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信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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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族与狐族不和，是四海八荒人尽皆知的事情。
作为龙族的少主子，韩信从小听着他老爹碎碎念：“狐族的狐狸们，长着两只铜铃大的红色眼睛，比尖刀还要锋利的牙齿。他们吃龙肉，喝龙血，还意图吞并龙族。所以啊儿子，等你长大，就把狐族攻下，阻止他们继续欺负咱们。”
对于老爹的这番话，韩信是有些相信的，一是因为他年纪尚小，二是因为他从来就没有见过狐狸。
直到那一天，天帝寿辰，所有种族都到了凌霄宝殿恭贺。
韩信终于见到了一只狐狸。
他比他还要小一些，化形有些失败，耳朵尾巴全都露出来。没有传说中的红眼睛，没有传说中的血盆大口，就那么小小的一只，躲在狐族族长身后，露出半张稚嫩却掩不住绝色的脸，还有一双雪白雪白的胖乎乎的手。
他可真好看。韩信在心里想到。
美味佳肴端上桌，韩信一边往嘴里塞了口饭，一边指着那只小狐狸，问道：“他是谁？”
老爹的脸黑了黑，简直可以和锅底媲美。只听他开口，声音带着些许咬牙切齿的味道：“这崽子是狐族少主，长得可真丑，你看那辣眼睛的紫头发，你看那肿得像是被蜜蜂叮过的脸，你看那双比猪还要肿的爪子，啧啧啧，我要瞎了。”
韩信看了自家老爹一眼，连饭都忘了吃，看向对面那桌。又擦了擦眼睛，继续看。
他确定自己的眼睛没毛病，那小狐狸，明明可爱得很。
同时，狐族族长也挑起凤眸，绝代风华的脸颊上，满满都是不屑：“白白，你看对面那桌的小孩，小小年纪就满身戾气，眸子那么红，就像得了红眼病似的。头上的两只角真丑，随便折两根树枝都比这好看。还是我的小宝贝儿你最漂亮，嗯，果然继承了我的优秀基因。”
“娘亲，漂亮是形容女孩子的。”李白一边吃饭，一边漫不经心地抬起头，看向对面那桌。
两个小孩的目光在此刻交叠。
一个是对方父亲口中的丑八怪。
一个是对方母亲口中的红眼病。
韩信看了眼老爹，老爹吃的正欢，应该没空管他。
他便向小狐狸使了个出去的眼色，小狐狸也看了看自家娘亲，随后点点头。
两个小家伙一前一后跑出去，到了天界最美的地方——瑶池。
瑶池里种着五颜六色的荷花，花香轻轻淡淡的，连风里也沾染了些味道。
“我叫韩信。韩信的韩，韩信的信。”韩信指着自己的龙角，满满的都是骄傲：“我是龙哟。”
“我叫李白。李白的李，李白的白。”小狐狸也抬头，两只雪白的小耳朵在他头顶晃来晃去。
看起来柔柔软软的，好想摸摸。
然后，韩信就真的这么做了。
手指触到李白耳朵的一瞬间，李白就往后退了一步，小脸儿红扑扑的：“你干什么！”
看他一脸被欺负得要哭的神情，韩信急忙蹲在他身前，歪了歪脑袋：“不哭不哭，我的龙角给你摸。”
听他这样说，李白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又快速收回手。
他皱了皱眉，又伸出一根指头，戳了戳龙角，道：“我娘亲说龙角是一种比岩浆还要烫的的东西，摸一下就会死。”
“她骗你的。我爹还说，狐狸是吃龙的呢。”韩信仰起头，不满地嘟着嘴：“你摸了很多下了，该换我摸了。”
“哦。”李白也蹲下来，把头低着。
等到两位族长赶来，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感受到后背凉凉的气息，李白的手搭在韩信的龙角上，猛地回头。
韩信的手搭在李白的耳朵上，也回头去看。
狐族族长上前拎起李白，从他耳朵上面捻下一根落毛，用极其夸张的语调吼道：“天呐，你儿子把我宝贝儿的毛都给扯掉了，你赔得起么！”
龙族族长也不甘示弱，一把拽起韩信，指着那对龙角，气得胡子都飞起来了：“我儿子的角很粗的，被你儿子摸细了，你又要怎么赔！”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蛮不讲理！”狐族族长把李白抱在怀里，绝色的脸上勾起一抹嘲讽的表情：“怪不得你妻子死的早，就是被你气死的。”
“你也还不是一样啊，”龙族族长把韩信扛在肩膀上，冷哼一声，满是不屑：“娇纵又蛮横，怪不得你夫君死的早，就是被你烦死的。”
两人双双转头，朝不同的地方走。
韩信在老爹的肩膀下挣扎着转过身，朝着渐行渐远的那个紫色的小小身影喊道：“喂，李小白！”
李白从狐族族长怀里伸出头，伸长了脖子，朝韩信笑了笑。
韩信回以一个笑容，眼睛弯成了月牙儿，那双猩红色的眼睛，也不再令人恐惧。而是像红宝石一般，璀璨夺目，熠熠生辉。
他的白发被风吹起，伸出手，手里有一根细细的狐狸毛。
“我的就是我的，你的也是我的，记住了，小狐狸。”
那年荷香吹遍整个夏天。
他九岁。
他七岁。
回到家，韩信挨了一顿暴揍，打得他三天没下床。
第四天的时候，老爹总算来看他了，也不忘继续对他进行洗脑：“你不能跟狐狸混在一起，它们凶残可怕，还会掉得到处都是毛。你是龙族未来的王，你要带领龙族，攻占狐族，知道了吗？”
韩信抬起头，他还小，并不懂得这些：“就是说，让狐族归顺我们？”
“对，就是这样。”老爹十分欣慰地点点头，孩子长大了，懂得为龙族考虑了。
可他还没来得及欣慰多久，韩信就自顾自地开口，嘴角轻轻勾起，露出一抹笑容来：“那我娶他不就得了，这样的话，狐族自然也会归顺我们的。”
老爹：“”
韩信当天又被暴打了一顿，五天都没能下床。
事后，老爹给他带了一堆厚厚的书籍，叫他看完写一篇观后感。
韩信翻了翻，全是讲性别相同无法相爱，或者相爱以后无法相守的悲剧故事。
桌上铺着一张白纸，韩信咬着笔头想了半天，提笔在纸上写下几个字：
因为他们都不是真爱，我不会的。
结局当然是又被打了一顿，一个月没能下床。
两位家长都像是约定好了一般，他俩都被禁止出族。
自此以后，韩信再也没有见过李白。
可他依旧会记挂着那只紫头发的小狐狸，因为夫子教过，龙是最守信的种族，不可以始乱终弃。
直到他十八岁的时候，魔族入侵，他受天帝召见，来到天宫。
满头银发被龙冠束起，披上银白铠甲，手里银枪泛着冰冷光芒。
刀削一般的侧颜，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虽依旧带着一点属于少年的青涩，却掩不去那绝代风华的气息。
他站在那里，就足以令天地万物日月星辰失去光彩。
“朕封你为镇魔大将军，守护天界的任务就靠你了。”天帝欣慰地拍了拍韩信的肩膀，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上次，见你的时候，还是个八九岁的小孩子而已，现在这么大了——”
韩信拜别了天帝，走到天宫门口，发现一大堆人朝着天宫这边过来。
几乎是一眼，他就看见了他的小狐狸。
他依旧是一头紫发，未加束缚，随意地披散开来头上还是顶着两只毛茸茸的耳朵。脸瘦了许多，已经有了分明的轮廓，漂亮得让人找不到词来形容。
“李小白！”韩信直接冲了上去，伸手摸摸他的耳朵，笑容温暖如阳光：“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顶着两个耳朵啊。”
李白的目光闪了闪，下意识地退后一步。
周围的人看看他们俩，一边做出看戏的表情，一边议论纷纷。
韩信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拉着李白的手就走，大大咧咧地说道：“这些年你过得好吗？我反正是过的不好，每天都要被老爹吊起来打。我一直都想偷偷跑出来见你，可是防守太严了。有好几次我偷跑，被侍卫抓回去，十天十夜都没吃上饭，饿死我了”
走了半天，韩信才发觉不大对劲，回过头，疑惑地看着李白：“你怎么不说话？”
