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黄毛鼠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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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半刻二人便与那骑骡老翁相遇，无法立在官道旁侧抱拳道：“见过长者。”
那老翁听得人声抬眼来看，适才发现官道旁立着的二人，忙唤住骡子，笑道：“小兄弟何为啊？”
无法说道：“我二人行至山野失了路径，久久不见人家城镇，甫见长者分外喜悦，便想请问长者距此最近的城镇在何方位？烦请指引。”
老翁见无法甚是恭敬，也识得礼法，面带微笑伸手指着来处的官道尽头，说道：“东方三十里外便是南山镇，再东八十里就是始安县境。”
无法忙躬身拜谢，老翁笑着摆手，继而催动骡马再度前行。
巫天弃见无法拜这老者似很不解，待得骡马走远问道：“他不过是个陌生凡人，你拜他作甚？”
无法闻听此言颇为诧异，扬眉道：“得人指引道路，当有一谢，况这老者年岁大我许多，我便拜他一拜也无甚干系。”
巫天弃大不以为意，与无法并肩而行，说道：“这老者乃是凡身，虽是年岁比你大的多，但你毕竟是修行中人，又已到了化境，在俗世之中便是仙神一般的存在，你拜这老者虽是敬意，但恐他**凡胎经受不了你的一拜。”
无法虽修行时日不长，但也通读道经，何曾听过此般言语？忽闻此话不由得大摇头颅，道：“非也非也，我虽是化境修士，却也未能焚尽自身浊气，便算不得仙神。那老者与我指路，对我有恩，我还他一拜，正了此果。”
巫天弃亦是不住摇头，但她口才不如无法，思索前后竟不知该如何辩驳，当下也不再言语，手提冰凤羽前行匆匆。
又过了半个时辰，二人终于在道路尽头远远的瞧见了一处不大的村镇，房屋颇为破旧，想必是个山野小村，甚是贫穷困苦。
无法携着巫天弃走进村子，寻了一处人家问道：“见过善人，请问这村中是否有客栈酒家？我二人行了大半日山路，甚是渴饿。”
那被无法问话的是个皮肤黝黑的中年妇人，一身粗布衣衫上贴敷了十数个大小不一的补丁，但浆洗的却很是素净，穿在身上虽不甚美观，却更显村妇淳朴之色。
妇人见来人是个衣衫多有破碎的年轻公子，又见巫天弃一头雪发披落腰间，面上伤疤更是可怖，加之手上长剑映着天边艳阳，折射出寒光凌厉，不由得后退了半步，摇头道：“没，没有客栈。”
这妇人说的是山野方言，无法听不甚懂，便转头去看巫天弃。巫天弃似能听懂，面上无有悲喜，淡淡的道：“她是说这里没有客栈。”
无法忽觉怅然，告了声谢便随着巫天弃继续向村内走去。
村子不大，内里只有一条泥路，两侧尽是茅草矮屋。现下正是农忙之际，汉子们都早下地去了，只有妇人携着孩童坐在门前，或洗摘青菜，或穿针引线，缝补旧衣。
不时有孩童抬头来看，却都被巫天弃的面容、白发、手中长剑惊到，哭声一片，引来怒骂连连。
巫天弃随着无法前行，闻听村妇的不敬言语不自禁的双眼微眯，一双清澈的眸子深处暗暗泛起冷意。
无法虽听不懂村妇们的话语，但见其愤怒埋怨的神色也知话语定是不甚好听，又观巫天弃眼中杀机渐起，不由得骇出一身冷汗，暗道：“这魔女很是厉害，若是起了杀心我断然抵敌不住。”
心中想着，便想起小时候师傅教导自己莫要与村中孩童争斗打闹，时时挂在嘴边的一首诗歌，当下随口哼了出来：“人生本是一场戏，因为有缘才相聚，想扶到老不容易，是否更该去珍惜。为了小事发脾气，回头想想又何必，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打油诗一般的歌词带着诙谐的调子被无法缓慢唱出，巫天弃侧耳听着，心中却将那一句“为了小事发脾气，回头想想又何必”反复呢喃，但觉虽然无甚深意，却颇有一丝道理，心头怒火不觉也消散了大半。
无法眼见巫天弃眸中杀机渐淡，暗道此歌竟也有效，便又唱了一遍。
正唱的出神，忽听身前不远处传来一片嘈杂之声，紧接着一个尖细的声音在内里大叫道：“元始天尊坐下普贤菩萨临凡，妖魔退避”
后面说得什么听不甚真切，忽而又响起一句：“太上大道君急急如律令着。”
紧接着忽有一声爆响自那声音之后传来，惊得小村内的茅屋连连颤抖，似几欲坍塌一般。
