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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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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春节越来越近,老杨走了。每天除了照顾老太太,与郁青朴一起闲聊、听他弹钢琴以外,我插手干一些家务活,像擦楼梯、到厨房帮忙做点事情,差不多每次都被杜嫂拦挡下来,她抢过拖把和抹布,嘴里还说些“不该你干”、“这是怎么说呢,我要失业了呀”之类的话,让她大惊小怪很不习惯,但我坚持了几次,奶奶和郁青朴不反对,她也就不再拦挡了。有一次晚饭我们三个人在一起用餐,我很快吃完了自己那份,想上楼去喂喜鹊,之后让它回到纸盒里过夜,这两个人在慢腾腾用餐,“你们请慢用。”我起身离开餐桌说。

    “请慢走。”他们一齐说,然后我听到身后杜嫂大笑起来。“喂,她变得和蔼可亲,肯体谅人,我都觉得不好意思,你猜她今天到厨房里来说什么,‘杜嫂你歇会儿,我来炒几个菜。’”

    “我倒是觉得你也在改变,说话不再大嗓门,讲起用词来啦,我真要向你表示敬意呢。”“我跟你说——”杜嫂的声音小下去了,我低头抿嘴一笑,快步走出餐厅。果真如此当我愿意正视而不是逃避问题时,不知不觉原有的心态也发生了变化,再也不觉得有那么大的痛苦和恐惧了,尽管依旧是原来的处境,而他们也都变得可爱起来。

    离春节还有几天,杜嫂要回家了,郁青朴也要走。这天上午,大家在奶奶的房间里陪伴她,商量了一下,她突然说:“青朴,我请求你春节能留下来和我们一起过,我不勉强你,你一定要回济南的话。”

    郁青朴只是微笑,没有表态。 97

    “奶奶,让他和杜嫂走吧,这里有我呢!你就当我是您的保姆吧,您想吃什么,我来做,擀面条、包年糕、包饺子,我都会。”

    我的话一出口,他们瞪大了眼睛,似乎根本不敢相信。

    “孩子,你啥时学会这些的,我咋不知道?”老人问。

    我调制果汁的手停下来,差点说出都是婆婆逼着学会的。

    见我不开口,奶奶叹口气,说:“咱俩呀一个不能动弹,另一个净说些不着边际的瞎话,你能干什么我还不知道呀?你若是再和那天一样自己跑出去,奶奶还不担心死了,这个年没法过喽。”这时郁青朴表示说他甘愿留下来和我们一起过年,住进老杨的小屋里,他是单身父母又不在了,他只要向哥嫂打个招呼就是,奶奶听了很高兴。

    第二天上午季亚海一个人开车来到山庄,当他走进楼梯,看见我手拿抹布擦拭扶手,他上前迟疑地说:“你在干这种活?保姆呢?”

    “她一个人忙不过来,我在帮忙。”

    “我正有事情要找你谈呢!”

    “什么事?”

    “我来看看你,顺便汇报有关今年的销售情况和年终奖的事情,您得签字呀。”

    “还是那天晚上的事呀。唉,我这是第三次见到你吧?一次是在医院里,一次是在酒庄里。你们的事情不要牵扯我,去找郁助理吧,他在老太太房间里。”

    他上楼去了,一个小时后才离开,不知道他们交谈了些什么,不难猜到与谁有关。晚饭时我下楼坐在餐桌前,听到郁青朴和杜大丽在厨房里交谈,杜嫂临走前有些事情向他交代一番,然后她问起老季都跟他谈了些什么。郁青朴说季副总建议把一切都告诉在国外的刘志业,到目前为止一切的唤醒工作都是徒劳的,对总经理再隐瞒下去并不妥当,但是老人不同意,她坚持要等到他回来再说,目前不能声张,支持季副总对这段时间的工作全权处理并负总责,毕竟她的孙女才是酒庄的法人,只要跟助理打声招呼,有关签字让助理代签,他只好代签了。徐瑞芬老太太年纪虽大身体不好,但是她的脑袋还是清醒的,他们都表示服从。听到这里,我为老人感叹,她那么疼爱孙女,一切为她考虑,当真相大白她知道了葛巾艳真实的情况能否承受得住呢,真叫人忧虑。当年的大家闺秀和阔太太的气质早已被磨炼得精光,她却和这栋老房子、大门口的那棵紫藤树一样记录下那些幸与不幸的时光,不是带着刻骨的仇恨而是善待金盏花的后代,她们相依为命。但是结果却是如此,以致于祖孙俩的生活和命运被圈到某种难以摆脱的不幸中来。想到这些,我的心情沉重,但尽量不在人前表现出来,可是有一天还是被老人看了出来。

