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南城旧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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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河北把自己的书包扔给了虎子的时候，天色尚早。
刚下了课的两个人，一个将经史子集堆在自己的书案上，另一个收了半打黄草纸，在门外甩了甩小羊毫，小心翼翼的捋顺了毛笔的尖，收进笔袋子里，规规矩矩的放回了自己的破布包里。
相约而回。
离月明星稀还有好久，就算烟霞晚晴也还有段时间，赵河北走着走着，回头对跟在屁股后面闷不吭声的虎子招了招手，让他跟上自己的脚步。
赵河北要带着虎子去城西茶楼里看戏。
虎子不懂什么戏，但是东家少爷说要带着自己去城西最大的茶楼时，虎子心里对于金碧辉煌的憧憬终归打败了经史子集在脑子里还没忘记的影子，悻悻然，虎子连忙跟上赵河北的脚步，背着两个人的书包，快步跟了上去。
一个似主，一个似仆。
两人一前一后，踏进了惊梦楼。
“河北哥，这个惊‘萝’楼是茶楼啊，怎么名字像菜场一样”
声音愈小，因为看见赵河北一脸惊异的回过了头，盯着自己看，虎子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了什么话，可能是在人家门口说像菜场，丢了人罢。
可赵河北却回了头，看了看身后这个黑瘦少年，即便算是从小一起长到大，但赵河北还是对自己这个小兄弟的智商和见识着急，“人家叫惊梦楼，不叫惊萝楼。”
顿了顿。
“差了个秃宝盖。”
然后转回身，带着虎子继续走进了茶楼里。
青砖石梦醒，红瓦玉宇惊。
虎子第一次进惊梦楼，没惊讶于楼中的精致装潢，却心中生了个莫名其妙的想法。
这么大的房子要掌多少盏灯啊
虎子随着赵河北，坐到茶馆二楼，台左边不远的桌子旁。
小二看见两个小孩子坐下，以为是谁家孩子淘气过来捣乱，刚想过来撵，看到坐下的赵河北腰间无意中滑下来的玉佩，心中明了这富家公子的身份，悄声细语，点头哈腰的颠了过来。
“两位小爷，喝什么茶，小店”
话刚开口，赵河北从自己荷包里拿出一块碎的不能再小的银子，轻巧的落在桌边，背着身对小二说：“白水，瓜果。”
不喝茶
赵河北喝茶尿炕
小二收了银子，笑呵呵的给两个孩子张罗瓜子花生去了，银子块儿小，半两怎么也顶过五百大钱儿了。
虎子对于吃喝什么完全不在意，坐在板凳上，四处张望着。
赵河北以为虎子第一回进惊梦楼还在感觉着新鲜，却不知道，虎子只是在找，这大房子里，到底哪些地方放了蜡烛杆子和油灯。
对于两位小爷这个称呼赵河北还是很满意的，虽然虎子穿着百家衣，红着脸蛋，但也没那么寒酸，至少读了两年书了的兄弟二人，过了撒尿和泥的年纪。
尽管虎子脑子没自己灵光。
八岁的虎子跟着八岁的赵河北第一次在茶楼里看戏，戏名都不知道，倒是找了半天蜡烛台之后，认认真真饶有兴趣的听进了戏里，其实虎子也听不懂酸腐戏文和绕嘴的调子，不禁想起大哥那年回家给他们哼的两句南方小调。
类比之后，倒不觉得咿咿呀呀有什么不妥了。
痛痒无疾而终。
今天春天来得早，老人说这叫两头春，小伙子大姑娘赶着今年赶紧娶了嫁了，能生一炕胖娃娃。
春风吹的一天比一天暖，脱了袄，能毫不费力的弯腰看地上冒出的绿尖尖了，可是虎子娘总是在百家衣外给虎子套上一件羊皮坎肩，再挂上虎子的书包，才让他去找赵河北上学堂。
虎子一直觉得，春捂秋冻是活遭罪来着。
读了两年经史子集的虎子算得上认两个大字，算盘在爹的认真教导，或者说鞋底和腰带之下也打的马马虎虎。
