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扞卫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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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晚我们到达莒州，中夜十分，他又穿着那身黑衣出门了，鸡叫了三更，才拖着歪歪斜斜的身体回来，我点亮灯一看，却是满背的鞭痕。
“啧啧，耿大善人这是又遇到盗墓贼了吗？”我嘲讽地看着他的伤口说。
“休得胡说！”他一边脱掉紧身衣，一边往身上套白日的那套漏风又透光的乞丐装说。
“这大半夜的你又要去哪儿？”
“路长命令我暂停工作，回去养伤！”
“那我呢？以后你不再带我了吗？“我惊得跳起来问道。
“孩子，以后你要靠自己了！你还年轻，找点事情做，好好活着吧！“
“是他们打你，威胁你不要我了吗？我可以帮你杀了他们！”
“孩子，没人威胁我，这是我做错事自领的惩罚，再说人生离合本是常事。“
“不！他们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要你这样死心塌地？”
“没有任何好处，为民送福，这是善事，是我自愿的事！”
“他们打一顿，再给你一颗枣子，你就不顾这几个月来一直陪伴你的我了吗？“我愤怒的吼道。
“不是，孩子，这是阁规，不得私自带任何外人进阁。”
“我不要离开你，我父母死了，刚认识的弟弟也死了，现在连你也不要我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不如直接去死了算了！“我蹲在地上大哭起来。
“孩子，我真的不能带你去阁里啊，这样会连累你也受到处罚的！”
“我不管，你走了我就去跳河！”我耍起赖来。
“孩子，要不你就听我的去做一名斩斮使吧，等我伤好了后就去看你！”他劝慰我说。
“好，你一定要来看我！”我连忙擦掉眼泪答应道。
“你们为什么要搞得这样神神秘秘的？做好事不留名多亏啊！”在去见扞卫使的路上我问他道。
“你知道东汉王莽新政为何会失败吗？”
“谋朝篡位，当然该诛。”
“孩子，当一个人的善做到一定的程度，就会被他施恩的民众推到一个高不可及的位置，可等他一旦到了那个位置，就会引起当权者的恐慌，他也就不再会是原来的那个他了。”
“做一个好人有那么难吗？”
“孩子，你知道当权者为什么会默认有些官员贪腐吗？”
“被人蒙蔽心智，不辨是非呗！”我无所谓的说道。
“非也，贪官虽贪，但他尚在当权者可掌控范围之内，一旦触犯统治阶层的利益，可以立即法办了他，而且顺应民心，大快人意，还能落个明君的称号，但做个好官就不同了，因为他在民间影响深重，一旦触犯了上位者的权益，就不得不考虑民众的想法，搞得不好还要落个昏君的称谓，所以当一个人，威德高过当权者本身时，就会被当权者看作潜在的威胁，而当一个人被看作是敌人时，那么，他的日子就不再会好过了。”
“虽然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我懂得了你的意思就是说做好事不要张扬，免得惹来一身骚。”
“是啊，世上有很多人不能善始善终，盖因声名远播后自身得意轻飘，忘乎所以，以救世者自居，忘却自身本是一个普通的人类，以致被趋炎附势之徒越捧越高，所以，非王莽篡权，盖因民众捧杀王莽也，否则，岂不又一周公现世。”
“不就是做好人好事要低调吗，你说简单点不就得了。”
“孩子，你能理解就好！”
临近等车地点，耿忠取了两套黑袍出来给我和他自己套在了头上。
“我们这是要去见黑白无常吗？”
“严肃点，不得嬉闹！”他第一次斥责我说。
“耿老头，你是不是预谋好的让我上你们的贼船啊！“
“你如果后悔了，现在可以立即回去。“
“那我走了！“我佯装转身道。
“你确定吗？我的无影粉一旦洒下，你就会忘记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一切！”
“哪能呢，我可舍不得忘记你这个糟老头子。”我抱住他的肩膀撒娇道。
“站好，人来了！”
话毕就见一个同样身裹黑袍的人挑着一盏昏暗的灯笼从街角转出身来，他现身后，压沉了声音说道：“逢山化刃，遇水作船。”
耿忠答道：“施舍不倦，求善不厌！”
“善卫使耿忠？”
耿忠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个圆圆的铁牌来展示在他面前。我看到那人同样从怀里拿出一个相似的圆牌来展示给耿忠看。一阵风吹来，使得他手提的灯笼摇摆不定，让我没能看清楚两人的牌子上分别写着什么。