无法听着这两句很不着调且生硬别扭的中原官话，暗道：“那普菩萨乃是佛教四菩萨之一，又怎成了玉清坐下？太上大道君急急如律令乃是上清门人请神咒语，又怎能请下玉清坐下的‘普贤菩萨’？”
想到这里不由得暗觉好笑，心想此人怕不是个冒名顶替的道士吧，连自家仙神法决都搞不清楚么？
如是想着，便抬头向前方看去，但见一座较之普通茅屋略大三分的宅院之中有黄烟袅袅升起，内里嘈杂之声不绝，更有那尖细的声音在不停的“哼，哈，哎，呦”个不休。
无法转头再看巫天弃，见她也是一脸疑惑的转头斜望，四目相交，各自看出了彼此的猎奇之心。
巫天弃道：“去看看是哪个伪道人在行骗。”
无法点头道：“坏我道家名声，着实可恶。”
二人说着已然来到那院子外墙，待行到门前，只见院内立着七八个汉子，七八个妇人，中间错立三五个孩童，三五个老翁老妪。
而众人围绕的圈子内，一个身着黄袍法衣，头戴高顶道冠，面容消瘦，贼眉鼠眼的道人正踩着方步来回转圈，口中念念有词，不时还把手中的桃木长剑对着四处挥斩劈砍。
巫天弃见状哼了一声道：“原来是个黄毛鼠辈在愚弄村民。”
她这话的声音不大，院内众人并未听到，唯有无法听得真切。
无法问道：“这道人是个鼠精？”
巫天弃点头道：“是个黄皮子，分出元神魅住了这家的老妪，又以肉身化作道人模样来招摇撞骗。”
无法暗道：“怪不得我才见到这道人就觉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妖气，本还想着是假道人在降妖，却不想是贼喊捉贼。”
心中想着，却见那道人陡然一声大喝，桃木剑尖之上一道烟雾紧跟着升腾而起，向着茅屋房内飘去。
不一时，屋内传出一个老妪的痛呼之声，紧接着便有一道更加尖锐刺耳的声音哀求道：“上仙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
那黄鼠狼幻化的道人怒哼一声，喝道：“妖孽胆敢霍乱百姓，今日饶你不得。”
说着手中桃木剑一抖，幻出一片昏黄剑花，迎着内屋便冲了过去。
内里接连传出三声痛呼，更有那老妪的哀嚎，不休不止。
待得声音消散，那道人缓步走出，手中已提着一个死去了的黄鼠狼。
院内众人见状无不拍手，满脸的恐惧瞬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崇拜与恭敬。
那道人哼了一声道：“这鼠精已然被贫道正法。”说着扭头看向一个满脸胡须的大汉道：“快快去你家将老母抬出，放在日下暴晒三日，定可尽除身上妖气。”
那大汉闻言忙不迭的拜谢磕头，继而起身跑进内屋去了。
无法见那道人提着的黄鼠狼，其生机已无，显然已死的透了，暗想：“这黄鼠狼精莫非真杀了自己的肉身？”
左想又觉不对，便转头看向巫天弃。
巫天弃见无法投来询问的目光，低声道：“杀的那个确是黄皮子的肉身皮囊。”
无法眉头微皱，却听那道人又道：“贫道此次做法召唤了普贤菩萨，他乃是大德之人，自然不会贪图人间钱财，你等只需修建祠堂庙宇，好生供奉，日日添香即可。”
人群内一个约莫古稀的老翁，操着一口酸涩的中原官话，跪拜问道：“敢请上仙为庙宇赐名。”
无法暗道：“既然是供奉普贤菩萨便写普贤寺呗，再请三五个老僧日夜诵经主持便即成了。”
那道人捋了捋颌下三寸短须，故作高深道：“普贤菩萨俗家姓黄，便做黄菩萨庙即可。”
众人尽皆跪拜道谢，更有妇人呈上竹篮，内里装有鱼肉鸡鸭数只，更有三五块银锭，想是这小村偏僻穷困，所出法事香油并不充裕。
无法闻得道人此言略觉愕然，暗道：“佛门不问俗家名姓，又何曾听过普贤菩萨竟会姓黄？”
巫天弃笑道：“这道人是黄皮子变化的，他自然姓黄。”
无法本是极为聪慧之人，闻言恍然大悟。
原来这黄鼠狼先以灵识魅了人身为恶，继而化作道人降妖，最后建立庙宇受人间香火，却提写了自家姓氏。
更兼其已斩却肉身，定是打算日后窃居佛像，偷食人间香火，借此修行法术，祛除自身妖邪之气。
此般手段算不得高明，且破绽极多，无法稍加巫天弃点拨便已明悟，但世俗凡人哪里知道这些？况这黄鼠狼一身道人打扮，请的又是佛家菩萨，建的又是佛家庙宇，一众农夫只道佛道一家，更不会多有疑虑。
正自无法疑惑间，巫天弃却已转身离去，无法忙跟了上去道：“既是这黄鼠狼愚弄凡人，何不斩妖除魔？”
巫天弃眉头微皱，直视无法，脚下却不停步，说道：“天下妖物何止千万，霍乱人世的又何止这一个？且这黄鼠狼能已然入了化境，能幻化人身，在人间也可算是一方高手，却不去大城为祸只在山野小村称王，更无伤天害理之举，你降它作甚？”
