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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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注定是个不平凡的夜。
徐国都城“泰城”离海岸线并不算远，出城往东不到十里路就是海边了。为了应对周边国家以及海盗的侵扰，徐国在海岸边建立了一只船队，以一个无名的小渔村为据点，逐渐发展成名为“北沙”的港口。
泰城原本即将关闭的城门中，窜出三匹奔马。马蹄在碎石路上发出索索的声响，一路往东面疾驰。
奔走在最前面的白马上，骑乘者同样是一袭白衣的青年人。他眉目清秀，看起来有些廋弱。但就是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年轻人，眼中却闪动着异彩。
兴奋、激动、忐忑、好奇、敬畏。复杂的情绪在他眼中弥漫，不论怎样，他都要亲眼去看看刚才那颗落下来的星星。
星陨，在历史上也不是没有过，而且有的时候还会出现“星陨如雨”的现象。但从来没有一次，距离他如此接近。按照他的推断，那颗星辰落下之处，离泰城不超过五十里。
泰城东面十里路是北沙港，从那里出海的话，很快就能赶到星陨之处。
“公子、公子！”后面的仆童高喊，“请慢一点”
“公子长庚究竟是怎么回事，就算君上封他为少史，也不用如此拼命吧？”跟仆童同行的是个三十岁出头的壮汉，一脸的络腮胡子，立体的五官看起来有几分戎狄的血统。
仆童白了壮汉一眼。
“你这是怎个说法？公子乃前代国君血脉，也是如今君上的亲弟弟，不是你这外人可以随意评判的。而且公子天赋奇才，受封少史堂堂正正，这次出城也是观星的需要。”
听仆童说“外人”，壮汉不置可否地轻哼，没有再说话。
如今，天子所册封的诸侯分布在中原和东部沿海地带，对于南面、西方和北部所知甚少。中原地带的人称西部的民族为“戎”，北部为“狄”，南面为“蛮”，东方诸岛则为“夷”，都略带轻视和鄙夷的色彩。不过在战争和贸易的交流中，也常常会有其他民族来到中土，不过只有极个别的才会选择留下来。
这个壮汉的父辈就是留下来的外邦人，一般中原人都称其为“外人”。即便母亲是中原人，但他显著带着西域血统的外貌，在这少见异域民族东部地带依然被叫做“外人”。
十里路不长，在天色转暗之前，他们来到了北沙港。
北沙港由渔村改建，占地不大，可承载五十人的战船共三十艘，在周边国家中，这算是很强的一股海上力量。
“开门，开门！”
北沙港的兵士在火把的映照下看清了青年的相貌，赶紧招呼其他人开门。前代的徐君也就那么几个儿子，这些普通兵士的重要职责之一就是要认识那些人的脸。
“备船，我要出海！”
木栅栏的大门开启之后，青年直截了当地丢下一句话就冲停泊的战船走去。
“见过公子。”港口的总将端着个碗三两步走过来，他刚准备叫伙夫再往碗里加点肉，结果正好撞见眼前这一幕。他知道这个廋弱的青年不像看起来那么缺乏力量，或许对方是没有身体上的力量，但血脉却是另一种更强大的力量。“不知公子何故突然要出海？”
“你没看见？星星落下来了，我要去找！”
总将愣了片刻，跟身旁的人互相对视几眼，从其他人的眼神中，传来的同样是莫名其妙的眼神。
“公子，你说的陨星，先前末将也看见了。若是地上也罢了，但掉进海里的星星，怎么可能找得到？”
“那你就别管了。就算找不到，我也要试试，万一那些星星轻得能浮在海面上呢？”
总将叹了口气。“明白了，不过没有君上的虎符，谁也不能擅动这些战船。”他稍微顿了一顿，“公子你看这样可好，我这边正好还有一艘二十人的小船，如果不”
“那就这个，我们赶紧出发！”总将还没说完，青年就打断了他，接着又补了一句，“你也来，带上十几个人。”
总将心想我自然是要去，否则让你们这几个公子跑掉了，万一有什么责任我可承担不起。“请稍等，我这就准备。”
这个名叫长庚的青年人抬头看向天空。天色比刚才要深了一些，不过夜幕还没有完全降临。天穹之上闪耀着无数星辰，对于这些星星，长庚了如指掌。他从小随师父学习天象，如今闭着眼都能数出那些星辰的名字，随手就能指出它们的位置。
但
“不对，不对啊。”
站在船头的时候，他终于开始喃喃自语。