做了酒楼老板的赵掌柜，把堂案都交给吴把头夫妇，吴把头在前面指挥着店里的三个跑堂，虎子娘在后面帮厨，偶尔亲自上手以应急客流大的时候，每个月赚的银子如数给赵掌柜，赵掌柜再分红给夫妇二人，不藏私心。
当然，杂货铺子也没说就这么不开了，吴海娶了媳妇之后，莫名其妙的在赵掌柜手里接过了杂货铺，也饶是初生牛犊，愣是赚了几笔大生意，后来也坦然来着。
而甩掉所有生意的赵掌柜，听说，染了玄黄之术。
此事也是在某日吴把头，现在叫吴掌柜，夜半和吴海两人小酌的时候，无意中被二儿子虎子听见的。
虎子当然不懂什么玄黄之术，以为是普普通通的岐黄医术而已，也不曾当回事。
却不知，偶然得到几张仙丹药方的赵掌柜，闭门造车，真的弄出了舒筋活络延年益寿洗髓伐骨的丹药来。
当然，匹夫无罪的道理，人精赵掌柜自然懂，只当做仙丹二字从没在人生里出现过，却也当真不敢以身试药。只当每天翻翻账目，溜溜鸟，过得清闲而已。
这仙丹金石之类，也被藏在宅子角落，任凭惹了尘埃。
而此时一出戏罢了，赵河北两只手掸了掸身上落的少许瓜子皮屑，看了看还盯着台前台后中间那帘子的虎子，拍了一把后脑勺，带后者走出了茶楼。
虎子跟紧，背着两个书包，对赵河北一副好吃懒做二世祖的模样不以为然。只是，心中还惦念着那能点那么多蜡烛的屋子和台上敲着小鼓拉了二胡唱着戏的戏子们。
新鲜，新奇。
按理说，做了酒楼掌柜的吴家怎么也买得起绸缎衣服给虎子穿，再不济干干净净整整洁洁的布衣总是能买上五六件换着穿的，可这虎子，总把墨汁滴在身上，又经常不经意身前背后能靠在自己刚写完的作业上，染了好大的墨迹。虎子娘咬咬牙，不理会吴掌柜的脸面，自作主张，让虎子穿了这破衣服，一年两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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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下了课的两个人，一个将经史子集堆在自己的书案上，另一个收了半打黄草纸，在门外甩了甩小羊毫，小心翼翼的捋顺了毛笔的尖，收进笔袋子里，规规矩矩的放回了自己的破布包里。
相约而回。
离月明星稀还有好久，就算烟霞晚晴也还有段时间，赵河北走着走着，回头对跟在屁股后面闷不吭声的虎子招了招手，让他跟上自己的脚步。
赵河北要带着虎子去城西茶楼里看戏。
虎子不懂什么戏，但是东家少爷说要带着自己去城西最大的茶楼时，虎子心里对于金碧辉煌的憧憬终归打败了经史子集在脑子里还没忘记的影子，悻悻然，虎子连忙跟上赵河北的脚步，背着两个人的书包，快步跟了上去。
一个似主，一个似仆。
两人一前一后，踏进了惊梦楼。
“河北哥，这个惊‘萝’楼是茶楼啊，怎么名字像菜场一样”
声音愈小，因为看见赵河北一脸惊异的回过了头，盯着自己看，虎子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了什么话，可能是在人家门口说像菜场，丢了人罢。
可赵河北却回了头，看了看身后这个黑瘦少年，即便算是从小一起长到大，但赵河北还是对自己这个小兄弟的智商和见识着急，“人家叫惊梦楼，不叫惊萝楼。”
顿了顿。
“差了个秃宝盖。”
然后转回身，带着虎子继续走进了茶楼里。
青砖石梦醒，红瓦玉宇惊。
虎子第一次进惊梦楼，没惊讶于楼中的精致装潢，却心中生了个莫名其妙的想法。
这么大的房子要掌多少盏灯啊
虎子随着赵河北，坐到茶馆二楼，台左边不远的桌子旁。
小二看见两个小孩子坐下，以为是谁家孩子淘气过来捣乱，刚想过来撵，看到坐下的赵河北腰间无意中滑下来的玉佩，心中明了这富家公子的身份，悄声细语，点头哈腰的颠了过来。