    “孩子,你在想什么?真的高兴做吗?给奶奶倒水端饭倒尿盆?你不是在勉强自己吧?你能重新开口叫奶奶,和奶奶一起过年我就很开心了。

    “奶奶,如果我一直这样平平常常不能像你们所期待的那样,你不喜欢吗?”

    “哎哟,我可怜的小傻瓜,原来你在为这个犯愁!我只是感到不习惯,像你现在这样整天围在身边我连想都不敢想。过去从来没逼你非得出人头地,非得有很多钱,我给你讲过去的那些事,是想教训你不要走那些人的老路,你领受的和我的心意完全相反,真搞不明白怎么和黑澜山庄结下了不解之缘。我现在最担心的是,你给人的感觉太柔弱了,越来越觉得重新作出安排,有一个真正的家有爱你疼你的丈夫更重要,等我眼睛一闭也没啥心事了。”怀着激动的心情,老太太说道。

    我不忍听下去,起身做这做那,把房间收拾干净,门窗擦拭干净,贴上她新剪的窗花。郁青朴上来看到新贴的窗花,连声称赞老人手艺不错,这使她感到宽慰,一种喜庆欢乐的气氛溢满屋子。

    新年即将来临,想起要送一份礼物给老太太,便动手画水彩画。想到过年以后不久就要揭穿真相话别离开,自己将看不到老人和满院子的春花了,有一天缅怀旧事,最值得98珍藏的就是黑澜山庄,于是构图让大脑活跃起来,与此无关的烦恼和未来的茫然,全都退隐到阴影黑暗中去了。我想起杜嫂说十几年前的时候,海湾风浪甚小,成千上万只海鸥在这里休憩,每逢农历十五落大潮,周围村庄的人家家户户去赶海,挖蛤蜊、拾海螺、捡螃蟹、砸海蛎子。现在海里的东西少而又少。山上也无猎物可打。我又想到在更多年前的某个满潮的时段,日本军舰上下来许多扛枪的士兵,在更往前的年代,严谨傲慢的的德国人骑马护卫总督,山上狩猎后趁着余兴下海游泳在更远的年代,这里是一片海草房,潋滟的大海潮起潮落,块块庄稼地似棋盘般整齐,一切都那么宁静、安详。噢,这里曾经晃动着许多人影,欢笑闲谈和恐惧忧伤扰乱它的安宁,院墙里文革时无辜倒下的树木和花草都已成为过去,重新栽植的东西日后究竟会怎样无人能看得那么准。哦,感悟到时光的流逝和世界的变化,人世间有许多易逝的乐趣,眼前便愈显得宝贵。

    但愿魅力加增。山和海、老宅、葡萄园和法桐树的沙砾路、公路都要进到画面中,另外加上一点想像的东西,茶园往南延伸的所占之地,要种上植物,种上向日葵花田、薰衣草花田,还有郁金香和猫薄荷,周围建造一座白色小教堂,人们在此礼拜,让心灵干渴的人得到滋润,游人也能感受到如同田园诗般明媚灿烂的快乐。带着兴奋的热情,我将郁青朴替我买来的不同颜料调制好后,一点一点落实到画纸上,许多不同的色彩让黑澜山庄变成一处迷人胜景。

    郁青朴来过书房两次,他看到我在画画,一声不吭地站了一会走开了。杜嫂进来送水,瞥见桌上的画,端详了一下,惊呼:

    “这不是黑澜山庄吗?太漂亮了!你一向对服饰和弹琴感兴趣,怎么画起画来了呢?”

