准备好的一瓶威士忌,毫不犹豫地闷了一大口。

    瓶中的液面比原来宽了一些,摇晃着泛着光。

    “嘿,伙计,”他把威士忌同样放到了桌子上,右手装作正要拿烟的样子,倾下身子有些居高临下地冲刚才那个联军中尉道,“不介意借下打火机吧?”

    “当然。”联军中尉显然对她很有好感,并不怎么介意他这有些失礼的动作,仍然慷慨地将一只褐色的打火机递给他。安迪皮笑肉不笑地道了个谢,左手娴熟地摁下它,指尖灵巧地把它拨进了威士忌酒瓶。寂静的酒瓶顿时迸开火光。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安迪立刻抓起尚未烧热的酒瓶狠狠掷向达芙妮;几乎是同时,装作拿烟的右手立即拨出手枪击毙了最近的那个联军中尉,并不失时机地朝达芙妮身上补了一枪。含着酒精的血液从达芙妮的胸口右侧喷涌而出,像被泼了一身易燃的汽油,火焰迅速在身上蔓延开来。疯了般的剧痛中,她完全集中不了注意力控制巫术。可怕的挣扎中,受到剧烈撞击的木桌和木架上的酒水势不可挡地泼洒下来,炽热的火舌更加肆无忌惮在酒精中张牙舞爪。

    因为平时都能用巫术轻易地控制火势,达芙妮的酒馆里没怎么准备灭火设施。加上这里本身就是木质的建筑,从上到下满满的都是火焰燃烧的燃料。

    酒馆瞬间陷入了致命的混乱。

    虽然戴着中士肩章,但安迪布鲁斯毕竟是实打实的陆军中尉,立即凭着事先的准备和扎实的作战经验第一时间翻身到木桌后面,又以此为掩护击毙了好几个进出的联军军官和士兵。但现在最大的问题已不仅于此。达芙妮已然焚身而亡。酒馆里火焰肆虐,浓烟滚滚,甚至不乏其他乒乒乓乓的枪声。所有的混乱交织在一起,当务之急,是从这里脱身。安迪花了两秒钟左右观察了一番,很快就确定了从撤离的路线。

    “砰,砰砰。”

    借着枪声掩护,安迪开始挪向窗户。但不妙的是目标似乎开始确定了下来,不断有d.l联军的军士在向他这边射击。

    有子弹穿过了木桌,打在他身上。

    浓黑的烟雾不断弥漫,呼吸开始变得有些困难。安迪捂住潮湿的伤口,攥紧手枪,蓄势着最后一搏。

    忽然间,酒馆的大门被密集的冲锋枪声狠狠撞开。

    安迪立刻听出了这熟悉的枪声——

    不错,这就是a.m陆军军队标配的冲锋枪!

    枪声停顿了一刹那,在a.m陆军里的意思就是示意自己人赶紧避开接下来的扫射。

    大概是达芙妮所说的诺曼少校遣来接应他们的队伍已经到这里了吧。安迪没有躲避,而是抓住时机穿过略为稀疏的枪林弹雨纵身跃出窗户,落在一片厚厚的绿色中。

    “没事就好,快起来。”一只有力的大手顺势把他从枝叶繁密的植物里拉了出来。

    “欧文?”安迪有些惊诧地定了定神,“还有——威尔?”

    “你的,还给你。”威尔一只手拿着枪,另一只手飞快地从领子上摘下两枚东西塞到他手里,又迅速从安迪的领子上摘过两枚相似的东西。

    安迪有些茫然地低下头,手心里,赫然躺着两枚耀眼的中尉肩章。

    “劳伦斯上尉已经让队伍送回去了。”欧文简短地说。

    “嗯,好。”安迪的心里总算轻松了一些。达芙妮已死,那些她施下的联结咒语全部消失,这里也就都没什么可顾虑的了。

    酒馆已经在狰狞的火焰中彻底毁灭,乌黑的烟雾盘旋在灰色苍穹下,显色格外壮观。

    他不知道,这宣告着怎样的巫术的暗潮。

    威尔森一直跟在安迪身边,带着他和欧文等人一路冲向村诊室方向的树林。不少a.m陆军的军士都还潜伏在这里。安迪喜出望外,威尔却加快了突围的速度。

    “怎么回事?”安迪敏感地意识到了蹊跷。

    “抱歉,中尉,您什么都不要管,记得冲出去——”威尔的神色有些奇怪。话音未落,一颗尖锐的子弹却迅速穿过他的喉咙,乌黑的血液刺痛地溅在安迪脸上。

    “威尔!”

