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7章:吾子,请食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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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风吹的更冷。吹不尽的黯然伤神。

    死的最干净的莫过于人心。此间一人心将死。

    我父,我杀尽你俗世玄门子弟妻儿老小,你可知为何?赤脚行僧已经温和的说着。这话说的是大孽不道的罪恶,但是从他嘴里说出来却是极尽的平淡,好似佛言一般。

    济惠大禅师不语。看着赤脚行僧有些心痛。

    王宁打了个冷颤,心中好似突然被霹雳惊了一下。他知晓济惠师傅出家前,乃是一门玄门家主,赤脚行僧叫济惠禅师父亲,王宁虽然惊愕,但是也可以理解,他们本就如父子。

    但是赤脚行僧说他杀了济惠师傅俗世中的所有亲人,这便是等于赤脚行僧杀了他自己的全家,这样血腥的罪恶在他嘴里却这么平淡的说出来,此刻的嘴脸慈悲或许是对他恶毒最好的诠释,他怎么可以。王宁嘴角有些颤抖。

    因为罪,生而不养,便是罪,这罪是你犯下的,这业果也应该由你担。赤脚行僧平淡的说道。

    济惠大禅师点头,没有否认,没有辩解,更没有责怪赤脚行僧。因为,弄到此般田地,确实都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

    遥想二十几年前,他济惠还叫滇南血手吴宝华的时候,因为杀孽太重,而浑浑噩噩,然后遇到了点化他的莲生大师,于是他便入了佛门。抛家弃子,犹如迷了心智一般,就那么出家了。

    济惠大禅师没能想到自己这么做,给他的世家带来了什么危难,他的兄弟姐妹,为了争夺家主的位置,勾心斗角,暗中厮杀,世家内部的争斗,绝对不比皇族子嗣的争斗来的平淡,济惠大禅师想到了这些,但是他已经出家,一心脱离俗世,于是便不闻不问。

    众生无我相,我无众生相,这句话是济惠大禅师当时说的。

    而赤脚行僧只听了一遍,于是,便永生都记住了。

    济惠大禅师在出家前,老来得子,按理说,他俗世中的玄门家主的位置应当由他的儿子继承,这是道理。

    而也就是因为如此,所以他那些争夺家主宝位的兄弟姐妹共同的目标,便是杀了他的儿子。

    那一夜风雨,那名女子,浴血抱着一名婴儿,赤脚爬行到广济寺的门口,然后丢下了一名婴儿,便死去了。她身上有许多伤,最重的伤及脾肺,那也是致命的伤,但是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宛如被千刀万剐的身体,到死都是全力的护住那孩子。

    济惠大禅师见到那女人,见到那孩子,没有一丝悲悯,只是说着,这孩子与佛门有缘,便收为徒弟,他母亲为救他活命,赤脚爬行,为了让孩子记住他母亲的恩德,便给了他一个赤脚的法号。

    而那个孩子,便是如今的赤脚行僧。他听着那个悲惨的故事长大。

    赤脚行僧很聪明,是天才,甚至是妖孽。十八入玄惑,便能踏雪无痕,怎么能不算天才。

    他十八岁那一年,他的师父赤脚行僧让他入世,感悟红尘。于是他便踏着雪,赤着脚,走入了俗世,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真正的走进血腥的红尘当中。

    那一夜,他找到了吴家,然后血洗了吴家,做到了真正的鸡犬不留。

    而他的父亲,那个自语脱离红尘的人,也当真是狠着心,就这般看着,对他不闻不问。

    所以,我的父亲,我那里有罪,世间最大的罪人,是你啊。你之罪尚未罚,你又有何资格来罚我。要罚我,请你自罚。赤脚行僧依旧平淡的说道。

    我教了你玄术,教了你佛法,却忘了教你做人的道理,我没有要瞒着你这件事的道理,因为瞒着你,我觉得始终会出事,于是,我便让你知晓那个故事。

    我想着佛门中的清规戒律,从小便陪伴你长大,或许便可以洗刷你的仇恨,就算在不济,戒律也会让你知晓杀生乃是罪,我想着你能如此明悟佛法,对于佛的善念应该领悟的比普通更加的透彻,但是我却没能想到,你根本就不是什么佛子,你也是被仇恨染红了双目的恶徒。子不教父子过。确实是我的过错。济惠大禅师无奈的说道。

    清规戒律?赤脚行僧平淡的说道。

    为何要守那些清规戒律,为何不能犯淫戒,为何不能犯杀戒,为何不能犯荤戒,只因为我们是佛徒吗?佛祖也不曾说过要有这些戒律啊,这些戒律都是那些虚伪的魔障,修罗披上了人的皮囊用来规劝向善的人。

    清规戒律的克扣,让我发疯,让我不自由,让我感觉郁闷,不能吃肉?为何不能吃肉,你知道肉的滋味有多鲜美吗?你当然知道,在你没有披上这件得道高僧的皮囊之前,你也豪爽的吃过肉。

