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9章：一沙一世界，一树一枯荣-----第580章：绝对自我，便是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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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乐低头盘膝坐在地面，虚弱地随时可能倒下，举着枪的手也颤抖的要垂下来，但是她终究是没有放下来，而且她也在凝聚力量，手指微微一缩，便要扣动扳机，好简单的动作，她却要用尽毕生的力气去做，这就是弱小的悲哀。
老僧眉心微蹙，枯瘦食指一翘，指间念力直刺她的心窝。那黑洞洞的枪口给他一种莫名的悸动，害怕，死亡，就像面对王熹一样，终将死，却死不了的可怕。
张乐手指微舒，终究是没有抠下去，因为疼，生疼，没有力气软弱的疼。但是张乐依然是没有放下自己的胳膊，生生的举着，她觉得自己的脑袋会先爆了，自己的五脏六腑要爆了，自己的意识要爆了，这是绝对强大力量的神识碾压。
就像是一辆重卡，碾过那两娃娃车一样，重头碾到尾。但是她不怕，她在保护她的男人，曾几何时，张乐也有保护王宁的一天，这种被碾压的勇气，无与伦比，超越了生死，很可笑的是，张乐知道自己不是王宁最爱的女人。
砰，又一声巨大的声响在大殿里响起，然后是滴血的滴答，滴答声，然后是子弹嵌入石壁里发出的摩擦声。
老僧看着自己的肩头，一个窟窿，一个血窟窿，一阵隔绝了几千年的肉体的疼痛，从他的身体里传到大脑里，惊骇，莫名，震惊，他居然受伤了，被一颗小小的铁蛋打穿了。由于他太瘦了，所以子弹直接穿透了他的身体。
愤怒，绝对的愤怒，并不是愤怒自己受伤了，而是愤怒，自己怎么可能被一个蝼蚁打伤了，老僧再一次迷茫了，在这几千年里，这个世界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
周平生盯着老僧苍老的脸，眸中燃烧着狂热的兴奋神色，苍老虚弱却又癫狂的容颜上，爆发格格怪笑，他兴奋的说道：老怪物，疼不疼？哈哈，哈哈，你修为再高又怎么样，一颗子弹也能要了你的命，这个世界变了，就算你出去，你终究得不到这个世界。
老僧没有理会周平生的话，俨然，这个世界真的变了，变得不是他认知的了，辛苦修炼获得的力量，却抵不上一颗小铁蛋，这个世界变的更加可怕了，终究是他得不到的世界了。只是那不是他要担心的。
老僧要担心的是眼前，他连番三次都没能杀了那个悟道的人，他知道，自己终将又陷入了危机当中。久违的害怕之感，又涌上了心头。
起风了，是劲风，是能割破皮肤的风，是剑锋，是狂暴的力量。但是很平静，老僧的脸上很平静，就连他那及胸的长眉也平静的垂着，但是老者感受到了风，剑锋。久违的剑锋，他最终还是悟出来了。
是禁灵法阵的剑锋，这个阵，说出来很不好意思，也很狂妄，很霸道，也很矫情，是一个人的任性妄为，这个阵法由王熹创造，世间的封灵阵法，都是不是绝对，不可能完全隔绝灵力，不可能没有一点灵力渗入阵法当中。
因为万物皆灵，世间本来就充斥在灵的世界当中，就算是阴伤死地，也还是有灵力的，但是王熹为了困住，彻底的困住刹帝利九莲大师，他就要布置一个彻底隔绝灵力的阵法，他当然清楚这个变态的领悟者，只要给他一点机会，他就会逃出去，所以王熹没有给他一点机会。
王熹用他的剑，狂挥乱舞，用剑锋，把空间切割了，把灵切割了，那祭台上的每一道剑痕，都是切割九莲身边空间的力量，这是多么的狂妄的人才能想到的用自己的力量去改变自然世界的本源，而且他还做到了。
所以这道阵法并不是来封印外界灵力进入的阵法，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是灵力，这道阵法，是用来切割天地灵气的，甚至是切割天地形成的本质，空间。任何进入这道阵法前的一尺之地都将被切割，粉碎，消失。多么凌厉变态狂傲的剑锋，才能布置出这么狂傲的阵法。
此时老僧的一尺之地里早就没了灵力，所以这道阵不能切割天地灵气，但却可以切割堵塞别的任何无形之力，所以进入老僧一尺之地所有的灵力都被切割粉碎掉。这道阵法只是用来隔绝外来的灵力，老僧的灵力却得到了保护，他可以随时出手。