“他是谁？我接到的消息是仅仅护送你一人！”那人指着我问耿忠道。
“一个刀法不错的孩子，路长说他适合做一名斩斮使。”
“身家可否清白？”
“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已经跟着我流浪几个月了。”
“可有援引信？“
“有，路长亲笔。“
耿忠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递给那人，他接过打开来，就着微弱的灯光仔细的看了几遍后说：“封缄如故，花押无误，可以转送。”
“这孩子身世凄惨，内情敏锐，还请各位扞卫使一路照顾则个！”
“即为阁友，便是家人，我等自会以亲人之情待之，善卫使无需担心。”
“耿忠在此谢过各位兄弟！”耿忠对着他深深一揖道。
“孩子，走吧！”那人对我招招手说。
我和耿忠随他转过街角，上了一辆陈旧的马车，车帘被缝的死死的，黑天黑地里不知道朝哪个方向走了多久，又走了多远。
“孩子，可以下车了！”那人打开车门说。
我依言下得车来，在微弱的星光下看见身后是一处山间小院，木篱茅房，矮小简陋，像是供猎户临时歇脚的住所。
“孩子，自己进去洗漱休息一下，找点吃的，等会儿自有人前来接你。”他掉转车头说道。
“你们去哪儿？”我问道。
“我们不同道，自此别过！”
“你们想把我送去哪儿？”
“阁里自有安排！”
“耿老头，你会去看我吗？”
“会的！”
“你骗人，你怎么知道我在哪儿？”
“等你到达阁内安排的地方后，会有人传信给我的。”
“你一定要来看我啊！”
“放心的去吧，孩子！”
我哽咽出声：“你一定要来看我啊！”
“去吧去吧，孩子，以后一定要好好的活着啊！”
“驾！”那人打起马鞭，栗马扬蹄，他们竟然真的丢下我一人，走了！
“呜呜，呜呜—”我坐在木篱门边哭了一会儿，站起身来，走到院内，推门进屋，看到锅碗瓢盆，桌凳床被竟然一应俱全，就连干柴都码放在屋檐下，整整齐齐的排列着。我打开橱柜，找出两个馒头，烧了点热水，边吃边哭，边哭边吃，然后在连天的呵欠里躺到床上，拉过被子睡下，新晒的被子充满了阳光的味道，让我很快沉入梦乡。
“孩子，醒醒，快醒醒！”
我不知道自己已经睡了多久，在一连串的呼喊声中，睁开厚重的眼皮，看到一个黑袍裹满全身的人正坐在床头轻轻摇晃我的胳膊。
“你是谁？”我双手撑着床褥坐起来，摇了摇昏沉的脑袋问他道。
“我是离火道履水路扞卫使耿林，孩子，天快亮了，快起来吃点东西，等会儿船靠岸了好有力气坐车！”那人将一碗面条递到我面前说。
身下猛然间摇晃了一下，我一时控制不住，倒了下去，才发觉自己的确是躺在一艘小船内，抬头看看窗外天色，薄雾微光，耳畔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
“你要送我去哪儿？”我吃完面条后问他道。
“我只负责送你到徐州，余下的路就不知道了。”
“我们走了多久了？”
“已经到徐州地界了。”他说完就出去撑船了。
半刻钟后，我们在微山湖边一个叫毛山村的小渡口上了岸，他将我带到一辆等候在岸边的马车，马车边的人虽没黑袍裹身，却用一个大大的宽边斗笠遮住了颜面。他看到我们走来后上前几步道：“古来贤俊多坎坷，道与世违胡足诧。”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耿林接口道。
我没有继续听他们那老一套的胡诌就自己径直上了马车，这辆马车高大宽敞，不似上一辆破旧，而且还有被褥枕头可以睡觉。我睡足一夜后起了点精神头，待他挥鞭驱赶马车后问他道：“叔叔，你属于哪一路的？”
“巽风道通衢路离立卫。”
“叔叔，你叫什么？”
“蝼蚁之命，无名无姓。”
“我们要去哪儿？”
“陈州。”
“然后呢？”
“不知道。”
“你们这一卫有多少人？”
“不知道！”
“那你知道些什么？”我颇觉无趣的问道。
“将你平安的送到陈州。”
“送我到陈州做什么？”
“不知道。”
再后来无论我问他什么事情他都一概拒绝回答了。马车没有进徐州城，而是沿着城北的一条官路直直往西驶去。平原沃野，周道如砥，马车行驶的速度很快，我的心情变得平衍旷荡，忍不住的揭开车帘远眺，一望无际的，除了金黄的麦田还是金黄的麦田，不多大会儿我就无聊的躺在马车里睡着了。中途我们在樵郡打尖换乘，当晚就到达了陈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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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啧，耿大善人这是又遇到盗墓贼了吗？”我嘲讽地看着他的伤口说。