“”李白沉默了一下，挣扎着把手从韩信的禁锢中抽出来，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咱们还是保持距离吧。”
“为什么？”韩信看着他，眉头拧在一起。他比李白高了半个头，就这么站在他身前，如同一堵密不透风的墙。
“你没觉得”李白斟酌了一下措词：“咱们的关系不太正常？”
“怎么就不正常了，”韩信摊了摊手，一脸的莫名其妙：“两情相悦，不是很正常？”
李白的脸霎时间红了起来，连耳尖都泛起一丝旖旎的红。他低下头，声音极轻，轻得像是撩拨：“你搞错了，小的时候我把你当哥哥对待，现在也是。”
听完他的话，韩信一巴掌拍在身后的墙上，将李白堵在墙角，在他额头上敲了一下：“摸了我的龙角还想赖账？”
李白不解地看着他。
“龙族的规矩，龙的角只有一个人可以摸，摸了的人，必须嫁给那条龙。”韩信痞里痞气地挑高了眉，尾音上挑，甚是傲娇。
李白从小就熟读每族族规，并不知道龙族有这么一条规定：“什么时候有的，我怎么不知道。”
“当然有，”韩信再敲了一下他的额头：“我定的。”
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良久，李白才低下头，咬牙切齿地吐出两个字：“无赖。”
韩信也并不恼，低头俯在他耳边，声音温柔得好似一滩软水：“就你认为我是无赖了，在外边儿，人人都说我是大英雄呢。”
温热的气息萦绕在耳边，久久没有散去，让李白浑身上下都觉得不自在。
“好了，不逗你了，我去审阅天兵了。”韩信收回了手，白发与紫发交缠，似是依依不舍。
“阅兵？你要去干嘛？”李白微微凝眸，明明有些担忧，却做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带兵打仗啊。”韩信无奈地耸耸肩：“你还不知道吗？魔族进犯，马上就要越过天河了。”
又是一阵可怕的沉默。
李白抬起淡紫色的漂亮眼眸，眼底夹杂着许多情绪：“就你？上任镇魔大将军三千五百岁，你才多大。”
“别小看我啊。”韩信笑得没心没肺，偏生那张脸生得冷峻淡漠，这一笑，就好似冰雪消融，绚烂得仿佛要灼伤人的眼睛：“天宫是我们的家，连家都保护不了，我有什么资格保护你。”
“你正经点好不好。”原本的担忧消失得一干二净，但韩信这种吊儿郎当的神情，总是莫名让他不放心。
“正经点嘛”韩信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连魔族都打不过，我还有什么资格娶你回家。”
李白：“”
“好啦，你就乖乖等我消息吧。”韩信转身，阳光洒落，为他镀上一层淡淡的光晕。
“韩信。”李白突然叫住他。
“嗯？”韩信回头。
李白解下腰间的织魂灯，放在韩信的手心：“给你。”
“这是什么东西？”韩信放在手里掂了掂，这东西挂在李白身上还好看，可是通体紫色，跟他一身银白铠甲不太搭。
“不是给你玩的。”李白抓着韩信的手，让他不要乱动：“这是织魂灯，收集着残存的灵魂，听说，可以给人带来好运。”
“你还信这些东西？”韩信笑了笑，只觉得他傻得有些可爱：“不过你给我的话，我一定认认真真收好。”
李白转身，不再言语。
韩信化为银白长龙，朝天空翱翔而去，声音飘散在空中，还伴随着些回音。
“以后不要叫我韩信了，叫我重言。”
李白：“”
检阅完军队，韩信回了龙族。
他老爹站在窗边，声音低低的，听起来情绪不高：“你又去哪了？”
“审阅军队啊，有什么问题？”对于小时候经常被打的事，韩信还是有些心理阴影的。
“你是不是又跟姓李的那小崽子见面了！”老爹回头，脸上挂着恨铁不成钢的神情。
韩信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你这这个”想了半天，还是找不到词骂他，老爹叹了口气，似乎妥协了：“也罢。”
他抬头望着外边的天空，似在回忆：“你可知，我与狐族族长是什么关系？”
“死对头？”韩信有些不解，这问题，还用问么
“并不是。”老爹自嘲般地笑了笑，声音里满是沧桑：“很久以前，我和她，曾是一对人人艳羡的情侣。”
“所以——”韩信挑了挑眉，表情就像是听了个鬼故事一般：“你想说，我和李小白，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老爹：“滚！”
“去你的，老子连她的手都没有牵过！”老爹吼了一声，又低下眉眼，满脸都写着遗憾：“后来，我娶了你娘亲，她也嫁给了别的男人。”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韩信撇撇嘴，觉得他老爹说的都是废话：“既然我跟他不是亲兄弟，自然是可以在一起的。”
“滚滚滚！”老爹一脸悲愤欲绝的表情，一脚踹了过去：“老子的意思是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狐族和咱们龙族都不可能交好！”
咔嚓——
骨头断裂的声音响起。
韩信急忙扶住老爹，叫丫鬟进来，把老爹扶到床上躺好。
看老爹痛得青紫的脸，韩信长长的叹了口气，帮他盖上被子，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一把老骨头就别动来动去了，听我的话，还能多活个几百年。”
“你这是要气死我！！！”老爹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副呼吸困难的模样。
“你要是能被我气死的话，估计早就死得透透的了。”韩信转身，吩咐丫鬟照顾好老爹：“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放心，你还能活很久的。”
老爹吐出一口血，连声音都在颤抖：“你这个不孝子”
韩信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倒是把丫鬟吓着了，一边哭一边拍着老爹的背：“族长您撑住，御医马上就来了！”
等韩信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房间里，老爹腾地从床上跳起来，摇摇头，对丫鬟说道：“不用叫御医了。我最近吃太多人参，太补了，补得都吐血了”
韩信倚在门外，轻轻笑了一下，随后真的离开了龙宫。
韩信带领的军队在天河另一边打起来，可过了一个月，还是没有托人传战报过来。
天界人心惶惶，有人说，虽然韩信是白龙一族，骁勇善战，可到底，也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小孩子而已。
有人说，怕是韩信连尸体都不剩了，因为魔军向来喜欢生吃活人，更喜欢煮尸体分食。
更有人说，韩信怕是早已投靠了魔族，才久久没有消息。
无论是生是死，总要有人看看才知道。天帝望着一众神仙，问道：“谁愿带一千天兵，前去支援韩将军？”
神仙们面面相觑，随后默契地低着头。
这几百万年来，天界安宁平和，他们都快忘记仗是怎么打的了。
不然，他们那一群几千几百岁的人，也不至于让只有十八岁的韩信登上战场。
“废物！朕养你们有何用！”天帝气得吹胡子瞪眼，平时这群人喜欢吵来吵去，这时候出事了，一个两个跟死了似的，半点声音也不发。
众神仙纷纷跪下，诚惶诚恐地低着头。
唯有一个没有跪。
那是——
李白。
狐族族长扯了扯他的衣摆，朝他使了个眼色。
李白只是淡淡的看了自家娘亲一眼，随后单膝跪下，目光坚定：“殿下，臣愿意前去。”
“你在说什么胡话！”狐族族长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正要帮他说话，一众神仙却大声叫道：“狐族少主果然有勇气，佩服佩服！”
他们相互望着，眼底闪过愧疚。要个十八岁的上战场也就算了，现在还要个十六岁的去。要知道，在天界，成年是一百岁，而十六岁只是刚刚懂事的年龄。
狐族族长的话憋在嘴边，十根指头握得紧紧的。她儿子一定是疯了，干嘛要揽下这费力不讨好的差事！