九莲大师的神情愈发凝重，他感到了浓郁的不安和命数轮转之间隐藏着的那抹阴影。王熹的后人居然莫名悟了王熹留下的剑意，当年割破他脸皮的剑锋，又让他的皮肉觉察到了一丝疼痛，锥心的疼，他怕，怕又要在这里孤独的无尽。
老僧枯瘦手掌莲花绽放，朵朵盛开，每一瓣便是极强大的念力攻击。他要杀了王宁
王宁只是站在大殿里，执剑悟道，他在只属于自己的世界里。
大殿之中嗤嗤破空之声大作，老僧面无表情，即使害怕，知道，无望，渴望，但是他还是古井不波，眼神深若枯井。
张乐口中的鲜血像瀑布一样顺了下来，将她的警服染的鲜红，长而密的眼睫毛在苍白的脸上轻轻颤抖，似乎随时可能闭上眼睛。那张可爱的娃娃脸，显示她的无力，她真的无力了。
九莲大师漠然看了她一眼，便不在理她，随即便低下头去，在周平生的肩头狠狠的咬了一口，然后再次啃噬掉他身上一块血肉。
周平生眸中隐现痛楚之色，苍老枯死的脸，已然绝望，只是无望之中却癫狂的笑道：你终究会死。
九莲大师没有理会他，平静地咀嚼着第三口血食，试图在最短的时间内，至少在王宁醒过来之前回复精神与生机。
九莲心中早已生出怯意，因为他觉得自己会死，但是并不是等死了，并不是等着绝望，他两千年前经历的绝望，无望，比眼前要凶险的很多，两千年前的敌人，连天都要斗上一斗，眼前的人对他来说不过只是个小毛孩子，不过必须得承认，这个王家的后人很聪慧，很有悟性，即便是他这个绝世的天才，也要称赞一番。
对于那个最弱小的张乐，他也表示敬佩，什么样的勇气，什么样的毅力，才能让这个怕死的女人拼死，张乐与周平生又不同，属于两种观念的思想，又是九莲不曾领悟过的观点，不过他很快就领悟了，对于张乐，只是弱小者的最后呐喊罢了，声音发泄完了，也就是绝望的终点。
王宁并不知道这时候的局面凶险如此，不自己的爱人跟仇人为了阻止九莲打断他莫名进入的修行状态做了怎样的牺牲和努力，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跟着那些剑意起舞，身体乃至身体里的血液气息都下意识里要随这些剑意走向而动，他甚至忘了先前发生的所有事情和自己以外的所有世界。
这和境界很危险，不同境界的人，对于世界，对于道的悟都有自己限定的认知，王宁现在的举动，就好像一个驾驶着小船闯进只有航空母舰才能经受起的惊涛骇浪中，随时都有倾覆的可能，整个剑痕，整个境界，都充满了狂霸，自我，傲娇的气质，却又淳朴，光明，没有一点任何的杂质，很熟悉，又很温暖。
有句话叫，明镜亦非台，方寸点点心，一沙一世界，一树一枯荣。这是一个处于另外一个世界的状态。
王宁对于这个世界，只有一个感悟，很强大。
他的眼前只有祭台，只有那些剑痕，那一道道剑痕仿佛是活的一样，灵蛇游走，曲折斗转，像是一个个文字一样，通过他的眼睛，心灵，演化出无数种东西。
那些剑痕流转起采，牵起丝丝痕迹，如一本书般逐渐翻页，每页上绘着清晰的图谱，那些图谱似乎是某种奇妙的步法，又像是某种强大的剑术，更像是某种神奇的功法，又什么都不是，只是某种意识某种态度。但是每一种又显露了独特的气质，那就是绝对的自我。
王宁跟随着眼眸里的剑痕，开始模仿行走，开始执剑挥舞，开始沉默思考，开始微笑品味，脚下的步伐越走越通畅，握着的天下无敌宇宙锋挥舞的越来越流畅。
隐隐约约间，他领悟到了更深层的东西。
先祖留在祭台上的这些剑痕，原来只是想表达某种情绪。是愤怒，是无视，是蔑视，是狂傲，是绝对的强大，又像都不是，就是一种表达情绪的态度，像暴风雨，像沙尘暴，像无数剑影，反正就是一种宣泄。
脚步走的越来越通畅，剑挥舞的越来越流畅，到最后便是畅快。
形容一个人舞剑的灵活度，最好的莫过于行云流水，王宁现在的状态就是行云流水，王宁不会剑术，在之前的十八年里他从未舞过剑，但是现在他俨然是个剑道高手，而他只是模仿了那些剑意而已。
当某些电影，，传说中出现在这种视觉的错觉都不足为奇，但是，王宁的世界，是真实的世界。
当剑快到一定程度时，便可以切割空气，所以你会听到唰唰的声音，王宁俨然可以做到，但是他不满意，因为他觉得那些符文似的剑痕好像连空间都切割了，虽然这是猜测的假象，但是他怎么觉得那么真实。
......