    “‘我’非我,你很快就会知道。”我沉静回答。

    她听不明白我在说什么,只是瞪眼看着。“这幅画要送给奶奶。”我补充说。

    画稿顺利完成了。当着郁青朴的面我亲手交给老太太,说:“虽然不是绘画大师的艺术杰作,可是,我已经尽力了。奶奶,这是我能送给您的唯一的新年礼物,希望您喜欢。”

    “我听青朴说你放弃了弹琴的雅好在画画,我就知道你一定是在进修初中的美术课程,在初中二年级时你就说功课那么多,美术顶没用。”

    我把画拿给她看,愁容从她脸上消失了,她用十分惊讶、欢快的语调说:“噢,真是太美了,你把黑澜山庄画得太好了,这么迷人的地方,难怪很多人想得到。孩子,你太聪明了,画画这一本领啥时学会的?这可是我迄今收到的最好的新年礼物!青朴,别傻站着,你也拿过去看看,没夸错吧?”

    郁青朴接过画,一边端详一边说:“奶奶,您没有夸错,画得非常好!这是您想不到的吧,一定是上帝把一个人带走了,又赐下了一个新人,拥有异样的才能,所以,您要从现在开始学习不再苦恼,一切都会重新开始。”他说。

    “把画先放到桌子上,等我啥时想看就拿来看。来,青朴,坐到这里来。”她吩咐,又接着说道:“我突然有了新的想法,就算她不能恢复过去的记忆,有一天我不得不离开这个世界,可以毫不担心地走。我的愿望是活着告别这栋大房子,能看到你们有自己的小天地,相亲相爱。”

    我和郁青朴听了这话都怔住了,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奶奶,您是不是吃错药了?”我问。

    “是呀,奶奶,您一定是高兴得过了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郁青朴道。

    “你们以为我糊涂了吗?难道你们听不出我的意思吗?郁风的孙子和我的孙女结婚,该是一件多么高兴的事啊。”说完,她认真地瞅着坐在她床前的两个人。

    “奶奶,您真会开玩笑。”他笑着说。

    真是别扭。“这不可能。”我说。

    “怎么不可能,一切都有可能!现在我想通了,与其抱怨失去记忆,倒不如顺其自99然,只要活得高兴就成。来,把你们俩的手给我,我们握在一起好不好?”

    我不敢抬起自己的眼睛。这唱的是哪一出啊,若真是这样,岂不乱套了吗!“我要去看看‘绅士’!”我再也坐不下去,起身说。

    “绅士是谁?”她不高兴地问。

    “是只喜鹊,它的名字叫‘绅士’。”他替我回答。

    “噢,孩子,不要走!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不顾她的叫声,我溜走了。这件事虽说有些尴尬,过后当我和郁青朴单独在一起的时候,谁都不提,变得客客气气。但愿他能留下来过年纯粹是出于郁家对当年的葛家太太的感恩,但愿他的心意和我一样,只想让老人高兴,让她过一个快乐的新年,而不希望生出任何是非和麻烦。老太太亲口说来到山庄后的第二年一侧就瘫痪,病怏怏的,葛巾艳总是那么忙碌,很少回家陪她,围在身边的只有护理,她闷在屋子里孤孤单单,特别孤独、寂寞和无聊。现在我和郁青朴整天守在她身边,她特别高兴,她看出我们对她那天提到的事极力回避,再也不提什么结婚不结婚的了。我和郁青朴单独在一起的时间很少,白天大部分时间都在老人房间里,晚饭后郁青朴就回到看门人屋子里。有一次晚饭坐在餐厅里他突然问:

    “那天你在海边那么久,你都想些什么?”

    “我不记得了!我嘛,只是一个劲地往西走,走了那么久,当我想继续前行,我好像听见你在喊我快回来,我就回来了。”我傻乎乎地用轻松的语调说。

    “如果你一直都不能回忆起过去,往后愿意在这里过一种深居简出、清清静静的生活吗?”他接着问。

    “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无法作出回答。”

    “这很困难,一定是这样。不管怎样,有一点你必须牢记在心:从今往后你千万慎重,别再让奶奶担惊受怕了!再也不要让她忧伤了!”他若有所思地说。

    “你这是命令我吗?”

