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道士连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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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彔是个无所事事的老道士，盖因其年纪大了，辈份又长，不便于与三仙观的弟子们争管事务，所以，他的闲暇时间非常多，逍遥散人不过如是。况且他的武功又高，凭他如登石阶般的上下斫琴峰就可以看得出来，所以，三仙观的一众道侄道孙们皆把他当作神仙供养着。
神仙的日子是幸福清闲的，可我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因为我再也睡不了日上三竿的好觉了。每天狗还没睡、鸡还没醒、阴阳生化之时，他就强行把我从被窝里拉起随他一起端坐在斫琴峰顶吸纳天地之灵气、摄取自然之精华。
“师父，太早了，我还没睡够呢？”我闭着眼睛说道。
“凌晨子时，阴气转衰，阳气渐生，正是练功的好时机。”
“师父，夜寒雾重，劳筋动骨，易致风邪。“
“收敛阳气，闭拘外邪，正气存内，邪不可侵。“
“师父，安生之本，必资于食，我们先吃完早饭再练吧。”
“食积脏腑，五内不和，气血不畅，六脉不通。“
“师父，可我肚子一饿，就没力气练功啊！”
“万物精气乃天赐仙肴，故食补不如天补。”
“师父，好冷啊！”我从床上坐起来道。
“制心一处、凝神屏息、形神合一、谨守虚无、畅达真气，运转一个小周天后身体就发热了。“
好吧，他是师父，我辩不过他，于是，我半眯着眼缝起床，走到屋外的一块大石上坐下，开始装模作样的运功，可他却径直走过来，单手拽着我的衣领将我提溜到北面峰崖边一座细高的石头上丢下，然后前进两步走到崖边盘腿坐下，闭目入定。坚硬不平的石头撞疼了我的屁股，彻骨的寒意迅速从石面导入尾椎骨直窜入我的五脏之主，百体之宗。我睁眼看着眼前波谲云诡的重重朝雾瞬间惊跑了瞌睡，立马将大腿根部的肌肉化作数个榫卯紧紧的定在石面上，半寸也不敢挪动一下，然后闭紧双眼，半丝眼缝儿也不敢睁开一下，生怕一个不小心真的跌下峰去做了三仙观的福德正神。
连彔是个严肃认真的坏师父，每次练完内功心法，他又开始监督我跑山。所谓跑山，就是由他拣选一处沟壑、山涧、乱石杂错的山坡，在两炷香的时间内跑到他规定的高度，如果完成不了则继续练习，不得休息。可恨他轻功高绝，几个转纵就到了半山腰，盘腿端坐，点燃和合香，专心看我跑山。可怜我跋山涉水、翻石越涧、劈荆斩棘，费劲平生所学外加吃奶的劲儿终于赶到了他的面前，却总被他轻轻松松的提溜回山下，然后命令我重跑一趟，否则，当天就没得吃喝。
人类为了满足五脏六腑的强烈欲望，总能在频临绝望的关头从自身迸发出无限的潜能。没出三两日，我就找到了跑山的技巧，在相邻的大石间发力飞窜，利用树枝的弹力在林间连续腾跃，运用木棒的撑力将自己弹送过涧，终于能够准时的到达了终点。可兴奋的劲儿还没在被窝里捂热，第二天就被他加大了跑山的难度，首先是在时间上减为一柱半香、一炷香、半柱香，然后是增加山的高度，再然后是在小腿上捆绑沙袋，沙袋的重量再累次增加。后来，我总结出了一个偷懒的经验，每到密林深处即卸掉沙袋，然后在出林时再重新绑上，临近终点时，再装作气喘吁吁的样子，如此，终于轻松了几日。许是被他发觉了这个小伎俩，很快，他就找来了一个三仙观的小弟子陪我跑山。
“小师叔祖，加快脚力啊！”萧含真门下大弟子陈标嵋的得意首徒刘玄庭在前面高声喊我道。
听到这个称谓我就心窝一口闷气，本还嘲笑连彔是萧含真的师祖的关门小徒弟，没想到他只是萧含真请来的镇山之神，他们在渊源上竟然完全没有任何关系，反观自己，倒成了他人的关门小弟子，所以，每次听到这个比我还大两岁的刘玄庭喊我师叔祖的声音，我就浑身不自在，活似自己在猛抽自己的脸。
“刘玄庭，你跑那么快干嘛？”
“太师叔祖亲令我陪你跑山，我当然要努力表现了。”