不知这些剑意是怎样的形态，进入身体之后竟变成了温暖的热流，像灵一样滋润身体，神清气爽，意识空明，身体自如达意，就好像热到一定地步之后，皮肤向外发出彭彭的膨胀一样。
脑海里的意识，或者说是神识，也可以说是灵魂，反正就是自我，一个人的自我，被那道剑意修复滋润，摆脱了老僧的压制，王宁握剑站在祭台前，茫然不知身外何事，眉头却下意识里舒展开来，然后骤然一紧，感觉到胸腹处传来极强烈的痛楚。
狂暴的剑痕演化的剑意在他的身体里肆虐，仿佛变成数千数万柄真实的剑气横冲直撞，把那些肉眼看不到的经络肪脏割的鲜血淋漓，戳的千疮百孔。
这犹如万箭穿心一般，但是不是穿心，是犹如千刀万剐。
快，好快，只是瞬间，王宁就觉得自己被剐了一样，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血肉，好像自己的身体都被切割成，无数的粉粒，看不见的粉粒，只剩下点点星光一样的渺小，组织在一起却又能光辉耀眼，就像就像灵一样。
王宁有些明悟，万物有灵，灵生万物，自己被分割成这样之后，就回归了本源，灵能的本源，自己由天地灵气而生，死后又化作灵力消散天地，自己之所以比普通人强大，就是因为能吸收到灵，能摄取天地间的灵，多么朴实无华的道理。
王宁想伸手去抓自己被分割成无数小碎块之后，变成的灵，他们以极其规则，规律的方式运行着，没有人命令他们，一点，一点的修补着自己，填充着自己，让自己受伤的地方被修补，这种本能的自我方式是那么简单，又是那么的自觉，王宁没有命令他们，但是他们就是这样的运行着，没有道理可讲，如果非要讲一个道理，远离，用科学的方法解释，就是白细胞的自我修复，但是王宁知道，自己身体里的东西，比那更神奇。
随着那些灵能的自我修补，对身体不停的滋润，王宁的视线从那渺小的一丁光点，渐渐扩大，渐渐充足，渐渐看到细胞，血肉，框架，然后完成一次重生，或者说一次重组，这个过程很玄妙，充满了疑惑跟神奇，但是让王宁觉得很舒服。
王宁感觉到随着那些灵力过身体，仿佛有无数的力量正在重新灌注进自己的肌肉骨髅里，这和感觉很舒服很好很强大，令人迷醉不愿醒来。
斑驳的剑痕还在缓慢流转，这些剑痕强大，就是强大，没有道理的强大，切割空气，切割灵力，甚至切割空间，朴实无华，就是强大，就像火山喷发以后的肆虐，但是火山过后总会留下肥沃的土壤，滋润着大地。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处于痛楚和迷醉感受中的王宁，心灵上忽然掠过一丝阴影，纵使在心灵方寸绝对的宁静状态中也感觉到身体变得寒冷起来，因为他忽然想到某件事情，开始生出极大的恐惧。
如果任由这道磅礴剑意继续下去，自己的意识，自己的自我，会不会被他毁灭，就算重组以后，那么自己还是自己吗？万物没有完全一样，七年之后，你还是你，但是本质上的你，已经不是你了。
这么快速，强大的切割，重组，不可能没有一点差错，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很有可能自己醒来以后，自己已经不是自己了。王宁很恐惧，他害怕失去，失去自己拥有的一切，妻儿家业，他怕失去的只是这些，因为他本质上觉得自己是人，是一个男人，是一个父亲，而不是玄玄叨叨的那些。
因为恐惧，因为不安，他骤然惊醒。
王宁不安的看着祭台上的剑痕组成的符文，一身冷汗。
这些剑痕，是先祖留下的，王宁明白九莲大师为什么要说先祖是魔了，这就是魔，与天对立，与自然对立的，就是魔，因为自然是你粉碎了，就应该回归天地自然，这些剑意，是那么的自由狂霸，是绝对的自我，仿佛把自己已经置身于等同天地一样，无情的毁灭，又无情的让你重组。又无视冷眼旁观的看着你痛苦舒服享受，这不是魔，又是什么。
这不仅是魔，还是佛，还是道，先祖已经入神道。
王宁现在有些理解先祖为什么没有杀掉这个妖僧，因为很有可能，是他结识了这个来自天竺的高僧之后，才有了明悟，才融合了道魔佛，才入了神道。