    “是忠告!”

    “如果我做不到呢?”

    “我会监督的,如果对她不利,我会另想办法安排她。可是我不希望看到这种事情发生,使你们分开。”他说。

    明天就是小年了,杜嫂要回镇上自己的家,她检查了一下,告诉大家山庄需用的年货已经准备齐全,都放在哪里,她提醒大家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没有买新年衣服。这件事情我很想回避,我没有资格和理由破费不属于我的钱,穿戴葛巾艳留下来的那些衣服很合身,鞋帽也相当。但是,她的提议得到老太太的赞成,坚持大家焕然一新地过个新年,她硬要郁青朴领带我去青岛逛街,买几件衣服,而且她自己想要一条漂亮丝巾,年后暖和了坐着轮椅到院子里晒晒太阳,早春多风,少不了佩戴丝巾。

    杜嫂要走,只剩下一天我们可以自由外出由她陪伴老人的时间了。早上七点多钟,我们一起迈步下楼,钻进停放在楼前空地的汽车上,郁青朴开车稳稳地驶出宅院。不多时,汽车行驶在开往黄岛轮渡码头方向的公路上。我侧脸望了望身旁的男人一眼,暗想至今他不知我是谁他将要知道的秘密会让他大吃一惊他不是顾问我而是我顾问他,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们今天只是去青岛闲逛而已。

    我转过脸凝视着前方一条带子似的公路。从公路到码头,大约用了四十分钟,等船用了十几分钟。买票、上船,开船的时间到了,载着乘客和许多车辆的轮渡徐徐离岸。

    “走,上去喝杯茶。”他提议。

    从汽车里钻出来,我们登上舷梯,从底舱来到上面宽大的甲板上。天气晴和,风平浪静,海天交融在一起。离开甲板,走进大客舱,找到两个靠窗的座位我们对面坐下,侍者送来了两杯茶。周围的人都在坐着看电视的大屏幕,伴随着故事情节鸦雀无声。 100

    “美容、购物、应酬、听音乐会、看时装演出,过去差不多每个星期你都要我驾车来青岛一次,你很快活也很忙,可是,这种生活跟工作没有多大关系,如果不是签了合同,我可能早就离开了。”他说。

    “这有多享受、多轻松,多舒服!多么难得的一份差事!”

    “是啊,可是这样反倒让灵魂生出不安,格格不入,好像一不留神就会迷失了方向,看不清前面的道路。”他道。

    “谁是清醒的谁是迷失的不好说,像我现在这样不好吗?”

    “嗯哼,越来越说不清是好是坏,失去的和回来的截然不同!你爱奶奶吗?”

    “爱的程度不好说,但我好可怜她。”说完,我扭头把眼光掠向窗外。

    “你现在感觉如何,心情好吗?”

    我保持沉默。海水荡漾不定。我想到她们和自己。如果时光总在喜悦和称心的相会中度过,她一定是幸福和快乐的,谁料她的渴求与不断变化的时尚对奢华永远的追逐一样难以满足,属于贫瘠着的享乐。她的生活对喜欢清静和简朴的人来说感到陌生。喜欢彼岸高大的樱花树,海边长着牡蛎的礁石和柔软的沙滩,郁郁葱葱的八大关,夕阳下教堂静穆的尖顶。而这一切,只是一个游人的印像,在这里最能证实自己身份的,是一个打工女孩的身影。她的生命融进了大海。极想吐露的秘密继续隐藏着。