“两位小爷，喝什么茶，小店”
话刚开口，赵河北从自己荷包里拿出一块碎的不能再小的银子，轻巧的落在桌边，背着身对小二说：“白水，瓜果。”
不喝茶
赵河北喝茶尿炕
小二收了银子，笑呵呵的给两个孩子张罗瓜子花生去了，银子块儿小，半两怎么也顶过五百大钱儿了。
虎子对于吃喝什么完全不在意，坐在板凳上，四处张望着。
赵河北以为虎子第一回进惊梦楼还在感觉着新鲜，却不知道，虎子只是在找，这大房子里，到底哪些地方放了蜡烛杆子和油灯。
对于两位小爷这个称呼赵河北还是很满意的，虽然虎子穿着百家衣，红着脸蛋，但也没那么寒酸，至少读了两年书了的兄弟二人，过了撒尿和泥的年纪。
尽管虎子脑子没自己灵光。
八岁的虎子跟着八岁的赵河北第一次在茶楼里看戏，戏名都不知道，倒是找了半天蜡烛台之后，认认真真饶有兴趣的听进了戏里，其实虎子也听不懂酸腐戏文和绕嘴的调子，不禁想起大哥那年回家给他们哼的两句南方小调。
类比之后，倒不觉得咿咿呀呀有什么不妥了。
痛痒无疾而终。
今天春天来得早，老人说这叫两头春，小伙子大姑娘赶着今年赶紧娶了嫁了，能生一炕胖娃娃。
春风吹的一天比一天暖，脱了袄，能毫不费力的弯腰看地上冒出的绿尖尖了，可是虎子娘总是在百家衣外给虎子套上一件羊皮坎肩，再挂上虎子的书包，才让他去找赵河北上学堂。
虎子一直觉得，春捂秋冻是活遭罪来着。
读了两年经史子集的虎子算得上认两个大字，算盘在爹的认真教导，或者说鞋底和腰带之下也打的马马虎虎。
做了酒楼老板的赵掌柜，把堂案都交给吴把头夫妇，吴把头在前面指挥着店里的三个跑堂，虎子娘在后面帮厨，偶尔亲自上手以应急客流大的时候，每个月赚的银子如数给赵掌柜，赵掌柜再分红给夫妇二人，不藏私心。
当然，杂货铺子也没说就这么不开了，吴海娶了媳妇之后，莫名其妙的在赵掌柜手里接过了杂货铺，也饶是初生牛犊，愣是赚了几笔大生意，后来也坦然来着。
而甩掉所有生意的赵掌柜，听说，染了玄黄之术。
此事也是在某日吴把头，现在叫吴掌柜，夜半和吴海两人小酌的时候，无意中被二儿子虎子听见的。
虎子当然不懂什么玄黄之术，以为是普普通通的岐黄医术而已，也不曾当回事。
却不知，偶然得到几张仙丹药方的赵掌柜，闭门造车，真的弄出了舒筋活络延年益寿洗髓伐骨的丹药来。
当然，匹夫无罪的道理，人精赵掌柜自然懂，只当做仙丹二字从没在人生里出现过，却也当真不敢以身试药。只当每天翻翻账目，溜溜鸟，过得清闲而已。
这仙丹金石之类，也被藏在宅子角落，任凭惹了尘埃。
而此时一出戏罢了，赵河北两只手掸了掸身上落的少许瓜子皮屑，看了看还盯着台前台后中间那帘子的虎子，拍了一把后脑勺，带后者走出了茶楼。
虎子跟紧，背着两个书包，对赵河北一副好吃懒做二世祖的模样不以为然。只是，心中还惦念着那能点那么多蜡烛的屋子和台上敲着小鼓拉了二胡唱着戏的戏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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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说，做了酒楼掌柜的吴家怎么也买得起绸缎衣服给虎子穿，再不济干干净净整整洁洁的布衣总是能买上五六件换着穿的，可这虎子，总把墨汁滴在身上，又经常不经意身前背后能靠在自己刚写完的作业上，染了好大的墨迹。虎子娘咬咬牙，不理会吴掌柜的脸面，自作主张，让虎子穿了这破衣服，一年两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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