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浮萍冷雨怨飘零 第五十一章(3) 人间情爱本无事 天下庸人自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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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如霜大口大口的撕咬着烤翅，恨不得将这数年的怨愤咬成粉碎。叶飘零在旁倾听，看到白如霜说到激动处，也跟着附和两句。良久，白如霜才道：“憋了好几年，今天第一次倒个干净，真爽。”叶飘零道：“也难为你了，这么多年都闷在心里。”
白如霜一撇嘴道：“有什么法子呢？我也想找个人说说啊。可我华山那般姊妹们啊，一点都不理解我。我每次说起来，她们就闹开了，说什么段初情长得又帅啦，家里又有钱啦，人又痴心啦，你还来抱怨，可是要气死我们吗？好像我在得了便宜还卖乖一样。”叶飘零笑道：“那都是很好很好的吧，可我偏偏就是不喜欢。”
白如霜拉着他手轻轻摇晃，甜甜笑道：“飘零哥，还是你最好，任凭我怎么发泄，也不给我泼冷水。”叶飘零微微一笑，心想：“将心比心，要是我对着人发泄情绪，却被他板起脸好生教训一顿，恐怕我不会喜欢吧？真正的知交，不仅要能和自己风雨同路，还要能和自己破口骂人的。”
两人并肩出店，望着白如霜满面春风，叶飘零内心深处却也翻滚着阵阵波澜。他自然绝对信任自己这个凝霜妹妹，但世事千头万绪，错综复杂，每个人都只能看到一个侧面。白如霜只是站在自己的角度回首前尘，恰如自己对秋水和若寒的记忆也都是站在自己的角度上去看待一般。因此笑闹一阵，见白如霜郁积尽去，他便又缓缓道：“不过，我理解你，也理解段初情，甚至理解你那个猥琐的掌班大师兄，这都是人之常情，但每个人从自己的角度出发，都只以为自己所做的才是符合人情的，都理所当然能得到别人理解的啊！”
“我刚发泄完，现在你又来帮他们说话，我不理你啦！”白如霜不依叫道。
叶飘零抬头望着远方的天空。斜阳已去，漫天只有无穷无尽的云霞，千姿百态，变幻无常。他微微一笑，摇头道：“我不是帮他们说话，凝霜，我完全理解你的苦处。你没有任何不对。但我听了你这段故事，恍恍忽忽觉得在我心中，似乎你变成了秋水，而我变成了段初情。”
“不，你和他根本不同，你知道他有多么烦么？那年他终于到了返回云台山的时候，我大喘一口气，因为从此可以轻松自在的生活。哪知他回去后不久，我每天又都收到他发来的十几二十封信，只要有任何一封不回，他就在云台山大吵大闹，自怨自艾，然后马上又洋洋洒洒几千字，继续发来一份更催我泪下直至毛骨悚然不寒而栗的信。每天十几封啊，叫我怎么回得过来！”
“可是凝霜，你知道吗，对比起来，我和段初情，也只有程度的差别，没有本质的不同。因为，我也只想着我是喜欢秋水的，我要疼爱师妹，保护她，但我也同样没有想过师妹的感受啊！不错，我是对她魂系梦萦，没有一刻不挂在心头。只要她有什么状况，我立即抛下手头任何事情，飞奔过去，生怕她受到任何伤害和委屈。可是我考虑过她喜欢我这样吗？我内心深处，难道不是认为我是为了她才零落天涯吗？实际上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关她什么事？难道是我为自己的本事不济找理由把责任推到她身上么？说不定我早就给师妹带来了巨大的压力而不自知。凝霜，看到你这样，我才想起我从来没有站在师妹的角度上去考虑这些问题，我想以后我都不会恨秋水了。弄到今天的田地，更大的责任应由我来负。是我不懂得怜惜师妹，这七年来不但没给她任何帮助，反而给她带来了无穷无尽的烦恼和压力。她能容忍我七年，已经是仁至义尽，无愧为我心中善良冰雪的凌波仙子。”
“飘零哥！早在衡山的时候，大家就都知道秋水从来都宁愿委屈自己，也要眷顾他人感受的，你是她最亲密的人，难道还会不知道吗？”
叶飘零更是怔住，没料到原来白如霜随口一句，就如此欣赏秋水的为人。他微微苦笑：“果然从不同的角度出发，看到的事情往往就面目全非。叶飘零啊，要是换了清儿自己来写这《飘零传奇》，内容倾向肯定也是截然不同吧？”他想起这半年来对秋水的种种不良揣测，不由得背上冷汗横流，长叹道：“爱之愈深，责之愈切。是我对她求全苛求，以致看不到她的善良，甚至完全忘掉了她的优点，将原本简单的事情给复杂化了。凝霜啊，我是该好好反思了。要是我早些明白这个道理，我和清儿也不至于变成今天这样。”
情爱本无事，庸人自扰之。经过了无穷的风雨与感悟，付出了七年的劫数与沧桑，才终于明白这句话的含义。难怪先贤有言：“如果人都从八十岁活回去，百分之九十的人都会成为伟人！”叶飘零叹道：“只可惜，我明白得太迟了！”白如霜道：“那也未必啊，谁又能料到再过二十年，你又怎么会看待这些事呢？”