    渡轮鸣笛后,半个小时的航程结束了。我们返回底舱,钻进汽车,一会儿,汽车驶出轮渡码头,开进了市里。郁青朴对街道驾轻就熟,进入繁华大街后路口被堵住,不得不停下来。

    汽车排起了长队,如同庞大的琵琶虾首尾相接,一会儿又如海里的游鱼,四处散开。按照以往的行走路线,在进入熙熙攘攘的中山路前在另外一条时尚休闲街道停下来,下车后不由分说把我带进了一家美容厅。他坐在门口的沙发上等候。一位笑容可掬的小姐将我带进里面的房间,那儿有一张舒适的床,她让我脱鞋躺上去,然后由她对我的脸部和颈部进行处理。她先用温热的毛巾清洗,然后涂上膏,按摩几下,洗掉,再抹上一层,再洗掉,如此几遍,最后在额头、眼角、嘴角、脖子等处不住按摩,两只手来回移动、揉捏,仿佛在打理器具。小姐的动作越来越轻柔,让人昏昏欲睡,直到她拿起我的手惊叫起来,我才睁开眼睛。

    “大姐,您的手一向保养得很好,怎么粗糙了,指甲也难看了呀。最近您大概很忙吧,好久您没过来了。”

    “哦,你说的没错。”我胡乱应付着。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呢,在饭店里干活天天洗菜洗碗碟,在渔场的那段日子里,两只手整天泡在冷水里,时常被鱼刺扎伤,损伤难免,自然不如葛巾艳的手娇嫩白皙,美容师看破这点,黑澜山庄的人却没有留意到手的变化。被医生剪掉的头发长长了,经过理发师的修剪好看多了,不戴绒线帽也可以了,当郁青朴打量我的时候,我不好意思朝他笑笑,他的评价是:“精神多了。”

    从美容店里走出来,我们走进中山路。店面一个挨着一个,每个店铺都散发着现代气息,我很喜欢那些温馨典雅的时装小屋,但他还是带我走进了岛城最大的百货商店,在琳琅满目的商品前,我们浏览着。他每次问我看中了哪一款,我只是摇头,不作回答。名牌服装和高级化妆品吸引着几位年轻人,丝绸专柜前,两名外国人对中国刺绣和真丝产品赞不绝口,尤其是那件悬挂的白色绣花旗袍,像一件艺术品漂亮极了。掠过知名品牌的服装,在普通的专柜前,我买了一条普通的裤子和一件白色羊毛衫、一件墨绿色外套,由郁青朴付款,内衣和鞋又花去了几百块,我暗暗记下了总共的数目,将来这笔钱一定要偿还。

    “这身打扮像个文员,完全没有董事长的风度。”他说。

    “等你睁大眼睛的那天,你一定觉得这对我非常合适——你觉得我又在说傻话吗?”

    “勤俭是美德,一定是新装进去的东西代替了旧的思想。”他开玩笑说。

    我们给老奶奶买了件黑色和红色搭配的唐装,中式立领和盘扣都非常精致。又买了一条色泽柔和的淡蓝色丝巾。问道郁青朴自己的需要,他回答自己穿的这身西装仍新,去可101可西里要买适合当地气候的东西,现在他什么都不要。他提到午饭去喝羊肉汤还是吃西餐,我说:

    “羊肉汤。”

    “唯独口味没变。”

    “下次来青岛去吃驴肉饼,好吗?”

    “好吧,听你的。”他随口答道。

    下午回去时我们还是走轮渡而不是高速公路。路上他专心开车,我浮想联翩。比起到城里购物逛街的吃喝快乐,旅行那才能叫一个人完全放松下来。可可西里的吸引力一定大过他赎罪的想法,他才真正快活而拥有自由呢。那些风光照片的美景透过我悠然神往的想像显露它们的轮廓,跟着他行走的路线和身影游历一番真是快活的享受,而不像实际生活这样陷入困境该有多好。

    “喂,快过年了,你有没有想到有遗漏的事?”

    我猛然一惊,从另一个世界回来。“你刚才说的是什么?”

