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唐》 正文 第1章 春水涣涣,又满了已枯了一冬的寒江,江上的航运又开始繁忙起来。可这初涨的江水,隐没了各个突兀嶙峋的礁石,反使得这阔大的平畅如烟似缎地在春风舒展蜿蜒的江面,更暗藏了无数的凶险与危难。 春水初涨,江上还少有船家撑船。江面上多是竹筏,顺着奔涌而下的江水,迎着料峭的江风,载着不多的商货急速地在江面上飞驰着,江边倒泊着不少船在网鱼或炊饭,江坳里也有不少撒网收网的渔家。在这刚刚经历过兵乱的南国,现在这情景,倒算是呈现出难得的太平与祥和了。 当然,地还是荒着,到处的地都闲在那儿。野外空荡荡地,野草疯长着。可与水面上的渐渐空阔与平畅比较,还是有不少人选择在陆上行走,到底是初涨的江水和那还是很凌厉的江风,令人极不舒服,而暗礁挂坏的那些急急忙忙下水行走运货的船和顺水放下的竹筏子也常常是有的,什么时候都还是陆上更安生平顺些。就算是要渡河,那秋冬里枯水时搭架起来的浮筏子桥还在水中漂着呢。可这建溪口的那人来人往了一冬的浮筏子桥上,今天却空无一人!桥两头的岸上却都围着一群人,看上去显得热闹非凡。 一素衣老汉带着四个劲壮的汉子正要到河的对岸去。见人堵着过河的道路,忙先侧着身子,费力地挤了进去,要看个究竟。只见路当中有十几个汉子提着刀,坐在横在路中的几条板凳上,人一靠近,便拎起刀乱抡。一个心急着要过河的挑货的货郎,才抢身走近几步就遇到乱抡的刀,忙慌叫着了几声,向后急退了几步,放下担子,口中叫嚷到:“这位爷,你这是课税,还是打劫,也得说个明白啊,怎么就只占着道,不让大伙儿走呢?”那抡刀的汉子也不理会,见他跳远了,便抬头向天,举着刀懒懒地修着面皮上短短的胡子茬儿。 围观的众人纷纷附和着,想过河的见那几个汉子都不理睬,个个懒洋洋地,不是抬头向天,便是低头看地,还有小声地搭着话,好像完全没见到周围的人似的。他们的身下摆着几根足足有四五丈长的竹竿,竿顶上用竹蔑红绸扎着小小的楼宇的模样的东西。围观的人见那几个拦路的人久坐不动,便有几个人悄然地举步上前,想穿行而过,不想刚靠近便又是遭到一阵乱抡。 众人又气又恼,有些个真要过河的急得卷着袖子,要拎起扁担,操起木棒硬冲卡。这时,大约是见人聚得差不多了,而且又有些群情激昂的样子。那几个坐着的汉子中,便站出了一个青衫大汉,身子修长,他反握刀柄,垂下刀头,把它靠在手臂上,然后走向前,昂首向着众人抱拳,大声地喊道:“各位乡亲今儿要得罪了,得罪了。都让一让,让一让。”正叫嚷着,另外几个汉子便也立起身来,提着刀将渐渐围上来的众人赶开了去,要在那滩涂口上清出了一个大圈来。那青衫大汉见围着的人们怎么也驱不开,便张口嚷到:“今日又至年二十四,这幡舞在我们建州也停了些年日。今日反正无事,我们青蛟帮便在这里舞个幡来,与大家同乐同乐!” 说话间,一名汉子已立在那横在地上的竹竿的尾端,他双手拿定那竿尾,“嘿”地大喝一声,将一根竹竿“哗”地一下便竖举了起来。那竿顶上缠着的红绸,被那江风的扯,立刻飘洒飞扬了起来,那竿顶上扎的三层大红色的小宫室,随风“嘀留留”地转了起来。那小宫室的檐角下缀着指头大小的铜铃,亦是随风响动,轻脆悦耳。 四下里被驱着也不散开的人群中,突地有一人叫到:“挑幡啦,又要挑幡啦!”四下的围着不动的人儿,见这阵势,“哗”地一声喊,顿时向四处散了开来,顿时让开了一块方圆五六丈大小的空地来。四下里反而安静了许多。围看的人却又都不走远,也不背身,而是纷纷仰头,双眼盯看着不动。好似怕错过什么似的。 那汉子一脚跪地,将竿尾架在大腿上,然后又是“嘿”地一声喝叫,只见他双手拿着竿尾,奋力向上一抛,他自己亦向上一挺,立起身来,那竹幡便飞上半空中,离地足有一丈有余,而后又笔直地落下。那汉子上前跨了一步,扎好马步,耸肩一迎,那竹幡正好稳稳地落在他的肩上。那围看的人们见了,突然一人大叫了声“好”,四下里便纷纷响起了掌声与叫好声来了。 那汉子将肩一耸,那竹幡便跳到他的另一肩上;再一耸,那竹幡便又掉下了他的身子,他双手一操,将那竹幡幡尾稳稳地兜手中,而后他马上翻腕旋动着竹幡,让它在自己身前身后不停地绕动。直转得众人眼花缭乱,那竿顶的小宫屋与红绸便转得更欢了。众人见了不由又纷纷叫起好来,一时间欢声雷动,好不热闹。 那青杉汉子见众人看得入迷,便又向前一立,朗声说到:“这几年战火不断,大伙没见着这挑幡也有几个年头了。今日我青蛟帮再转彩幡,一为谢练老太君活命之恩,二便为我芝城百姓迎新除旧,求得个好风水彩头。”而后双后一抱拳,向众人连连揖手。正在此时,那挑幡的汉子,将那彩幡向上一抛,用额头稳稳地接着那幡尾,众人见了又是大叫一声好! 待众人平息了些,那青衫汉子又说到:“我们青蛟帮是从来没有对不住大家的,从来没有!今天拦桥,也是逼不得已的,大伙看这江水已涨,可这浮筏子桥还横在江上,大伙看,你看那桥都被水冲成弓形了,摇摇晃晃地了,人要是走上去,可是飘呼呼的,极不稳当了。大伙若是上去,江浪一荡,落下冰寒的水里去,可是要丢了性命的。我们拦在这儿,阻着大家过河,可也是为大伙的安危着想。大伙在此稍安一会儿,待我们与行云会的那帮小子交涉好,让他们拆了这劳什子的要人命的竹筏子桥,自然会放出渡船让大伙过河的” “伍六漆,你这没落世,少在这儿胡说八道!”那青衫汉子的后面突然远远地传出一声大喊。听到喊声的众人不由都被吓了一跳。他们忙转头向那声音来处望去,只见,那一群人后,又有一竿幡头露出,那幡头越升越高。突地有一人大叫到:“斗幡啦,哈,哈,要斗幡啦,快让开,快让开,行云会要与青蛟帮斗幡啦!” 那围看的人,一听不由骚动了起来,个个都引颈向江边眺望。那背对着江边围看的人,听得这叫喊,便立马分出一条路来,众人便见着,从江边急急地跑来了十几个人来,当头一人双手抱着一挺五六丈长,斜喇喇的竹幡跑得飞快,在他身边有一人则边跑边指着汉子大声喝斥着。 青衫汉子双手一叉腰,回身对着那一行人喝叫道:“嘿嘿,我如何就胡说八道了,你们行云会搭个浮筏,不花一分力气,已经发了一秋冬的财了。现在已是春日,你们也该消停,消停了。” 那几个汉子也跑近了,那挺幡而来的汉子,支着幡跑了这么许远,竟然脸不红气不喘。他快到人群时,突地将那幡高高地一抛,他整个人亦飞身向上跃了起来。围看的众人,以为是他失手抛了幡旗,吓得不由大叫起来,慌忙向四下里跑散了开去。可那汉子,在空中一个翻腾,落在了地上,随后又在地上打了数个滚,正追到那竿子落下之处。那汉子不伸手去接,却突地双手向后一仰,弯身向后拗去,一脚支地,另一脚向天上甩去。众人见得紧张,竟一时全场鸦雀无声,寂然不动。 不想那汉子的脚底正支在那直刺而下的竿头上,稳稳地将那竿子接了住。那幡一顿,笔直地立在那汉子的脚底上一动也不动。众人屏着呼吸,大气不敢出一口。不知哪个先醒过神来,大叫了一声“好!”顿时全场欢声雷动,掌声如潮。那汉子听得掌声,更是全身是劲,他脚一抽,整个人一翻,立起身来,用嘴急急迎了上去,竟将那幡尾一口咬住,众人见不了由又大声喝起彩来。那青蛟帮的汉子见了,不由也使出浑身的解数,卖劲地舞弄起来。场上幡转如虹,人舞如龙,围看的众人更是欢天喜地,乐不开支了。一时间,这滩涂口上黄尘四起,热闹非凡。 那追来的汉子见得差不多了,便将手一挥,那随在他身后的一群汉子便围了上来。他们尽数站在两杆幡之间,将两个舞幡的汉子分在两旁。行云会当头的是一位劲装大汉,身材魁梧,一脸虬髯,衣襟以下水渍斑斑,他身后的汉子们,也是水渍满身,那虬髯大汉立在场子中央,双手一抱拳叫道:“各位乡亲父老,大伙莫听青蛟帮的泥虫在此处胡说八道。我行云会一冬以来全为大伙行路方便,何曾如这伍六漆所说的那样” 那青衫汉子亦带着一群人围了上去,张口说到:“李顺水,你们行云会这些旱鸭子,这水大了在浮桥上都立不稳了,还不快快上岸来保命。”说着将刀向前一伸,对着虬髯汉叫道,“你看这水都涨过岸了,难不成你们这些走旱路的,还要再赚这一春么?” “放屁,放屁!众位乡亲,我们大伙的命都是练老菩萨给的,我们行云会会这般黑心么?这浮筏子桥哪年我们不是二月二时望月潭中冒水时才拆的,我们搭桥,也是方便大伙的。今才刚入春,这些撑船放筏子的却就来这儿搅闹。陆上叫几头狗来拦,水里还说要放竹排子来冲撞。真是好本事,哼!” “你说什么。”青衫汉子不禁大怒,挺刀就向前戳去。 “说的就是你这孙子。今日我便要你散了去,免得碍着大伙行路。我且让你三招,再问你让还是不让。”虬髯汉子腰身一转,让过那一刀,顺手在腰间一摸,扯出一条有婴孩手臂般粗细的铁链子,操在手里。并不攻打过去。 “谁要你让,一旱鸭子却叫什么顺水,我早便看你不顺眼了,今日我便让你顺了我青蛟帮才是!莫要躲闪,有本事便在此与我分个高下!”青衫汉子横切了一刀,口中嚷到。 “好,我便与你打斗一番,如我胜了当如何!”那李顺水脸有怒色,手一紧那链子说到。 青衫汉子又是紧了一刀:“胜我,我便叫你一声儿!我胜了,你便要叫我一声爹!” 围看的人听了不由哈哈大笑了起来。 李顺水大怒一挥手,那链子便向青衫汉子卷去。铁链子挥起来有丈把长,一舞起来,便呼呼作响,气势十足。两人翻滚着腾挪厮杀,一时泥尘纷起。围看的人儿不禁四散站开远远的围住。却也有不少人嬉笑地指指点点着,还不时大声地叫着好来。 那要过桥的素衣老汉看了看那两人厮斗,也不由有些哑然失笑,两人的功力看去还只是初达风境,招式上也只比街头打斗多些章法罢了。这两个帮会看来大约也就是街头的小混混们闲来组织霸占一个行当的吧。 素衣老汉再看周围围着的人们,大多是空手闲着,兜着手儿,裹着个肥袄,在那儿张嘴叫好,齐声起哄的。大多也就是来无事取乐,消磨时光的。看到这些他更是满心疑惑,很有些不明所以,忙向着身边的人们打听道:“各位,各位我们几个是外地来的,正有急事要过这河,可这打着的又是怎么个一回事呢?” 周围的人们都在那儿喊叫着,没空理会他。一个刚挤了过来的禇衣汉子却很是热心,他看了看老汉,说:“老丈,听你这口音,是个北方来的吧。”老汉见有人理会忙点了点头称是。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2章 “老丈这开春就来南方是做什么买卖么?” “不是,不是,这趟来建州,是投医来了,老夫身后四个侄孙,各个患有隐疾,正急着为他们过河找三圣山去寻医问药呢。” 禇衣汉子不由得仔细打量了一下素衣老汉,那老汉精神矍铄,头发乌黑,包着一块素色暗花方巾,面色红润,留着三绺修髯,身着素色绵衣,看去蒙上了些土,质地却是极好,袍边都精致地绣上紫边,袍上似乎还有福寿的暗纹。 禇衣汉子又向他身后的四个高大的汉子看去,这四人都是默然不动,目视前方。他们在老汉身后一字排开,个个高大挺拔,面貌不凡。其中一个已是中年,国字脸,面色腊黄,全身削瘦,面带病容,下巴上竟没有须髯,显得有些怪异。他张着双眼,微微抬起头,一手搭在身边的一个圆脸青年的肩上,另一手持着一瘤头拐棍。而那青年面色枣红,浓眉大眼,眉目间透着一股英气,不过可怪的是,他的双眼却好似直盯着人的嘴看。在他们身边的另两位都更年青了些,长得却是一黑一白,黑的那个长得浓眉小眼,却高大威猛,虎背熊腰;白的那位最是年轻,身体修长匀称,手持一把折扇,看上去清秀斯文,白皙文弱。四人的神情上也都有些木然,并不理会禇衣汉子的端详。 老汉见汉子不断打量着,便随口说道:“北方也不太平,一路上见南方倒比北方好了许多,可一到建州好像与北方也差不了多少了。可这日子,再苦也得要风雨刈食粮的。” 