无法闻言心下暗自计较此言对错，继而说道：“它虽没有伤害人命，却亵渎佛家尊者，更冒充道人行骗，窃居佛像受世人香火，只此三点便足以万死。”
巫天弃忽而止住脚步，冷冷的看着无法，猛地身处右手将冰凤羽递到他面前，说道：“那你去杀了他便了。”
无法闻言怔了一怔，继而长叹一声，抬手把冰凤羽推了过去，说道：“不杀了。”
巫天弃问道：“为何又不杀了？”
无法道：“世人香火乃是供奉仙佛的，若这黄毛鼠辈受用必会渐渐被世人善念感化，不仅褪下了妖气妖体，更会成为心正仁善之辈。”
巫天弃冷笑一声不再答话，显然是对无法的言语很是不屑，却也不做辩驳。
无法见其不言也不再言语，只与她并肩同行，向着东方越行越远。
待得出了村子，巫天弃突然说道：“三年之后你再来此地看看，是否真如你所想的那般。”
无法闻言点头道：“那你便与我同来。”
巫天弃面上浮现一丝狡黠的笑意，点头道：“好，若是三年后那黄皮子没有如你说的那般，反而更加霍乱人间，你便替我做三件事情。”
无法道：“莫说三件，便是三十件，三百件也是无碍。只是若那黄鼠狼当真良心发现，我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情便行。”
巫天弃问道：“什么事情？”
无法笑道：“你日后若再起杀心怒火，便把我方才唱的诗歌唱它三遍。”
巫天弃闻言一楞，待得回过神来之时，无法已走的远了。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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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翁听得人声抬眼来看，适才发现官道旁立着的二人，忙唤住骡子，笑道：“小兄弟何为啊？”
无法说道：“我二人行至山野失了路径，久久不见人家城镇，甫见长者分外喜悦，便想请问长者距此最近的城镇在何方位？烦请指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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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忙躬身拜谢，老翁笑着摆手，继而催动骡马再度前行。
巫天弃见无法拜这老者似很不解，待得骡马走远问道：“他不过是个陌生凡人，你拜他作甚？”
无法闻听此言颇为诧异，扬眉道：“得人指引道路，当有一谢，况这老者年岁大我许多，我便拜他一拜也无甚干系。”
巫天弃大不以为意，与无法并肩而行，说道：“这老者乃是凡身，虽是年岁比你大的多，但你毕竟是修行中人，又已到了化境，在俗世之中便是仙神一般的存在，你拜这老者虽是敬意，但恐他**凡胎经受不了你的一拜。”
无法虽修行时日不长，但也通读道经，何曾听过此般言语？忽闻此话不由得大摇头颅，道：“非也非也，我虽是化境修士，却也未能焚尽自身浊气，便算不得仙神。那老者与我指路，对我有恩，我还他一拜，正了此果。”
巫天弃亦是不住摇头，但她口才不如无法，思索前后竟不知该如何辩驳，当下也不再言语，手提冰凤羽前行匆匆。
又过了半个时辰，二人终于在道路尽头远远的瞧见了一处不大的村镇，房屋颇为破旧，想必是个山野小村，甚是贫穷困苦。
无法携着巫天弃走进村子，寻了一处人家问道：“见过善人，请问这村中是否有客栈酒家？我二人行了大半日山路，甚是渴饿。”
那被无法问话的是个皮肤黝黑的中年妇人，一身粗布衣衫上贴敷了十数个大小不一的补丁，但浆洗的却很是素净，穿在身上虽不甚美观，却更显村妇淳朴之色。