叶飘零仰天一笑，但觉风入襟怀，拊掌朗声歌道：
“拄杖登高瞰世人，斜阳无限点黄昏。匆匆节序惯销魂。
来似惊鸿微一瞥，去如流水不沾尘。心潮风过又无痕。”
白如霜笑道：“飘零哥，这又是什么词牌？”叶飘零道：“这个叫做《浣溪纱》，不过这等小令曲调一般清丽缠绵，甚少用来写这等旷达之心。我最喜欢的《浣溪纱》是这半阙：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白如霜想了想，道：“这两句我也很喜欢的，不过这个词牌太齐整啦，你还是教我写那个《金缕曲》好了，对了，还有《如梦令》我也要。”
叶飘零道：“你就在洛阳，以后还怕没机会教你么？对了，你说段初情是云台派的。呃，云台山不就在黄河以北，离这里可近得很啊，那你不是很危险？”白如霜娇笑道：“他以为我去了北京呢，我都没给他我最新的联系方法。何况，我更喜欢洛阳，喜欢少室山。我最喜欢西门鸡翅，以后你要经常请我吃啊！”
盈盈一笑，恩怨俱了。叶飘零望着白如霜笑靥如花，知她话中之意，心下也甚是舒畅，回想起无论顾彬彬还是白如霜，这些个妹妹都对自己甚是依恋，但自己和慕容秋水以及自己的亲妹妹叶飘雨在一起的时候，反而吵闹不断，这就是所谓过犹不及的道理了。今后若能以平常心对待慕容秋水，不再苛求，必能一扫数年沉沦，锐气消散的局面。自己这么多年每日里都是一副颓废样子，如今若真能解开心结，武艺非大进不可。
当下他把白如霜安顿在山下客栈里，传了她邵伟钻研的那个定人传音术心法，说道：“你若练成此术，记着我的五个特征穴道方位与排列次序，就可在数百丈范围内搜索我，与我联络。只是此术极耗内力，可不能频繁使用。”见白如霜记下了，当下道别，径上山来。翌日又陪白如霜饮马黄河，待得送她返回洛阳，自己再回到少林时，已是周日深夜了。
此后泡在藏径阁中抓紧用功，又常约了邵伟到后山梵音洞前讲武论剑，要把这数年枉费的光阴补回来。他学艺素快，无需多日，秋水依人剑已被他悟到了几分义理。
专心练剑，这时日便过得飞快。这日又与邵伟在后山比剑，他气功渊深，邵伟剑法精妙，两人一气一剑，正斗得难分难解，忽有同门前来传令，道是召集众弟子举行刀剑合一组同当盟先进性教育普及大会。既然是普及性质，因此两人虽均非同当盟成员，也只得收剑停手，同往大雄宝殿而来。
一路上叶飘零百思不得其解，道：“怎么？终于要开始普及性教育了？江湖文明建设还真快啊，我们伟大的同当盟一下子就把普及性教育推上议程了。”邵伟也奇道：“性教育还分什么先进后进？不过从前的性教育方式的确落后啊，可怜那班孩子们只能通过私下口授了解，眼巴巴的望着那些终日在床上摸爬滚打得意洋洋的大人，不知道眨巴坏了多少双眼睛！”
两人边聊边赶到大雄宝殿，寻座坐下，须臾会议开始，由大智广生法师代表同当盟少林刀战系刀剑合一组支部讲话，传达上级精神。原来是中华武协吃饱了饭，又做了几篇报告，想起还没向武林交待反腐倡廉的事情，因此下达文件，号召各个全国同当盟支部开展轰轰烈烈的学习同当盟先进性的活动，先从武协各级机关开始，然后江湖帮派，接着授艺帮派，一层层开始普及先进性教育，史称“保先运动”，后来讹传成“保鲜运动”。当年成海成会长在七一讲话上，提出同当盟先进性是指“同当盟要努力做到代表先进武功发展方向，代表先进文化，代表最广大江湖人士的利益”，因此要一心为公，抑制贪欲，为江湖做出自己的贡献，但后来传到下面，不知什么时候就被学习领悟分析成了“同当盟从她诞生之日起，就是最先进的武功发展方向的代表，最先进文化的代表，最广大江湖人士利益的代表”。
大智广生法师又说道：“中华武协同当盟总部回顾八十年来的经验教训，总结出一路‘大先进神功’，包含了四代中华武协领导班子无往不利所战必捷的集体智慧，将成为所有力士、武士、侠士、宗师的必修武功。在此，贫僧代表同当盟少林刀战系刀剑合一支部向大家传授‘大先进神功’的第一层心法，大家要好好学习，尤其是同当盟成员更要加倍努力。”
于是众人尽皆摊开纸笔，记录大智广生法师念起“大先进神功”第一层心法的口诀：“先进神功，大巧不工。文成武德，泽备苍生。领和谐之要诀，悟先进之恢弘。集浩然之正气，拒封建之枭雄。唯德可以治国，唯物可以尽忠。游紫府而三焦热，炼元丹而华盖通。合悠悠之众力，灭扰扰之棉虫。恩施绿岛千秋碧，日破云涛万里红……”
叶飘零也一般的笔走龙蛇，不过他是正在推敲新的一首题为《保鲜要紧》的绝句：“客从何处笑归来？吾自西番衣锦回。方坐炕头身未暖，文书已到屡相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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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如霜一撇嘴道：“有什么法子呢？我也想找个人说说啊。可我华山那般姊妹们啊，一点都不理解我。我每次说起来，她们就闹开了，说什么段初情长得又帅啦，家里又有钱啦，人又痴心啦，你还来抱怨，可是要气死我们吗？好像我在得了便宜还卖乖一样。”叶飘零笑道：“那都是很好很好的吧，可我偏偏就是不喜欢。”