一听这话,禇衣汉子似乎愣了一下,“哦”的应了一声,可看上去却又有些心不在焉地,转过头来,眼神飘散开了来。他仿佛被场子里的打斗吸引去了。怔怔地看了看场子里打斗得正欢的两人,又好像在思量着什么似的。 “现在哪有太平的地呢,趁风雨没到,就得星月筑篱塘了,不然篱塘坏损了,便不会过了。可日子终是要过的,万事终会好的。你说是吧!你看。”禇衣汉子说着,指了指场中打斗的两人,“在我们建州这儿,原本这两帮人每年开春都要这样闹腾的,都快成年节了。可这几年,南唐和吴越趁闽国三王内斗,趁火打劫地来吞了闽国王氏的地,这旱c陆两帮人打斗,争行路的乐子也已经没了两年了。你们来自江北,难怪你不懂这些混混们取乐的事,看着奇怪吧。” 老汉点了点头问:“可这已是开春,大伙不要筹备着整地下苗吗?” 禇衣汉子叹了口气,说着又指指那些胡乱叫唤c兴高采烈的人们说:“这兵乱连年,种了也没得收,收了也未必能吃得上。今儿你是活的,明天可能也就死了。大伙由此也想不了那么久远了,有得高兴就行,那里还顾得上那许多。你看我们这儿大多也不是要过河的,多是闲着来看热闹的。” 说着他又看了老汉一眼,见他满脸不屑,又似乎是满脸痛心。就又说道:“你还别瞧不起这把式,那两年,闽地还在白马三郎治下时,在这道上打斗的可都是高手中的高手,那看着可真是过瘾。可惜那些个人,现在大多被那富沙王王延政重金收走,也多在征战中死了,现在只余下这些个小子了。”说着也是一脸惋惜的样子。“不过还好,有总比没的好。管他谁当家主政的,有得乐,能太平,大伙高兴就行,你说是不是?” “那他们这是争什么呢?” 禇衣汉子越过众人,指着他们的身后说:“老丈你看他们身后的那河啊,这秋冬时,河就枯了啊,舟啊,筏啊的不好行走了。便由那行云会的人,呶,就是那满脸胡子的那汉子在的会,那汉子他叫李顺水,在那行云会也算是个小头目,功夫很是了得,我看那青衫伍六漆多是不支的。只要再二十招,二十招李顺水就能胜了。” 禇衣汉子突然兴奋起来。眼冒金光:“你们是来找三圣神医的啊,那感情好。这四位看上去英姿勃勃,竟有隐疾,可惜了,可惜了。既然是这么个急事,那可不要被耽搁了才好。我这就去看看。你过河的事有着落了,你等着啊,一会儿我再同你讲,等着啊,我一会儿就来。” 那禇衣汉子告了一声辞,便急急跑向一边去了。只一瞬,那汉子便跑了回来,后面还跟着几个伙计模样的人儿。他边跑边拱手说:“不知老丈人贵姓?” 老汉忙躬身拱手回礼到:“老夫姓马。排行老三,人称马三。” “马三爷,久仰久仰,那儿几位你看看,有没有相熟的。”说着手向人群的一处一指,又说到,“看来你也得留下来与这些人一起热闹热闹了,不然三圣神医那儿人一多,去了恐怕也排不上号了。” 马老汉一听吃了一惊,忙歪头一看,只见前方几个彪形大汉,个个浓髯遮面,面色黝黑,健步昂首,穿着轻简。在这料峭的春寒之中,他们身上虽只挂着薄薄的单衣,却毫无畏寒之意,只是他们身上那衣物都显得很不合体,都窄窄地箍在身上,显出健硕的身子板来。马老汉把眉头一皱,向四周扫视了一下。见围观的人群当中还有不少他们的同伙,正向那些围观的人打听着什么。还有几个就在老汉的附近,一阵风吹来,老汉嗅了嗅鼻子,空气中竟有了一丝膻味,心头不由一紧,皱起了眉头。 禇衣汉子见他也已察觉,便接着说:“马三爷,求药治病的事,莫让人给搅了。瞧他们一时间也找不着路,还请老丈一行五人莫要全都过了河,留下来几个,一起留住那些也要去找三圣山的相好的,那在三圣山寻人调药的事也便会从容顺畅些了。” 这时有两个浓髯的彪形汉子已挤身到了他们邻近,正拿着一纸片在询问着什么,马老汉不由歪头定眼一看,那纸上写着“三胜三逐氓躲垒,襟应缠斤向潮还。”马老汉眉头一皱,不由得心中一紧,思虑着些什么起来了。 那些好事的闲人,见有人拿着字据询问,也便就热心地接过来,摇头晃脑地读了起来,然后解着:“这个好解,这个好解,就是说胜了三次,赶了三次,百姓们都躲了壁垒里了,胸脯里要绑着斧子防身才好乘船回家。这讲的是世道不太平,大家都避难去了,要回家一趟不容易啊。” “不对,不对,这两句应当是说,黄帝与蚩尤打仗胜了三次,将蚩尤赶走了三次,蚩尤便用息壤来堵住黄帝的追兵。而黄帝就从怀里拿出神斧” “什么黄帝吃油的,这明明讲的是博彩的事啊,这一句应读为三胜三c逐氓c躲垒” “非也,非也,你们这般胡说,不怕被练老神仙听到么” 老汉不由轻声发笑,可他却无心再听取笑话,转过了身来。他心中也有些纳闷,可眼前他却有更要紧的事,他静下心来留心细看了一番,却见这些汉子的衣服不合身体,可衣料却是极好的苏锦,袖口与领口处缝边的布的颜色也不同,眼前的两个汉子分别是黑红二色。马老汉心里顿时豁然,沉默不语。 而此时,空气中的膻味也更重了些,马老汉身后的四条汉子除了那红脸的外,其他人亦都是眉头直皱,脸色一变。禇衣汉子与他的伙计们不由得也皱起了鼻子。歪头看向那两个拿着纸条的汉子。那两个汉子见无人能解,便拿着纸条又到别处去了。 马老汉略一思忖,点了点头,转身对身后那个面色黝黑的汉子说:“二郎,你从这建溪上方打船下去,看看溪上的情况,一天后与我们在那晦月洲上的小店里见面。”那面庞黝黑的汉子也不答话,一个抱拳躬身,转身便走了。 这时只听见禇衣汉子侧着身子,对周围的人叫道:“什么,喔,喔。无妨无妨,我来调停,我来调停。”说着,禇衣汉子回头看了一下马老汉,便踏步上前,一边直直地向前伸出手,不停地下压着,一边对来来去去厮打的两个汉子叫道。“两位停,停。” 那两汉子打得正欢,哪里肯收手,禇衣汉子一看急了,闭上眼睛,一低头竟让过那链子与扑刀。抬步摇摇摆摆地向那链影刀光处急急走去。众人看了,不禁屏息尖叫起来。 那汉子边走叫嚷:“伍六漆,李顺水,你们要是打到我,你们赊欠的酒债c赌债可就都要翻个倍儿了。” 那俩汉子一愣,齐齐向他打量,伍六漆叫道:“老奸庄,你不去开庄,跑到这儿来干什么?” 那李顺水正占得先手,哪里肯住手,只是伍六漆的身形尽数被那汉子遮了去,他便也只好收了链子,叫到:“老奸庄,你如何又来坏我好事!” “我呸,什么老奸庄,我圣手庄,今天也来凑凑你们的热闹。你们俩花拳绣腿的打个老半天,太阳都快走正了,照你们这么假意地舞闹下去,一天也没个胜负。来,来,来。”说着他转个身向围观的众人叫道,“大伙都聚过来听我说,都聚过来听我说,今儿这么热闹,我在这设个庄。练老神仙在上,万事大吉大利。”说着向城内拱了拱手,然后又回头对已经歇手的两个人说,“你们俩对赌一个事,我们大伙各押一方,我庄定一方,怎么样。” 众人哄声叫好,便要伍六漆c李顺水对赌一事,老汉见这初春却仍有这么些闲人无所事事,不住地摇头。 伍六漆c李顺水垂下手,一时半会也不知要赌些什么,禇衣汉子又站在场中:“那好吧,我定个赌头,我看李顺水五十招内必胜伍六漆。” 李顺水听了不由得意地摇起头来,口中叫到:“你适才不挡,我便已经取了他的人头了。” “什么!”伍六漆手上扑刀一紧,嚯地立起刀头,大喝道。 “急什么,急什么,”那禇衣汉子对着伍六漆向下压压手心说,“不就个赌头吗,超过五十招,你功夫上争气,不就发财了。” “哼!”伍六漆一听也在理,便转头瞪目怒视李顺水。李顺水满脸笑意,更是得意得双手抱拳向四方揖手。然后他手中的链子又使劲地攥了攥,那链子发出“哗哗”的响动。他得意地仰头笑到,“什么五十招,就他那三脚猫功夫,一整冬又都泡在窑子里,我只须二十招,便会将他链在我这的索江金链下了。” “什么!放你娘的狗屁!”伍六漆一听,双眉一竖,挺刀便要抢攻上去。李顺水见了,便又挥出链子,向伍六漆卷去。 禇衣汉子,忙一把拉住两人说:“现在打可不成,现在打可不成。大伙还没下注,打了白打!”两人听了均一愣,齐齐住了手,却仍然挺着兵刃,直对着对方。那褚衣汉子也不理会,冲着围看的众人叫到:“大家下注啊,我们还要加个彩头。如果伍六漆五十招输了,就得让要过河的过河。” “那不成,那不成,那不成。”伍六漆一听立即回刀收手,忙转过身子对着禇衣汉子叫道。 “怎么怂了?” “我会怕他。”伍六漆脸一横,然后转身对禇衣汉子说,“我们两帮人的事,我可做不了主啊。” “伍六漆你怕过江龙顺哥了吧。” “逛了一冬窑子,腿软了吧。” “没本事,就别在这儿显摆,还舞枪弄棍地,丢人。” “李顺水,你也加个彩头吧。省得八九十觉得亏。你那会里的事,你总说得算了。哪似那八九十装横厉害,一遇硬茬就软蛋。” 众人见伍六漆怂了,怕赌局开不成,便都起哄揶揄来那伍六漆了起来,总想哄着两人对赌。 李顺水又得意得大笑起来,他举起一只手停在半空,说到:“那我也加个彩头,省得说我占他便宜,我要是五十招内胜不了他,就从此金盆洗手!”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3章 “不成,不成。”还不待伍六漆答应,那禇衣汉子便已是忙摆手到,“今我做这个庄,一图个热闹。二也是为大伙图个方便。虽说一切全有练老神仙庇佑。可你们今天赌了个高兴,我们明儿就没盐没米了,是不是。” “对啊,对啊。” “不能只图你们快乐,我们还得过河呢。” “你洗手不干了,这河还是大伙的。” “好,我们也不为难两位了。我看,我们赌过江龙李顺水五十招内胜就过河六个人。他四十招内胜就八个人,他三十招内胜就十个人怎么样?十人封顶,过了五十招伍六漆,便赢银十两,正好五十招可就没得赢了。过六十招赢银二十两,二十两封顶,怎么样。还有啊,还有啊,今日不是两个帮会在此斗幡吗!我们不能减了这热闹,两位的比试应在这幡上才好,不用兵刃,如谁先下地了,便是输了!大家说如何!”围看的众人听了,不由大声叫好,鼓掌聒噪了起来。一时间场上热闹无比。 “好,好。”那褚衣汉子双手连连下压,又高声叫到,“这样又显本事,又不废了今日两个帮会重拾斗幡的好日子。我们建州府从建都以来,便再没今日这般热闹了。就便是练老神仙她老人家也想听,也想看啊,大伙说是也不是!”汉子手向空中一举,向下使劲劈下说到。 “好,好,好。” “对c对c对。” “上幡c上幡c上幡。”众人又是一阵大声起哄。 伍六漆被大家噎得满脸通红,突然心中一横,大声叫到:“妈的,赌了。”说着他一扯外套,狠狠地丢在地上,露出贴身的劲装衣裳,“你李顺水不赌,便是王八龟儿子。快快与我滚去拆筏子桥去。”他将腰带扎紧,边活动起手脚,摆出打斗的架式了起来,边傲然地看着李顺水。他武功略微逊色于李顺水,可他身子修长,又长于轻身功夫,听得这般个斗法自然是港口答应了下来。 众人一听,又大声地起哄了起来,纷纷看向李顺水,开口撺掇起那李顺水了起来。 李顺水身材魁梧,原本便的练外家功夫的,在地上打斗,他自然不怵,可是要上那幡子,他便有些犹豫了。他抬头看了看那翻动的彩幡,听得众人如雷的叫喊,又瞥见伍六漆满脸不屑的神情。他脸涨得通红,狠狠地咬了咬牙,叫到:“我会怕了你这妓妈崽子!好,我也赌了。”他紧紧链子,猫下了身子。 “好,好!两位都是一条汉子。不过你们先活动,活动,六哥,顺哥可得先等等。我还得招呼下。不然可就白赌了。”禇衣汉子向两人抱拳,连连躬了下身子,又支起身子回身,向那些围看的众人叫道,“要过河的过来,过来了啊,每人一两银子起,出价高者排前。”禇衣汉子也不理会众人的诧异,大声吆喝着。 “这老奸庄,怎么都是他赚钱。” “要不要压注啊,看打架还能发财,快来押啊。”禇衣汉子狡黠地笑着大声叫嚷着。又忙着叫两个人记注,收钱。 接着又嚷道:“押好停手,押好停手,开始打斗了。” 众人七手八脚地押好注,纷纷在周围站定,老汉见这情形不禁苦笑。