“好，好！”天帝舒了口气，道：“那你立刻带兵前去吧。”
话音刚落，另一道声音就响了起来：“不用问了。”
李白稍稍愣了一下，猛地回头。
韩信就站在凌霄宝殿门口。
铠甲上全是残留的血渍，就连那头银发，也在往下滴着血。
他扛着银枪，一步一步走来，朝李白笑了一下，又面朝天帝，半跪在地上：“韩信完成任务，魔军已退回魔界，三百年之内，不会再侵扰天界。”
刚刚还鸦雀无声的大殿，瞬间炸开了锅。他们都不大相信，这个十八岁的少年，能有这种本事。
“好，好！”天帝激动地从龙椅上跳下来，不住地踱来踱去，“其他士兵在哪里？朕要举行盛会，好好庆祝一番！”
韩信挑高了眉，笑得淡漠：“都死了，就剩我一个活着。”
大殿瞬间又陷入了一片死寂。
“我带去的天兵，还没到天河那边就跑了一半，打了一天的仗又死了一半，过了十天，粮草没有了，又饿死了一半。最后就剩我一个，潜入魔军大营里，逼着魔帝，签下了这份合约。”韩信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由仙婢接过，呈上给天帝。
天帝看了看，略微沉思了一下，道：“你立了如此大功，朕要如何奖励你才好不如这样，朕把朕最宠爱的倾凰公主，赏赐给你好不好？”
神仙们纷纷让开，只留下那个公主，独自站在中央，满心满眼都是对韩信的爱慕之色。
李白的手指紧了紧。
“日后再说吧。”韩信至始至终都没有看过那个公主，只是捂着脑袋，作出一副头疼欲裂的模样：“我在战场撞伤了脑袋，需要找御医看看。”
鉴于他是刚刚归来的功臣，天帝不好意思说什么，只能挥了挥袖子，道：“那你快下去休息吧。”
韩信离开，那个公主不甘心地跺了跺脚，又突然转移目光，看向李白。
李白急忙低下头。
殿会很快便散了，神仙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李白的娘亲也被仙女们邀请去参加宴会，李白只好独自走出去。
不知怎的，他突然就想去瑶池看看。
走到一座宫殿边，突然跳出来一个人，捂住了他的眼睛。
“猜猜我是谁。”
“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幼稚。”李白挪开那双手，转头看着韩信：“除了你，还有谁会带着一身的血腥味儿。”
“这样啊”韩信略微思考了一下：“要不，我洗香香再来见你？”
“”李白无可奈何地看着他，伸出手：“灯呢？”
“什么灯？”韩信抬头望天，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
“织魂灯。”李白瞪了他一眼，有种想要一脚踹过去的冲动。
“都跟你说了，我的脑袋在战场受过伤，”韩信捂着头，演技十分浮夸：“我不记得什么织魂什么灯了。”
李白瞪了他许久，蓦地转过身，就要走。
韩信急忙拉住他，强迫着他转过身来，敛去了玩世不恭的神色：“你怎么不多问问我，我想听你说话。”
李白不语，低着头。亏他还一直担心韩信，没想到丫的就是只白眼狼啊不，白眼龙。
“”韩信低下头，把脑袋搁在李白的肩膀上：“你不知道，在战场的时候，我满脑子都是你。”
说罢，他轻轻地咬向李白的脖子。
李白蓦地瞪大眼睛，一把推开韩信：“你属狗啊，还咬人。”
韩信却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一把扣住他的后脑勺，将他抵在墙角，轻轻吻了上去。
他的动作粗暴，却又莫名温柔，强迫着撬开他的牙齿，将舌头伸了进去。
如同水蛭，一旦吸上了甜蜜的血液，便再也不肯松开。
李白的大脑一片空白。
甚至连推开他，都忘记了。
直到韩信松开他，还示威性地在他唇角咬了一口，李白才回过神来，条件反射性地想要扇他一巴掌。
韩信却早有预料似的，稳稳地接住了他的手，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神情：“我这脸很宝贵的，要是打丑了，以后人家会取笑你，嫁给了一个丑八怪的。”
李白只好撤回自己的手，想瞪韩信，却偏偏又比人家矮上一截，气势也不足，只好作罢。
韩信伸手，织魂灯出现在他手中，泛着淡紫色的光芒，他摸了摸李白的头，道：“你乖乖的，拿着灯回家，好好休息。”
李白伸手便抢过织魂灯，抱在怀里。
韩信突然顿了一下，随后就像有鬼追似的，向前跑去。
但很快他又跑了回来，站回了李白身边。
因为，那个倾凰公主，正带着一众仙婢，往这边走来。
“借你袖子用用。”韩信不由分说地捻起李白宽大的衣袖，然后擦了擦嘴。
李白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倾凰公主也走了过来，微微施礼，笑容阴狠又恶毒：“两位好雅兴，在这瑶池边赏荷花？”
“今天天气真好，我走了。”韩信转身就走，动作太大，以至于头发上的血滴甩了李白一脸。
李白微微僵了一下，随后颔首道：“我去洗脸。”
倾凰公主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愤恨地跺了跺脚，一旁的仙婢急忙上前安慰道：“公主殿下别生气，他们也许是不知道怎么与高贵的您相处，才会这样的。不知公主殿下更喜欢哪一个？咱们可以去跟天帝说说。”
听完这话，倾凰公主才算消气了些，她伸出自己的手，看着红艳艳的指甲，扯出一个笑容：“两个本公主都要，不过就是些卑微的臣子罢了，本公主的父亲是天帝，本公主想怎样就怎样！”
向宫门外跑的两个人，异常有默契的打了两个喷嚏。
“我怎么觉得，我好像被人惦记了”韩信摩挲着光滑的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
“”李白看了他一眼，继续跑路。
两人来到南天门外，龙族与狐族在不同的方向，也只好分道扬镳。
李白把织魂灯挂在腰间，忽地想起韩信刚刚拿他袖子擦嘴，颇为嫌弃地看了一眼袖子那块地方。
却发现，上面全是血。
血迹未干，红得触目惊心，根本不是溅上去的。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
李白转过头去，韩信还没有走远，他便叫住他，眼底许多情绪在翻涌：“喂，你受伤了？”
韩信顿了一下，随后干笑起来：“怎么可能”
李白举起袖子，给他看那块沾血的地方。
韩信看着他，笑了一下：“你的袖子上肯定是你的血啊，关我什么事。”
李白没有跟他东拉西扯的意思，直接上前，拽着他的手，往医仙馆的方向走。
“你快放开我啊，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韩信一边大叫着，一边却是十分配合李白的步伐。
李白忍无可忍地松开他的手，然后回头，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看：“那你告诉我，你究竟伤到什么程度了？”
“”韩信沉默了一下，淡然的开口：“魔帝使了阴招，给我下了毒，我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韩信笑了一下，笑容悲伤又带着一丝凄凉：“在我死之前，你可不可以，试着喜欢我一下？”
李白静静地看着他。
韩信又补充道：“哪怕一点点也好，我不想到头来，都是我一个人在自作多情。”
十指攥紧，李白却是直接冲过去抱着韩信，声音有些哽咽：“那你为什么不早点说”
被他这个样子弄得有些手足无措，韩信犹豫了半天，还是把手放到李白身后，将他环在怀中。
第一次，他没有抗拒。
“一定有办法救你的，一定有的我们快去找医仙，医仙不行的话就去找鬼医，要是还不行的话，我”他自顾自地念叨着，抬起头来，眼中一片水雾弥漫。
像是星辰大海都掉落进他的眼睛里。
然后又化为这世间最让人心疼的东西，从眼角滑落。
韩信更加用力地抱着他，像哄小孩似的，拍了拍他的背：“别哭了，我骗你的，我好好的，吐血是因为魔君请我喝了太多人参汤，补到吐血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李白哽咽着搂住他的肩膀，身子一抽一抽的，大约是哭得厉害了。