白如霜拉着他手轻轻摇晃，甜甜笑道：“飘零哥，还是你最好，任凭我怎么发泄，也不给我泼冷水。”叶飘零微微一笑，心想：“将心比心，要是我对着人发泄情绪，却被他板起脸好生教训一顿，恐怕我不会喜欢吧？真正的知交，不仅要能和自己风雨同路，还要能和自己破口骂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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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发泄完，现在你又来帮他们说话，我不理你啦！”白如霜不依叫道。
叶飘零抬头望着远方的天空。斜阳已去，漫天只有无穷无尽的云霞，千姿百态，变幻无常。他微微一笑，摇头道：“我不是帮他们说话，凝霜，我完全理解你的苦处。你没有任何不对。但我听了你这段故事，恍恍忽忽觉得在我心中，似乎你变成了秋水，而我变成了段初情。”
“不，你和他根本不同，你知道他有多么烦么？那年他终于到了返回云台山的时候，我大喘一口气，因为从此可以轻松自在的生活。哪知他回去后不久，我每天又都收到他发来的十几二十封信，只要有任何一封不回，他就在云台山大吵大闹，自怨自艾，然后马上又洋洋洒洒几千字，继续发来一份更催我泪下直至毛骨悚然不寒而栗的信。每天十几封啊，叫我怎么回得过来！”
“可是凝霜，你知道吗，对比起来，我和段初情，也只有程度的差别，没有本质的不同。因为，我也只想着我是喜欢秋水的，我要疼爱师妹，保护她，但我也同样没有想过师妹的感受啊！不错，我是对她魂系梦萦，没有一刻不挂在心头。只要她有什么状况，我立即抛下手头任何事情，飞奔过去，生怕她受到任何伤害和委屈。可是我考虑过她喜欢我这样吗？我内心深处，难道不是认为我是为了她才零落天涯吗？实际上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关她什么事？难道是我为自己的本事不济找理由把责任推到她身上么？说不定我早就给师妹带来了巨大的压力而不自知。凝霜，看到你这样，我才想起我从来没有站在师妹的角度上去考虑这些问题，我想以后我都不会恨秋水了。弄到今天的田地，更大的责任应由我来负。是我不懂得怜惜师妹，这七年来不但没给她任何帮助，反而给她带来了无穷无尽的烦恼和压力。她能容忍我七年，已经是仁至义尽，无愧为我心中善良冰雪的凌波仙子。”
“飘零哥！早在衡山的时候，大家就都知道秋水从来都宁愿委屈自己，也要眷顾他人感受的，你是她最亲密的人，难道还会不知道吗？”
叶飘零更是怔住，没料到原来白如霜随口一句，就如此欣赏秋水的为人。他微微苦笑：“果然从不同的角度出发，看到的事情往往就面目全非。叶飘零啊，要是换了清儿自己来写这《飘零传奇》，内容倾向肯定也是截然不同吧？”他想起这半年来对秋水的种种不良揣测，不由得背上冷汗横流，长叹道：“爱之愈深，责之愈切。是我对她求全苛求，以致看不到她的善良，甚至完全忘掉了她的优点，将原本简单的事情给复杂化了。凝霜啊，我是该好好反思了。要是我早些明白这个道理，我和清儿也不至于变成今天这样。”
情爱本无事，庸人自扰之。经过了无穷的风雨与感悟，付出了七年的劫数与沧桑，才终于明白这句话的含义。难怪先贤有言：“如果人都从八十岁活回去，百分之九十的人都会成为伟人！”叶飘零叹道：“只可惜，我明白得太迟了！”白如霜道：“那也未必啊，谁又能料到再过二十年，你又怎么会看待这些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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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如霜想了想，道：“这两句我也很喜欢的，不过这个词牌太齐整啦，你还是教我写那个《金缕曲》好了，对了，还有《如梦令》我也要。”
叶飘零道：“你就在洛阳，以后还怕没机会教你么？对了，你说段初情是云台派的。呃，云台山不就在黄河以北，离这里可近得很啊，那你不是很危险？”白如霜娇笑道：“他以为我去了北京呢，我都没给他我最新的联系方法。何况，我更喜欢洛阳，喜欢少室山。我最喜欢西门鸡翅，以后你要经常请我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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