又有几个浓髯的彪形汉子也挤身到了他们身边,要排队过河。而禇衣汉子料想着这些人在不好行事说话,便让一个伙计把他们打发到另一边去排队去了。 那褚衣汉子见钱收得差不多了,便回到场上,伍六漆c李顺水两人早已立在一根彩幡下方,那舞幡的汉子不敢托大,将那幡放在地上,双手扶着。褚衣汉子左右一看,然后手向下一挥,发了一声喊,伍六漆c李顺水一个翻身齐齐飞身上了一根竹幡上。众人见了不由大声叫起好来。 褚衣汉子见了,大叫一声:“起幡!”那立在幡下的汉子,双手抱幡,大喝一声将那幡向上抬起,然后肩头一迎,将幡托在了肩上。那幡抖了一抖,立在幡顶上的两人也随着抖了一下,却都是稳稳着立在上面。众人皆伸颈仰看,只见得他们脚踏在小宫室上,彩绸随风而动,两人如天神一般随幡而动,不由又是欢声大叫了起来。 李顺水听得身下如雷般炸响的欢声,不由得意起来,很要卖弄一番。他双脚用力一压,那幡竿头便整个儿弯了下来,直向伍六漆的幡竿靠去。那伍六漆却也是双脚一压,那竿头向另一方向倒去,正好避开那直逼过来的李顺水。两人的幡竿都弯成弓状,那支幡的汉子,扎好马步,斜着身子,双手扶幡,力保幡竿不倒。李顺水见状,哼了一声双手一错,双脚一点跳开那幡顶,提掌向伍六漆面门拍去。伍六漆却不接招,他也是双脚一松,整个人随着回弹的幡竿,向上翻跃而去,他在空中打了个旋,正好避开李顺水那一击。然后落身在李顺水的幡竿之上。两人身体庞大,那细细长长的幡竿好似无力支起他们似的。可他们身法轻盈,在细竿上交错来去,如履平地一般。直似两只飞燕。他们每一个来回,下面围看的人们,免不了又是直叫着好。 伍六漆虽在身形与轻功上占了些便宜,可他却仍不敢托大,并不与李顺水硬拼接招,多是游身打斗全用守势,想快快耗去那五十招来。李顺水则猛攻猛砸,越打越急,全是凶猛不要命的路数。 众人围着的圈子,随着竿上打斗的两人,来来回回地前后左右地挪动着。围观的人中有数回合的,有喝彩的叫好的,有乱叫图热闹的。场中黄土飞扬,链影层层,虎虎作响,场外喧嚷非常,整个儿场面倒是十分欢喜闹腾。 “看看换人挑幡了!还好几个人一起扶,这是什么挑幡!” “这不是耍赖吗!竿子都放平了,这还是什么挑幡!” “非也,非也,赌的时候不是说了么,掉下幡的才是输,两人不都还在这幡竿上,你管它几人来扛,是横是竖。” “他娘的,李顺水你那边用竹竿来捞你这也算数么!这便是出老千了!这便算是出老千了!” “出你个王八犊子的千,伍六漆,你他娘的要不要脸,竟换了根彩幡!” “哇,竖起这么多根幡来,这下怎么也掉不下来了。顺爷你便是输定了!” “那竹竿裂了!裂了!那伍六漆要掉下来啦!顺爷要赢了!” “对,对,将那红绸结起来,这样就稳当了,哈哈,这下顺爷赢定了,赢定了!” “李顺水的竿也断了,断了!这下好了,又打平了!” “过三十招了,顺水哥你可得加把劲儿啊,怎地越跳越短了呢!” “六爷,不要只是躲啊,跟见了猫的耗子似的,给我上啊。这般打斗,我也会啊!练老佛爷见你这怂样,也得踢你屁股啊!” “完了,完了,过了四十招了,顺爷,拿出点本事来,揍死那只会躲,只会跑的孙子啊!” “还有十招,过了,你这过江龙,这就过啦!顺爷你就得出十两了,顺爷快下狠手啊。练老太君保佑保佑。顺爷,顺爷,我求求你了,你可一定要赢啊!” 可场上看两人竟然还是势均力敌,那青蛟帮将地上的竿子全都支了起来,伍六漆在其中不断游走,盘绕,从不与李顺水相抗。那青蛟帮下方抬幡的汉子,亦的扛着彩幡向四处乱跑,要远远地避开那李顺水。他们不管那围看的人如何讥诮,嘲讽与漫骂,只想着再熬过最后几招,也便就赢了。围看的人便向前围去,并不让开,想要将那青蛟帮的诸汉子团团围住。可那些押伍六漆赢的人,却是冲了上来,与围堵的人撕打。一时间,场面混乱不堪,打斗一片,喧嚷,叫骂声不绝。 在幡竿上的两人却是被冲撞得不稳当,都险些被抖落下来。 马老汉面前的人全都围了上去,一下子空了开来。他不由边看边直摇头,他歪头看向身边的那个禇衣汉子,却见他面带笑意,抱手慢看,并不理会。他的伙计们却是兴奋地叫嚷着,为伍六漆呐喊着。看来众人押伍六漆的居多,他们乐着见着那伍六漆赖过五十招。便都不急不忙,气定神闲看着,并不阻拦。 马老汉又摇了摇头,他回手接过身后那中年汉子手中持着的拐棍。那拐棍通体乌黑,毫不显眼,棍头上有个不大的瘤结。老汉一手惦着棍子,显得甚是轻便。他双眼还是望着场子里,顺手把拐棍在地上轻轻一柱。 那伍六漆刚跳到一根幡竿上,正要跃开,却突然如被扎了一般,手脚一颤,竟放开了那根幡竿。从那竿上直掉下来。下面的人看到了,不由大叫了起来。众人听了不由都停了手,抬头上看,也齐齐大叫了起来。却见得一青蛟帮的汉子,飞身起来,抱着那幡竿,使劲地向伍六漆卷去。正好靠向伍六漆,可那伍六漆好似手脚发麻了一般,竟不张手去拿那竹竿。众人见了,不由又尖叫了起来。那汉子却不慌乱,手向那幡竿上使劲一搓,那竹竿便“唰”地一声裂了开来。他再使劲地将那竿了旋动起来。正好将那缠在竿子裂开的缝里,直将那伍六漆的皮肉都划裂了开来,殷红的血便顺着那青白的竹子流了下来。伍六漆好似没了知觉,竟一动不动地任自己卡在其中。众人见得怕人,一声惊叫,全都纷纷让了开来。如此却是将伍六漆下坠的伍六漆身形阻了去。 马老汉哼了一声,又是提起那拐棍要向地面点去。此时,那褚衣汉子也哼地一声,似乎也急着看个究竟,疾疾向前迈出了一步,脚儿在地皮上轻铲了一下。两人打斗中,那满场扬起的沙土,遮住了众人的眼睛,竟不见数枚小小的石头从禇衣汉子脚下向前飞出,正打向李顺水的脚弯与手腕。 那李顺水支身的脚突地无由地一弯,攀着竿的手亦是一抖,松了开来。整个人也笔直地从那竿子上掉了下来。下面又有人瞧见了,也大叫了起来。众人歪头一看,又齐齐大叫了起来。而一行云帮的汉子,亦是抢身上前,抱着那幡竿,使劲地向李顺水靠去。那李顺水亦好似手脚发麻了一般,竟不伸手去拿那竹竿。任自己从那竿上跌落下来。行云会的汉子,却没青蛟帮的帮众的本事,不能震裂那竹子,想横过那竹子亦是来不及了,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跌落下来。 马老汉看了那褚衣汉子一眼,并不言语,只是提起那拐棍重重地在地上连点数下。那褚衣汉子好似看到了一般,双脚也在地上连跺了数下。他脚方踩回地上时,脚下突地一滑,他不由惊讶的看向马老汉。马老汉却是始终抬头看向那场上争斗的两人,并不理会。 那李顺水一方的幡竿突地在那护幡汉子的虎口上方斜斜地断开了,幡竿上方连断成数段,竟快速无比地插入地上。正好将那掉落下的李顺水架在竹上。而另一边,那夹住伍六漆的竹篾,哗地一声,全数裂了开来,向四处弹射出去。那死死护住竿子的汉子,虎口被震裂了开来,人也被那爆开的竹篾给弹打到了一旁,脸上手上都被割得鲜血直流。那伍六漆便直坠到了地上,一屁股坐在地上,半天不能动弹。 围看的人见到,不由大声叫好。 “这伍六漆也太重了吧,竟将这竹子坐裂,明明是胜了的,竟在最后关头输了!” “行云会的汉子,好本事,竟将竹子给震断了,还能一根根地架着将那坠地的顺爷给支住。真他娘的太过厉害了。” “好,我算过了,正好五十招,不多也不少,是顺爷赢了。” “赢个屁啊,正好五十招,伍六漆什么都没得。这个鸟蛋,就不能再撑他个一招半式的。真他妈操蛋。” “这就叫作:猛龙强压地头蛇,李顺水力克犟伍六漆。顺爷好本事。”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4章 众人见得此情景不由轰然大叫,使劲地鼓起掌来。一下便都围了上去。 那禇衣汉子却没随着众人围上,反而反身一拱手说:“马三爷,领教,领教,佩服,佩服。” 原来马老汉把拐杖柱地时,便有一股真气从地上从支着伍六漆,李顺水二人的护幡手脚下传去。最初那一下马老汉只是将真气传向伍六漆脚下,可被褚衣汉子踢飞去打向李顺水的脚弯的石头,破坏了老汉的算计。而后褚衣汉子,又在双脚底下贯下内劲,以肃林之功来封住了脚边周围一丈左右的地。那肃林之境练到精深处,非但只是人外如秋林,虬劲挺拔,恰是内里如高木之根深扎地底,爪住地下的土石,端是厉害无比。 没想到马老汉若无其事地又把拐杖从容地柱地,汉子只察觉到地底有一丝的颤动,就如那围着看热闹的众人在跺脚一般,老汉的内劲便已轻轻松松突破汉子的盘盘交错c如爪地之根的封禁。 更没想到的是,那马老汉在这数柱拐杖之时,竟传出了两道真气,分别打向那两个护幡人的脚下,这两道劲力方向与力度皆不相同,令人无法禁制与防犯。那禇衣汉子双脚下便是察觉到了那两股不同的劲力,禇衣汉子见他显出这一手,感觉他的内力好似已经达到井火之境了,高出自己许多,自己是断然无法封禁的,内心自然是十分佩服。 他心里却似乎有了些着落,反而松了一口气,一拱手说:“万请马三爷也能留下,一切便自会更好说些了。”马老汉摆了摆手,略一思忖,转身对留下的一个黄脸汉子说:“鸦儿你与荣儿前去寻三圣山,我与三郎也留在此处。” 那黄脸汉子点了点头,便伸出双手摸向身边一红脸汉子的肩膀,并向下轻轻地压了压,那红脸汉子正看向那褚衣汉子,不意马老汉有对他言语,忙歪过头来向马老汉看去,马老汉见了,便又说了一遍,那红脸汉子会意地点了点头,便蹲下了身子来。 褚衣汉子见得奇特,那中年汉子竟然是个瞎子,而这红脸汉子莫非是个聋子!禇衣汉子再看这四人虽然武功不弱,可是他们的动作到底都有些迟缓呆滞,他心中不禁有些起疑。他心里先前是有些猜测的,可终不大确信。现在看来这两人确实都有些隐疾,心中不禁大吃一惊,不由地又仔细地打量那白面三郎一眼。 马老汉却又问到:“那练老神仙是什么神仙?为什么你们人人口中都须呼叫他的名号?我们初来此地,是不是也须去烧香跪拜一番。” 禇衣汉子心中正在细想,便心不在焉地答到:“这练老神仙是这建州的护城神仙,还健在呢,马老先生在这建州多盘桓几日,便会听到她的故事了。” 马老汉听得惊奇,正要再询问清楚,却见他心有所思,便也就不再追问,只是点了点头。 禇衣汉子他突然好似想到了什么,便迷惑地带着询问的眼光,看了看马老汉,可马老汉并不理会,又对鸦儿说:“你们随着这位大哥过河,快快去寻那三圣山去,过天,我们也自会到了。”鸦儿点了点头,那背人的青年摸了摸鼻子,便负着鸦儿,走到禇衣汉子的身后。 禇衣汉子猛然间想到了什么,急急抬头看向那四个人,满脸吃惊,嘴里失声叫到:“龙宫螭阙?”可又有些想不明白。那四个人都神态自若,并不搭理他。他深深地望了马老汉一眼,老汉安闲地看他,拱手问道:“刚急着说话,倒忘了问好汉的姓氏了。”禇衣汉子轻叫了一声,回过神来,忙抱拳回礼说:“小姓庄,名故人,单字一个里。马三爷请了。” “久仰久仰,庄英雄请了。”马三向庄里拱了拱手。那庄故人忙回到:“不敢,不敢。”然后他向老汉一躬身,便叫嚷着走向前面那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中去。荣儿背着鸦儿向马老汉躬了一下腰,便随身跟了上去。 说着到转身拄着拐杖走了,那三郎向他们两人躬了一下身,便随着马老汉走了。而那禇衣汉子也正与几个人低低地交待了一番,那几人齐齐点了点头,便分头走开去了。 场上的黄尘扬土倒是停了下来,众人的吆喝叫嚷声却是一阵高过一阵。他们围着那两帮人,听着他们的互骂,起着哄,添个油,煽个火,高兴得不得了。庄故人居中喝止着两帮人的打斗,又指使着手下伙计,分发着押注的赌账。众人拿到银钱的,没拿到银钱的都更加高兴起来,大声鼓动着他们再赌一场 这料峭的春风中已有些许的暖意了,那葱茏的春草与涣起的春波竟带不来这方土地上的人们为生活而劳作的欲望。