“我没开玩笑啊小祖宗，我就是为了逗逗你，哪知道”韩信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干嘛要那么嘴贱，弄得小狐狸哭得这么伤心：“不骗你，骗你我就天打五雷轰，死无葬身之地好不好？”
“霹咔——”
一道惊雷闪过。
韩信嘴角一抽，指着天边的雷公雷母：“你们俩干嘛呢！要放雷走远点行不行！”
李白仍是不肯罢休，似要把多年的情绪都发泄出来似的。韩信没办法，只好搂着他，在台阶上坐下，给他讲自己小时候的事情。
过了许久许久，李白在韩信怀里睡着，眼角还挂着残泪。韩信心疼地吻了吻他的脸，一路抱着他，回了龙族。
老爹本来听说儿子得胜归来，高高兴兴的，一看见韩信抱着李白回来，立刻拿起门边的扫帚，朝两人戳去：“滚滚滚！”
“爹，我都伤成这样了，你能不能消停一下。”韩信叹了口气，“这盔甲上的血全是我流的，你再不让我休息，我会死的。”
老爹总算还有些心疼韩信，便扔掉扫帚，道：“那你赶紧回去睡觉，等这小崽子醒了，立马叫他滚蛋！”
“知道了。”韩信一边敷衍着，一边走进内屋，将李白放到床榻上。
他应该是喜欢自己的吧，不然怎么会因为自己的伤，哭得这么伤心。
韩信想着，心疼之余浮上一丝喜悦的神色。
他低下头，轻轻吻了吻李白的脸颊。
老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看见这副场景，差点儿气晕过去：“滚滚滚！你给我滚出去！”
韩信见此，也不打算妥协，直接迎了上去，道：“爹，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我郑重地告诉你，我从小就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
“别说了，你爹我心脏病要犯了”老爹捂着心口，一副快喘不过的模样：“我就你一个儿子，你丫跟他在一起，怎么延续咱们韩家的香火”
韩信在床边坐下，替李白理好额前的碎发，动作温柔的不像话。
任谁看了，都不相信那是一双拿得起龙枪，上的了战场的手。
任谁看了，都不相信那是击败魔军，绝世无双的镇魔大将军。
他回头，笑眯眯地看着老爹：“不如这样吧，我替你撮合撮合狐族族长，给我生个弟弟吧，也算满足你的一个心愿了。”
老爹噎住，半晌也说不出来。
“你不用解释什么，”韩信挑高了眉，“那幅放在柜子里的画像，我十岁时就看见了。”
那画像自然是狐族族长的，老爹一直珍藏着，舍不得丢弃。
仿佛秘密被人无情戳穿，老爹一溜烟地冲了出去，整整半个月，没有出现在韩信面前。
李白醒后就自个儿回家了，韩信也收到来自天宫的一份请柬。
“三日后，公主选夫会？真会玩。”韩信躺在小榻上，双只手垫在脑袋下面，把请柬随手一丢，毫不在意地说道：“我不去，脑袋太疼了。”
送信的小丫鬟低着头，用激将法道：“凤族少主，狐族少主，孔雀族少主与您并称天界四美，他们都答应赴宴。您不去，是因为怕他们抢了风头？”
而韩信，在听见狐族少主的时候，一下子就从小榻上跳了起来，捡起那张请柬，笑眯眯地讲道：“早说嘛，我去，一定去！”
宴会举行那天，韩信真的到场。
远远的就看见一只花花绿绿的东西啊不，那是一个穿得花花绿绿的人，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孔雀族少主了。
李白今天穿着一件狐裘，领口滚着一圈雪白的绒毛，更是衬得那张脸白皙如玉。今天他收好了耳朵，少了一分稚嫩，多了一份清高淡漠。
奈何人太多，韩信也不好对他动手动脚。
倾凰公主很快就到了场，今日她穿着红色打底，镶嵌着钻石水晶珍珠银饰的衣裙，裙摆垂下长长的流苏。阳光一照在她身上，那些宝石就反射着五颜六色的光芒，似要晃花人的眼睛似的，倒是跟孔雀族少主十分般配。
天帝也到了场，满是慈爱地摸了摸公主的头：“凰儿今日真是光彩动人，父皇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呢。”
倾凰公主娇羞地低下头，在天帝耳边说了几句话。
天帝招呼着一众人坐下，随后宣布宴会的目的：“今日，朕要为天界最美的公主，朕最宠爱的女儿，寻一位驸马。”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至于人选，公主已经评出了三位。龙族韩信，狐族李白，还有狼族杨典枫。”
韩信听罢，只是挑了挑眉。
李白迅速地低下头。
杨典枫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随后惊喜地抱住自己。
喝了口酒，韩信走上前，朝天帝跪下，道：“启禀天帝，有没有第四种选择？”
天帝愣了愣。
韩信颇为嫌弃地看了公主一眼：“比如让我跟李白在一起什么的。”
几日后，天宫传出消息。
韩信与李白触犯天帝之威，天帝念韩信尚有功德，删去余下的生命，贬为凡人，受三世生老病死之苦。
李白剔去仙骨，打回原形，重新修炼。
龙族。
庭中央长着一棵桃树，正是花开的时节，桃花纷纷扬扬洒了一地。
韩信抱着一只九尾白狐狸，笑得莫名开心：“我就快要死了。”
“呜呜。”狐狸叫了两声。
韩信摸了摸狐狸的耳朵，“这具身体就留给你吧，我已经吩咐了收尸的奴才，你想吃清蒸红烧还是水煮爆炒，他都会做给你吃。”
“呜呜呜？”
“你记得修炼成妖，不要再成仙了。等我投胎以后，就去找你。”韩信揉了揉狐狸的脸，又蹭蹭狐狸毛，玩得不亦乐乎：“放心，轮回星君不会删除我的记忆，等我投胎了，就以最快的速度去找你。”
“呜呜呜？”你跟轮回星君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嘿嘿嘿你不知道，那天他喝醉了酒，我把他扶到床上”韩信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容诡异又阴森。
“呜呜呜！”你居然是这种人！
“然后，我偷看了他枕头底下的日记。”韩信收敛了一下笑容，突然一口气没提上来，就死了。
死得透透的。
几百年之后。
一只老鼠精抱着一只九尾狐狸，和一只风油精在交谈。
“听说了么？镇魔大将军的尸体可是天地灵宝，吃了瞬间就能获得万年修为。他把尸体留给了一个狐狸，但那个傻叉狐狸居然把尸体给埋了。”老鼠精门牙呲牙咧嘴地说道。
“是呀，那狐狸脑子有问题”风油精点点头，看见老鼠精怀里的狐狸，不禁羡慕道：“哇，你这狐狸真好看，哪里买的？”
“这是我抓的，它跑得可快了。”老鼠精得意地抬了抬头：“九尾狐狸哟，是狐族最为高贵的种族。就是不知道怎么还没有化形，不过要是化形了，肯定是个绝世大美女，我会娶她做媳妇儿。”
他们口中的傻叉狐狸，老鼠精抱着的绝世大美女狐狸，根本就是同一个人——李白。
李白终于听不下去了，张嘴咬了一口老鼠精，风似的窜了出去。
老鼠精和风油精急忙在后面追，吓得李白有些慌不择路，一路乱跑，不知道跑到了什么地方。
一不小心踩到了一颗石子，李白摔了一下，爬起来时，却发现两只毛茸茸的爪子，变成了人形的双手。
他摸摸自己的身体，耳朵和尾巴还在，其余都是人形，法力也没有。
就在这时，树林里钻出来一只小龙人，歪着脑袋看李白：“哥哥你是什么种族的？你长得真好看。”
李白愣了许久，看着那个小龙人，仿佛看见昔日的韩信。
他笑了笑，轻声问道：“我可以摸摸你的龙角么？”
“好啊好啊。”小龙人乖乖低下头，李白便覆手上去，漂亮的紫色眼眸里，泛起一层水雾。
蓦地，耳朵上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
李白顿了顿，回头一看。
男子逆光而站，绝世的脸上带着半分桀骜不驯。他覆手在李白耳朵上，一脚踹飞了小龙人：“嗯有了我，你还敢勾搭别人？”
阳光正好。
他来。