“师尊，什么不对？”仆童此时正站在长庚的身后，一双大眼睛不解地看着自己师父的背影。他平日里在别人面前称呼长庚为“公子”，只有在这样两人独处或者学习的时候，他才会称其为“师尊”。
长庚没有回答。他望着漫天的星辰，看了一遍又一遍，放佛在数着自家宝库中的珍宝。突然，他转过头看了仆童一眼。“你可知陨星？”
“是的，师尊。天上时不时就会有星辰陨落下来，对于这种陨落的星辰，我们称作陨星。这是您教给我的。”仆童老老实实回答。
“这也是我的师父教给我的。”长庚重新把视线投向天空，“但我发现有一个问题。天上的星辰，我每一颗都很熟悉，但星辰陨落之后，我却找不到缺失的星星。”
他转过身，伸手指着天空。
“如果天上的每一颗星辰都还在，那么陨落的星星又是从哪里来的？”
仆童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师父，半晌才支支吾吾地红着脸说：“不不知道。师父，我不知道。”
长庚摇头。“别说是你，就连我也不明白。每个朝代、每个国家的天文官都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这不是很奇怪吗？”
“师父，的确很奇怪。”
“所以我想，这些落下来的会不会并非星辰。”海上风浪开始变大，长庚紧紧扶着船头。
“可是师父，如果不是星星，又会是什么呢？”
“这就是要想去查证的。我想要去看看，这些掉下来的究竟是什么。”在泛着咸味的空气中，长庚深呼吸。他不知道，几乎同一时刻有人在跟他同样深呼吸，而且那人之后会与他结下很深的渊源。
“根据前人的总结，那些星星在落下来之后会化作石头，不再发光。我推测，神明的身体就是会发光的石头构成的，陨星则是他们因为怜悯世人留下的眼泪。这些眼泪具有神性，进入凡间之后，眼泪的精魂会化作不凡之人降世，而眼泪本身则失去神性化做石头。”长庚想了一会才说。“但这只是我自己的推测，也不知道事实如何。”
仆童愣了一会，眼中亮起光彩。“师父，你说的太好了！或许真的是这样！”
长庚微微笑了笑，没有说什么，眼睛继续望着星辰陨落的方向。
“所以，我们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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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国都城“泰城”离海岸线并不算远，出城往东不到十里路就是海边了。为了应对周边国家以及海盗的侵扰，徐国在海岸边建立了一只船队，以一个无名的小渔村为据点，逐渐发展成名为“北沙”的港口。
泰城原本即将关闭的城门中，窜出三匹奔马。马蹄在碎石路上发出索索的声响，一路往东面疾驰。
奔走在最前面的白马上，骑乘者同样是一袭白衣的青年人。他眉目清秀，看起来有些廋弱。但就是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年轻人，眼中却闪动着异彩。
兴奋、激动、忐忑、好奇、敬畏。复杂的情绪在他眼中弥漫，不论怎样，他都要亲眼去看看刚才那颗落下来的星星。
星陨，在历史上也不是没有过，而且有的时候还会出现“星陨如雨”的现象。但从来没有一次，距离他如此接近。按照他的推断，那颗星辰落下之处，离泰城不超过五十里。
泰城东面十里路是北沙港，从那里出海的话，很快就能赶到星陨之处。
“公子、公子！”后面的仆童高喊，“请慢一点”
“公子长庚究竟是怎么回事，就算君上封他为少史，也不用如此拼命吧？”跟仆童同行的是个三十岁出头的壮汉，一脸的络腮胡子，立体的五官看起来有几分戎狄的血统。
仆童白了壮汉一眼。
“你这是怎个说法？公子乃前代国君血脉，也是如今君上的亲弟弟，不是你这外人可以随意评判的。而且公子天赋奇才，受封少史堂堂正正，这次出城也是观星的需要。”
听仆童说“外人”，壮汉不置可否地轻哼，没有再说话。
如今，天子所册封的诸侯分布在中原和东部沿海地带，对于南面、西方和北部所知甚少。中原地带的人称西部的民族为“戎”，北部为“狄”，南面为“蛮”，东方诸岛则为“夷”，都略带轻视和鄙夷的色彩。不过在战争和贸易的交流中，也常常会有其他民族来到中土，不过只有极个别的才会选择留下来。