“他又不是你师父，你那么卖力的表现干嘛？”
“哪天他老人家一高兴，传我个三招两式，我就可以名扬江湖了！”
“你想跟他学习武功就自己跑快点吧，不用拉上我。”
“那不行，小师叔祖表现不好，太师叔祖会责怪我没有尽力督促小师叔祖的。”
“你就这么想让他教你武功吗？”
“当然！掌观师祖曾经说过，太师叔祖是隐世的剑学高手。当年他曾一人单挑锦衣卫一百二十八将，只身从东厂看管的牢狱里救人，师祖当年也是偶幸获其点拨剑术迷津才得在中原名剑大会上名列第三十六位。太师叔祖仙姿飘摇，居无定所，是师祖五年前在南阳府偶遇到他老人家，为感念当年指点之恩，好话说尽才留得住他老人家定居在三仙观，也才能够每日在他面前尽孝。如今他老人家钦点我陪你跑山，如此良运，我当然要好好把握了。”
“什么尽孝？我看是萧含真那老狐狸想找个武功高强的人来装点门面吧！“
“本朝开国太祖皇帝礼待龙虎山正一道，约束其他宗派，致使全真道被分裂成七真派或五祖派，即使有武当派通微显化真人获得推崇，亦难复昔年大统之盛况。“
“所以，你就想练好武功，扬名江湖，然后复兴全真道吗？“
“弟子明志！“
“太祖黄帝明诏，有正一天师世代掌管道教，你小子还是死了这份心吧！“
“事在人为，太祖皇帝以乞丐之身尚能一登大统，何况吾等方外之人乎！“
“好好好，你小子，有志气！为了你的江湖大梦，我尽力吧。”
“谢小师叔祖体谅！”
据说此小子的资质不错，入观三年，武功已居师门同辈道友之首。萧含真现在让他跟随着连彔老道学艺，大有助其参加十年后的中原名剑大会的意头，或许未来着其一掌三仙观也未可知，我总不能因为自己无志而拖累他人吧，况且，我也不能真做个被晚辈瞧不起的长辈吧，不得已，我只好加快了脚程。
每日的子、寅、午、酉四个时辰，分别面对四个不同方位坐满一炷香，逢到天地开泰之日还要多加一炷香，于是，我每早的懒觉日常变成了静坐山巅，调神宁气的勤苦生活。开源导流，深则蓄，蓄则伸，伸则下，下则定，定则固，固则萌，萌则长，长则退，退则天，呼吸吐纳，气运周身，先是小周天，后是大周天，如此三月下来，竟能物我两忘，魂游九霄。一日，我正在为自己的内功进步沾沾自喜，睁目偷懒时，发现老道连彔竟能闭则气息微微，若有似无，呼则风起云涌，排山倒海，吸则气吞山河，云收舞霁。
“闭目静心！”
他虽然仍旧闭目入定，但这一声呵斥却瞬间响彻山谷，松涛谡谡，连绵数里，顿时将我惊得立马乖乖闭眼，再也不敢生出旁骛之心。
他在带我连跑了几个月的山头后终于说道：“孩子，你腿力可以了，从明天起不再跑山了！“
然而，我依旧没能够将兴奋的劲儿在被窝里焐热，就被他换成了跳坑。所谓的跳坑就是在地上挖个坑从下往上跳，待轻巧灵活之后，渐次加深坑道，现在的我，终于体会到了自己挖坑自己跳的感受。
因为完成跳坑需要的时间较短，所以，他开始教我练剑。连彔使的是苍龙剑，他的剑法刚柔相济，快慢兼备，身法灵活巧妙，神意相通，气贯剑身，凛然天成，观之，如苍龙出海，但闻风声雨啸，不见剑踪人影。
“你的刀法煞气过重，太过威猛霸道了，控制不当，易伤人命，须知过刚则易折，柔弱胜刚强。有时杀人并不能解决问题之所在，能让他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并行善改之，才是教化之所在，化生万物之根本。你不如先改随我习练剑气，坐忘守一，回归本真，化掉身上的怨气，再继续修习刀法吧。”
以前，纯粹是因为寒虐侵体才每日不得已的练习内力御寒，但也是虐来则静坐，虐走则人走。自从那场大火过后，寒虐竟然奇迹般的好了，后来跟随着耿忠一个末流的侠丐，整日的走街窜巷，刀法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练着，更别说内力了，春日暖阳，身懒神倦的，早就春眠荒废了。我没有父亲一般争求天下第一的雄心，但求每日三餐能够温饱而已，所以练不练刀法对我来说无所谓，至于他所说的剑气，亦不在我的兴趣之列，我现在只想见到煮狗肉给我吃的老乞丐耿忠。可惜，那个老没良心的半年了都没来找我，所以，我现在有些恨他了。