你未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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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龙族的少主子，韩信从小听着他老爹碎碎念：“狐族的狐狸们，长着两只铜铃大的红色眼睛，比尖刀还要锋利的牙齿。他们吃龙肉，喝龙血，还意图吞并龙族。所以啊儿子，等你长大，就把狐族攻下，阻止他们继续欺负咱们。”
对于老爹的这番话，韩信是有些相信的，一是因为他年纪尚小，二是因为他从来就没有见过狐狸。
直到那一天，天帝寿辰，所有种族都到了凌霄宝殿恭贺。
韩信终于见到了一只狐狸。
他比他还要小一些，化形有些失败，耳朵尾巴全都露出来。没有传说中的红眼睛，没有传说中的血盆大口，就那么小小的一只，躲在狐族族长身后，露出半张稚嫩却掩不住绝色的脸，还有一双雪白雪白的胖乎乎的手。
他可真好看。韩信在心里想到。
美味佳肴端上桌，韩信一边往嘴里塞了口饭，一边指着那只小狐狸，问道：“他是谁？”
老爹的脸黑了黑，简直可以和锅底媲美。只听他开口，声音带着些许咬牙切齿的味道：“这崽子是狐族少主，长得可真丑，你看那辣眼睛的紫头发，你看那肿得像是被蜜蜂叮过的脸，你看那双比猪还要肿的爪子，啧啧啧，我要瞎了。”
韩信看了自家老爹一眼，连饭都忘了吃，看向对面那桌。又擦了擦眼睛，继续看。
他确定自己的眼睛没毛病，那小狐狸，明明可爱得很。
同时，狐族族长也挑起凤眸，绝代风华的脸颊上，满满都是不屑：“白白，你看对面那桌的小孩，小小年纪就满身戾气，眸子那么红，就像得了红眼病似的。头上的两只角真丑，随便折两根树枝都比这好看。还是我的小宝贝儿你最漂亮，嗯，果然继承了我的优秀基因。”
“娘亲，漂亮是形容女孩子的。”李白一边吃饭，一边漫不经心地抬起头，看向对面那桌。
两个小孩的目光在此刻交叠。
一个是对方父亲口中的丑八怪。
一个是对方母亲口中的红眼病。
韩信看了眼老爹，老爹吃的正欢，应该没空管他。
他便向小狐狸使了个出去的眼色，小狐狸也看了看自家娘亲，随后点点头。
两个小家伙一前一后跑出去，到了天界最美的地方——瑶池。
瑶池里种着五颜六色的荷花，花香轻轻淡淡的，连风里也沾染了些味道。
“我叫韩信。韩信的韩，韩信的信。”韩信指着自己的龙角，满满的都是骄傲：“我是龙哟。”
“我叫李白。李白的李，李白的白。”小狐狸也抬头，两只雪白的小耳朵在他头顶晃来晃去。
看起来柔柔软软的，好想摸摸。
然后，韩信就真的这么做了。
手指触到李白耳朵的一瞬间，李白就往后退了一步，小脸儿红扑扑的：“你干什么！”
看他一脸被欺负得要哭的神情，韩信急忙蹲在他身前，歪了歪脑袋：“不哭不哭，我的龙角给你摸。”
听他这样说，李白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又快速收回手。
他皱了皱眉，又伸出一根指头，戳了戳龙角，道：“我娘亲说龙角是一种比岩浆还要烫的的东西，摸一下就会死。”
“她骗你的。我爹还说，狐狸是吃龙的呢。”韩信仰起头，不满地嘟着嘴：“你摸了很多下了，该换我摸了。”
“哦。”李白也蹲下来，把头低着。
等到两位族长赶来，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感受到后背凉凉的气息，李白的手搭在韩信的龙角上，猛地回头。
韩信的手搭在李白的耳朵上，也回头去看。
狐族族长上前拎起李白，从他耳朵上面捻下一根落毛，用极其夸张的语调吼道：“天呐，你儿子把我宝贝儿的毛都给扯掉了，你赔得起么！”
龙族族长也不甘示弱，一把拽起韩信，指着那对龙角，气得胡子都飞起来了：“我儿子的角很粗的，被你儿子摸细了，你又要怎么赔！”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蛮不讲理！”狐族族长把李白抱在怀里，绝色的脸上勾起一抹嘲讽的表情：“怪不得你妻子死的早，就是被你气死的。”
“你也还不是一样啊，”龙族族长把韩信扛在肩膀上，冷哼一声，满是不屑：“娇纵又蛮横，怪不得你夫君死的早，就是被你烦死的。”
两人双双转头，朝不同的地方走。
韩信在老爹的肩膀下挣扎着转过身，朝着渐行渐远的那个紫色的小小身影喊道：“喂，李小白！”
李白从狐族族长怀里伸出头，伸长了脖子，朝韩信笑了笑。
韩信回以一个笑容，眼睛弯成了月牙儿，那双猩红色的眼睛，也不再令人恐惧。而是像红宝石一般，璀璨夺目，熠熠生辉。
他的白发被风吹起，伸出手，手里有一根细细的狐狸毛。
“我的就是我的，你的也是我的，记住了，小狐狸。”
那年荷香吹遍整个夏天。
他九岁。
他七岁。
回到家，韩信挨了一顿暴揍，打得他三天没下床。
第四天的时候，老爹总算来看他了，也不忘继续对他进行洗脑：“你不能跟狐狸混在一起，它们凶残可怕，还会掉得到处都是毛。你是龙族未来的王，你要带领龙族，攻占狐族，知道了吗？”
韩信抬起头，他还小，并不懂得这些：“就是说，让狐族归顺我们？”
“对，就是这样。”老爹十分欣慰地点点头，孩子长大了，懂得为龙族考虑了。
可他还没来得及欣慰多久，韩信就自顾自地开口，嘴角轻轻勾起，露出一抹笑容来：“那我娶他不就得了，这样的话，狐族自然也会归顺我们的。”
老爹：“”
韩信当天又被暴打了一顿，五天都没能下床。
事后，老爹给他带了一堆厚厚的书籍，叫他看完写一篇观后感。
韩信翻了翻，全是讲性别相同无法相爱，或者相爱以后无法相守的悲剧故事。
桌上铺着一张白纸，韩信咬着笔头想了半天，提笔在纸上写下几个字：
因为他们都不是真爱，我不会的。
结局当然是又被打了一顿，一个月没能下床。
两位家长都像是约定好了一般，他俩都被禁止出族。
自此以后，韩信再也没有见过李白。
可他依旧会记挂着那只紫头发的小狐狸，因为夫子教过，龙是最守信的种族，不可以始乱终弃。
直到他十八岁的时候，魔族入侵，他受天帝召见，来到天宫。
满头银发被龙冠束起，披上银白铠甲，手里银枪泛着冰冷光芒。
刀削一般的侧颜，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虽依旧带着一点属于少年的青涩，却掩不去那绝代风华的气息。
他站在那里，就足以令天地万物日月星辰失去光彩。
“朕封你为镇魔大将军，守护天界的任务就靠你了。”天帝欣慰地拍了拍韩信的肩膀，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上次，见你的时候，还是个八九岁的小孩子而已，现在这么大了——”
韩信拜别了天帝，走到天宫门口，发现一大堆人朝着天宫这边过来。
几乎是一眼，他就看见了他的小狐狸。
他依旧是一头紫发，未加束缚，随意地披散开来头上还是顶着两只毛茸茸的耳朵。脸瘦了许多，已经有了分明的轮廓，漂亮得让人找不到词来形容。
“李小白！”韩信直接冲了上去，伸手摸摸他的耳朵，笑容温暖如阳光：“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顶着两个耳朵啊。”
李白的目光闪了闪，下意识地退后一步。
周围的人看看他们俩，一边做出看戏的表情，一边议论纷纷。
韩信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拉着李白的手就走，大大咧咧地说道：“这些年你过得好吗？我反正是过的不好，每天都要被老爹吊起来打。我一直都想偷偷跑出来见你，可是防守太严了。有好几次我偷跑，被侍卫抓回去，十天十夜都没吃上饭，饿死我了”
走了半天，韩信才发觉不大对劲，回过头，疑惑地看着李白：“你怎么不说话？”
“”李白沉默了一下，挣扎着把手从韩信的禁锢中抽出来，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咱们还是保持距离吧。”