或许也是因这世道就似这过河的路,昨天还通畅可行,今天却就此阻断了。所有的谋划与安排都有着不可预知的变数。有时变数大了,有的人便连做的打算都打消了,随着这变数去飘荡浮沉吧,能快活一日便是一日吧。可有的人,却反而更加精心地去调整与打造新的谋划,去改变这些变数,如果改变不了,或许至少可以给这些变数增加新的变数,这也就让自己有了新的可能与希望。 乱世中的逻辑很是极端,不是极简,便是极繁。也正因为是乱世,所以什么古怪与惊奇也就都显得正常了。也正因为是乱世,也便意味着是那秩序与规则的重新构筑了。既然如此,故此如有人能于这些变数与纷乱中支撑与应付到了最后,那他便也就可能成为最终的雄者了。 二郎与老汉等四人分开后,便一人走向建溪边上的一个河坳口。已是初春,可一路上却满是杂草,也分不清路与田了。人也是极少的,似乎全都到竹筏子桥的两头,围着看热闹去了。二郎似乎是见惯了这一切,并不在意,他双眼只瞩望着远处的绿水青山,满脸沉醉的样子,仿佛是个已在屋内困了许久,长久未见天地这秀丽峻美的大块的人一般。 二郎不急不缓地转过坳口来到溪岸,正见有一艘小船泊在那儿,便上前对着船工用手比划着要乘船。船工一愣,问道:“客官,你是要在江心淘银的么?”二郎一听,不知所以,忙摇了摇头,用手指了指下游。 “那你是要乘船向下么?”二郎一听便点了点头。 “你看,那溪口处的竹浮子还没解开,过不去啊。”那船工伸手也向下游指了指说。 二郎摇摇头,表示无妨,又一手比划着手势让船工撑船,另一只手里摸出一两碎银向船工抛去。 船工接住了银子,掂了一掂,一下子就眉开眼笑了起来,他将银子往胸口里一放,点头哈腰了起来,口中却是说到:“客官,我可把丑话先说在前哈,如果过不了溪口,我可是不退你银子的啊。” 二郎摆摆手,提步便上了船,那船只是轻轻晃动一下,便稳住了。 船工解了揽绳,摇着橹又聊开了:“客官,一看你便知你是个北方来的客商。这才过完节庆,你便来到这大老远的地处,想来这闽中行些什么货?”二郎并不答话,只是直看着这江水与青山。 船工见了,便又说到:“这建溪或不如你们北地的江河,却也有不少奇特之处。不说另处,单单是建州前这一段,便奇特得很了。你看这上方。”说着他回身一指,指着建溪的上游,二郎不由也随着他所指处看去,那船工见了,便继续说到,“这弯弯的来处,便唤作朔月湾,河道极窄,礁石如牙,水势极凶。莫说生手了,老船工宁可行路,也从轻易驾船行走这一路。还好这湾口处有一溪流汇入,这溪江一下便宽广了不少了。”二郎顺着他的手指往下看,此处水面确是十分宽大。可是礁石甚多,那船工顺着水势,时而摇橹,时而支篙。来来去去地绕着那大小不一,明暗难测的礁石,将船驶得七扭八歪的,着实很有些不容易。 那船工倒是不以为意,他手不不闲,口中上亦是不闲着。他放下橹,手顺着水势向下指来,说到:“这湾下来这一段的溪面,倒是阔大,我们渔家人,也便指着这一段溪水过活了。再往下,”他手又指向下方那一条隐约的翠线之外,翘首说到:“便是三溪汇并之处,那溪面阔大无比,直追江河。此处水面如镜,从那铁狮峰下望,则好似一块无暇的翠玉一般。此处看去风平浪静,常人不知,此处却是这建溪中最凶险之处了。” 说着他故意停顿了一下。二郎听了不由回过头来直望向他。那船工只停了一下,便又说到:“传闻这下方有一深潭,潭圆如月,故又称为望月潭。此潭深不见底,建州许多水中能手,下潭潜探,尽数是有去无回。而后却也不知谁传出这般的话语,说这潭中有进巨大宫室,为河龙的水晶宫,宫处有冰火两条巨龙在护卫。常人靠近了,便会为那巨龙给吞噬。” 二郎听了不由一笑,歪过头来,不再理会那船工了。 那船工急了,停了橹说到:“客官,你莫要不信,我倒是真遇到一回。一日日头正好,便如今日一般,我网鱼网得正在兴头,便昏了头,不知不觉将船驶近那潭心处。突然我的小船便剧烈地颠簸着,好似被什么东西抬起了一般。我险些被拱得掉出船外。还好当日我机智,将刚刚网得的整船的鱼儿尽数投入到溪中,那鱼一入江中,好似被什么东西争抢去了一般,响动非常。我当日怕极了,趴在船底一动不动。过了良久。那溪水才渐渐不再涌动。我待那溪水平静之后,趴着船舷,向下一看,哪里还有什么鱼呢。那溪面又平如一面铜镜了。你说这不是有龙,还是什么。客官,你莫要不理会,这可是我亲历之事,一会儿如能驶到那地处,你且莫要让我往那潭心去便是了。” 二郎又是笑了笑,并不理会。那船工见得没趣,埋头摇了摇橹,可是又好似嫌闷得慌,他便又抬起头来,清了清嗓子,又说起其他的事来了:“客官,这是在去看热闹,还去助拳呢?每年开春,这儿都要闹一场。今年闹得特别早。不知客官你听说了没有,那两帮人大闹是因为有人在河道里捞到了铜子c银子了。这几时要乘我船的,可大多是来捞银两的。所以适才我便以为你也是来淘银子的了。”船工摇着橹,说话的声音也小了声。他看见一直在怔怔地看着远山的二郎好似恍过神来,被他的话吸引了过来,双眼露出了好奇的神色,不禁高兴了起来,清清嗓子,又接着说道:“你远道而来,我说了你或许又是不信,不过,这次倒真真是千真万确了的。去年末,就在这河中,呶,就那儿。” 他用手指了指江心,说:“那伍狗儿去年冬日里好似中了邪了,大约是赌疯了,输精光了。不知听谁说的话,说这河里有铜子银子可捞。竟真撑着船,在那儿网鱼网虾地向下撒着网。众人都笑他,不想,他打捞了半天,还真网到了些成块的银两。”说着说着,他不禁用手比划起大小起来。 “有这么大,这可是我亲眼见到的。当里日他得到银子后,就直奔到赌场,把那闪亮的银子把往赌桌上一扔,那一下子,就热闹了。那几日别说赌场空了,就连偌大的建州城都空了。人们不是围在岸边找寻,便是撑着各色的东西下到河里网银子去了,还有些不怕死的淌到河里,游到水里去摸的。”船工说着,双眼呆呆地看着那空无一物的河心,仿佛又见到了当时热闹喧嚣的情景,整个人不由都痴了去。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5章 过了好一会,船工才悠悠地叹了一口气,接着说到:“那场面,在建州,连东岳太保巡城也没他这般热闹,算来也只有富沙王做皇帝,登基我建州城。当年他起大殿c筑城楼,五个天仙般的美姬在城楼上翩翩起舞,南市上人山人海时才有得一比啊。可富沙王登基是发生在城里,又是做天子登大位,那热闹也应算是正常该有的事,而这却是发生在冬里的河中,那可真是从古以来都没有过的啊。莫摇头,你不信?不过,这也难怪,我与十来个外地的客官说了,他们也是都不信的。” 那船工又长叹了一口气,而后他随手指着身后的江面,二郎回头一看,果然有几条船,泊在江心,正在打捞着。“你想一下,那时可是满江都是船,下饺子一般头头尾尾紧紧地挨着,江面不露一点水痕,这可是在那冬日的霜雪天里啊!那霜雪,那江风可都是要人命的冷啊!可是那些人哪里顾得了这此,都在这儿发狂地网啊,捞啊。还有很不少人还赤膊儿跳下水去摸啊,捞啊,那可真真是奇观了。”船工边说着边摇头叹气的。 两人正看着,二郎突然回身一看,一个声音从岸边响起。一位斜背着一个小小包袱的锦衣少年正快步飞奔而来,口中还不停叫道:“船工停下,带我下溪。” 船工一愣,停了橹,一看已离岸三四丈远了,便对岸上那人叫道:“后生,你在那儿等等,这船这位客官包下了,待我送他后,回身再来接你。” 那锦衣少年跑到岸边,立在一礁石上,一踩便纵身跃了过来,船工看得目瞪口呆,心想这船离岸也有四丈来远了,哪有这些个急躁毛糙的人儿,这般鲁莽地跳来,这不是寻死么。 二郎心想:看那少年奔跑,轻功确是不弱,可是近三丈的水面,却也不是能跃过来的。正想着,只见,那少年跃过最高处,便向下落了下来,离船果然还有近一丈远,二郎正要拿过船工的橹来掷去,让他踮脚,不想,那少年,将身上背的包袱扯下,便往水上一扔。那东西展开落在水上,竟是一块草垫子。那少年,单脚在草垫子上面轻轻一点,便如一只锦彩的蝴蝶般轻巧地跃上了船。船只是轻轻一沉,并不晃动。 “好俊的功夫啊,后生!” 不想那锦衣少年却叫道:“青爷我叫你停船载我,你却敢托三推四,要是弄湿了我一身衣服,你赔得了么,真是找死了。”说话间已上前,左手一提就要给船工一个耳刮子。在此同时,他右手一扯,草垫子便从水面上飞到他手中。原来草垫子上还连有一根线在他手心上。 二郎一愣,伸手抓向那锦衣少年的手腕,那少年不意二郎会来阻拦,忙将左手一沉,堪堪躲过了他的擒拿,手腕却也碰到了二郎的手指。二郎一愣,只觉得那少年的手腕特别纤细圆润,不禁一时出了神。那少年大怒,右手一沉,湿湿的草垫子便向二郎打来。 二郎伸手一挡,格开草垫子,人也随着一转,便站在锦衣少年与船工之间,少年提脚便向他踢去。 船工吓得双脚直抖,那船便也就左右摇晃了起来。他猫下了身子,双手上举,大叫了起来:“莫打了,莫打了,船小,小心翻了。这位后生不是急着走吗!打了我撑不了船,就慢了。”那锦衣少年似乎不大会乘船,他身子不由也随着船动了起来。他忙收了腿,曲着膝,僵立在那儿。 待船安定了些,那锦衣少年便直起身子,斜眼看了看二郎,右手掸了掸左手腕:“还有些功夫啊,黑大个,今先便宜了你!”说着把草垫子一翻,放在船板上,小心地捋了捋身上的衣裳,顺了下锦袍的后裳,便坐了下来。然后冲着船工大叫:“莫再趴着了,快摆船,快摆船,向下游开去。” 二郎也不恼,站在船中央打量了下那后生,只见他面目白皙,眉目清秀,眼珠子里却透着刁蛮与强横。 “好嘞,可溪口有个竹浮子桥,没拆,恐怕过不了啊。”船工忙立身向后,躬身摇着橹,小声地解释着。 “什么竹浮子桥?” “就那儿,你看。”船工指了指前方,只见前方隐隐有条绿线,横在溪口处。 那少年向前望了望说:“管它什么桥不桥的,青爷今天一定要过去。你只管摆船就是了。” “是,是,是。”船工一听,不由吐了吐舌头,忙矮身摆着橹,不再说话了。 三人正说着话,锦衣少年突然手指后方,叫了起来:“那是什么?”二郎也听到身后的异响,听他一叫,不禁回过身去看。只见船后的江面上,放下一排长长的竹筏子。 “青蛟帮的人来了。”船工叫道:“他们要用竹筏来冲撞那竹浮子了。我们这船要停一停了,不然也会被牵累的。” “不要停,青爷我倒要看看是一个怎么回事。”那锦衣少年却是一脸兴奋,仿佛一下子便来了兴致。二郎看着那少年,心中却有些好奇心,这少年有热闹可瞧,他似乎便最是喜欢了。 船工一听,不禁愁眉苦脸了起来。二郎向他打了个手势让他尽可放心。 船工不大情愿地摇着船,船也慢下了许多。而那锦衣少年却在不住地催促,唯恐怕是错过了什么似的。 船后的竹筏箭似地向前飞驰着,一条搭着一条,有十来条竹筏的样子,在溪面上,逶迤向前,鱼贯而下,倒也很有些壮观与精彩。那锦衣少年看得兴奋,不由得站了起来。在最后一条竹筏上还有个人撑着篙,而这一排竹筏旁还有一竹筏上站了八九个人。 船工早就停了橹,拿起船上的竹篙,在那江心的礁石上一点,快快地把船让到了一边。那排竹筏呼地如一条水龙从他们船边飞驰而过,而另一筏上的人这时也纷纷跳了上来,沿着竹筏子向前飞跑着。他们跑到这排竹筏子的第四个竹筏上,就都停了下来。 二郎在的小船与旁边的竹筏子都向前驶着,这时也已都能看清那竹浮桥了。原来那也是用竹筏子横在江面上首尾相连结成的一座浮桥。与江面上的竹筏不同的是,那浮桥上的竹筏首尾都是平的,并不像行在江面上的竹筏,筏头向上翘着。浮桥由此显得平整。水的浮力甚大,竹子中间又是空的,在上面行走,只是有些沾滞与下陷,其它与陆面上并没有什么分别。 这竹浮桥上原便站着一排人在,见有竹筏下冲,上面早已是来来回回跑动着更多的人来。