    他重复了一遍。

    我自己的心事和烦恼不能对人提说。“没有。”我生硬地说。

    “我突然想起忘记买儿童衣服,杜嫂嘱咐过的,真糟糕。”

    他自责自己的粗心大意,我可不当一回事,我已猜到他们是要给那个孩子买过年衣服。我表示沉默,不置一词。回去后老太太对所买的东西都非常满意,尤其是那条丝巾,她一看就喜欢。而杜嫂没怎么说话,当晚餐后我们三个人单独坐在一起的时候,她表示不满。

    “小郁,我特意嘱咐过你,你怎么就忘了呢,每年都要给孩子买衣服,今年怎么向姐姐解释?”她生气地嚷着。

    原来每逢春节后的正月里,葛巾艳要去灵山岛探望孩子,送去孩子衣物和其他东西,跟孩子在一起呆上两天。今年怎么办,他们问我我不能拿出意见,他们无奈就这件事是否要告诉老太太两个人看法也不一致。

    “必须让她知道。”杜嫂说。

    “不行,这会让她更加烦恼,她不能承受这么多难处。”

    两个人为这件事争执起来。我在一旁打断他们,冷静地说:

    “我想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

    他们一齐把目光转向我,我被他们看得很难受,很羞惭,好像这件不光彩的事让大家很受累,我有脱不了的干系,而我很紧张地只想知道答案,不知为什么,我最担心的是听到郁青朴的名字,但愿不是他。

    “他叫乔月新。”杜嫂说。

    这个名字好熟,一时之间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他是个鼓手。”他补充说。

    乔月新?我突然想起这正是张明建提到的那个人,如此说来这件事情和郁青朴毫无关系!于是,我心里释然,但表面上不动声色。

    杜嫂感到无奈又不甘心,“你是假装不知道,还是故意欺骗我们,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会一点都记不起来呢?姐姐又打电话给我问为什么说好了到现在还不去看看孩子,她为孩子的病着急,我只能推托说你很忙,这个理由在春节期间说不过去,到时候你一定要去趟灵山岛。”她生气地瞪着我说。

    “好的——不——我不知道——让我想想。”说完这句话,我丢下他们逃走了。

    第二天杜嫂走了,丈夫和女儿以及住校的儿子都返家了,一家人团聚,过完年初六她再回来。照顾老人和做饭之类的家务活我承担下来,郁青朴晚上住在老杨的看门人屋子里,白天他和我轮流照顾老人,有时他帮忙做一些事情。我们有时在餐厅里吃饭,有时在老人102的房间里三个人一起吃饭。除夕这天是个好天气,没有轻雾也没有风,只有淡淡的柔和的阳光。郁青朴陪伴在老人身旁,老人穿上新衣显得特别高兴。布置房间的鲜花和往盘子里装糖果、花生瓜子之类的事情以及午饭的菜是我亲手做的。年糕是杜嫂提前做的,热一热就可以了。老人的脸上浮现着快乐的表情,称赞我做的菜很好吃,郁青朴打量我一眼,笑说吃饭的时候用不着系着围裙,我立刻将围裙解下来,三个人像一家人一样吃了顿午饭。饭后老人休息,我和郁青朴各自走出她的房间,让她睡一会。回到楼上我喂完喜鹊,打扫了它留在地板上的粪便,便把它捉回盒子盖上盖,然后躺在卧室的床上休息,闭上眼睛躺着却在想着心事想到即墨那边的亲人,对婆婆和丈夫的怨恨让自己很痛苦,思想转到妈妈身上又充满自责,是自己的任性让母女关系遭受破坏,而妈妈不愿见自己说明她脾气真是太固执了,不知这个春节她是和弟弟一家过还是自己单独过,多半是一个人过吧。想到这些心里郁闷,便起身来到阳台想跟“绅士”说说话儿,可是打开盒盖“绅士”不见了。我来到楼下想问问郁青朴,寻着外面传来的口琴声我走出楼底大厅。他背对着自己坐在草坪上吹奏的口琴的曲子让人心动,站在台阶上静静地聆听了一会儿,我慢慢向他靠过去。“绅士”正在他面前的草地上走动,当我站在他身边时他停止了吹奏。

    “除了‘绅士’,又多了一位听众,我要说这首曲子非常好听,充满深情。”

    他抬头仰望天空。“这是我母亲生前最爱唱的一首歌,它的最后几句是这样的:‘愿你得着那天上的甘露,不在旷野沙漠寄居,愿你向上帝仰脸,神的祝福永远伴随你。共同生活常相忆,我们相约在爱里,在主里将来有一天要再欢聚。’

    “你在怀念她?”我轻轻问。

    “是的。”

    “心里难过?”