除了日日规定的练功时间外，连彔不大约束我。少了如耿忠般的啰嗦，我的生活虽然过得无趣至极，但在他的日夕督促、规律训导下，内功、腿力倒真的飞速精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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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仙的日子是幸福清闲的，可我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因为我再也睡不了日上三竿的好觉了。每天狗还没睡、鸡还没醒、阴阳生化之时，他就强行把我从被窝里拉起随他一起端坐在斫琴峰顶吸纳天地之灵气、摄取自然之精华。
“师父，太早了，我还没睡够呢？”我闭着眼睛说道。
“凌晨子时，阴气转衰，阳气渐生，正是练功的好时机。”
“师父，夜寒雾重，劳筋动骨，易致风邪。“
“收敛阳气，闭拘外邪，正气存内，邪不可侵。“
“师父，安生之本，必资于食，我们先吃完早饭再练吧。”
“食积脏腑，五内不和，气血不畅，六脉不通。“
“师父，可我肚子一饿，就没力气练功啊！”
“万物精气乃天赐仙肴，故食补不如天补。”
“师父，好冷啊！”我从床上坐起来道。
“制心一处、凝神屏息、形神合一、谨守虚无、畅达真气，运转一个小周天后身体就发热了。“
好吧，他是师父，我辩不过他，于是，我半眯着眼缝起床，走到屋外的一块大石上坐下，开始装模作样的运功，可他却径直走过来，单手拽着我的衣领将我提溜到北面峰崖边一座细高的石头上丢下，然后前进两步走到崖边盘腿坐下，闭目入定。坚硬不平的石头撞疼了我的屁股，彻骨的寒意迅速从石面导入尾椎骨直窜入我的五脏之主，百体之宗。我睁眼看着眼前波谲云诡的重重朝雾瞬间惊跑了瞌睡，立马将大腿根部的肌肉化作数个榫卯紧紧的定在石面上，半寸也不敢挪动一下，然后闭紧双眼，半丝眼缝儿也不敢睁开一下，生怕一个不小心真的跌下峰去做了三仙观的福德正神。
连彔是个严肃认真的坏师父，每次练完内功心法，他又开始监督我跑山。所谓跑山，就是由他拣选一处沟壑、山涧、乱石杂错的山坡，在两炷香的时间内跑到他规定的高度，如果完成不了则继续练习，不得休息。可恨他轻功高绝，几个转纵就到了半山腰，盘腿端坐，点燃和合香，专心看我跑山。可怜我跋山涉水、翻石越涧、劈荆斩棘，费劲平生所学外加吃奶的劲儿终于赶到了他的面前，却总被他轻轻松松的提溜回山下，然后命令我重跑一趟，否则，当天就没得吃喝。
人类为了满足五脏六腑的强烈欲望，总能在频临绝望的关头从自身迸发出无限的潜能。没出三两日，我就找到了跑山的技巧，在相邻的大石间发力飞窜，利用树枝的弹力在林间连续腾跃，运用木棒的撑力将自己弹送过涧，终于能够准时的到达了终点。可兴奋的劲儿还没在被窝里捂热，第二天就被他加大了跑山的难度，首先是在时间上减为一柱半香、一炷香、半柱香，然后是增加山的高度，再然后是在小腿上捆绑沙袋，沙袋的重量再累次增加。后来，我总结出了一个偷懒的经验，每到密林深处即卸掉沙袋，然后在出林时再重新绑上，临近终点时，再装作气喘吁吁的样子，如此，终于轻松了几日。许是被他发觉了这个小伎俩，很快，他就找来了一个三仙观的小弟子陪我跑山。
“小师叔祖，加快脚力啊！”萧含真门下大弟子陈标嵋的得意首徒刘玄庭在前面高声喊我道。
听到这个称谓我就心窝一口闷气，本还嘲笑连彔是萧含真的师祖的关门小徒弟，没想到他只是萧含真请来的镇山之神，他们在渊源上竟然完全没有任何关系，反观自己，倒成了他人的关门小弟子，所以，每次听到这个比我还大两岁的刘玄庭喊我师叔祖的声音，我就浑身不自在，活似自己在猛抽自己的脸。
“刘玄庭，你跑那么快干嘛？”
“太师叔祖亲令我陪你跑山，我当然要努力表现了。”
“他又不是你师父，你那么卖力的表现干嘛？”
“哪天他老人家一高兴，传我个三招两式，我就可以名扬江湖了！”
“你想跟他学习武功就自己跑快点吧，不用拉上我。”
“那不行，小师叔祖表现不好，太师叔祖会责怪我没有尽力督促小师叔祖的。”
“你就这么想让他教你武功吗？”