所以先祖很强大，但是他身在这个人的世界里，依然还是人，修者知命，天地不容，神罚劫难而降，唯有离天离地，方能活。一切的劫难，都是天在罚他。先祖知命，也知这一点。所以他没有杀妖僧。
自己已经感受到了先祖的剑意，而且接受了这些剑意的思想，绝对的自我，王宁觉得自己有些不同了，是因为被改变了，或是自己意识的改变。
王宁入魔了。
这种古代修者的传统思想，出现在现代的社会里有些不合时宜，对于入魔，王宁没有感觉到有任何的变化，身体没有变，思想没有变，一切都没有变，王宁还是王宁，但是不同了，是另外一个王宁。
人体每过七年，身体里的细胞就会衰老死亡然后重组，那是一个过程，转变的过程，你还是你，你的思想还是你的思想，你变了吗？没有，但是你确实是变了，连你的脑细胞都变了，但是，你还是你。
这个过程王宁被那些斑驳的绝对自我的剑意，在一瞬间完成了，这就是魔化。有些玄幻，但是确实如此，就是魔化。
魔，是邪恶的，不用教，一个新生的婴儿从出生，到成长，你不用教他，你也不用告诉他魔是坏的，是不好的，是邪恶的，但是他就知道，好像这个思想被刻在了基因里，记忆里，人们就知道魔是不好的。
因为魔，是绝对的自我，是无情，是孤立大众，是狂傲，是与自然神明对立的，也是强大的，本能的，根深蒂固的被人厌恶。先祖当年可能就是入了魔，然后被天下人唾弃，厌恶，追杀。
当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时候，你看着那些浑浑噩噩的人，在指责你的异端，你的特立独行，你的不合时宜，你的种种自我的时候，你会怎么办，孤独，愤怒，然后就是暴行。先祖还是人，这个世界里的人，都是人，不是神，纵然贯通道魔佛，走进了神道，他还是人，因为他是在人的世界里。
屠魔卫道，自己会被全世界攻击吗？王宁喃喃自语。
祭台上，老僧沉默运着魔功，痴痴的看着王宁，看着他完成了质的变化，王宁没有什么不同，还是那个王宁，但是老僧知道他不同了，他悟了。
千百年前，孤坟夜雨前，他盘膝悟道，雨落十滴便知道道魔佛三道真谛，如今此子挥剑三斩，便明悟了真谛，比他快，让骄傲的他，也感到自卑，王家的人，总是那么变态。
悟便是悟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明白了一个真谛，一个道理，一个思想的升华，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好处。但是，那是质的变化。
张乐见他终于醒来，艰难一笑，再也支撑不住身体，昏倒在了地上。或许自己比王宁会先死，这是幸福的，至少不用心痛，王宁的没心没肺，张乐知道那是表面，他心中的那份对自己，对爱情，对妻子的挚爱，她已经在那场流星火石降世时感受的清楚，她第一次看到王宁哭，很有意思，所以她想在看一次。
寂静的大殿里，古朴的祭台前，王宁执剑站立，寒冷萧索，中山装已经湿透，是冷汗。
祭台上的剑痕停止流，沉默等待。
体内的剑意缓慢停止流淌，等待再一次的狂暴。
王宁的意志，自我，也在等待，他在思考该何去何从。
现在有一个可笑，而又现实的问题在他眼前，让他去选，如果你现在走在大街上告诉别人，你是魔，你是真的魔，估计很快你就会被送进精神病医院里去，别人不会相信你的，但是你心里明白，你是什么东西，你什么都没变，你还是你，但是，你就是知道你不一样了，你是魔，是被当做异端排斥的魔。
呵世上哪有魔啊，那有神啊，那有道啊，只有人而已，佛主是人，老君是人，魔头也是人，只不过那是种种的极端自我，有的是向善的，有的是向恶的，还有的是冷漠的，这种极端的自我有的被大众能接受，就是好的，不被接受，就是不好的，被虚化，被神话，被根深蒂固，但是本质还不是一样，都是人而已。