    “母亲早就嘱咐过我们不要太过悲伤,客旅的日子一旦结束,回到天家就像人们返回故里一样。”他站起来看着我的眼睛说。

    “让我也背一首歌给你听好吗?”

    “好吧,你说。”

    “你轻松愉快地迈步走到大路上,

    你健康而自由,面对整个世界,

    面前那漫长的褐色道路引向我要去的任何地方。

    从此你不再要求幸福,你自己就是幸福,

    从此你不再低低哭泣,不再踌躇,不需要什么,

    告别了心中的愁苦,黑澜山庄的秘密,

    你强壮而满足地行走着大路。”

    “隔着遗忘的高墙,从记忆的空白填一首大路之歌,但愿你的篡改不要让惠特曼先生生气,这是送给我的新年祝福吗?”

    “也是送给我自己的,新的一年我们肯定都会有变化。”

    欢乐的气氛洋溢在除夕夜里。放完鞭炮和烟花,十点多钟,我们围坐在三楼小客厅的沙发上,一边吃着年夜饭一边看着电视里的春节晚会。茶几上放着一瓶红酒,各种菜肴和饺子,老太太喝了一点酒,话特别多,特别高兴,仿佛她觉得人生的航程所剩无几,这个新年的除夕对她特别重要,因此并不感到疲惫。接近午夜了,周围村庄放鞭炮的声音越来越稠密地传过来,大家依旧坐着,意犹未尽。他们谈到郁风,一老一少两个人的感情浪潮漂浮起来,又渐渐平息下去。

    “奶奶,我爷爷对您的救命之恩念念不忘,我替他找到了您,以后您就当我是您的103亲孙子吧。”

    “好哇,我真幸福,又多了一个孩子。我希望我们真正成为一家人,你们俩应该懂我的意思,我仔细想过了,巾艳还年轻,应该有个真正的家,你们俩多么合适呀。”

    “不行,奶奶。”我反对说。

    “我没有结婚的打算。奶奶,请谅解。”他说。

    “看来奶奶是瞎操心!青朴,你不是要报答我吗,把她交给你,你不愿意吗?”

    “不,我愿意,您放心,但我会像照顾姐妹一样照顾她。”

    我们一起看春节晚会。十二点钟,我们关掉电视把老人送回自己的房间,她让我们也回房休息,劝青朴在楼上有空调的房间睡觉,他却执意推辞,硬要回看门人的屋子里。老人只好同意。当他走开,我也要离去时,她叫住我,提到今天那间屋子没有生火,里面一定很冷,让我把丁蕉儿房间的取暖器给他送过去,不要冻着他。我答应下来,刚要走开,她又叫住我,说:

    “孩子,你和丈夫的结婚协议会捆绑住你的一生,你将为丈夫守寡一辈子,永远没有家庭之乐,这是残忍的,不是自由。我劝你抓住机会,即便要放下黑澜山庄的产业,从这里走出去。我没看错,青朴是唯一可靠能给你带来幸福的人。”

    “奶奶,您别再为我操心。我得提醒您:郁青朴没有建立家庭的打算,他以后只会放羊,去青海那个老远的地方看顾一群藏羚羊。”

    “就是去放羊,也得有个伴儿呀!傻孩子,这是他告诉你的吗?他打算看一辈子羊吗?”