    安迪大惊失色,马上意识到出了问题,立刻拉起欧文一路狂奔。

    静谧的风扫在耳畔,透着致命的窒息感。

    似乎有些迟了,空气只出现了一段不同寻常的停滞。

    安迪没有听清那一声枪声,只是下意识侧过身——先是一阵痛彻全身的炽痛,然后眼前的景象大幅地晃了一下,繁密的树林上方重重叠叠的树叶和缝隙间泻下的光线倏地倒入眼帘;紧紧拉着的欧文也不知所踪,指尖只剩下一团无力的空落。

    “诺曼少校”似乎是自己即将沦陷之际,一个熟悉的身影闯进了他的视线拉起他;但下一秒,另一颗子弹同样从他的胸口穿过。

    少校中弹了吗

    “你怎么这么傻帮欧文查尔斯挡住了那颗子弹!”嗡嗡作响的脑海里只依稀听清弗兰克轻声的怒斥。

    “对不起,少校”安迪努力集中着意识艰难回答道,“我瞒了你他是我哥”

    意识中断。

    *

    “克里斯特先生,您还好吧?”

    威廉警员见路易斯有些不大对劲,连忙问道。

    “哦,不好意思,多谢帮助了。”路易斯赶紧从记忆中回过神来,匆匆离开了警局坐回到法拉利的驾驶座上。

    天空很晴朗,一切视线里的东西都显得有些过分清晰。

    不过因为跑车停在暗处,手机荧屏还是明暗分明。路易斯急切地拨通了欧文的号码,海蓝色的眸子里还溢着一团罕见的忧虑。

    “[提示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已自动为您转到语音信箱”

    “听到就赶紧打给我,拜托了,我有一些很重要的事情必须要告诉你。”路易斯静静地留言道,然后同样静静地按下了“结束”键。

    手机一下子变得格外平静,四周也是,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那我们可以先谈谈一些事吧?”恍然间,一个独特而悦耳的声音从不远处的一辆保时捷传来。

    路易斯循声望去,半升起的车窗上方,映出一双别有深意的宝石蓝瞳眸。

    “弗兰克。”他勾了勾嘴角,将银色的车钥匙迅速插进钥匙孔。

    *

    (唐纳斯中学)

    唐纳斯中学总是一到中午就人员骤减。金费克斯不紧不慢地沿着街边的阴影走着,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前面那个优雅的身影上。

    “费克斯,对吧?”雪莉适时地停在了他的不远处,极其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显出别具一格的气质,“无意冒犯,我是雪莉蕾,正式认识一下。”

    “金费克斯,幸会。”费克斯也礼貌地欠了欠身,“您不必感到抱歉,吸血鬼的超级听力我已经司空见惯了。”

    “既然都知根知底了,那我们就开门见山吧。”雪莉轻轻莞尔道,“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刚才介绍过一部分,我叫金费克斯。”他风轻云淡地说,“当然还有,我是来自加利福尼亚州的职业血猎。”

    血猎,即吸血鬼猎人,一般是拥有吸血鬼猎人血统的人类,经过一段时间的专门训练后即可正式成为血猎。而且这个血统以及它带来的一些附属效能哪怕变成吸血鬼后都不会消失或改变。雪莉之前和血猎打过交道,知道这些人物都不大好惹。