这个壮汉的父辈就是留下来的外邦人，一般中原人都称其为“外人”。即便母亲是中原人，但他显著带着西域血统的外貌，在这少见异域民族东部地带依然被叫做“外人”。
十里路不长，在天色转暗之前，他们来到了北沙港。
北沙港由渔村改建，占地不大，可承载五十人的战船共三十艘，在周边国家中，这算是很强的一股海上力量。
“开门，开门！”
北沙港的兵士在火把的映照下看清了青年的相貌，赶紧招呼其他人开门。前代的徐君也就那么几个儿子，这些普通兵士的重要职责之一就是要认识那些人的脸。
“备船，我要出海！”
木栅栏的大门开启之后，青年直截了当地丢下一句话就冲停泊的战船走去。
“见过公子。”港口的总将端着个碗三两步走过来，他刚准备叫伙夫再往碗里加点肉，结果正好撞见眼前这一幕。他知道这个廋弱的青年不像看起来那么缺乏力量，或许对方是没有身体上的力量，但血脉却是另一种更强大的力量。“不知公子何故突然要出海？”
“你没看见？星星落下来了，我要去找！”
总将愣了片刻，跟身旁的人互相对视几眼，从其他人的眼神中，传来的同样是莫名其妙的眼神。
“公子，你说的陨星，先前末将也看见了。若是地上也罢了，但掉进海里的星星，怎么可能找得到？”
“那你就别管了。就算找不到，我也要试试，万一那些星星轻得能浮在海面上呢？”
总将叹了口气。“明白了，不过没有君上的虎符，谁也不能擅动这些战船。”他稍微顿了一顿，“公子你看这样可好，我这边正好还有一艘二十人的小船，如果不”
“那就这个，我们赶紧出发！”总将还没说完，青年就打断了他，接着又补了一句，“你也来，带上十几个人。”
总将心想我自然是要去，否则让你们这几个公子跑掉了，万一有什么责任我可承担不起。“请稍等，我这就准备。”
这个名叫长庚的青年人抬头看向天空。天色比刚才要深了一些，不过夜幕还没有完全降临。天穹之上闪耀着无数星辰，对于这些星星，长庚了如指掌。他从小随师父学习天象，如今闭着眼都能数出那些星辰的名字，随手就能指出它们的位置。
但
“不对，不对啊。”
站在船头的时候，他终于开始喃喃自语。
“师尊，什么不对？”仆童此时正站在长庚的身后，一双大眼睛不解地看着自己师父的背影。他平日里在别人面前称呼长庚为“公子”，只有在这样两人独处或者学习的时候，他才会称其为“师尊”。
长庚没有回答。他望着漫天的星辰，看了一遍又一遍，放佛在数着自家宝库中的珍宝。突然，他转过头看了仆童一眼。“你可知陨星？”
“是的，师尊。天上时不时就会有星辰陨落下来，对于这种陨落的星辰，我们称作陨星。这是您教给我的。”仆童老老实实回答。
“这也是我的师父教给我的。”长庚重新把视线投向天空，“但我发现有一个问题。天上的星辰，我每一颗都很熟悉，但星辰陨落之后，我却找不到缺失的星星。”
他转过身，伸手指着天空。
“如果天上的每一颗星辰都还在，那么陨落的星星又是从哪里来的？”
仆童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师父，半晌才支支吾吾地红着脸说：“不不知道。师父，我不知道。”
长庚摇头。“别说是你，就连我也不明白。每个朝代、每个国家的天文官都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这不是很奇怪吗？”
“师父，的确很奇怪。”
“所以我想，这些落下来的会不会并非星辰。”海上风浪开始变大，长庚紧紧扶着船头。
“可是师父，如果不是星星，又会是什么呢？”
“这就是要想去查证的。我想要去看看，这些掉下来的究竟是什么。”在泛着咸味的空气中，长庚深呼吸。他不知道，几乎同一时刻有人在跟他同样深呼吸，而且那人之后会与他结下很深的渊源。
“根据前人的总结，那些星星在落下来之后会化作石头，不再发光。我推测，神明的身体就是会发光的石头构成的，陨星则是他们因为怜悯世人留下的眼泪。这些眼泪具有神性，进入凡间之后，眼泪的精魂会化作不凡之人降世，而眼泪本身则失去神性化做石头。”长庚想了一会才说。“但这只是我自己的推测，也不知道事实如何。”
仆童愣了一会，眼中亮起光彩。“师父，你说的太好了！或许真的是这样！”
长庚微微笑了笑，没有说什么，眼睛继续望着星辰陨落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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