    “不管怎么样,您再也不要替我发愁。晚安,奶奶。”说罢,我关上灯,带上房门走出来。借着走廊的灯光,打开隔壁房门,按下开关,屋里一下子亮堂起来。原来丁蕉儿临走之前已经把窗帘拉上了,暗格子布帘遮得严严实实。床铺是白色的,整齐地叠放着被子。一只普通的皮箱立在墙角,旁边是一只小太阳电热器和一张圆凳,凳上放着两本书和一把水果刀,我上前把小太阳拎出来,顺便拿起书看了一眼,一本是用药配伍禁忌的医学书,一本是是阴森画面的鬼吹灯。我把书放下,屋里的灯恰在这时忽然灭了。真是见鬼,我的心头疾速地扑扑直跳,仿佛有一个身影在眼前闪现,丁蕉儿恼怒的一张白脸在晃动。“求求你,别这样。”我像一个精神病人一样几乎要大声喊叫起来,我转身往外走,脚下被一只脸盆绊了一下,弄出了声响,于是我急急地从房间逃出来,顺着走廊摸到楼梯口,沿着楼梯盘旋而下,黑暗中我一手拎着小太阳,一手抚着扶手跑进楼底大厅,大厅门口给人异样的感觉,仿佛听见有人在唱歌,歌声在令人窒息的大厅里凄切回荡,听起来仿佛幽灵在低诉,仿佛在大海水深之处的无限痛苦、哀叹和怨愤。

    我硬着头皮闯过去,直到拉开大厅的门,外面的风“呼”地一下扑到脸上,仍然紧张得透不过气来。整个庭院黑黑的,我向看门人的小屋跌跌绊绊奔过去。午夜异常深沉,只有星星没有月光。宅子后阴沉沉的山峦,像披着法衣的法官一样威严。庭院黑魆魆的,当我看到前面小屋里亮起了微弱的光,便一下子有了胆量,大大地松了口气,方才真像中邪了。威虎蹲在门口,看到我过来,它懒懒地站起身,我立刻敲门。

    门开了,我急忙迈进去,把门掩上。站在穿着毛衫的郁青朴面前和手电筒的光亮下,这才感觉到安全。他看到我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有些奇怪,我说出是奶奶让我给他送来小太阳,他接过去,放到一旁。

    “平常老杨生炉火,屋里不太冷。瞧,这时候停电,一定是高峰用电超负荷了,线路出了问题。”他说,然后让我回去。

    我心神不宁,忐忑不安,害怕回去。“你不请我坐会儿吗?”

    “如果没有别的话要说,回去睡吧,已经很晚了。”

    我的牙齿打战。“求别赶我走,我害怕那又黑又大的屋子,如果杜嫂在还好,可现在——我不走!”我一边说一边上前抓住他的胳膊,好像他会体谅同情我,不要让我再回到104那扑朔迷离的大房子里。

    但他不客气地把我的手松开,昏暗中他的面孔冷酷无情。“葛巾艳,我最不想对你说出口的就是你曾经的诱惑!我是不会上钩的!让身体和灵魂一起堕落的结果,会比失去千万个芦雪湖更痛苦!尽管我还不是一名虔诚的信徒,可我相信还没等下到地狱就会品尝到的苦果有多可怕!如果你要在这里过夜,那我只有到庭院里站一宿。”

    面对他的指责,我羞愧极了,仿佛自己变成了坏女人。我一面有想哭的那种心情,一面感到一种痛苦的激动。“我不是那个意思,请原谅!因为我好害怕,在黑暗里我看到一张白脸,还听到唱歌的声音!”我大声喊道。

    “哦,是这么回事,一定是黑暗让你产生了错觉!”他的口气和缓下来。“不要害怕——”

    我打断他的话。“可是我——我不愿回去——我们换个位置——我留在这里你住到楼上。”

    他笑了。“小时候我也怕黑,不肯一个人上床睡觉,我妈就教我大声祷告:‘耶稣,我需要你!’这个法子很灵呢,果然不害怕了,你试试看。”

    当他用如此亲切轻松而不是嘲弄的口气说出来,我心里倒踏实平静下来。“好吧,我试试看。耶稣,我需要你!”话音刚落,房间一下子明亮起来。“现在我可以回去了。”

    他披上外衣,拿着手电筒送我回到楼底大厅,直到我关上门,他才转身回去。

    此后几天,我除了做饭、陪老人聊天,还会带着喜鹊“绅士”到庭院里走走,听郁青朴吹奏口琴,也有时坐在琴房里听他弹奏钢琴,听他用深厚、宽广的歌喉唱上一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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