    不过她还了解过关于血猎的历史。早期的血猎视信仰为灵魂,视猎杀为使命,义无反顾,四处游历,至死方休。虽然其间也经历过一些变迁,但这样的形态还是持续了很长一段时期。但后来,职业血猎开始出现。血猎渐渐成为了超自然生物界一种特殊职业,通过金钱、狩猎物或其他对其有价值的物品受雇于任何人,甚至是吸血鬼。久而久之,二者的关系也发生了微妙的转变。显然,金费克斯就是属于各地游历、自由受雇的专职血猎。

    凯瑟琳摄入或带有马鞭草绝非巧合,雪莉之前在脑海里几番排查,很快就锁定了这个看似轻浮而格外蹊跷的年轻男孩。

    他的标靶显然是凯瑟琳,雪莉也大概猜到了他的雇主;而且这意味着自己暂时不属于这个目标分明的职业血猎的标靶,他应该还不至于对自己下手。

    “恕我直言,”费克斯将棒球帽压低了些,应该也是因为完成任务,有着闲情逸致在这儿和吸血鬼闲聊,“您应该还是新生吸血鬼;不过我蛮佩服您的气质——据资料了解,您是路易斯克里斯特的密友,说实话,挺‘仰慕’他的,还望有机会拜访。”

    “噢,我不算新生的吧,虽然还处在‘婴儿期’。”雪莉知道血猎对吸血鬼以及著名的贵族家族都会有全面的了解,尤其在执行任务前,也就对这有些失礼的话没怎么在意,“至于路易斯,我知道你们血猎有的是消息渠道,我也不干涉他的私事了。”

    “真的?那你和他女朋友什么关系?”费克斯挑了挑眉毛,又马上像意识到什么,“抱歉,我习惯了收集各种消息,无意冒犯。”

    “那我也只好失礼了。”雪莉不知怎么会然对这样的对话产生了一阵新鲜感,“不过你才十七八岁就独自承担这么多,还是很有特色的。”

    “我知道你的意思,这也就是我对路易斯总是有些特别感触的原因。”费克斯自嘲地说,“据资料40年代末他加入a.m守军的时候大概是14岁,一年半就成了初级军官,资料上有的只是他50年代晋升为了陆军中尉——大概是17岁左右;而那个年纪我差不多刚走遍太平洋沿岸的三个州。”

    “你的资料那么详细啊。”雪莉听得有些走神。

    “算是我的雇主提供的吧,你应该也知道我的雇主是谁了。”费克斯看了眼手机,“不过让我惊讶的是你和路易斯关系这么亲密居然对他一无所知。”

    “让你失望了?”雪莉忽然掠过一句。

    费克斯怔了一下。“抱歉,我没有刻意想打听他的消息。”

    “明白,只是玩笑而已。”雪莉从容地收回试探,“我知道经历塑造性格——就像你说的,我对路易先前的经历几乎没什么了解;只是,他是一个很莫测的人,像一个不断折射的多面体,以至于有时候我甚至不清楚哪个是真实的他。”

    “能提供这样比较可靠的资料的,也只有你的雇主了。”雪莉又若有所思地补了一句。

    “关键字是‘可靠’,是吧?”费克斯的回应依旧平淡,“能这么清晰地明白这一点已经从某种程度上证明了你对他足够的了解——只是足够。唯一遗憾的是,显然凯瑟琳还没有做到这一点。”

    “凯瑟琳毕竟只是路易斯的一个女朋友,能了解他多少。”雪莉轻叹了口气,道,“不过也都是成年人了,知道你对凯瑟琳这么做绝不只是因为任务要求很容易——你喜欢这个女孩子,对吧?”

    “她很漂亮,不过你怎么会这么想?”费克斯轻松地笑了笑,“聊了这么久,了解我关于凯瑟琳的任务才是你的确切目的吧,雪莉蕾?”

    雪莉停住了优雅而轻盈的脚步。

    “也许确实是。”雪莉抬起头,墨色的瞳眸隐隐约约有些真实的光线,“虽然你也许阅历和见识丰富一些,但毕竟是这样的年龄,荷尔蒙的微妙作用你也不能左右,不是吗?”