不一会儿,便聚了一大群人在桥上一字排开。 二郎顺势看了下岸边,却发现那岸上的聚着取闹无事的人们竟然还聚着不少,还有些见着这水中有些热闹了,竟又走到岸边来叫嚷着了。 二郎正看桥头有些发懵,却听到身边的少年也叫嚷了起来。二郎收了目光,往江上一看,原来眼看那顺水而下的竹筏就要撞上竹浮子桥去了。那锦衣少年看着却觉得精彩,不由走向船头,拍手叫好。三郎倒是奇怪地望了望他,什么都还没有发生,怎生就这么高兴了呢? 竹筏离桥不过四五丈的距离了,可站在桥上的人却仍然是一动不动。连那少年也静了下来,呆呆地看着那惊人的情景。可突然间,在离竹浮桥还有两三个竹筏子长的位置时,排头的那急急如箭的竹筏子“嚯”地一下子被什么给剖开,竟飞散开来了。那八根大毛竹一下失去了方向,直竖起来,然后四下里向空中散开,又七零八落地打在水面上,激起巨大的水花。后面的一排竹筏也被它一顶,筏头向上一翘,那向前猛烈冲撞的势头也一下泻了下来。 少年咦地叫出了声,三人仔细一看,原来,在竹筏子行进水道的两旁有两块礁石。行云会早就在这两块礁石间连上了铁条,铁条上向上绑架着十几把刀片,竹筏子冲下,那连着筏子的麻绳就被这刀片划开。筏子自然也就散了架,失了势,四下里散开了。 竹筏上的人儿齐声吆喝了一声,向前飞奔出四人,各人手持着一根竹篙。其中两人飞快地跑到第一块竹筏上,站在筏尾举篙向后一个筏上用力一撑,那筏子尾一下就向左横开了去。他们两人中的一人又跑向筏头,向前撑着,另一个在筏尾的向后撑着,筏子很快就横着向前冲去。而他们身后的另两人也照样子将第二块筏子撑得横着了。 这时,第一块筏子已驶到了并撞在那十几个刀片上。竹子本来就韧,再加上是横着入刀的,那水中的刀虽然锋利,却也只切到了一半,便都卡在了竹筏子上了。站在第一块筏子上的两人这时早已跳上第二块筏子,又同另两人一同跳上第三块筏子。 而站在原本第四块筏子的汉子们,不知何时已纷纷跑到后面,两两两两地站在其后的一块块竹筏子上了。 而这时第二块筏子也已撞在第一块筏子上,斜架在上面,形成一个斜坡。 第三块筏子上的四个汉子已都跑到筏尾,齐声吆喝一下,蹲了下去,并用手中的竹篙向后使劲地撑着。那筏头顿时翘了起来,急急地冲上前面的两个筏子架好的斜坡上,整个儿飞了起来,直向前面的浮桥撞去。 那锦衣少年张大嘴巴,看得目瞪口呆,待到这些人忙而不乱,条序分明地完成这一套间不容发的跑c跳c撑c飞后,他不禁拍手跳脚大声叫好了起来。只见他右手一提,那草垫子便又飞到他的手中。他双手一扯,竟从垫子里抽出两条两指宽的带子,而那垫子也便卷成了一个包袱的模样。他随手将这包袱往背上一背,然后提起锦袍前裳的下摆,纵身一跃也跳上身边的一个飞驰而下的筏子上。 筏子上的两个汉子一愣,不明你我就跳上一人来,正要上前发难,却见那锦衣少年背对他们,弓身立在筏身,双眼发亮地直视前方,竟毫不理会他们,还向旁边的船上两人挥手,打着招呼说:“黑大个,一起来飞冲浮桥玩啊。” 那两个汉子很是纳闷,互看了一眼,都心想,多一个冒险送死的也好,竟也就没有理会他了。 二郎正怔怔地看着前方,突然见到那锦衣少年突然跃出船去,吓了一跳。却见他招呼着自己,并兴奋导常地要与竹筏上的人一起去冲撞。不禁大摇其头。心想,天底下竟有这样个顽皮好事的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而船工早就停了船,停了橹,手中拿着一要竹篙,呆呆地看着这一切。突然听见旁边竹筏上传来锦衣少年向二郎打着招呼的声音。顿时大吃一惊,这才发现他已跳到了旁边的竹筏上了。更是傻了眼,手中的竹篙都掉落在船上,张大嘴巴,呆呆地看着少年背好草垫,意气风发地立在飞驰的竹筏上。二郎回过头看了下岸边,围在桥头的人也快散尽了,可是过河的人,还在那儿排队争执着。他不禁有些纳闷与不安。 可突然间,二郎与船工都感到不对,仿佛身子在下沉。忙低头一看,船头处少年立着的地方,竟裂开了个大窟窿,江水下不停地向上冒来。船工大叫一声该死。站在船上,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二郎反身跳到了船尾,一手提起发愣的船工,也向旁边的竹筏子上跳去。两人刚站定,那没人控制的船立刻横着荡向一块礁石,狠狠地撞了上去,一下子倾翻了过来。江水不断地奔涌,顷刻便将它吞没。 船工受到了惊吓伏在竹筏上不敢动弹,可终是担心自己的船,便小心地转头看去,却看到船儿正迅速沉没了。他整个人便都趴在竹筏子上,大哭了起来。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6章 二郎看看前一个竹筏子上的锦衣少年,只见他兴奋地绷紧了身子,人向后斜弓着,衣带帽带向后笔直地飘动着。他乘的竹筏已经正准备冲上斜摆的竹筏上了。他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前方,那小船怎么回事了,他倒一点儿也没在意的样子。 二郎看看在水中打着旋儿,很快便沉没了的船,摇了摇头,又从怀里掏出二十两银子,放到了船工的手上。 船工双手紧紧地攥着银子,止住了些哭,口中大叫:“恩公!恩公呐。”他整个人是趴在竹筏上,正要蜷起身子向二郎磕头。二郎却一手将他扯住。这时,却听见锦衣少年兴奋的叫喊声,前一个筏子已冲上斜筏子,腾空飞了起来。 却不想那竹筏子刚腾到高处,就“哔哔哔”地乱响,一下子就裂开了。那站在上面的人儿,脚下一松,也就纷纷落下了水。 那锦衣少年反应倒快,他在脚下散开滚动的竹子上一蹬,便一个翻身向上跃起。他向下望去,原来,竹桥上的汉子,个个手持着一条细长的竹竿了,竹竿的顶端绑着利刃或铁爪。那飞起冲下的竹筏子,先被几根粗壮带刃的竹竿剌住在空中,缓住了冲劲,再由几根带刃的竹竿,把竹筏子底下捆绑竹子的绳子,给豁开的,那些带铁爪便向左右一扯,整个竹筏便散开了。 前面几架竹筏全都被拆解散开了,竹排上的人也都落了水,有的被捞了起来绑在一边,有的还在水里扑腾。原本觉得好玩有趣的锦衣少年,没想到竟会遇到这样狼狈的处境,见脚下翻腾的江水中,挣扎着的汉子,他有些慌张,却好在他轻功不俗,双脚一振,便翻身直向竹筏浮桥上方的人儿那纵去。 浮桥上的人忙舞动着竿头上绑着刀子爪子的竹竿子,十来根交错着乱晃。锦衣少年处在空中,没有遮蔽,对着那没有章法乱晃乱砍的刀子爪子,一时也无从下手。慌乱间,一只乱晃的爪子竟似勾住了他的锦袍的一角,他不禁勃然大怒了起来,只见他双脚在一根乱舞的竿子上一踢,整个人便陀螺般旋转起来,那些竿子竟一节一节地断了,从半空中纷纷掉了下来。 浮桥的人大吃一惊,因为那竹竿子为了防对手用刀砍切,已是全身都包上了铁皮了的。怎么会如豆腐一般纷纷断开。众人定睛一看,只见那少年手中不知何时已拿着一把利刃,随着身子的旋转向那些竹竿划去。只是他刚在旋身时,众人不见他何时掏出。现他操在手中,那柄宝剑,映着水光宛如一泓寒波漾着碧光。众人见了心中一惊,知道是柄名刃,不禁向竹浮子左右退散了开来。 这时二郎乘的竹筏子也已跃起冲了过来,没了浮桥上人的拆阻,竟照着还飞身在半空中的锦衣少年的后腰上砸了过来。那少年正打着旋,飞跃之势已尽,整个人正向下落,空中又没有凭依用力的物件,一时间竟无法避开那二郎乘的飞撞来的竹筏。 二郎站在竹筏上看得分明,他忙蹲身向下,双手向下直插,将手插入到竹筏子的接缝当中,然后双手猛力向外一分,口中闷声哑叫了一声,那绑着竹筏的麻绳竟尽数断开,整个竹筏子顿时散了架子,向两边散了开来。只见他向后一伸手,提起伏在筏子上发着抖的船工,一个翻身,竟已跃过散落开的筏头。再见他伸脚向那两三根竹条的竹头上,连续踢了一脚,阻着它们向前,同时也借力飞身向前,便飞身在锦衣少年身后,他伸手向少年的腰上轻轻一推。三人便轻轻巧巧地站在了竹浮桥上了。那竹筏本来就只是飞出一半不足,便被二郎用手拆卸,并向两边推开,又有两三根竹条被二郎踢回了去,插在了斜架在礁石的竹筏子上。于是那十根还没完全飞出的竹条,零乱地架在那两个礁石间斜摆的竹筏上,有的还冲天地直立着。 他身后的竹筏被这一阻,便急急地撞了上去,卡在其中不能飞冲过来了。 二郎蹲身站在浮桥上,将船工轻轻地放下,船工已闭紧双眼身子,兀自地在发着抖,可手中还紧紧地攥着银子。 竹桥上的人,呐喊了一声又纷纷摸出刀c叉c枪c棍围了上来。可又看到二郎阻住了其它筏子冲撞,一时之间不知是敌是友,便就立在哪儿,不知该怎么做才好。 那锦衣少年却掸了掸身上的水花,小心地看了看刚刚被勾住的衣角。看着似乎并没什么破损,便将它捋了又捋,定了定刚刚惊惶不止的心。又走上前去拍了拍二郎的肩:“看你闷声不吭,呆呆木木,又长得黑黑瘦瘦的,没想到功夫还不错。好了,青爷我就收下你了,以后跟着青爷我,定有你的好处。”二郎被他这一拍,有些哭笑不得了。只觉得他什么都似好玩似的,心中却没什么城府的样子。便也就不在意了。 那锦衣少年,说着便侧身站在二郎前面,对围上来的众人说:“你们拦得甚好,想来不会有船过去这儿,不知你们可看到有一艘大船驶向后江去的。” 众人被他这么一说,更是一时摸不着头脑。刚站在竹筏子上要冲撞浮桥的正是他,而划断众人铁竿子的不正又是他,现在反倒夸赞起他们设竹筏子桥阻拦过江的船了。他们不由得面面相觑,不知是怎么回事,一时更不知该怎么回答。 “你们都互相傻看着些什么?”少年见无人应答,突地大怒起来,猛喝了一声:“快回答青爷,今早可见到一艘大船过去?” 这时行云会的众好汉中走出一个汉子抱拳道:“这位少侠请了,在下行云会,流水堂堂主谢江行,少侠所说的行船去后江,是要走下方的松溪的,并不是打我们这条崇阳溪上走的,你恐怕是走错水道了吧。” “什么,你们这些该死的耽误青爷的大事了。”说着,操起那口利剑就向谢堂主挥去。谢堂主轻笑一声,并不抵挡,只是向后轻跃,说道:“少侠还在此处与我等纠缠,你候的大船恐怕早就不见踪迹了。” 那少年一听竟也就收了手,有些不知所措地问道:“那当如何,那松溪在哪儿,眼前又没有船,你们这些该杀的,怎么不早说!” “无妨,无妨,你们这不是还有个船工么,让他撑个竹筏子带你们去,不就成了。”谢堂主倒也应变得很快,三两句话,就将这个武功不俗,又不明敌我的古怪少年打发了去。心中不免有些得意。 少年一听大喜,伸手要抓向那已经昏厥在竹筏上,趴着的船工,不想那船工竟是清醒的,听到动静,一个翻身向二郎身后直躲:“不成,不成,又要为这凶神恶怪撑筏。你刚砸破搞沉了我的船,我就是死也不再同你撑了。” 少年一愣:“谁砸破搞沉你的船了。莫在这儿胡言乱语了。少废话,青爷有要事,快起来与我撑筏子去。” “黑大侠助我啊,再说这儿也没有筏子啊。”船工边叫着,人也边向左右直躲着少年,脚上不知深浅轻重地踩着,竟把捆扎着两个竹筏的绳索给踩断了。他脚一踏空,整个人竟然陷落到水中。二郎反手一提,将他提起。不想那船工慌乱之中乱踢乱蹬,又蹬踢断了一根连着竹筏子桥的绳索。竹筏子桥便裂开了一个口子。 刚刚那被船工一说,愣了一下,便四下里找船的少年,一见竹筏子桥断开个口,心中猛地一闪,一时满心欢喜起来。突地他伸手向前一划,划开船工脚边没踩断的那几根绳索,接着飞身向后一跃,双手一挥,竟划断了脚下所站着的竹筏上另一头捆扎的麻绳,从竹浮子桥上划开了一条竹筏子。 待二郎明白了过来,正要上前阻止,却被吓得发抖的船工紧紧地抱住了腰身。而行云会的好汉们,原本就是围着三人的,见那少年已经被自己的堂主,三言两语打发得不知南北,都松了戒备。