“为什么？”韩信看着他，眉头拧在一起。他比李白高了半个头，就这么站在他身前，如同一堵密不透风的墙。
“你没觉得”李白斟酌了一下措词：“咱们的关系不太正常？”
“怎么就不正常了，”韩信摊了摊手，一脸的莫名其妙：“两情相悦，不是很正常？”
李白的脸霎时间红了起来，连耳尖都泛起一丝旖旎的红。他低下头，声音极轻，轻得像是撩拨：“你搞错了，小的时候我把你当哥哥对待，现在也是。”
听完他的话，韩信一巴掌拍在身后的墙上，将李白堵在墙角，在他额头上敲了一下：“摸了我的龙角还想赖账？”
李白不解地看着他。
“龙族的规矩，龙的角只有一个人可以摸，摸了的人，必须嫁给那条龙。”韩信痞里痞气地挑高了眉，尾音上挑，甚是傲娇。
李白从小就熟读每族族规，并不知道龙族有这么一条规定：“什么时候有的，我怎么不知道。”
“当然有，”韩信再敲了一下他的额头：“我定的。”
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良久，李白才低下头，咬牙切齿地吐出两个字：“无赖。”
韩信也并不恼，低头俯在他耳边，声音温柔得好似一滩软水：“就你认为我是无赖了，在外边儿，人人都说我是大英雄呢。”
温热的气息萦绕在耳边，久久没有散去，让李白浑身上下都觉得不自在。
“好了，不逗你了，我去审阅天兵了。”韩信收回了手，白发与紫发交缠，似是依依不舍。
“阅兵？你要去干嘛？”李白微微凝眸，明明有些担忧，却做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带兵打仗啊。”韩信无奈地耸耸肩：“你还不知道吗？魔族进犯，马上就要越过天河了。”
又是一阵可怕的沉默。
李白抬起淡紫色的漂亮眼眸，眼底夹杂着许多情绪：“就你？上任镇魔大将军三千五百岁，你才多大。”
“别小看我啊。”韩信笑得没心没肺，偏生那张脸生得冷峻淡漠，这一笑，就好似冰雪消融，绚烂得仿佛要灼伤人的眼睛：“天宫是我们的家，连家都保护不了，我有什么资格保护你。”
“你正经点好不好。”原本的担忧消失得一干二净，但韩信这种吊儿郎当的神情，总是莫名让他不放心。
“正经点嘛”韩信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连魔族都打不过，我还有什么资格娶你回家。”
李白：“”
“好啦，你就乖乖等我消息吧。”韩信转身，阳光洒落，为他镀上一层淡淡的光晕。
“韩信。”李白突然叫住他。
“嗯？”韩信回头。
李白解下腰间的织魂灯，放在韩信的手心：“给你。”
“这是什么东西？”韩信放在手里掂了掂，这东西挂在李白身上还好看，可是通体紫色，跟他一身银白铠甲不太搭。
“不是给你玩的。”李白抓着韩信的手，让他不要乱动：“这是织魂灯，收集着残存的灵魂，听说，可以给人带来好运。”
“你还信这些东西？”韩信笑了笑，只觉得他傻得有些可爱：“不过你给我的话，我一定认认真真收好。”
李白转身，不再言语。
韩信化为银白长龙，朝天空翱翔而去，声音飘散在空中，还伴随着些回音。
“以后不要叫我韩信了，叫我重言。”
李白：“”
检阅完军队，韩信回了龙族。
他老爹站在窗边，声音低低的，听起来情绪不高：“你又去哪了？”
“审阅军队啊，有什么问题？”对于小时候经常被打的事，韩信还是有些心理阴影的。
“你是不是又跟姓李的那小崽子见面了！”老爹回头，脸上挂着恨铁不成钢的神情。
韩信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你这这个”想了半天，还是找不到词骂他，老爹叹了口气，似乎妥协了：“也罢。”
他抬头望着外边的天空，似在回忆：“你可知，我与狐族族长是什么关系？”
“死对头？”韩信有些不解，这问题，还用问么
“并不是。”老爹自嘲般地笑了笑，声音里满是沧桑：“很久以前，我和她，曾是一对人人艳羡的情侣。”
“所以——”韩信挑了挑眉，表情就像是听了个鬼故事一般：“你想说，我和李小白，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老爹：“滚！”
“去你的，老子连她的手都没有牵过！”老爹吼了一声，又低下眉眼，满脸都写着遗憾：“后来，我娶了你娘亲，她也嫁给了别的男人。”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韩信撇撇嘴，觉得他老爹说的都是废话：“既然我跟他不是亲兄弟，自然是可以在一起的。”
“滚滚滚！”老爹一脸悲愤欲绝的表情，一脚踹了过去：“老子的意思是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狐族和咱们龙族都不可能交好！”
咔嚓——
骨头断裂的声音响起。
韩信急忙扶住老爹，叫丫鬟进来，把老爹扶到床上躺好。
看老爹痛得青紫的脸，韩信长长的叹了口气，帮他盖上被子，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一把老骨头就别动来动去了，听我的话，还能多活个几百年。”
“你这是要气死我！！！”老爹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副呼吸困难的模样。
“你要是能被我气死的话，估计早就死得透透的了。”韩信转身，吩咐丫鬟照顾好老爹：“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放心，你还能活很久的。”
老爹吐出一口血，连声音都在颤抖：“你这个不孝子”
韩信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倒是把丫鬟吓着了，一边哭一边拍着老爹的背：“族长您撑住，御医马上就来了！”
等韩信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房间里，老爹腾地从床上跳起来，摇摇头，对丫鬟说道：“不用叫御医了。我最近吃太多人参，太补了，补得都吐血了”
韩信倚在门外，轻轻笑了一下，随后真的离开了龙宫。
韩信带领的军队在天河另一边打起来，可过了一个月，还是没有托人传战报过来。
天界人心惶惶，有人说，虽然韩信是白龙一族，骁勇善战，可到底，也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小孩子而已。
有人说，怕是韩信连尸体都不剩了，因为魔军向来喜欢生吃活人，更喜欢煮尸体分食。
更有人说，韩信怕是早已投靠了魔族，才久久没有消息。
无论是生是死，总要有人看看才知道。天帝望着一众神仙，问道：“谁愿带一千天兵，前去支援韩将军？”
神仙们面面相觑，随后默契地低着头。
这几百万年来，天界安宁平和，他们都快忘记仗是怎么打的了。
不然，他们那一群几千几百岁的人，也不至于让只有十八岁的韩信登上战场。
“废物！朕养你们有何用！”天帝气得吹胡子瞪眼，平时这群人喜欢吵来吵去，这时候出事了，一个两个跟死了似的，半点声音也不发。
众神仙纷纷跪下，诚惶诚恐地低着头。
唯有一个没有跪。
那是——
李白。
狐族族长扯了扯他的衣摆，朝他使了个眼色。
李白只是淡淡的看了自家娘亲一眼，随后单膝跪下，目光坚定：“殿下，臣愿意前去。”
“你在说什么胡话！”狐族族长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正要帮他说话，一众神仙却大声叫道：“狐族少主果然有勇气，佩服佩服！”
他们相互望着，眼底闪过愧疚。要个十八岁的上战场也就算了，现在还要个十六岁的去。要知道，在天界，成年是一百岁，而十六岁只是刚刚懂事的年龄。
狐族族长的话憋在嘴边，十根指头握得紧紧的。她儿子一定是疯了，干嘛要揽下这费力不讨好的差事！
“好，好！”天帝舒了口气，道：“那你立刻带兵前去吧。”
话音刚落，另一道声音就响了起来：“不用问了。”
李白稍稍愣了一下，猛地回头。
韩信就站在凌霄宝殿门口。