    费克斯停顿了一会儿。“也许确实是。”他又把她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但我也许明天就不在这个城市了,我为什么要在乎这些呢?”

    “而且她还是路易斯克里斯特的女朋友。”他又耸了耸肩补充道。

    “好啦,我也只是闲聊的随便说说。”雪莉又迈出了步子,“毕竟,凯瑟琳在路易身边也不可能待太久。”

    *

    (银杉医院)

    凯特难以相信欧文查尔斯被警员带走后居然那么快就回到了医院。罗德尼在监测室里复查,她坐在走廊上等待,有些不住的焦急。

    手机又开始在口袋里不停地振动。凯特拿出它,果然还是桑迪的号码。

    “桑迪?”确定是罗德尼一时半会不会出来,凯特才终于放心地接下电话。

    “你之前给我的留言到底是什么意思?”桑迪的口气格外急切,“还有一早上你和罗德到底去哪里了?我一有下课就给你打电话但为什么都无人接听”

    “听着,桑迪,这件事我是背着罗德告诉你的——你应该也听得出来。”凯特还是警觉地环顾了一圈,“你最好尽快告诉波琳教授,桑迪。”

    (清晨,特纳家)

    电话在一阵短促的嘈杂声中挂断了。桑迪摩挲着罗德最钟爱的磨砂质感的薄壳笔记本,心里有种说不出的五味杂陈。

    她听得出电话那头就是熟悉的唐纳斯图书馆。这个时间、地点、口气和说话方式,她知道罗德一定又开始了一件什么事情。

    而她,是被排除在人员名单外的。

    这就像自己和艾薇、杰尔一样。桑迪叹了口气。她也说不上来自己和哥哥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隔阂。也许是他和自己最好的闺蜜艾薇分手后,也许是他没多久就又成为了一个叫凯特蕾妮的女孩的恋人。

    这时候再想这些着实是挺自私和不合时宜了。桑迪从沙发上站起来,时钟的示数已经不太早了。按日期算,她知道,今天有事妈妈的实研工作日。

    但,如果罗德真有什么事,她应该也会全力应对吧。

    因为波琳教授的在科学界和商界的地位和名气,从小桑迪和罗德就类似于罩着一层光环。但光鲜背后真正的一些事情,也只有当事人才明白。

    忽然,才黯淡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消息通知]有一条语音留言。”

    而且,是凯特。

    刚才在电话里就听出了有问题,桑迪拿起手机,毫不犹豫地按了下去:

    “[语音]罗德瞒了你他的负责医生欧文查尔斯的事抱歉,但你得告诉波琳教授”

    留言里的杂音很多,而且凯特的语速很快,还伴杂着急促的呼吸声,显然留言得很匆忙。

    桑迪拨了回去,果然无人接听。

    这么说,的确只能是罗德尼不让她知道了。

    桑迪把清晨那件事回忆了几秒,然后立即问了下去:“欧文查尔斯医生到底怎么了?”

    “确切来说不只是欧文查尔斯医生,罗德说他和路易斯还有诺曼底集团像是有什么特别关系——总之是好像有什么另类计划之类的。”

    “就这件事这么着急地要我告诉波琳?”桑迪轻轻蹙起眉,“罗德他这段时间悬疑看多了吧?”

    “罗德今天本来要来复查的,但查尔斯医生被逮捕后我们在医院兜转了一个早上。”凯特说,“很多项目和登记数据都不一致,也就是查尔斯医生很可能对罗德做了很多医疗工作以外的”

    “等等,”桑迪连忙喊住,“查尔斯医生被逮捕了?”

    “嗯,不过他现在已经被释放了。”凯特的声音低了一些下去,像是同时在观察什么,“你没有看新闻吗?他被指控谋杀了他的前任助理安娜”

    “安娜!”

    “怎么了,你认识她吗?”凯特紧张地问。

    “嗯,”桑迪顿了一下,“夏洛特医生有出现在银杉医院吗?”