原来王家的先祖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他们不信神，不信佛，不信魔，他们的信的只是自己而已，他们只是信奉绝对的自我，说的好听一点，这就叫超凡入圣，说的不好听的，就是自恋，认为自己所有的都是对的。就像佛主的善，道人的修，魔头的恶被根深蒂固一样。原来王家人，早就明白了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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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僧眉心微蹙，枯瘦食指一翘，指间念力直刺她的心窝。那黑洞洞的枪口给他一种莫名的悸动，害怕，死亡，就像面对王熹一样，终将死，却死不了的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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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一辆重卡，碾过那两娃娃车一样，重头碾到尾。但是她不怕，她在保护她的男人，曾几何时，张乐也有保护王宁的一天，这种被碾压的勇气，无与伦比，超越了生死，很可笑的是，张乐知道自己不是王宁最爱的女人。
砰，又一声巨大的声响在大殿里响起，然后是滴血的滴答，滴答声，然后是子弹嵌入石壁里发出的摩擦声。
老僧看着自己的肩头，一个窟窿，一个血窟窿，一阵隔绝了几千年的肉体的疼痛，从他的身体里传到大脑里，惊骇，莫名，震惊，他居然受伤了，被一颗小小的铁蛋打穿了。由于他太瘦了，所以子弹直接穿透了他的身体。
愤怒，绝对的愤怒，并不是愤怒自己受伤了，而是愤怒，自己怎么可能被一个蝼蚁打伤了，老僧再一次迷茫了，在这几千年里，这个世界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
周平生盯着老僧苍老的脸，眸中燃烧着狂热的兴奋神色，苍老虚弱却又癫狂的容颜上，爆发格格怪笑，他兴奋的说道：老怪物，疼不疼？哈哈，哈哈，你修为再高又怎么样，一颗子弹也能要了你的命，这个世界变了，就算你出去，你终究得不到这个世界。
老僧没有理会周平生的话，俨然，这个世界真的变了，变得不是他认知的了，辛苦修炼获得的力量，却抵不上一颗小铁蛋，这个世界变的更加可怕了，终究是他得不到的世界了。只是那不是他要担心的。
老僧要担心的是眼前，他连番三次都没能杀了那个悟道的人，他知道，自己终将又陷入了危机当中。久违的害怕之感，又涌上了心头。
起风了，是劲风，是能割破皮肤的风，是剑锋，是狂暴的力量。但是很平静，老僧的脸上很平静，就连他那及胸的长眉也平静的垂着，但是老者感受到了风，剑锋。久违的剑锋，他最终还是悟出来了。
是禁灵法阵的剑锋，这个阵，说出来很不好意思，也很狂妄，很霸道，也很矫情，是一个人的任性妄为，这个阵法由王熹创造，世间的封灵阵法，都是不是绝对，不可能完全隔绝灵力，不可能没有一点灵力渗入阵法当中。
因为万物皆灵，世间本来就充斥在灵的世界当中，就算是阴伤死地，也还是有灵力的，但是王熹为了困住，彻底的困住刹帝利九莲大师，他就要布置一个彻底隔绝灵力的阵法，他当然清楚这个变态的领悟者，只要给他一点机会，他就会逃出去，所以王熹没有给他一点机会。
王熹用他的剑，狂挥乱舞，用剑锋，把空间切割了，把灵切割了，那祭台上的每一道剑痕，都是切割九莲身边空间的力量，这是多么的狂妄的人才能想到的用自己的力量去改变自然世界的本源，而且他还做到了。
所以这道阵法并不是来封印外界灵力进入的阵法，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是灵力，这道阵法，是用来切割天地灵气的，甚至是切割天地形成的本质，空间。任何进入这道阵法前的一尺之地都将被切割，粉碎，消失。多么凌厉变态狂傲的剑锋，才能布置出这么狂傲的阵法。
此时老僧的一尺之地里早就没了灵力，所以这道阵不能切割天地灵气，但却可以切割堵塞别的任何无形之力，所以进入老僧一尺之地所有的灵力都被切割粉碎掉。这道阵法只是用来隔绝外来的灵力，老僧的灵力却得到了保护，他可以随时出手。
