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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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8年3月4日,早7:00,大灾变第三天

    今天h市的阳光格外的好,由于地狱势力逼近到了内陆防线,现在沦陷区反而没有了阴云密布。

    这是一栋小而温馨的屋子,或许是它过于小,半人巨猿们居然忘记把它踏毁。

    屋内很干净,陈设整齐而有格调,房门和窗户开在一面墙上。对面摆着一张小床,床的上方贴着旧时的海报。

    门是紧闭着的,而明媚的阳光从窗户射入,因为丁达尔效应显现出了许多灰尘。

    窗户下面是一张桌子,略微有点旧了,上面铺着一层厚玻璃,玻璃下面是许多照片。有些是老式的黑白照,有些则是彩色的。有些是全家福,有些是个人照。

    原本平白无奇的小屋,因为那束阳光变得非常梦幻。如果有文艺的摄影师在这里,一定会拍下来,并且名字一定是:岁月静好。

    百里守约和衣卧在小床上,盖着花木兰的上衣。

    阳光照在他的身上,仿佛有点刺眼,他挤了挤眼睛。

    “妈,饭做好了没?”

    守约翻了个身,面朝墙,背对着阳光。

    “妈?”

    守约揉了揉眼睛,突然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他靠着墙坐了起来,心中突然升起巨大的悲恸。

    他抱着腿,慢慢的瘫软在了床上。

    鼻子一酸,眼泪簌簌而下。

    原来我的父母已经死去了啊。

    他的大脑一下子炸开了,脑中乱哄哄一片,过去的纷纷扰扰病毒一样在脑海中闪现。

    他的头慢慢的靠在腿上。

    呼吸都放的很缓。

    据说有的人在失去挚爱时并不会表露过多的情感。只是在一段时间以后,突然记起噩耗,然后悲痛到不能自持。

    守约紧闭着双眼,沉沉的仿佛要睡去。

    很长时间以后,他仿佛闻到一股香味。是那种淡淡的女子的体香。

    他抓起身上披着的衣服,定睛一看,才想到这是花木兰的衣服。

    那她人呢?

    守约环顾四周并未发现木兰的踪影,他放下静谧之眼。

    脑海中顺时映出了附近的景象。东边没有,西边没有,南边没有,北边也没有。

    守约收起静谧之眼,从床上跃起。他把头埋进花木兰的衣服里,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后慢慢将花木兰的衣服叠好收到背包中。

    守约看了看小屋里的陈设,然后将干粮和水装进背包。

    这时他注意到桌子上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守约兄弟,眼下正是用人之际,借花木兰一用——刘季。”

