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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天堂 天堂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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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各家吃完所有的备用粮食,饥饿便开始在三里村蔓延开来。不幸的事情便发生了,有人开始偷粮食,三里村的仓库门被人撬锁了,没撬开;窗户上铁栏很粗,有撬过的痕迹但没弄折。结果粮食还是被贼人偷到手,方法非常让人意想不到。

    在一个漆黑的夜晚,有两人,也许是三个人,他们来到仓库偷粮食。由于以前没发生过这样的事件,又是集体的粮,仓库便没有人守。贼人便是利用了这样的机会,事先经过仔细的观察。他们先试图撬门和窗,结果都没有弄开,最后,用上一个很巧的办法:水稻都是用编织袋装好,堆放在仓库里。有一堆水稻离窗户较近,大概有五六尺远,贼人便用长竿绑了一把快刀,伸进窗户把装稻谷的编织袋割开,然后还用长竿绑了一把勺子,把远处的稻谷舀着慢慢端出来,装进自己的袋里。

    这贼人没敢偷太多,也就百来斤,却弄得地上窗上到处都是稻谷,造成了很大的浪费,这激起全村人的公愤,一致要查出这个贼。经过仔细的审问和排查,最后还是没有查到人,因为不可能真正去每家每户搜,每家总有秘密之所。

    接受这次教训,村大队长便派几个人轮流守仓库,睡在里面,寸步不离。谁要守丢了,无论是怎么丢的,责任就算在谁头上,这防止了内外勾结一起偷粮。

    饥饿导致更极端地偷粮。当时在县里上中学的李国兴,是公社李书记的长子,也是李国强的堂兄。作为一个干部家的孩子,他和其它学生一样,当时每个月配给定额粮票,15斤米,村上就没有他的份了。上中学正是长身体的时候,15斤米远远不够他一天三顿,饥饿经常袭击着他,有时还在课堂上饿晕倒,而且不止他一人晕倒。李国兴每周末要翻越20多里的山路回来,先上父亲的单位吃顿好的,吃完回家。因为李书记经常在乡下视察,周末便会给国兴留一份饭,让国兴沾点荤,这无疑是国兴每周最幸福的时候。回学校时,母亲就为他做好一周的腌萝卜干子当菜,带回学校。

    一个周六,李国兴又回来。他在公社吃完中饭回到家,把自己的粮票夹子藏在书中,放进书包,然后把书包塞在枕头下。这可是他的宝贝,一个月的口粮全都指望这张粮票,因此格外小心谨慎。

    第二天,李国兴帮母亲干了半天活,下午回学校的时候,李国兴拿过自己的书包看粮票是否还在,这已是他的习惯。没想到,这次粮票不在了,把两本书和整个书包再翻了几遍,又在枕头周围找了几次,还是不见粮票踪影。

    “兴儿,你是不是记错了,没把粮票放书包而是放别的地方?”

    “妈,千真万确,我昨晚回来时还特意检查一遍,就是夹在书里,我每次都这样放。”

    “昨天和今天有没有别人看到你的粮票放在书里?”

    “没有啊,我没有拿出来过。”

    “这么说,即便丢,也是丢在屋里。”再次寻找还是不见踪影。母亲确信国兴藏好了粮票夹,她知道这个粮票对国兴在学校是多么重要,每个周末回来,他都向母亲叙说在学校有多饿,因此他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去父亲单位吃一顿。这次,粮票不翼而飞,联想到有人去仓库偷粮,那么这粮票会不会被熟悉的贼人盯上呢?

    国兴母亲细细一回想,今天来家的人,并不多,只有一位王婶,还是自家族亲。王婶是一个非常好的人,平常相当热情,乐善好施,哪家有需要帮忙的,叫她一声马上就到。还有,她对孩子特别好,经常问国兴在学校学习怎么样,伙食如何,总是鼓励他好好学习,将来成才。平常家里做了什么好吃的,她总是匀出一些送给左右邻居尝尝,人缘非常好。这么好的一位王婶,怎么会去偷李书记儿子的粮票呢,这不是吃了豹子胆吗?

    但是,王婶是一位寡妇,膝下有两儿一女,都还小,也穷得揭不开锅,碰上这饥荒,孩子们的伙食标准又降低,一个个哭得嗷嗷大叫。中午,王婶来到国兴家,先是聊了一会,有说有笑,然后说自己换到点面粉,要给孩子们做鸡蛋面,想借用一下手擀杖和面。国兴母亲半年多没用它,记不清放哪了,于是上楼去寻找。剩下国兴和王婶在厅里,但是,国兴也没发现王婶进屋里动过书包。这就怪了?不是她又会是谁呢?

    国兴母亲很快想到一个结果,如果谁偷了粮票,肯定会尽快去把粮食换回来,粮票上写的是“李国兴”的名字,换粮会有记录。换粮只有几个地方,除了公社里的粮站,最近的就是本村圩镇的粮店。圩镇粮店的人都是熟人,谁要去换粮食,肯定认识,一旦去换粮就会暴露马脚,但去公社粮站则不用担心露馅。

    此时离中午王婶借东西才过两个小时,想到此,李母很快带着国兴去圩镇粮店,果真还没人来换粮,并要工作人员记下此事。接着一起来到王婶家,却并未见到王婶,只有大孩子在家带小孩子,一问,孩子说王婶出去买面了。很奇怪啊,王婶中午说是弄到点面要借杆和面,怎么借完后又跑去买面了?这就很明显:王婶很可能是找这个借口偷了国兴的粮票,此刻已经跑到七、八里外的公社粮站去换粮了。这个猜测属实的话,那么王婶已经换到粮在回家的路上,只要等着,就能在王婶家逮个正着。

    果真如此,那将是一件非常尴尬的事。李母和王婶是多年的伙伴,关系非常好,此刻,因为饥饿变得什么都不顾,势必会闹翻,这对谁都不利。但是,如果李母就此放弃,不撕破脸皮,国兴这个月没有多余的粮可以补给,他就会饿死在学校,因而必须找回粮票,要回那15斤粮食。

    如何两全其美,着实伤人脑筋。经过一番激烈的脑力斗争,李母决定换一种委婉的方法,挽回大家都不愿看到的局面。她想到自家还有半斤挂面,几斤节省下来的米,于是,让国兴守在王婶家,她迅速地回家拿了唯一的半斤挂面,匀出2斤米,来到王婶家中。这不,李母前脚刚进王家大门,王婶后脚从后门踏进自家门,背着一个米袋。

    一到屋里王婶傻眼了,她最坏的料想还是暴露了,双脚像瘫了似的,“卟通”一声跪下地,哭诉道:“嫂子,你骂我吧,我该死,我不要脸,偷你家的东西。全是因为孩子们太饿了……呜呜呜――”

    “王婶,你起来。我不怪你,这全是因为灾荒的结果。我知道你有困难,孩子吃不上饭,但大家都有困难,你忍心让国兴在学校饿死吗?今天的事我也不说出去,你把15斤大米还我,我这有半斤面和2斤米,你给孩子们做点吃的。这件事就让它烂掉,不要再提,我们还是好乡亲,好邻居!”

    “嫂子,你真是好人,宽容大度,你的大恩大德我会永世记在心里……”两个女人抱头咆咽起来,事情也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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