九莲大师的神情愈发凝重，他感到了浓郁的不安和命数轮转之间隐藏着的那抹阴影。王熹的后人居然莫名悟了王熹留下的剑意，当年割破他脸皮的剑锋，又让他的皮肉觉察到了一丝疼痛，锥心的疼，他怕，怕又要在这里孤独的无尽。
老僧枯瘦手掌莲花绽放，朵朵盛开，每一瓣便是极强大的念力攻击。他要杀了王宁
王宁只是站在大殿里，执剑悟道，他在只属于自己的世界里。
大殿之中嗤嗤破空之声大作，老僧面无表情，即使害怕，知道，无望，渴望，但是他还是古井不波，眼神深若枯井。
张乐口中的鲜血像瀑布一样顺了下来，将她的警服染的鲜红，长而密的眼睫毛在苍白的脸上轻轻颤抖，似乎随时可能闭上眼睛。那张可爱的娃娃脸，显示她的无力，她真的无力了。
九莲大师漠然看了她一眼，便不在理她，随即便低下头去，在周平生的肩头狠狠的咬了一口，然后再次啃噬掉他身上一块血肉。
周平生眸中隐现痛楚之色，苍老枯死的脸，已然绝望，只是无望之中却癫狂的笑道：你终究会死。
九莲大师没有理会他，平静地咀嚼着第三口血食，试图在最短的时间内，至少在王宁醒过来之前回复精神与生机。
九莲心中早已生出怯意，因为他觉得自己会死，但是并不是等死了，并不是等着绝望，他两千年前经历的绝望，无望，比眼前要凶险的很多，两千年前的敌人，连天都要斗上一斗，眼前的人对他来说不过只是个小毛孩子，不过必须得承认，这个王家的后人很聪慧，很有悟性，即便是他这个绝世的天才，也要称赞一番。
对于那个最弱小的张乐，他也表示敬佩，什么样的勇气，什么样的毅力，才能让这个怕死的女人拼死，张乐与周平生又不同，属于两种观念的思想，又是九莲不曾领悟过的观点，不过他很快就领悟了，对于张乐，只是弱小者的最后呐喊罢了，声音发泄完了，也就是绝望的终点。
王宁并不知道这时候的局面凶险如此，不自己的爱人跟仇人为了阻止九莲打断他莫名进入的修行状态做了怎样的牺牲和努力，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跟着那些剑意起舞，身体乃至身体里的血液气息都下意识里要随这些剑意走向而动，他甚至忘了先前发生的所有事情和自己以外的所有世界。
这和境界很危险，不同境界的人，对于世界，对于道的悟都有自己限定的认知，王宁现在的举动，就好像一个驾驶着小船闯进只有航空母舰才能经受起的惊涛骇浪中，随时都有倾覆的可能，整个剑痕，整个境界，都充满了狂霸，自我，傲娇的气质，却又淳朴，光明，没有一点任何的杂质，很熟悉，又很温暖。
有句话叫，明镜亦非台，方寸点点心，一沙一世界，一树一枯荣。这是一个处于另外一个世界的状态。
王宁对于这个世界，只有一个感悟，很强大。
他的眼前只有祭台，只有那些剑痕，那一道道剑痕仿佛是活的一样，灵蛇游走，曲折斗转，像是一个个文字一样，通过他的眼睛，心灵，演化出无数种东西。
那些剑痕流转起采，牵起丝丝痕迹，如一本书般逐渐翻页，每页上绘着清晰的图谱，那些图谱似乎是某种奇妙的步法，又像是某种强大的剑术，更像是某种神奇的功法，又什么都不是，只是某种意识某种态度。但是每一种又显露了独特的气质，那就是绝对的自我。
王宁跟随着眼眸里的剑痕，开始模仿行走，开始执剑挥舞，开始沉默思考，开始微笑品味，脚下的步伐越走越通畅，握着的天下无敌宇宙锋挥舞的越来越流畅。
隐隐约约间，他领悟到了更深层的东西。
先祖留在祭台上的这些剑痕，原来只是想表达某种情绪。是愤怒，是无视，是蔑视，是狂傲，是绝对的强大，又像都不是，就是一种表达情绪的态度，像暴风雨，像沙尘暴，像无数剑影，反正就是一种宣泄。
脚步走的越来越通畅，剑挥舞的越来越流畅，到最后便是畅快。
形容一个人舞剑的灵活度，最好的莫过于行云流水，王宁现在的状态就是行云流水，王宁不会剑术，在之前的十八年里他从未舞过剑，但是现在他俨然是个剑道高手，而他只是模仿了那些剑意而已。
当某些电影，，传说中出现在这种视觉的错觉都不足为奇，但是，王宁的世界，是真实的世界。
当剑快到一定程度时，便可以切割空气，所以你会听到唰唰的声音，王宁俨然可以做到，但是他不满意，因为他觉得那些符文似的剑痕好像连空间都切割了，虽然这是猜测的假象，但是他怎么觉得那么真实。
......