    但是你却让我从小到大不能吃肉,你骗我吃了肉,我便犯了戒律,我便会不诚心,我便会堕入无间地狱。你把吃肉形容的是一件极端可怕的事情,我曾经死死的守着你的话,不敢吃肉。

    但是那天我吃了肉,我吃了你兄弟姐妹的肉,我吃了你家人的肉,我一口口的咬掉他们的肉,就宛如他们当年用刀子一刀一刀划破我母亲身上每一寸的肌肤一样。

    当我因为?仇恨不得不吃第一口肉的时候,我那时的恐惧,你知道吗?我那时恐惧的就好像我要成为了魔鬼再也回不来了,我感觉,我再也不能感受佛主的光辉了,但是仇恨,驱使我吞下了那一口肉。

    我害怕的,恐惧的,未来的黑暗,以及种种,我以为他们回来,但是,最终没有来,我还是我,佛主也没有惩罚我,更没有让我下地狱,那时我才知道,一切的种种都是你欺骗我的,而吃肉,也并没有什么大不了,就如我吃斋一样。

    而且当我吃第一口肉的时候,我才知道,“肉”是世界上最美味的东西,所以,我很不能理解,为什么要把“吃肉”,说成是一件那么可怕的事情。所以,从这一点可以看来,所有的清规戒律,都是骗人的。赤脚行僧平淡的说道。

    如此恶毒的言语,他依旧是用极其平淡的语言述说,没有惊起一丝波澜。

    王宁震惊。并非震惊于赤脚行僧吃肉,而是震惊于,轮回,果然存在。

    如今的赤脚行僧与当年的九莲妖僧是何其的相似。

    恐惧,王宁恐惧千百年前的不幸,会再次降临到他们王家。

    济惠大禅师无奈摇头,随即盘膝而坐,将身上的袈裟退去,消瘦的身体暴露在寒风中。

    我之过,而铸你之过,我之血,希望你洗你之恨。

    食肉乃是佛门大戒,食肉本身并没有什么过错,但是对于肉的来源却是极大的罪过,每一块肉都是来自一个鲜活的生命,你吃肉,便是等同于吃掉一个鲜活的生命。

    昔日佛主遇牛,见他食肉,于是便割肉喂牛,希望他日后食草,今日我便割肉喂子,一者自罚,二者希望你能入那孺子牛一样。济惠大禅师平淡的说道。

    王宁看着寒风中的济惠大禅师,有些心痛,这一切,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善恶不分清规戒律只是人心释然罢了,赤脚行僧行恶,不管是一念之间,又或是本性乃恶,他都已经做了恶,济惠师傅有何须在自罚呢?这种牺牲自我希望改善别人的做法,王宁非常不同意。

    济惠大禅师那鹰爪一般的食指,放在自己的心头,轻轻一划,鲜红的血水便流淌了下来,随即只见济惠大禅师撕掉一块心头肉,递到赤脚行僧的面前。

    吾子,请食肉。

    王宁看着济惠大禅师的举动,心中焦急,急忙想要去制止他。但是却看到济惠大禅师挥手制止,王宁止步,不忍直视,背过身子,将李知君搂在怀里。

    赤脚行僧看着济惠大禅师的举动,脚步微微后退,脸色变得有些惊恐。

    你,为什么就这么狠心。这世间,我再也找不到比你狠心的人了。赤脚行僧极度厌恶的说道。

    抛家弃子,直视自己的妻子被人杀死而不动分毫,圈养自己的儿子,让他每日活在仇恨之中,现在,还要拿你自己的肉让你的儿子吃,你,你才是魔。你这个魔头。赤脚行僧悲愤的说道。

    济惠大禅师点头,温和的说道:本来在你出生之前,我已经给你取好了名字,叫善本,只是可惜,你终究没能用的到这个名字。

    善本啊,希望你吃了我的肉,便恢复本性吧,一切的罪过,都由你的父亲造成,自然是要由你的父亲来承担。

    我不敢出净土一步,便是因为我知道自己的罪过,我想着,只有在这片净土内,我才能安宁,那件事,我确实错了,这些年,我都被困扰着,今日,我便用我的肉,来弥补我的过错。

    吾儿,请食肉。济惠大禅师越来越平淡的说道。

    嗯魔,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你想死,你想解脱,你凭什么能解脱,你凭什么想要我送你解脱,你想得到的,我偏不会让你得逞。我要让你继续活着被折磨。赤脚行僧失控的说道。

    暮然,赤脚行僧双目变得漆黑一片,好似被魔物上身一般,那眸子里的黑雾犹如毒药一般,迅速的朝着赤脚行僧的脸上蔓延,只是一瞬,赤脚行僧便变得狰狞,整个人更是暴走起来。

    吾,乃魔佛,吾偏不随你心愿,吾要杀生造业,你永生将会活在罪恶当中。死吧一声魔言,响彻天地,验证着此子,沉底沦为魔道无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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