    守约收起纸条,攥起拳头,沉声念了一句:刘邦,很好。

    随后他环顾四周,见没什么需要的东西后,便推开房门。

    此时的h市,相比大灾变之前要安静许多。

    守约走出房门,空气竟说不上来的清新。

    他点上支烟,背着枪,慢慢走在h市的街道上。

    如果不是地上的斑斑血迹,他估计会认为这只是地震之后。

    路上他发现了一个垮塌的超市,各种商品凌乱的滚到地上。

    守约从这里面翻了翻,找到一些罐头,酒,当然少不了烟。

    守约的烟瘾是在上大学的时候染上的,那时候他刚失恋,向周围吸烟的舍友要了根烟。

    舍友很认真的教他吸烟,毕竟之前守约没有吸过这玩意——真不知道这是好友还是损友。

    很快守约就比他舍友吸烟还勤——可能那时的他心情忧郁的紧。

    收拾好了东西以后,守约按照自己的记忆往回走,终于走到了他大灾变之前的家,也就是他父母的坟墓所在。

    守约放下背包,就这样坐在墓前的空地上。

    由于这里是居民区,死的人极多,经过这两天的腐烂,味道非常冲。

    守约皱了皱眉,不过他也没计较这些。

    他点燃一支烟,随后把它倒插在墓前。然后守约拧开酒盖,撒了一行。

    守约又拿起酒瓶,试着喝了两口。他酒量小,啤酒还可以试着喝一点,但白酒就算了,说着脸就红了起来。

    守约感到眼眶有点温热,拿手一擦才知道不知不觉里又流泪了。

    他赶紧又喝了两口,由于喝的太急,咳嗽了起来。

    守约小时候是比较喜欢哭的,他是个很感性的人。无论是激动还是悲伤都很容易引出他的泪水。

    记得小时候有次上英语课,英语老师提问他问题。由于只讲了一遍他还在走神,所以回答不出老师的问题。他一急,眼泪就那么掉了下来。

    有时候并不是守约想哭——成年人又不是小孩子,小孩子可以用哭泣换来安慰换来奖励,换来免除惩罚。成年人用换来什么呢?除了他人的讥诮和鄙视什么都换不来。

    可是守约那样睁着眼,说着话,慢慢的声音就颤抖了起来,慢慢的眼泪就流了下来——他也不想哭啊,他并没有向他的泪腺下达“给我哭”这个指令啊,可眼泪就是那么掉下来了。

    可能是泪腺太发达吧,也可能是情到深处自然流下。这应该是守约比较敏感的关系,别人冷眼相待的一些事情到他这里可能成为了极其感动的举动。

    守约的童年过得并不好,父亲经常喝大酒,经常发脾气,经常因为一些很小的事殴打守约和母亲。

    或许童年就是这样,从来没有被人好好对待过。以至于后来一有人对他好,他就觉得自己配不上这种好,于是异常的感动。

    就在大灾变前夜,就在天使降临之前,他刚刚和父亲吵了一架。

    父亲因为生意上的失败,一直郁郁寡欢。人变得异常挑剔,饭做的咸了,汤做的淡了,就要沉着脸骂人。

    父亲可能也是不容易吧,太多的压力垒在他身上,身边又没有依靠的人。心里有些不甘有些委屈也无处诉说。

    可能就是这么憋着,把他给憋出病了。守约是无暇听他骂自己的,父亲只能去骂母亲。骂她是农村妇女什么都不懂,骂她支的一些招都是烂招。

    骂着骂着就开始后悔,后悔人生里做过的所有的错误决定,仿佛当时按照另一种思路做了,就马上富贵起来。

    守约想,哪有这么简单,哈佛大学的研究表明人的一生平均有7次改变人生的重大机遇,去掉少年的那次和老年的那次,还有5次机会。

    每个人都有5次重大机遇,可是世界上的伟人却没几个。事实上,谁没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过,可是那一步之遥就是跨不过去。

    有句名言不是这么说的吗?“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历史上有一半的人会成为伟人。”当你站在历史的十字路口,你又怎知要怎样做才是对的。

    魄力,两个字写出来容易,真的有可不容易。

    守约看不惯父亲那个样子,他明明是肚子里憋着一股火,找茬把它发出来。

    可是凭什么我个母亲就应该成为你发脾气的受体呢?我们也是人,我们不是受气包。

    守约一开始还以为父亲教训的是,以为他年长于自己,在人生阅历经验方面比自己丰富,也就那样听着,受着。

    华盛顿的一句话也在这里起了作用:“我在孩童时,感觉父亲是最厉害的人;少年时,感觉父亲是最愚蠢的人;再后来,我觉得父亲还是比较厉害的。”

    可是守约后来发现不是那样,他父亲不读书,也不是什么功成名就之辈。他只是走运年长了自己几十岁,其实在很多问题的见解上不一定比守约清楚。

    于是守约一门心思和父亲对着干,并不是与父亲对着干能获得什么好处,而是哪怕他吃再大的亏也要和父亲对着干。

    就像渴望独立的美帝与宗主国英杰的战争一样,明明听你的话会得到很多好处,可我宁愿不要这些好处也要和你打。

    在诸多的上一辈和下一辈的关系中,父与子的关系是最特别,最微妙,最值得探讨的。许多的书籍、电影和文化作品都反应了这种关系。

    现在,喝的微醺坐在墓碑前的守约。有点后悔了。

    父亲本身只是初中学历,他又怎么知道如何塑造孩子的人格,他哪里知道什么家训家风。

    他受限于时代,已经做到了他能做到的一切。

    他又想到了母亲,那个真正只有小学学历的农村妇女。因为母亲没读过多少书,很多事情都辨不清真假。

    只知道一个劲的嘱咐:“碳酸饮料喝了对身体不好,不要老是吸烟,别熬夜什么的。”

    碳酸饮料的谣言早就在网上被人揭露了。可是守约又懒于向母亲解释,只是板起脸来,母亲就吓得不敢说话了。

    还记得母亲已经很多年没有出过远门,大灾变之前,提出她想去守约读书的京都看看。

    她一直很多天都在念叨这件事,一开始是想一家三口一起去京都,后来父亲不想去。

    她便说她和守约娘儿俩去。她一连几天都在筹备这件事,还专门洗了衣服,还拿出许久不穿的很贵的鞋子。

    后来守约和父亲吵架,母亲问及这件事的时候,守约回了一句:“去什么去。”

    当时守约只记得母亲有些落寞的离开了。

    哪成想那天竟是永别。

    想到到死母亲都没能去成念念不忘的京都,守约一下子跪在地上,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爸爸妈妈”

    “对不起!”

    守约大声喊出这些话,哽咽不成语。

    迟来的这句道歉,或许身处阴间的父母永远也听不到了。

    此时最后一缕残阳挂在空中,嚎啕大哭的少年在墓碑前跪的不成样子。

    世间最痛心的事,莫过于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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