可那古怪少年突又挥着那柄利剑,斩向流水堂主,便都纷纷向后退了些,突然又见那古怪少年持剑飞身后跃,众人一时不知所以,忙着避开那剑的锋芒,便又都向后退了开来,站在这块筏子的两头上了。却没想到他竟是要割去连着筏子的绳索。不由又急又恼,齐齐大叫一声,举着刀c叉c枪c棍又都抢身围了上来。不想已经来不及了。 那浮桥本就是一条长长的竹筏子前后连着横在江面上的,少年将相连的两头都划了开,湍急的江水一下就将浮桥冲散了成三段了,左右两边还连着岸,便分别向两边漂开。而二郎与少年站着的竹筏却是一下脱了开来,被那急急的江水冲向前去。 行云会的众人顿时怒声大叫,有些个反应快的,已经跳上了这一条冲出去的竹筏了,却在还未立稳,便被少年给踢下了水。 见脚下的筏子漂开,浮桥断开,二郎心中一惊。他一转身,双手一分,便挣脱船工了双手。他轻点竹筏,飞向跃向那已脱开,漂向了一边的浮桥。俯下身子,抓起浮桥上的绳索,向另一边脱开的浮桥上的人抛去。那边的人接过绳子,两边的人努力地相互拉扯着,浮桥两边也就一时止住了漂散的势头,不再四下散开了。 而刚刚被划开的青蛟帮飞冲下来的竹筏子,顺着这浮桥刚开的口儿,纷纷向下滚动着。浮桥两边的汉子便忙着一一拾掇着这些竹竿,将它们一一排好,并捆扎起来,补在竹浮桥的缺口上。 二郎站在又修复得有些样子的浮桥上,望向岸边。岸边那聚集着看热闹的人们才早已散开,现在见到水里有得热闹,又全都纷纷地围向岸边,欢喜地看着这水中的打斗,叫嚷着,拍手着。而背着中年汉子的青年也还站在岸边,正向他轻轻点了点头。二郎也轻轻地点了点头,向他示意了一番。 突然二郎听到江上传来船工号啕的哭叫声。他寻声望去,只见锦衣少年与船工乘的筏子竟然还只在七八丈外的水中打着旋儿。照这江水流得湍急的程度,照船工撑船的娴熟,这船早就要在几十丈外了才是。那锦衣少年正不断地劈打呵斥着船工。船工趴在竹筏上,两手空空地,只是不停地号啕着向他直叫道:“恩公快来救救我啊,你可不能扔下我不管啊” 那少年也急得脸上白中带赤,站在被水冲得摇摇晃晃的竹筏上,半蹲下身子,扎起了马步,不敢有丝毫动弹,却乱挥着手,也冲着二郎直叫嚷道:“你这不听话的死船公,在陆上看我不一掌劈死了你。那不说话的哑巴似的黑大个子,快跃过来助你青爷快跃过来助你青爷” 二郎心中有些不忍,见浮桥已重新搭好了大概,又想着桥既然能通行了,鸦儿叔与荣儿哥能过河了,这建溪上又没看到什么,而三郎与老汉约了在下游晦月洲上相见,不如就同他们一同前去,或者能提早遇到。想着,便伸脚踢向一根滚下的竹条,待到它行了二三丈后,便提起一根竹篙,飞身一跃,立在那竹竿尾上。再顺着竹条跑了竹竿的头,用脚尖再一点,便翻身跃上少年所在的竹筏上了。 “不错,不错,轻功真不错。叫你跟着青爷,你还真是听话,青爷我是越来越喜欢你了。”锦衣少年见二郎跳了上来很是高兴,大声说着夸着,又走了上前向他肩头上拍了拍。 可是竹筏子还颠簸不已,那少年立身不稳,险些掉入水中。二郎忙伸手去,想要捞住他,不想那锦衣少年缩身一躲,整个人旋了半圈,蹲在竹筏子上了。二郎见了,伸手要去扶他,他却左手一摆,止住了二郎的手。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7章 二郎见到如此,便直起身子,收手抖了抖身上的水,转向又向远处的青山眺望过去。锦衣少年也立稳了,小心地掸了掸衣裳上的水,问道:“黑汉子,你叫什么名字?” 二郎摇摇头,并不回答。 “你难道真是个哑子吗?”锦衣少年不由停下了手,歪着头看向他。二郎笑了一笑,点了点头。少年倒被唬了一跳:“还真是个哑巴啊。”他满脸惊讶,又是满脸惋惜。 过一会儿,他又歪头走了过来,说:“不过,没事,没事的,哑巴挺好,挺好的,不用说话,那舌头便没般劳累了,那口中也便不会那么快干渴了,这不是挺好的吗?是挺好的。”二郎听了不禁苦笑了起来,这番言说,倒是他在他人听闻他是哑巴后,说出的最为古怪的劝慰人的话了。 而那船工早已禁不住“嗤嗤嗤”地偷笑了出来。锦衣少年狠狠地盯了他一眼,他忙把头低下别到另一处去。“可是划向松溪去的?快与我用力些,莫留着气力偷懒了。”少年冲着他大声喝到,那船工唯唯诺诺地点着头,便用力撑着篙了起来。 少年转身看着笔直地立在筏首的二郎,他身着缁衣,肌肤黝黑,在浩荡的江风中如一块坚铁般伫立不动。少年不由站上前去,与他并立着。少年歪头看向二郎,只觉得他脸若刀削,棱角分明,长得并不英俊,眉目间却有一股说不出的英气,让人觉得意气非常。看上去便是个可以令人放心托负之人。 江风浩荡地刮着,很有些寒冷,锦衣少年不由缩了缩身子。江上一派宁静,倒让他想起刚刚二郎在自己筏子罩顶时的那份干脆利落,和回身去连起筏子桥时的那番奋不顾身,他心中不由对二郎生起一份信任与依靠。 少年用手臂靠了靠二郎,说到:“当哑巴最好莫过是,同你说了话,你无须保证不会到处去乱讲,也便真不会到处乱讲了。这不是反而更令人放心了么。这好处是常人所没有的了。” 二郎不禁又莞尔一笑。却又忽记起似乎马老汉也曾与他说过了相似的话语。他不由心神一动,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少年行事上很是古怪,令人无法捉摸,有些蛮横,冲动c任性,又很少年心性,好事,无所忌惮。但却一与人亲近,便毫无芥蒂,毫无防备了,很是特别。 那少年又好奇地打量着二郎,见他并不理会自己,却只是双眼眺望着眼前的翠山碧空,仿佛远远看不够,看不饱的样子,不由更加好奇了。 “这些山水也是平常得很,有那般好看么,你我萍水相逢,算是有缘,不想言语一番么?噢,我忘了你不能言语了。” 二郎听了,不由便转头看向他,只见他衣着锦丽,眉目细长,肤白细嫩,长相十分俊秀,身子却显得有些单薄颀长。心想:江南真是好水土啊,一个男子长得都这么俊俏秀美。见他偶尔焦急地看下远方江水。二郎也不想理会什么。便又转头向江上的山水望去。 少年被他深深一看,脸儿却不禁一红,不由扭过头去。见他只略看一下便转头看江水,又不觉有些气恼。他也转头看着眼前的江水。 那阔大的江面上没有一条船与竹筏子了,江水如条银练一直连向天际,那涌动的江水如腾跃奔走的野兽向着狂进不止,似要将这枚小船一口吞没一般。疾疾的江风逆着灌注下来,不断冲顶着他们。江上只有江水向下奔泄与冲撞到礁石上的哗响,高渺的空中,乱云横渡,偶尔也飞过一两只失群孤飞的寒鸟,在凄声地叫唤着。少年见到此景,胸中不免有些堵塞,心中不由有些空空荡荡,顿时感到无所凭依的慌乱了起来。 他长嘘了一口气,又顶了顶二郎的手臂说:“你反正是个哑巴,我就给你取个名儿吧,方便以后称呼。你长得这般黑呼呼的,又着一身缁衣,那我就叫你小玄子吧。好,就这么定了。怎么样,这名字帮衬吧!哈哈!你如何没有反应呢?这名字不好么!哦,我倒忘了,你说不了话。不过没什么干系,你听我说也便是了。这四下里如此这般地安静,可是要闷死我了。我叫鄂青,你就称我为青爷吧。”二郎并不理会只看着远方,由他自说自话。 “你这人真真是无趣,只知晓看这山水,这又有什么可看的呢!”鄂青见二郎不理会自己,不由又心生怨气了起来。“如此我便也不理你了!”说着便也歪向一边,不理会二郎了起来。 一时间四下里,又只有“哗哗”的水响,与“吱呀”的撑篙的声响。 只过了片刻,那鄂青又急急地转过身来,讨好地对二郎说到:“这些天,都没人陪我说话了。我只能说与虫儿听,可闷死我啦。”那船工听了,不由“噗嗤”地笑出声来。鄂青猛回过头来,双眼狠狠地剜了那船工一眼,那船工头一缩立刻将脸歪向一边去了。 鄂青回过头来,他的手不由摸了摸挂在身上的包袱,“现在倒好,有个如虫儿般只听不说的人陪着我,愿听我说,这倒也好,我便兀自说说,你听听也就是了,反正你又不会说话,对不对,倒可以点头摇头地与我解解闷了,这比虫儿要强得多了。”鄂青顿了顿,神情突然黯淡消沉了起来,说话声音也小了许多。 “反正你是个哑子,我便同你说了吧。”鄂青突然转身对着船工厉声叫道,“你可不许偷听!敢偷听,一会儿到了岸上,我便一剑劈了你。”船工全身一哆嗦,忙提着篙走向筏尾,背过身去了。二郎也被吓了一跳,转头呆呆地看了他一眼。 鄂青又转过身子对着二郎,竟突然无限依赖了起来。他小声说:“我便与你说了吧,我也是第一次来建州,是瞒着我师父来的。前几日我偷听得我师父说我娘亲还在世上,我从小便与她被人分了开。这几日在这江上会有条大船将她运了去。师父本是说我在这世上没有亲人了。昨日突听到说我娘亲还在世上,我又惊又喜,都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今儿我在这溪上也是转了大半天了,也没见着什么船。”说着两眼一红,似要垂下眼泪儿。 二郎听了心中不由一凛,转头看向鄂青,只见鄂青用手轻拭了眼角,却无端显出了娇柔的媚态。二郎神情不由一窒,呆呆地看着鄂青。 鄂青似有所察觉,不禁抬起头来,正好与二郎一个对望,不由俏脸一红,低声轻唤了一下,转过头去。突然,他又指着前方大叫:“船,船,前方有一艘大船。” 二郎一恍神也向前望去,这竹筏子正淌过建溪溪口边上的几块巨大的岸礁,前面果然一艘鹄首大船在上游缓缓驶着。那船有八九丈长,船身绘着青鸟彩雀,拉着白色大帆,十分富丽。 鄂青已飞身到船工身前不停催促吆喝着。船工被呵斥得连连点头,卖力地撑点着竹篙。可竹筏进了另一个溪口又是逆水向上,速度反而慢了下来。 鄂青急得夺过船工的篙,自己在江上乱点乱撑了起来。可是他不习江路上的暗礁,总又点到深水中,而筏子的方向也便失去控制,竟撞向那些暗礁上,一时筏子颠颠簸簸,筏子上的人也就站立不稳跌跌撞撞了起来。 鄂青一急,挥出宝剑一下就向筏子挥去,那剑如一泓春水般几个闪动间就将筏子解个零零散散,船工大叫几声,身子支来扭去,可踏在水中的一根竹条上,身子怎么也是不稳的,一下子便落入水中。 而鄂青却学着二郎的样子,向散开的竹条中的一条踢去。可他脚上的劲力不足,再加上逆水的缘故,竹子没向前飞出一两丈就又被冲下溪去,鄂青急得乱叫。 二郎看着这冒失的鄂青,心中直叹,大摇其头。可听他刚刚可怜巴巴的一说,却也了解他这急躁的缘由,反而对他有些可怜。于是他便向后一手捞起了船工,然后左脚钉在一根竹条上,用右脚横腰挑起一根竹条,将它提出水面,再用右手接着,向前抛去。自己也顺着脚下的竹竿向前跑着。待到竹条快飞过他身子时,再向竹尾处猛地击上一掌,那竹条便如箭般向前快速剌去,直抛出五六丈远。 鄂青大喜,叫道:“玄子好样的!”双脚猛点飞身跃上自己刚踢出的竹竿,再跃上二郎掷出的竹条。刚落脚却发现离船还有好一段距离,便回头大叫:“玄子,再抛过一根竹竿来。” 二郎苦笑一声,提起船工和一根竹条也跃到了鄂青身后,落下身子时已将竹条抛出,又顺脚在竹条尾处蹬上一脚,那竹条又箭般飞了出去。 鄂青话音未落,那竹条便从他头顶呼啦啦地飞过,鄂青大喜,不等竹条落下,便翻身跃去,他在空中猛地踩下竹条,便飞身站到那条大船的后舷上了。 鄂青脚未站稳,便觉得有两股劲风向他卷来。鄂青左手一挥,负在身后的草垫子挡在胸前,竟化去了这两道劲力。右脚在舷上一点便轻飘飘地落在船面上。那两个袭他的人也迅速站在他的前面,举掌对着他。 而此时二郎挟着船工也跃到了鄂青身旁。 这时从船舱里走出三人,一位鹤发老者,身着锦衣大氅,面带红光,白髯飘动,精神饱满,而他身边跟着两个小僮,头上各用红绸绳扎两个发髻,身后各负一把长剑,衣着大红,红衣一映原就白皙明净的脸更显光艳红润了,脚踩绣花靴。三人仿佛是仙人童子,光鲜明亮。