    “你怎么知道?”凯特的口气满是诧异。

    桑迪深吸了一口气。

    看来,这些事还是被凯瑟琳说对了。

    “听着,凯特,我知道这么问不对,但是为罗德,我还是希望你原谅我一次。”桑迪一字一顿地冲着电话那头道,“你和罗德开学前五天的那次约会,到底发生了什么?”

    *

    (雷蒙德家)

    “弗兰克!”

    凯瑟琳飞快地冲进了半掩着的门,离门口最近的菲利普赶紧稳稳扶住了她。

    “我知道你会过来,弗兰克嘱咐过我,不过他有事先走了。”菲利普连忙说,“赫尔曼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不要紧张。”

    “他不应该在医院吗,为什么弗兰克会通知我来这里?”凯瑟琳撩开散在额前的散发,问道。

    “情况危急,我们来不及叫救护车,直接让随行医生即时抢救了。”

    “随行医生?”凯瑟琳怔了一下,“弗兰克早就料到赫尔曼会需要医生是吗?”

    菲利普显然被她飞速的思维阻了一下。“医生是弗兰克安排的,大概他更清楚一些形势吧。”他把她带到房间里,“医生现在不在。赫尔曼在这里,已经恢复意识了。”

    赫尔曼的房间装横得十分简约而到位,轻质的窗帘只收起了一半,残存着温度的阳光无神地落在赫尔曼苍白甚至是透着痛苦的脸庞上,映在凯瑟琳眼中,心里不由得一阵酸楚。

    “我很抱歉”

    “抱歉什么?你没什么可抱歉的,凯瑟琳。”赫尔曼只是静静地开了个玩笑,“除了肌肉有些‘缩水’,我想我看起来应该还好。”

    凯瑟琳没有透露自己也算半个健身爱好者。不过看赫尔曼深色背心下结实的肌肉,虽然确实有些明显的“缩水”,但也还算紧实。让她有些意外的是他的肌肉线条竟和路易斯有几分相似,虽然,还不及路易斯的成熟和优美。

    这样想的话,路易斯会曾是赫尔曼类似于健身私教这一类的角色吗?凯瑟琳忽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怎么了?”赫尔曼见她的眼神有些不对劲。

    凯瑟琳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礼,连忙道歉。

    赫尔曼用着吸血鬼特有的目光看着她颇为可爱的样子,嘴角不禁轻轻地扬起。

    “你这次中毒到底是怎么回事,赫尔曼?”凯瑟琳却突然单刀直入地问道。

    有一瞬间,她差点问出路易斯的奇怪看法。

    赫尔曼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

    他清楚,他和她心里,都在徘徊着同一个名字。

    但最终,谁都没说出口。

    “jepensequej'aiterminé。”菲利普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房间门口,目光自然地落在凯瑟琳身上,“jepeux?”

    “elleappartientàlouis,tuveuxbien,mêmemoi,jen'osepassurcettefilleorificepneumatique。”赫尔曼只是淡淡地回应了一句。凯瑟琳只隐约听出了路易斯的名字(即louis),而且,身后的人也确实被这个词犹豫了一会儿。

    “jesuistropparesseuxpouralleravecletuyau。”片刻,菲利普只是忽然道。

    凯瑟琳转过身,他竟俨然已经站在她身后。

    “菲”

    “菲利普!”

    房间外一声清脆的女声突然打断道。

    怎么会这么耳熟凯瑟琳望过去,外面走廊上穿着成熟的黑色马甲的——

    居然是梅利莎!

    菲利普很快应声走了出去。凯瑟琳正诧异,手机忽然响起一声短信提示。

    是路易斯发来的:“[短信]赫尔曼有危险,你赶紧先到他家看看,我随后就到。”

    只有一句话。路易斯应该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在这儿吧。凯瑟琳有些疑虑。她不知道路易斯掌握了什么;赫尔曼的随行医生不再,菲利普至少也算是诺曼底集团的人;而唯一还有可能谈得上“危险”的

    “梅利莎。”凯瑟琳大步走出去,却意外撞上了一个人。

    “我在呢,小姑娘。”梅利莎妖娆的红唇冷冷道,深沉的目光逼紧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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