“当然！掌观师祖曾经说过，太师叔祖是隐世的剑学高手。当年他曾一人单挑锦衣卫一百二十八将，只身从东厂看管的牢狱里救人，师祖当年也是偶幸获其点拨剑术迷津才得在中原名剑大会上名列第三十六位。太师叔祖仙姿飘摇，居无定所，是师祖五年前在南阳府偶遇到他老人家，为感念当年指点之恩，好话说尽才留得住他老人家定居在三仙观，也才能够每日在他面前尽孝。如今他老人家钦点我陪你跑山，如此良运，我当然要好好把握了。”
“什么尽孝？我看是萧含真那老狐狸想找个武功高强的人来装点门面吧！“
“本朝开国太祖皇帝礼待龙虎山正一道，约束其他宗派，致使全真道被分裂成七真派或五祖派，即使有武当派通微显化真人获得推崇，亦难复昔年大统之盛况。“
“所以，你就想练好武功，扬名江湖，然后复兴全真道吗？“
“弟子明志！“
“太祖黄帝明诏，有正一天师世代掌管道教，你小子还是死了这份心吧！“
“事在人为，太祖皇帝以乞丐之身尚能一登大统，何况吾等方外之人乎！“
“好好好，你小子，有志气！为了你的江湖大梦，我尽力吧。”
“谢小师叔祖体谅！”
据说此小子的资质不错，入观三年，武功已居师门同辈道友之首。萧含真现在让他跟随着连彔老道学艺，大有助其参加十年后的中原名剑大会的意头，或许未来着其一掌三仙观也未可知，我总不能因为自己无志而拖累他人吧，况且，我也不能真做个被晚辈瞧不起的长辈吧，不得已，我只好加快了脚程。
每日的子、寅、午、酉四个时辰，分别面对四个不同方位坐满一炷香，逢到天地开泰之日还要多加一炷香，于是，我每早的懒觉日常变成了静坐山巅，调神宁气的勤苦生活。开源导流，深则蓄，蓄则伸，伸则下，下则定，定则固，固则萌，萌则长，长则退，退则天，呼吸吐纳，气运周身，先是小周天，后是大周天，如此三月下来，竟能物我两忘，魂游九霄。一日，我正在为自己的内功进步沾沾自喜，睁目偷懒时，发现老道连彔竟能闭则气息微微，若有似无，呼则风起云涌，排山倒海，吸则气吞山河，云收舞霁。
“闭目静心！”
他虽然仍旧闭目入定，但这一声呵斥却瞬间响彻山谷，松涛谡谡，连绵数里，顿时将我惊得立马乖乖闭眼，再也不敢生出旁骛之心。
他在带我连跑了几个月的山头后终于说道：“孩子，你腿力可以了，从明天起不再跑山了！“
然而，我依旧没能够将兴奋的劲儿在被窝里焐热，就被他换成了跳坑。所谓的跳坑就是在地上挖个坑从下往上跳，待轻巧灵活之后，渐次加深坑道，现在的我，终于体会到了自己挖坑自己跳的感受。
因为完成跳坑需要的时间较短，所以，他开始教我练剑。连彔使的是苍龙剑，他的剑法刚柔相济，快慢兼备，身法灵活巧妙，神意相通，气贯剑身，凛然天成，观之，如苍龙出海，但闻风声雨啸，不见剑踪人影。
“你的刀法煞气过重，太过威猛霸道了，控制不当，易伤人命，须知过刚则易折，柔弱胜刚强。有时杀人并不能解决问题之所在，能让他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并行善改之，才是教化之所在，化生万物之根本。你不如先改随我习练剑气，坐忘守一，回归本真，化掉身上的怨气，再继续修习刀法吧。”
以前，纯粹是因为寒虐侵体才每日不得已的练习内力御寒，但也是虐来则静坐，虐走则人走。自从那场大火过后，寒虐竟然奇迹般的好了，后来跟随着耿忠一个末流的侠丐，整日的走街窜巷，刀法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练着，更别说内力了，春日暖阳，身懒神倦的，早就春眠荒废了。我没有父亲一般争求天下第一的雄心，但求每日三餐能够温饱而已，所以练不练刀法对我来说无所谓，至于他所说的剑气，亦不在我的兴趣之列，我现在只想见到煮狗肉给我吃的老乞丐耿忠。可惜，那个老没良心的半年了都没来找我，所以，我现在有些恨他了。
除了日日规定的练功时间外，连彔不大约束我。少了如耿忠般的啰嗦，我的生活虽然过得无趣至极，但在他的日夕督促、规律训导下，内功、腿力倒真的飞速精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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