众人顿时觉得眼前一亮。 老者急步上前,排开那两个戒备的锦衣汉子,抱手问道:“三位好汉,在这半江之中登上敝船,不知所为何事?” 鄂青卸下胸前的草垫子,见到这三位如神仙似的漂亮人物,声音不禁也柔顺了下来,他掸掸锦裳说:“老头儿,你这船可载着一位周姓的女侠。” 那老者一听不禁脸色一变,却仍拱手说到:“这只是条货运至建州的商船,船中并没有什么周姓的女侠。” “好啊,你这老汉,看去光鲜逼人,倒不老实了,那让我进舱中看看便知道了。”鄂青见他脸色有变,便叫嚷了起来,快步直冲向前去。 老者将手一张,拦住了鄂青,厉声呵道:“你是何人,为何要乱闯我船舱?” “你说了不算,让我自己看看不就是了。如果没有,我自会走的。” “好大的胆子。你到底是何方神圣,且报上名来!” “我的名号,说来吓死你,你也不必问这问那,且让我看看舱内有无我要找的人。如果没有,我便会走,与你无碍。”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要在太岁头上动土了。”那老者见鄂青如此纠缠,十分气恼。立掌于胸,要推掌打向鄂青。 鄂青身子一让说:“怎么,看你养尊处优的,看上去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怎么,要同青爷我动粗么?告诉你这老东西,青爷我看东西一向很准的,我说周姓的女侠在这船上,就是在这船上。不然,不然你也不会百般阻挠了。” 老者十分恼怒,大声喝问到:“放肆,放肆,大胆小贼,我且问你如何知晓此事的?” 鄂青一听大喜,便说道:“不打自招了不是,我便说就在这船上了。快让我去见她。快快让我去见她。”说着伸手便要去将他推开。 那老者一笑,向后一退说:“我如此说,便是要你有来无回!”说着他双手向上一举,轻拍了两掌,顿时从舱室后中跑出一队持刀的锦衣汉子来,将他们三人团团围住。“给我将这三人生擒了来。待我好好审问其中的缘由,万不可杀了他们。”众锦衣汉子齐声答应了一声,齐齐翻过刀口,只用刀背,结阵来攻。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8章 鄂青却也托大,只举着那草垫子,吆喝着与他们接上了兵刃。二郎却皱起了眉头。他只见那些汉子进退有度,训练有素:两个攻向前去,另两人则为他们护住要害,待两人与鄂青招式相接后,立即便退,而另一方两人又齐齐攻上。他们并不急于逞能要强,却如绞索一般缓缓地向鄂青勒去。而那些锦衣汉子见二郎手身边趴着一船夫,没有动手的意思,便只留两人看着他们。 鄂青欲求速战的,却不想他们轮番着来消耗,顿时不耐烦起来,双脚猛踩飞身出了去,那围住的六个汉子也拔身跃起。不想,鄂青的轻功高了许多,他双手轻张,身子如一彩蝶时滞时速地在六人间隙间翩然绕舞,一下就跃出了六人的刀织成的网。 众人见他身姿轻盈,看似闲散,实又迅急,身轻袍逸,翩舞潇洒,都不由一呆,暗中喝了一声彩。而那两个小僮却“咦”地一声齐叫了起来,双双抢身出来,站在老者前面,他们对视一眼,双双抽出身后负着的长剑,齐齐向前直指着悠然而下的鄂青,呵道:“你到底是谁?怎么会这“穿叶绕花”的轻身功夫?快报上名来。” 鄂青仰天大笑,十分得意道:“又换两个小的了,你青爷会的功夫多了去了,看怕了吧,快给我让开,让青爷进去,或是把周姓的女侠放了出来,我便饶了你们不死。” “两位仙童莫急,待我会会他,先掂掂他的斤两。”那老者转着身子挥舞着锦衣大氅如一张网般地向鄂青全身罩去。 鄂青也一个旋身从那当头的大氅子下绕开。鄂青的身法飘乎闲散,人跃动时双手喜张开,衣袖袍裳便也随身舞动;而那老者动作则刚劲了许多,只是他挥动着锦衣大氅如撒网般铺展开来。再和着他们两人身上那锦丽华彩的衣服,便如两只绕花的彩蝶,众人看得眼花缭乱,目眩神迷。 二郎却看得真切,那老者仗着大氅遮掩,可身法上却比鄂青不如了许多,那大氅子一罩便是一大块,人的身形倒不须怎么移动。而鄂青脚轻滑动,如轻烟似的从那点点的隙罅里就穿来绕去,的确如小僮说的似在密叶繁花中从容轻舞的彩蝶。二郎暗惊于鄂青那扭捏摆折的身形怎会如此的柔美c轻盈,心中不由暗暗佩服。而那鄂青却也似乎很欢快似地,来回躲闪着,竟也不急着攻去。那老者见鄂青身法轻奇,便猛地双手一扯,那大氅子便收束成一个口了,整个氅子变成一个袋子向鄂青周身套去。那鄂青正要翻身踢去,突然船身连连震动,缓缓行进的大船突然停了下来,前后左右不停地晃动着。船上的众人一时间毫无防备,都东倒西歪站立不稳。 众人刚都沉迷于两人如舞似戏,令人眼花缭乱的打斗中,却都未察觉船外发生了什么。待船不大动弹了,便都忙齐齐向船外张望,只见大船的首尾竟都被人用横架在礁石上的竹筏c树干给拦着了,就这么严严实实地嵌在其中,动弹不得。 这时三个身影陡然飞来,迅捷而又灵巧,怪笑着叫道:“渔影老儿,不在江中张网捞鱼。” “却在船上撒网捕蝶了么?” “却连这船都被我们三兄弟捕到了么?” “平日里你穿得简素如老农,今日却穿得如新郎倌。” “是否你又在这闽地劫得美色,要再招妻纳妾了啊。” “正所谓相逢不如偶遇,今日撞见也就让我们讨一杯喜酒喝喝。” 说来也怪,只这么一句话,却是这三人一人一句讲完的。三句又如同一人讲的,中间毫无停顿。这三人说完便都仰天大笑了起来:“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十分张狂肆意。 那锦衣老者立身凝视叫道:“好啊,你这吴越十三太保也来寻热闹来了。还有什么同伙,一同叫来好叫我一并收拾了。” “我们与这位小哥可不同路数啊。” “这小哥轻功很是俊俏,倒值得一交。” “你缠斗半日,却擒拿不到一个后生,还有颜面么!”那三人你一言我一语,此起彼伏,轮流递来,却也说得清清楚楚。 鄂青c二郎c小僮及各个锦衣汉子们都听得好奇了起来,不由都停下了手齐齐看向那三人。只有那船工,不知是否是因被二郎提着跃了八九来丈远,吓得一直趴在船板上,毫无知觉。 只见那三太保,两人高且瘦,一人矮且胖,三人并排站立,犹如两根筷子夹着一汤圆一般。三人高矮胖瘦不同,却都长着一条八字胡须。身着都着着黄绸锦衣华服,纹饰浓丽,恰如山野中的乡绅员外。可这三人肉鼓筋粗,太阳穴高耸,显然是个了得的内外兼修的高手。 锦衣老者一听,心中略宽,又厉声叫道:“这建州已归我李唐所有了,你们这些吴越的走卒败将,却潜入其中,还敢来此处衅事。” “我呸,好个厚颜无耻,你们借闽国三王间阋墙争斗之时,趁火打劫,偷占得了建州这膏腴之地。算得是什么好东西了么?” “况且,天下之地,强者所有,这福建的“福”已归顺我吴越啦,而这“建”,也便只是你们暂为我吴越圣王代管罢了。不日我王师定来解建州黎民的水火之难,倒悬之苦!” “且你家国主,本是徐姓,怎生又姓李了?再建个国号为唐,这不过是要掩人耳目,瞒得世人,好偷得南吴的国政,篡得杨氏的权位罢了。” 那老者冷笑不止,听他们这般放肆的言论,却也不恼。心知片舌难乱众口,便不与他们一一辩白。由他们说去。众人听了却是觉得很是有趣。那老者待他们一一说完便喝道:“陈词滥调,不值一哂!你们三人少啰里啰嗦,嘴上逞强。我今日不与你们这无知蛮夫磨嘴皮毛。你们三人前来所欲何事?” 三人齐齐仰头大笑:“我们兄弟三人,偶见五鬼座下的南唐渔影亲自押送商船,这船上定有至宝了,我等当然要光顾光顾了。” “还闻江南至美——添烟仙子便在这舟中船上,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等自然要惠临惠临了。” “又想我吴越圣主初立,相貌堂堂,与江南仙姝添烟姑娘正好般配,我等必然要劫掠劫掠了。” “大胆,不知死活的东西。你们今日是特意前来送死的吧。我便成全了你们。”渔影一听勃然大怒,甩开大氅,双手各持一精钢制成的竿子,正要揉身上前。 锦衣少年一听却突然跳到三人面前问到:“那添烟仙子是谁?” “真是孤陋寡闻连添烟仙子都末听说,你还是少年郎么?” “告诉你,听了少年你可别把持不住,这添烟仙子便是凤山周仙子的徒儿。” “莫说添烟仙子,那周仙子便已是世上少有的美人了。” “而这添烟仙子更是了得,传闻闽国三王内讧便由她而起。” “” 那锦衣少年一听到凤山周仙子便不由大喜,也不理会三太保疯疯癫癫地说些什么,便冲着渔影叫到:“兀那鱼头,还敢骗我!说是什么商船,快让我见到那人!”说着提起草垫子就要提步向舱室走去。 “我大唐国主乃当世圣贤,此等妇人,岂会去沾惹。尔等莫要胡言乱语!”渔影横杆一阻,怒到。 没想,那三太保先于渔影将那疾步上前的锦衣少年拦下。那锦衣少年大怒:“你们待要如何?如何拦我!” 三太保叫到:“唉,少年,少年,你怎生那般性急,我等还没说完,你便如此心急如焚了?” “我适才不是告诉你,听了你可别把持不住么,你看你不是果然如此了么!只是那添烟仙子,国色天香,倾国倾城,能将这闽国败尽,恐怕不是你能消受得了的!我等拦你亦是为你少年郎好啊!” “南唐渔头,你尽可巧言伪饰,佯怒作态。可你今日盛装华船,招摇过市。哪有商船是如此的呢?你如此铺张,定是为哄得美人开心了。” “闻得添烟美名,谁不呆愣垂涎。闽国地小人贫,自然难保这人间尤物。闽国已亡,至美无主。今日我三人须将她拿下,交与我吴越国主,那定是奇功一桩。” “哈哈,正是,正是”三太保便兀自仰天大笑,浑不将众人放在眼里。 “那你们国主便能消受得了这倾城祸国的尤物了?不怕她也将你们吴越这海滨的区区弹丸之地崩摧溃毁?”渔影冷声说到。 三太保正要回答。只听得舱里传出一句清丽温婉的声音:“翁大人,莫要如此这般说。”那说话的声音如珠玉相击,悦耳动人。 那渔影一听到这声音,忙回身躬揖抱拳到:“是,小人不敢。” 三太保听得舱内有女子言语与声音,一时间心醉不已,他们互望一眼,不由喜到:“果然,果然,江南至美正在这船上。” “大功,大功,我等此次没有虚行。” “快些,快些,乘那些人没来快些。” 那锦衣少年听得这声音却是愣了一下,这声音如此年青甜美,当不是年长些的妇人发出的。他不由心中疑虑,停下了脚步。 三太保却是大手一摆,阔步向前。 那俩小僮看了,便向渔影轻唤了一声:“翁老侠,你看住那少年三人,这三个疯疯癫癫的由我俩来接下。” 渔影一听竟立即收手,恭恭敬敬地向后退了开去。口中叫道:“两仙僮小心了。” 那三太保又哈哈地仰天大笑:“渔翁老了,听了美人的话,便前揖后躬,现在竟对黄口小儿言听计从。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是呵,你见得美人了,想来你早就把那五鬼鬼首冯正中的话给丢在一旁了吧!” “果然老了,刚不敌一少年,现竟让两小儿来送死。这两小儿粉嫩可人,让我们怎么下得了手呢?” 那两小僮却面无表情,挺起两把宝剑错身向前。 那三太保却嘻嘻哈哈地全不把这俩小僮放在眼里。三人从身上摸出兵器来,各人手操着两柄兵器。那兵器却也奇特,竟是铜木鱼c铜锤c铜钹。众人吃了一惊,不觉三人神情放荡不经,言语轻慢放肆,却持着这法相森严的佛教器物作为兵器,确是有些不大般配的模样。 “两位仙童小心,这三位是吴越射潮阁十三太保中的上直c中直c下直三位太保。”渔影手拈精竿朗声叫道:“持钹者为上直” “好啦,好啦!”三位太保齐声叫道:“我等自行来说,省得你聒噪着说我等欺侮孩童。” “我持双钹为上直也,专攻上路,我这钹口是利刃,我这钹底是铜锤。” “我持双锤为中直也,专攻中路,向上棍打头心,向下锤砸腹腰。” “我持双木鱼为下直也,专攻下路,鱼口吞手脚,鱼尾切腿腰。” 