妇人见来人是个衣衫多有破碎的年轻公子，又见巫天弃一头雪发披落腰间，面上伤疤更是可怖，加之手上长剑映着天边艳阳，折射出寒光凌厉，不由得后退了半步，摇头道：“没，没有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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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时有孩童抬头来看，却都被巫天弃的面容、白发、手中长剑惊到，哭声一片，引来怒骂连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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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虽听不懂村妇们的话语，但见其愤怒埋怨的神色也知话语定是不甚好听，又观巫天弃眼中杀机渐起，不由得骇出一身冷汗，暗道：“这魔女很是厉害，若是起了杀心我断然抵敌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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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天弃点头道：“是个黄皮子，分出元神魅住了这家的老妪，又以肉身化作道人模样来招摇撞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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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尽皆跪拜道谢，更有妇人呈上竹篮，内里装有鱼肉鸡鸭数只，更有三五块银锭，想是这小村偏僻穷困，所出法事香油并不充裕。
无法闻得道人此言略觉愕然，暗道：“佛门不问俗家名姓，又何曾听过普贤菩萨竟会姓黄？”
巫天弃笑道：“这道人是黄皮子变化的，他自然姓黄。”
无法本是极为聪慧之人，闻言恍然大悟。
原来这黄鼠狼先以灵识魅了人身为恶，继而化作道人降妖，最后建立庙宇受人间香火，却提写了自家姓氏。
更兼其已斩却肉身，定是打算日后窃居佛像，偷食人间香火，借此修行法术，祛除自身妖邪之气。
此般手段算不得高明，且破绽极多，无法稍加巫天弃点拨便已明悟，但世俗凡人哪里知道这些？况这黄鼠狼一身道人打扮，请的又是佛家菩萨，建的又是佛家庙宇，一众农夫只道佛道一家，更不会多有疑虑。
正自无法疑惑间，巫天弃却已转身离去，无法忙跟了上去道：“既是这黄鼠狼愚弄凡人，何不斩妖除魔？”
巫天弃眉头微皱，直视无法，脚下却不停步，说道：“天下妖物何止千万，霍乱人世的又何止这一个？且这黄鼠狼能已然入了化境，能幻化人身，在人间也可算是一方高手，却不去大城为祸只在山野小村称王，更无伤天害理之举，你降它作甚？”
无法闻言心下暗自计较此言对错，继而说道：“它虽没有伤害人命，却亵渎佛家尊者，更冒充道人行骗，窃居佛像受世人香火，只此三点便足以万死。”
巫天弃忽而止住脚步，冷冷的看着无法，猛地身处右手将冰凤羽递到他面前，说道：“那你去杀了他便了。”
无法闻言怔了一怔，继而长叹一声，抬手把冰凤羽推了过去，说道：“不杀了。”
巫天弃问道：“为何又不杀了？”
无法道：“世人香火乃是供奉仙佛的，若这黄毛鼠辈受用必会渐渐被世人善念感化，不仅褪下了妖气妖体，更会成为心正仁善之辈。”
巫天弃冷笑一声不再答话，显然是对无法的言语很是不屑，却也不做辩驳。
无法见其不言也不再言语，只与她并肩同行，向着东方越行越远。
待得出了村子，巫天弃突然说道：“三年之后你再来此地看看，是否真如你所想的那般。”
无法闻言点头道：“那你便与我同来。”
巫天弃面上浮现一丝狡黠的笑意，点头道：“好，若是三年后那黄皮子没有如你说的那般，反而更加霍乱人间，你便替我做三件事情。”
无法道：“莫说三件，便是三十件，三百件也是无碍。只是若那黄鼠狼当真良心发现，我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情便行。”
巫天弃问道：“什么事情？”
无法笑道：“你日后若再起杀心怒火，便把我方才唱的诗歌唱它三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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