“休得胡说！”他一边脱掉紧身衣，一边往身上套白日的那套漏风又透光的乞丐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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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长命令我暂停工作，回去养伤！”
“那我呢？以后你不再带我了吗？“我惊得跳起来问道。
“孩子，以后你要靠自己了！你还年轻，找点事情做，好好活着吧！“
“是他们打你，威胁你不要我了吗？我可以帮你杀了他们！”
“孩子，没人威胁我，这是我做错事自领的惩罚，再说人生离合本是常事。“
“不！他们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要你这样死心塌地？”
“没有任何好处，为民送福，这是善事，是我自愿的事！”
“他们打一顿，再给你一颗枣子，你就不顾这几个月来一直陪伴你的我了吗？“我愤怒的吼道。
“不是，孩子，这是阁规，不得私自带任何外人进阁。”
“我不要离开你，我父母死了，刚认识的弟弟也死了，现在连你也不要我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不如直接去死了算了！“我蹲在地上大哭起来。
“孩子，我真的不能带你去阁里啊，这样会连累你也受到处罚的！”
“我不管，你走了我就去跳河！”我耍起赖来。
“孩子，要不你就听我的去做一名斩斮使吧，等我伤好了后就去看你！”他劝慰我说。
“好，你一定要来看我！”我连忙擦掉眼泪答应道。
“你们为什么要搞得这样神神秘秘的？做好事不留名多亏啊！”在去见扞卫使的路上我问他道。
“你知道东汉王莽新政为何会失败吗？”
“谋朝篡位，当然该诛。”
“孩子，当一个人的善做到一定的程度，就会被他施恩的民众推到一个高不可及的位置，可等他一旦到了那个位置，就会引起当权者的恐慌，他也就不再会是原来的那个他了。”
“做一个好人有那么难吗？”
“孩子，你知道当权者为什么会默认有些官员贪腐吗？”
“被人蒙蔽心智，不辨是非呗！”我无所谓的说道。
“非也，贪官虽贪，但他尚在当权者可掌控范围之内，一旦触犯统治阶层的利益，可以立即法办了他，而且顺应民心，大快人意，还能落个明君的称号，但做个好官就不同了，因为他在民间影响深重，一旦触犯了上位者的权益，就不得不考虑民众的想法，搞得不好还要落个昏君的称谓，所以当一个人，威德高过当权者本身时，就会被当权者看作潜在的威胁，而当一个人被看作是敌人时，那么，他的日子就不再会好过了。”
“虽然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我懂得了你的意思就是说做好事不要张扬，免得惹来一身骚。”
“是啊，世上有很多人不能善始善终，盖因声名远播后自身得意轻飘，忘乎所以，以救世者自居，忘却自身本是一个普通的人类，以致被趋炎附势之徒越捧越高，所以，非王莽篡权，盖因民众捧杀王莽也，否则，岂不又一周公现世。”
“不就是做好人好事要低调吗，你说简单点不就得了。”
“孩子，你能理解就好！”
临近等车地点，耿忠取了两套黑袍出来给我和他自己套在了头上。
“我们这是要去见黑白无常吗？”
“严肃点，不得嬉闹！”他第一次斥责我说。
“耿老头，你是不是预谋好的让我上你们的贼船啊！“
“你如果后悔了，现在可以立即回去。“
“那我走了！“我佯装转身道。
“你确定吗？我的无影粉一旦洒下，你就会忘记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一切！”
“哪能呢，我可舍不得忘记你这个糟老头子。”我抱住他的肩膀撒娇道。
“站好，人来了！”
话毕就见一个同样身裹黑袍的人挑着一盏昏暗的灯笼从街角转出身来，他现身后，压沉了声音说道：“逢山化刃，遇水作船。”
耿忠答道：“施舍不倦，求善不厌！”
“善卫使耿忠？”
耿忠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个圆圆的铁牌来展示在他面前。我看到那人同样从怀里拿出一个相似的圆牌来展示给耿忠看。一阵风吹来，使得他手提的灯笼摇摆不定，让我没能看清楚两人的牌子上分别写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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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路长亲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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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孩子身世凄惨，内情敏锐，还请各位扞卫使一路照顾则个！”