铠甲上全是残留的血渍，就连那头银发，也在往下滴着血。
他扛着银枪，一步一步走来，朝李白笑了一下，又面朝天帝，半跪在地上：“韩信完成任务，魔军已退回魔界，三百年之内，不会再侵扰天界。”
刚刚还鸦雀无声的大殿，瞬间炸开了锅。他们都不大相信，这个十八岁的少年，能有这种本事。
“好，好！”天帝激动地从龙椅上跳下来，不住地踱来踱去，“其他士兵在哪里？朕要举行盛会，好好庆祝一番！”
韩信挑高了眉，笑得淡漠：“都死了，就剩我一个活着。”
大殿瞬间又陷入了一片死寂。
“我带去的天兵，还没到天河那边就跑了一半，打了一天的仗又死了一半，过了十天，粮草没有了，又饿死了一半。最后就剩我一个，潜入魔军大营里，逼着魔帝，签下了这份合约。”韩信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由仙婢接过，呈上给天帝。
天帝看了看，略微沉思了一下，道：“你立了如此大功，朕要如何奖励你才好不如这样，朕把朕最宠爱的倾凰公主，赏赐给你好不好？”
神仙们纷纷让开，只留下那个公主，独自站在中央，满心满眼都是对韩信的爱慕之色。
李白的手指紧了紧。
“日后再说吧。”韩信至始至终都没有看过那个公主，只是捂着脑袋，作出一副头疼欲裂的模样：“我在战场撞伤了脑袋，需要找御医看看。”
鉴于他是刚刚归来的功臣，天帝不好意思说什么，只能挥了挥袖子，道：“那你快下去休息吧。”
韩信离开，那个公主不甘心地跺了跺脚，又突然转移目光，看向李白。
李白急忙低下头。
殿会很快便散了，神仙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李白的娘亲也被仙女们邀请去参加宴会，李白只好独自走出去。
不知怎的，他突然就想去瑶池看看。
走到一座宫殿边，突然跳出来一个人，捂住了他的眼睛。
“猜猜我是谁。”
“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幼稚。”李白挪开那双手，转头看着韩信：“除了你，还有谁会带着一身的血腥味儿。”
“这样啊”韩信略微思考了一下：“要不，我洗香香再来见你？”
“”李白无可奈何地看着他，伸出手：“灯呢？”
“什么灯？”韩信抬头望天，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
“织魂灯。”李白瞪了他一眼，有种想要一脚踹过去的冲动。
“都跟你说了，我的脑袋在战场受过伤，”韩信捂着头，演技十分浮夸：“我不记得什么织魂什么灯了。”
李白瞪了他许久，蓦地转过身，就要走。
韩信急忙拉住他，强迫着他转过身来，敛去了玩世不恭的神色：“你怎么不多问问我，我想听你说话。”
李白不语，低着头。亏他还一直担心韩信，没想到丫的就是只白眼狼啊不，白眼龙。
“”韩信低下头，把脑袋搁在李白的肩膀上：“你不知道，在战场的时候，我满脑子都是你。”
说罢，他轻轻地咬向李白的脖子。
李白蓦地瞪大眼睛，一把推开韩信：“你属狗啊，还咬人。”
韩信却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一把扣住他的后脑勺，将他抵在墙角，轻轻吻了上去。
他的动作粗暴，却又莫名温柔，强迫着撬开他的牙齿，将舌头伸了进去。
如同水蛭，一旦吸上了甜蜜的血液，便再也不肯松开。
李白的大脑一片空白。
甚至连推开他，都忘记了。
直到韩信松开他，还示威性地在他唇角咬了一口，李白才回过神来，条件反射性地想要扇他一巴掌。
韩信却早有预料似的，稳稳地接住了他的手，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神情：“我这脸很宝贵的，要是打丑了，以后人家会取笑你，嫁给了一个丑八怪的。”
李白只好撤回自己的手，想瞪韩信，却偏偏又比人家矮上一截，气势也不足，只好作罢。
韩信伸手，织魂灯出现在他手中，泛着淡紫色的光芒，他摸了摸李白的头，道：“你乖乖的，拿着灯回家，好好休息。”
李白伸手便抢过织魂灯，抱在怀里。
韩信突然顿了一下，随后就像有鬼追似的，向前跑去。
但很快他又跑了回来，站回了李白身边。
因为，那个倾凰公主，正带着一众仙婢，往这边走来。
“借你袖子用用。”韩信不由分说地捻起李白宽大的衣袖，然后擦了擦嘴。
李白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倾凰公主也走了过来，微微施礼，笑容阴狠又恶毒：“两位好雅兴，在这瑶池边赏荷花？”
“今天天气真好，我走了。”韩信转身就走，动作太大，以至于头发上的血滴甩了李白一脸。
李白微微僵了一下，随后颔首道：“我去洗脸。”
倾凰公主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愤恨地跺了跺脚，一旁的仙婢急忙上前安慰道：“公主殿下别生气，他们也许是不知道怎么与高贵的您相处，才会这样的。不知公主殿下更喜欢哪一个？咱们可以去跟天帝说说。”
听完这话，倾凰公主才算消气了些，她伸出自己的手，看着红艳艳的指甲，扯出一个笑容：“两个本公主都要，不过就是些卑微的臣子罢了，本公主的父亲是天帝，本公主想怎样就怎样！”
向宫门外跑的两个人，异常有默契的打了两个喷嚏。
“我怎么觉得，我好像被人惦记了”韩信摩挲着光滑的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
“”李白看了他一眼，继续跑路。
两人来到南天门外，龙族与狐族在不同的方向，也只好分道扬镳。
李白把织魂灯挂在腰间，忽地想起韩信刚刚拿他袖子擦嘴，颇为嫌弃地看了一眼袖子那块地方。
却发现，上面全是血。
血迹未干，红得触目惊心，根本不是溅上去的。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
李白转过头去，韩信还没有走远，他便叫住他，眼底许多情绪在翻涌：“喂，你受伤了？”
韩信顿了一下，随后干笑起来：“怎么可能”
李白举起袖子，给他看那块沾血的地方。
韩信看着他，笑了一下：“你的袖子上肯定是你的血啊，关我什么事。”
李白没有跟他东拉西扯的意思，直接上前，拽着他的手，往医仙馆的方向走。
“你快放开我啊，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韩信一边大叫着，一边却是十分配合李白的步伐。
李白忍无可忍地松开他的手，然后回头，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看：“那你告诉我，你究竟伤到什么程度了？”
“”韩信沉默了一下，淡然的开口：“魔帝使了阴招，给我下了毒，我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韩信笑了一下，笑容悲伤又带着一丝凄凉：“在我死之前，你可不可以，试着喜欢我一下？”
李白静静地看着他。
韩信又补充道：“哪怕一点点也好，我不想到头来，都是我一个人在自作多情。”
十指攥紧，李白却是直接冲过去抱着韩信，声音有些哽咽：“那你为什么不早点说”
被他这个样子弄得有些手足无措，韩信犹豫了半天，还是把手放到李白身后，将他环在怀中。
第一次，他没有抗拒。
“一定有办法救你的，一定有的我们快去找医仙，医仙不行的话就去找鬼医，要是还不行的话，我”他自顾自地念叨着，抬起头来，眼中一片水雾弥漫。
像是星辰大海都掉落进他的眼睛里。
然后又化为这世间最让人心疼的东西，从眼角滑落。
韩信更加用力地抱着他，像哄小孩似的，拍了拍他的背：“别哭了，我骗你的，我好好的，吐血是因为魔君请我喝了太多人参汤，补到吐血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李白哽咽着搂住他的肩膀，身子一抽一抽的，大约是哭得厉害了。