不知这些剑意是怎样的形态，进入身体之后竟变成了温暖的热流，像灵一样滋润身体，神清气爽，意识空明，身体自如达意，就好像热到一定地步之后，皮肤向外发出彭彭的膨胀一样。
脑海里的意识，或者说是神识，也可以说是灵魂，反正就是自我，一个人的自我，被那道剑意修复滋润，摆脱了老僧的压制，王宁握剑站在祭台前，茫然不知身外何事，眉头却下意识里舒展开来，然后骤然一紧，感觉到胸腹处传来极强烈的痛楚。
狂暴的剑痕演化的剑意在他的身体里肆虐，仿佛变成数千数万柄真实的剑气横冲直撞，把那些肉眼看不到的经络肪脏割的鲜血淋漓，戳的千疮百孔。
这犹如万箭穿心一般，但是不是穿心，是犹如千刀万剐。
快，好快，只是瞬间，王宁就觉得自己被剐了一样，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血肉，好像自己的身体都被切割成，无数的粉粒，看不见的粉粒，只剩下点点星光一样的渺小，组织在一起却又能光辉耀眼，就像就像灵一样。
王宁有些明悟，万物有灵，灵生万物，自己被分割成这样之后，就回归了本源，灵能的本源，自己由天地灵气而生，死后又化作灵力消散天地，自己之所以比普通人强大，就是因为能吸收到灵，能摄取天地间的灵，多么朴实无华的道理。
王宁想伸手去抓自己被分割成无数小碎块之后，变成的灵，他们以极其规则，规律的方式运行着，没有人命令他们，一点，一点的修补着自己，填充着自己，让自己受伤的地方被修补，这种本能的自我方式是那么简单，又是那么的自觉，王宁没有命令他们，但是他们就是这样的运行着，没有道理可讲，如果非要讲一个道理，远离，用科学的方法解释，就是白细胞的自我修复，但是王宁知道，自己身体里的东西，比那更神奇。
随着那些灵能的自我修补，对身体不停的滋润，王宁的视线从那渺小的一丁光点，渐渐扩大，渐渐充足，渐渐看到细胞，血肉，框架，然后完成一次重生，或者说一次重组，这个过程很玄妙，充满了疑惑跟神奇，但是让王宁觉得很舒服。
王宁感觉到随着那些灵力过身体，仿佛有无数的力量正在重新灌注进自己的肌肉骨髅里，这和感觉很舒服很好很强大，令人迷醉不愿醒来。
斑驳的剑痕还在缓慢流转，这些剑痕强大，就是强大，没有道理的强大，切割空气，切割灵力，甚至切割空间，朴实无华，就是强大，就像火山喷发以后的肆虐，但是火山过后总会留下肥沃的土壤，滋润着大地。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处于痛楚和迷醉感受中的王宁，心灵上忽然掠过一丝阴影，纵使在心灵方寸绝对的宁静状态中也感觉到身体变得寒冷起来，因为他忽然想到某件事情，开始生出极大的恐惧。
如果任由这道磅礴剑意继续下去，自己的意识，自己的自我，会不会被他毁灭，就算重组以后，那么自己还是自己吗？万物没有完全一样，七年之后，你还是你，但是本质上的你，已经不是你了。
这么快速，强大的切割，重组，不可能没有一点差错，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很有可能自己醒来以后，自己已经不是自己了。王宁很恐惧，他害怕失去，失去自己拥有的一切，妻儿家业，他怕失去的只是这些，因为他本质上觉得自己是人，是一个男人，是一个父亲，而不是玄玄叨叨的那些。
因为恐惧，因为不安，他骤然惊醒。
王宁不安的看着祭台上的剑痕组成的符文，一身冷汗。
这些剑痕，是先祖留下的，王宁明白九莲大师为什么要说先祖是魔了，这就是魔，与天对立，与自然对立的，就是魔，因为自然是你粉碎了，就应该回归天地自然，这些剑意，是那么的自由狂霸，是绝对的自我，仿佛把自己已经置身于等同天地一样，无情的毁灭，又无情的让你重组。又无视冷眼旁观的看着你痛苦舒服享受，这不是魔，又是什么。
这不仅是魔，还是佛，还是道，先祖已经入神道。
王宁现在有些理解先祖为什么没有杀掉这个妖僧，因为很有可能，是他结识了这个来自天竺的高僧之后，才有了明悟，才融合了道魔佛，才入了神道。
所以先祖很强大，但是他身在这个人的世界里，依然还是人，修者知命，天地不容，神罚劫难而降，唯有离天离地，方能活。一切的劫难，都是天在罚他。先祖知命，也知这一点。所以他没有杀妖僧。