“即为阁友，便是家人，我等自会以亲人之情待之，善卫使无需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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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走吧！”那人对我招招手说。
我和耿忠随他转过街角，上了一辆陈旧的马车，车帘被缝的死死的，黑天黑地里不知道朝哪个方向走了多久，又走了多远。
“孩子，可以下车了！”那人打开车门说。
我依言下得车来，在微弱的星光下看见身后是一处山间小院，木篱茅房，矮小简陋，像是供猎户临时歇脚的住所。
“孩子，自己进去洗漱休息一下，找点吃的，等会儿自有人前来接你。”他掉转车头说道。
“你们去哪儿？”我问道。
“我们不同道，自此别过！”
“你们想把我送去哪儿？”
“阁里自有安排！”
“耿老头，你会去看我吗？”
“会的！”
“你骗人，你怎么知道我在哪儿？”
“等你到达阁内安排的地方后，会有人传信给我的。”
“你一定要来看我啊！”
“放心的去吧，孩子！”
我哽咽出声：“你一定要来看我啊！”
“去吧去吧，孩子，以后一定要好好的活着啊！”
“驾！”那人打起马鞭，栗马扬蹄，他们竟然真的丢下我一人，走了！
“呜呜，呜呜—”我坐在木篱门边哭了一会儿，站起身来，走到院内，推门进屋，看到锅碗瓢盆，桌凳床被竟然一应俱全，就连干柴都码放在屋檐下，整整齐齐的排列着。我打开橱柜，找出两个馒头，烧了点热水，边吃边哭，边哭边吃，然后在连天的呵欠里躺到床上，拉过被子睡下，新晒的被子充满了阳光的味道，让我很快沉入梦乡。
“孩子，醒醒，快醒醒！”
我不知道自己已经睡了多久，在一连串的呼喊声中，睁开厚重的眼皮，看到一个黑袍裹满全身的人正坐在床头轻轻摇晃我的胳膊。
“你是谁？”我双手撑着床褥坐起来，摇了摇昏沉的脑袋问他道。
“我是离火道履水路扞卫使耿林，孩子，天快亮了，快起来吃点东西，等会儿船靠岸了好有力气坐车！”那人将一碗面条递到我面前说。
身下猛然间摇晃了一下，我一时控制不住，倒了下去，才发觉自己的确是躺在一艘小船内，抬头看看窗外天色，薄雾微光，耳畔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
“你要送我去哪儿？”我吃完面条后问他道。
“我只负责送你到徐州，余下的路就不知道了。”
“我们走了多久了？”
“已经到徐州地界了。”他说完就出去撑船了。
半刻钟后，我们在微山湖边一个叫毛山村的小渡口上了岸，他将我带到一辆等候在岸边的马车，马车边的人虽没黑袍裹身，却用一个大大的宽边斗笠遮住了颜面。他看到我们走来后上前几步道：“古来贤俊多坎坷，道与世违胡足诧。”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耿林接口道。
我没有继续听他们那老一套的胡诌就自己径直上了马车，这辆马车高大宽敞，不似上一辆破旧，而且还有被褥枕头可以睡觉。我睡足一夜后起了点精神头，待他挥鞭驱赶马车后问他道：“叔叔，你属于哪一路的？”
“巽风道通衢路离立卫。”
“叔叔，你叫什么？”
“蝼蚁之命，无名无姓。”
“我们要去哪儿？”
“陈州。”
“然后呢？”
“不知道。”
“你们这一卫有多少人？”
“不知道！”
“那你知道些什么？”我颇觉无趣的问道。
“将你平安的送到陈州。”
“送我到陈州做什么？”
“不知道。”
再后来无论我问他什么事情他都一概拒绝回答了。马车没有进徐州城，而是沿着城北的一条官路直直往西驶去。平原沃野，周道如砥，马车行驶的速度很快，我的心情变得平衍旷荡，忍不住的揭开车帘远眺，一望无际的，除了金黄的麦田还是金黄的麦田，不多大会儿我就无聊的躺在马车里睡着了。中途我们在樵郡打尖换乘，当晚就到达了陈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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