“我没开玩笑啊小祖宗，我就是为了逗逗你，哪知道”韩信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干嘛要那么嘴贱，弄得小狐狸哭得这么伤心：“不骗你，骗你我就天打五雷轰，死无葬身之地好不好？”
“霹咔——”
一道惊雷闪过。
韩信嘴角一抽，指着天边的雷公雷母：“你们俩干嘛呢！要放雷走远点行不行！”
李白仍是不肯罢休，似要把多年的情绪都发泄出来似的。韩信没办法，只好搂着他，在台阶上坐下，给他讲自己小时候的事情。
过了许久许久，李白在韩信怀里睡着，眼角还挂着残泪。韩信心疼地吻了吻他的脸，一路抱着他，回了龙族。
老爹本来听说儿子得胜归来，高高兴兴的，一看见韩信抱着李白回来，立刻拿起门边的扫帚，朝两人戳去：“滚滚滚！”
“爹，我都伤成这样了，你能不能消停一下。”韩信叹了口气，“这盔甲上的血全是我流的，你再不让我休息，我会死的。”
老爹总算还有些心疼韩信，便扔掉扫帚，道：“那你赶紧回去睡觉，等这小崽子醒了，立马叫他滚蛋！”
“知道了。”韩信一边敷衍着，一边走进内屋，将李白放到床榻上。
他应该是喜欢自己的吧，不然怎么会因为自己的伤，哭得这么伤心。
韩信想着，心疼之余浮上一丝喜悦的神色。
他低下头，轻轻吻了吻李白的脸颊。
老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看见这副场景，差点儿气晕过去：“滚滚滚！你给我滚出去！”
韩信见此，也不打算妥协，直接迎了上去，道：“爹，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我郑重地告诉你，我从小就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
“别说了，你爹我心脏病要犯了”老爹捂着心口，一副快喘不过的模样：“我就你一个儿子，你丫跟他在一起，怎么延续咱们韩家的香火”
韩信在床边坐下，替李白理好额前的碎发，动作温柔的不像话。
任谁看了，都不相信那是一双拿得起龙枪，上的了战场的手。
任谁看了，都不相信那是击败魔军，绝世无双的镇魔大将军。
他回头，笑眯眯地看着老爹：“不如这样吧，我替你撮合撮合狐族族长，给我生个弟弟吧，也算满足你的一个心愿了。”
老爹噎住，半晌也说不出来。
“你不用解释什么，”韩信挑高了眉，“那幅放在柜子里的画像，我十岁时就看见了。”
那画像自然是狐族族长的，老爹一直珍藏着，舍不得丢弃。
仿佛秘密被人无情戳穿，老爹一溜烟地冲了出去，整整半个月，没有出现在韩信面前。
李白醒后就自个儿回家了，韩信也收到来自天宫的一份请柬。
“三日后，公主选夫会？真会玩。”韩信躺在小榻上，双只手垫在脑袋下面，把请柬随手一丢，毫不在意地说道：“我不去，脑袋太疼了。”
送信的小丫鬟低着头，用激将法道：“凤族少主，狐族少主，孔雀族少主与您并称天界四美，他们都答应赴宴。您不去，是因为怕他们抢了风头？”
而韩信，在听见狐族少主的时候，一下子就从小榻上跳了起来，捡起那张请柬，笑眯眯地讲道：“早说嘛，我去，一定去！”
宴会举行那天，韩信真的到场。
远远的就看见一只花花绿绿的东西啊不，那是一个穿得花花绿绿的人，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孔雀族少主了。
李白今天穿着一件狐裘，领口滚着一圈雪白的绒毛，更是衬得那张脸白皙如玉。今天他收好了耳朵，少了一分稚嫩，多了一份清高淡漠。
奈何人太多，韩信也不好对他动手动脚。
倾凰公主很快就到了场，今日她穿着红色打底，镶嵌着钻石水晶珍珠银饰的衣裙，裙摆垂下长长的流苏。阳光一照在她身上，那些宝石就反射着五颜六色的光芒，似要晃花人的眼睛似的，倒是跟孔雀族少主十分般配。
天帝也到了场，满是慈爱地摸了摸公主的头：“凰儿今日真是光彩动人，父皇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呢。”
倾凰公主娇羞地低下头，在天帝耳边说了几句话。
天帝招呼着一众人坐下，随后宣布宴会的目的：“今日，朕要为天界最美的公主，朕最宠爱的女儿，寻一位驸马。”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至于人选，公主已经评出了三位。龙族韩信，狐族李白，还有狼族杨典枫。”
韩信听罢，只是挑了挑眉。
李白迅速地低下头。
杨典枫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随后惊喜地抱住自己。
喝了口酒，韩信走上前，朝天帝跪下，道：“启禀天帝，有没有第四种选择？”
天帝愣了愣。
韩信颇为嫌弃地看了公主一眼：“比如让我跟李白在一起什么的。”
几日后，天宫传出消息。
韩信与李白触犯天帝之威，天帝念韩信尚有功德，删去余下的生命，贬为凡人，受三世生老病死之苦。
李白剔去仙骨，打回原形，重新修炼。
龙族。
庭中央长着一棵桃树，正是花开的时节，桃花纷纷扬扬洒了一地。
韩信抱着一只九尾白狐狸，笑得莫名开心：“我就快要死了。”
“呜呜。”狐狸叫了两声。
韩信摸了摸狐狸的耳朵，“这具身体就留给你吧，我已经吩咐了收尸的奴才，你想吃清蒸红烧还是水煮爆炒，他都会做给你吃。”
“呜呜呜？”
“你记得修炼成妖，不要再成仙了。等我投胎以后，就去找你。”韩信揉了揉狐狸的脸，又蹭蹭狐狸毛，玩得不亦乐乎：“放心，轮回星君不会删除我的记忆，等我投胎了，就以最快的速度去找你。”
“呜呜呜？”你跟轮回星君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嘿嘿嘿你不知道，那天他喝醉了酒，我把他扶到床上”韩信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容诡异又阴森。
“呜呜呜！”你居然是这种人！
“然后，我偷看了他枕头底下的日记。”韩信收敛了一下笑容，突然一口气没提上来，就死了。
死得透透的。
几百年之后。
一只老鼠精抱着一只九尾狐狸，和一只风油精在交谈。
“听说了么？镇魔大将军的尸体可是天地灵宝，吃了瞬间就能获得万年修为。他把尸体留给了一个狐狸，但那个傻叉狐狸居然把尸体给埋了。”老鼠精门牙呲牙咧嘴地说道。
“是呀，那狐狸脑子有问题”风油精点点头，看见老鼠精怀里的狐狸，不禁羡慕道：“哇，你这狐狸真好看，哪里买的？”
“这是我抓的，它跑得可快了。”老鼠精得意地抬了抬头：“九尾狐狸哟，是狐族最为高贵的种族。就是不知道怎么还没有化形，不过要是化形了，肯定是个绝世大美女，我会娶她做媳妇儿。”
他们口中的傻叉狐狸，老鼠精抱着的绝世大美女狐狸，根本就是同一个人——李白。
李白终于听不下去了，张嘴咬了一口老鼠精，风似的窜了出去。
老鼠精和风油精急忙在后面追，吓得李白有些慌不择路，一路乱跑，不知道跑到了什么地方。
一不小心踩到了一颗石子，李白摔了一下，爬起来时，却发现两只毛茸茸的爪子，变成了人形的双手。
他摸摸自己的身体，耳朵和尾巴还在，其余都是人形，法力也没有。
就在这时，树林里钻出来一只小龙人，歪着脑袋看李白：“哥哥你是什么种族的？你长得真好看。”
李白愣了许久，看着那个小龙人，仿佛看见昔日的韩信。
他笑了笑，轻声问道：“我可以摸摸你的龙角么？”
“好啊好啊。”小龙人乖乖低下头，李白便覆手上去，漂亮的紫色眼眸里，泛起一层水雾。
蓦地，耳朵上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
李白顿了顿，回头一看。
男子逆光而站，绝世的脸上带着半分桀骜不驯。他覆手在李白耳朵上，一脚踹飞了小龙人：“嗯有了我，你还敢勾搭别人？”
阳光正好。
他来。
你未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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