自己已经感受到了先祖的剑意，而且接受了这些剑意的思想，绝对的自我，王宁觉得自己有些不同了，是因为被改变了，或是自己意识的改变。
王宁入魔了。
这种古代修者的传统思想，出现在现代的社会里有些不合时宜，对于入魔，王宁没有感觉到有任何的变化，身体没有变，思想没有变，一切都没有变，王宁还是王宁，但是不同了，是另外一个王宁。
人体每过七年，身体里的细胞就会衰老死亡然后重组，那是一个过程，转变的过程，你还是你，你的思想还是你的思想，你变了吗？没有，但是你确实是变了，连你的脑细胞都变了，但是，你还是你。
这个过程王宁被那些斑驳的绝对自我的剑意，在一瞬间完成了，这就是魔化。有些玄幻，但是确实如此，就是魔化。
魔，是邪恶的，不用教，一个新生的婴儿从出生，到成长，你不用教他，你也不用告诉他魔是坏的，是不好的，是邪恶的，但是他就知道，好像这个思想被刻在了基因里，记忆里，人们就知道魔是不好的。
因为魔，是绝对的自我，是无情，是孤立大众，是狂傲，是与自然神明对立的，也是强大的，本能的，根深蒂固的被人厌恶。先祖当年可能就是入了魔，然后被天下人唾弃，厌恶，追杀。
当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时候，你看着那些浑浑噩噩的人，在指责你的异端，你的特立独行，你的不合时宜，你的种种自我的时候，你会怎么办，孤独，愤怒，然后就是暴行。先祖还是人，这个世界里的人，都是人，不是神，纵然贯通道魔佛，走进了神道，他还是人，因为他是在人的世界里。
屠魔卫道，自己会被全世界攻击吗？王宁喃喃自语。
祭台上，老僧沉默运着魔功，痴痴的看着王宁，看着他完成了质的变化，王宁没有什么不同，还是那个王宁，但是老僧知道他不同了，他悟了。
千百年前，孤坟夜雨前，他盘膝悟道，雨落十滴便知道道魔佛三道真谛，如今此子挥剑三斩，便明悟了真谛，比他快，让骄傲的他，也感到自卑，王家的人，总是那么变态。
悟便是悟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明白了一个真谛，一个道理，一个思想的升华，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好处。但是，那是质的变化。
张乐见他终于醒来，艰难一笑，再也支撑不住身体，昏倒在了地上。或许自己比王宁会先死，这是幸福的，至少不用心痛，王宁的没心没肺，张乐知道那是表面，他心中的那份对自己，对爱情，对妻子的挚爱，她已经在那场流星火石降世时感受的清楚，她第一次看到王宁哭，很有意思，所以她想在看一次。
寂静的大殿里，古朴的祭台前，王宁执剑站立，寒冷萧索，中山装已经湿透，是冷汗。
祭台上的剑痕停止流，沉默等待。
体内的剑意缓慢停止流淌，等待再一次的狂暴。
王宁的意志，自我，也在等待，他在思考该何去何从。
现在有一个可笑，而又现实的问题在他眼前，让他去选，如果你现在走在大街上告诉别人，你是魔，你是真的魔，估计很快你就会被送进精神病医院里去，别人不会相信你的，但是你心里明白，你是什么东西，你什么都没变，你还是你，但是，你就是知道你不一样了，你是魔，是被当做异端排斥的魔。
呵世上哪有魔啊，那有神啊，那有道啊，只有人而已，佛主是人，老君是人，魔头也是人，只不过那是种种的极端自我，有的是向善的，有的是向恶的，还有的是冷漠的，这种极端的自我有的被大众能接受，就是好的，不被接受，就是不好的，被虚化，被神话，被根深蒂固，但是本质还不是一样，都是人而已。
原来王家的先祖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他们不信神，不信佛，不信魔，他们的信的只是自己而已，他们只是信奉绝对的自我，说的好听一点，这就叫超凡入圣，说的不好听的，就是自恋，认为自己所有的都是对的。就像佛主的善，道人的修，魔头的恶被根深蒂固一样。原来王家人，早就明白了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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