三人边念着,边分成三路向两位小僮砸去。三小僮三尺余,哪里分得清上中下三路,棋匣子大小的六个木鱼c锤头c钹口向他们一招呼,将他们全身都遮住了。 众人见了心有不忍,鄂青已举起草垫子,一闪身便横着跃入他们之间,挡下那三样兵器的敲打。那三位太保出手与二僮争斗,见两小僮幼小细嫩,也都只用了一二分力。见有人来挡,也便立即收了力,双手操持着兵器,又嘻嘻哈哈地看着鄂青。 “我青爷看不过去了,你们三人,个头比人家高一身,身子比人家宽七分,想来也比人家重了许多,你们三个大老爷们联手斗两小孩儿,这也行。三人出手与两孩儿比划倒也斗得起来?你们害不害臊。” 三太保一听,不由得一愣。互相看了一眼说:“可我们三兄弟从来是这样与别人打架过招的。” “打小我们便是三人一起上,从没分开过。” “一直都是这样,不信你大可问问那老渔翁。” 三太保却也理直气壮,神情也显出无奈。众人听得昏沉,并齐齐看向渔影。 那渔影却是点了点头说:“的确一向如此。”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9章 “那我加入他们两人之中,这样便是三比三一齐打。也更公平了些。”鄂青却是一个转头,拂袖,干脆利落地说道。 众人又是一惊,奇怪地看向鄂青,不知他是敌是友。只见他一脸认真,说完便退身站在二僮前面,一手持草垫,一手亮出他那柄利刃。 那利刃一出鞘,顿时寒光悠闪,瞬时吸引住了众人的目光。那剑不足二尺长,仅两指宽,剑薄而秀,在日光下如一泓春水泛着轻轻的寒意。 “好剑,好剑。”三太保又齐声颂道:“果然闽越多名刃。”“这剑我们要了。”“此次果然没有虚行。”说着便一齐向鄂青攻去。 鄂青提剑正要架去,二僮已从他身边滑过,架开三人舞来的兵器。鄂青枭叫一声,提身也要杀入,肩膀都被人扳住。他用力一挣,却丝毫不能动弹,他歪头一看,是二郎。二郎不知何时已经跃到他的身后,正向他摇摇手指招呼他走向船舷边去。鄂青不解,二郎又用手指指向那正在打斗的五人,鄂青歪头一看,也不由得一惊。 而那渔影见到二郎忽地便出现在鄂青身后,阻住鄂青加入争斗。那身法上倒没什么特别,却是迅急无声,心中不由得暗暗吃惊,加了几分戒备。 只见那三太保被二僮杀得手忙脚乱。二僮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兵刃,两人共举四剑,双手开阖挥舞着,全无细微多变的招式,却是抡着利剑,直上直下地砍斫。加上俩人身法极快,一片银闪的剑光中两人大红的衣褂如两团火红的光焰不停地跳动,煞是好看。 而三太保却困于两僮子个子矮小,六个兵刃招呼过去,太多太杂,全都挤在了一处。而两僮子也知自己在力道上与三太保相较吃亏了许多,便一前一后,一攻一守地与三人过招打斗。三太保也是一时托大,混不把这两小僮放在眼中,未站在品字阵形围住两人,却让二僮得以立在船舷边上与三人迎面对峙,反杀得三人施展不开,一时之间被牵扯得手忙脚乱。众人看着也是诧异不已。 二僮与三太保连连过了二十余招竟毫不落于下风。三太保气得啊啊大叫。众人也是暗暗称奇,只有渔影神态自若,而鄂青看着却不由放下了心,脸上不由笑了起来,心里则对这二僮更是喜欢了。 三太保连下重手,渐渐用上了六七分力,船上只听见他们的兵器刮过的呼呼劲气。三太保面色也渐渐沉重,连连换位,立成了品字形,想三面齐攻,让这二僮首尾难顾。众人见了不禁紧锁眉头。 可这二僮却总能轻身让过他们势大力沉的兵刃,用轻灵迅捷的身法在三人之间穿插游走。遇到重击便用剑顺势带下,或借力弹开身形。二僮时而如绕花团舞的红蝶,时而如凭枝轻跃的灵雀,三太保如捕拿小鼠的巨神,被这两个小僮绕得晕头转向,阵法大乱,不由哇哇大叫。 三太保突地身手一肃,招式变得更加沉稳凝重,招式上却不加上劲力,身形也渐立定不动,不随着二僮子的身形而变换阵形,反而稳稳地将围成的圈子逐渐收束,要将二僮困在品字阵型之中。众人见了心中暗暗叫声不好。只见那三太保并不攻打,只是用锤钹封住三人间的空隙与顶上的去路,不让二僮再有转移腾挪的间隙,众人越见越为二僮担忧。鄂青已啊地叫出了声来,不禁迈步向着。可见那老渔影却仍是气定神闲,浑不把眼前的危机情景当一回事。 三太保齐声大喝,共使出一招“筑地补天”。他们各自一手封住身子边上的空隙,另一手提着兵器齐齐用上十分的力气从上往下砸去。在这已无小圆桌大小的品形的阵形中,一时劲风大起,各处都封得严严实实,二僮已是无处遁形,似乎只能举剑招架三太保全力下劈的兵器了。 众人看着皆目瞪口呆,心中大叫不好,这一招铺天盖地地罩下,没有留下一点空隙。眼见着这两个伶俐可爱的僮子便要丧命于三太保之手了,众人中有的正要叫着手下留情,有的歪头不看。而鄂青提起垫子,正待要上前去救助。二郎亦是向前迈出了半步。渔影也不由抓紧了精竿。 却只见那一僮突地屈身倒地,双脚上举。另一僮却是跃身向上,踩在他的双脚上。借他那向上蹬动的力量,在三太保铜锤c铜钹c铜木鱼砸下封住的上方,那微小的空隙正中。如一股轻烟般,跃出那如天罗地网压下的攻击。跃出阵型的小僮,旋即伸出双剑,连刺三太保的眼眸颈项。而那背身倚在地上的僮子,也全不防守,他双脚向上正对三兵刃的下击时,居中留下的空隙。他双手也不闲着,一个“振翼轻扬”伸出双剑,把原是在空中招展之姿的剑招,化为贴在地面上的斫削,连连劈向三太保的脚面与脚踝。 一时间,双方全为攻势,三太保势在力猛,劲道十足,可速度却不如两位僮子。反而让两位僮子得先手,头脚都被攻击,逼得他们手忙脚乱,只好分别跳开,由攻转守。三太保各自变招护住自己的眼或脚,从而自行解开了围困之势。 众人不禁齐声叫好。鄂青更是拍手欢叫,连连叫好,三太保不禁面红耳赤,觉得脸上无光。他们被二僮一招逼得各自散开,品字阵已全然化开了。他们提着兵器也不攻打了,嘴里却喊着:“怎总是腾越呢?不好玩儿了。” “要招架c招架,不招架不叫打架啊。” “莫不要溜来跑去地啊,又不是捞鱼捕鱼。” “你们害不害臊,三个大老爷们连两毛头孩子都打不到,还有脸叫屈了。”鄂青怒目大叫道。 “我们是怕你们说我们以大欺小。” “所以才没用内劲。” “整个儿只用招式来的啊。” “现在已经是以在欺小了。还辩什么辩呢?”鄂青高声叫到。 “就是就是!”有些个锦衣大汉也附和地叫道。 “啊呀呀!”上直太保突然齐声怪叫起来,锤打着兵器叫着:“那我们也就动真招了,省得被你们耻笑,” “小子们你们自己也太逞能了!你们也就是先走一步,” “那些看着你们送命的,等下也我们也会让他们一一送命!” 说着双手一翻,撞击了下手中的铜钹,再将两手垂下。同时全身的衣衫也随之肃然不动了,浩荡江风竟不能将他们的衣裳吹起一丝一毫。 众人见了不由心惊,真心替二僮担心起来了。 “哈哈,二仙僮受累了,且先休息一番,下一局便由我老渔翁来接下了。”翁老渔影手持精竿,一跃而上,对着三太保叫道。 不待两僮子答应,三太保又叫开了:“翁老头,你钓鱼去吧。” “你这么一换,我们以大欺小就算是做定了。” “或是更会让你们说成是大被小欺了。” “还得是这两小子。” “我们绝不伤他们。” “只要他们服输就行。” “这怎么成,你们八成是用内力了,这两小僮儿能有多少修为。来来来,你们要来,就与你们青爷来过几招。”说着,鄂青跃跳到翁老汉的身边,举起利剑与草垫子,说道。 “这少年到底是敌是友?” “刚刚不是在与翁渔夫过招吗?” “管他呢,多打一个不多,那才更显我们本事。” “哈哈,那就四对三。”三太保对视了一下,上直太保叫道。 “正是,正是,这样才显得出我们的功夫。” “也不至于在对付小孩子时束手束脚。” 也不待众人回答,中直c下直两太保便一个翻身,招呼也不打,三人站成品字阵将四人围住。便不由分说地举起锤钹向四人全力罩去。翁渔影心中一愣,古怪地看了鄂青一眼,见三太保已递招过来,便不再言语。举起手中的精竿架了过去。三太保知晓二僮与鄂青身法奇特,便不再只出招式了,他们全身贯注了精纯的内力,并不与四人兵刃相击,反而是轻轻的绕上,再用内力上的“黏”劲,将众人的兵刃黏住。避开他们刀剑上的锋芒,欲求力拼内力。 二郎把渔影的神情看在眼中,心中不免着急,想上前去帮助。却见这七人已经交手,便只好提防着站在一旁,时时留心着鄂青。 那翁渔影的功夫却是奇特,杆上有钩,钩上缠有丝线。明明一竿子正面打下去,而那钩子却又飞向另一个人,令人防不胜防。只是双方纷纷乱知地站着七个人,缠来绕去,各人的位置变化不定。渔影那指东打西的打法却也发挥不了几分功效,那渔竿的威力也便减少了许多。渔影也只是偶尔加上一竿子扰扰对方的心神。自己并不大费力,却也因他须用一心去防着那敌我难辨的鄂青。 他越看那鄂青心中便越是觉得奇怪,只见鄂青确是全力攻去,毫不留力,对二僮及自己则是门户大开,毫不设防,仿佛是自家的兄弟一般。然而即便如此,渔影却仍不敢大意,反而觉得遇到这四个疯疯癫癫的人,更是令人难以琢磨,头痛神疲,耗费心神。既不能痛痛快快地放手一搏,又得两边都防范,以应对莫名其妙,不可预知的变动。 他突然心念一动,既然那少年有如此地费心地助力,倒不如就让二僮停手,让他独个儿与那同样疯癫的三太保争斗罢了。他想及于此,便突地跃到二僮之前,全力封住三太保攻来的锤钹,却又用内力传暗语于二僮说:“二位仙童,这四人皆欲劫去周姑娘,现三方缠斗不若我们退下让他们四人争斗。不然,这少年处仍有一黑壮的汉子未出手,恐怕待我们打疲乏了,他便可来拾个便宜。到时你们已是气力用尽,也就无法阻挡他了的。周少女的安危才是首要之务啊。” 二郎在一旁也已是看出了些门道,他见那渔影在全力接下三太保的招式下,仍能用内力传音于他人,这功力确是十分精深。心中不由暗暗佩服。 三太保见渔影嘴巴一张一翕地,却全无声响,也已瞧出了端倪。便冲着他叫道:“兀那老渔头,死鱼一般开合着嘴巴却没有声响!” “朗朗乾坤下,你密语传音与谁?如此见不得人?” “还能说些什么呢?打不过我们三兄弟正商量着怎么逃呗!” 二僮一听对望了一眼,又望向鄂青一下,心中有些不忍。却又勉强地齐齐住了手,不发一语,默默地转身向后跃去。 那渔影见到二僮已退,心中大喜,他一横架着两根钢竿,向前猛地一推,震开三太保,同时身子向后一退,口中叫道:“你们这三个泼皮无赖,凭五尺之躯,三人合力也斗不过两位不足三尺的僮子。这位青爷少年英雄,救人急难,侠义肝胆,身手了得,我看你们再加三人也斗不过这位青爷。对付你们三个蝼蚁是不须我等在场添乱的。我等在场上,反而绑住了这位少年英雄的手脚,让他施展不开了,显示不出他的了得了。我等暂退,且看你们三人如何被制。” 三太保还未答应,鄂青听了却不明其中奥妙,反而高兴得大叫起来:“老渔夫,你说得对,群斗纷乱,怎能显得我的本事!这三人貌强实弱,功夫上很是疏松平常,不值一提,你们且退后,由我来收拾他们。”二郎一听不由眉头紧锁。提步上前。 三太保本是要将那跃出的三人围住的,听鄂青这么一说,不禁都哇哇大叫了起来:“无耻死鱼,休说得冠冕堂皇,胡吹乱捧,你护着那两小的不说,自己却成王八乌龟,缩头不前了。” “你们三人全身而退,却只留一人在场打斗,任这少年无辜受死,这是什么英雄好汉的做法?” “这位少年被那死鱼乌龟王八给卖了,也不知道,还在胡吹海螺,自以为是,真是可笑可笑。”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10章 鄂青不以为意,反而朗声大笑:“我出山以来还未遇到什么像样的敌手,青爷我看你们身手还不错,今日我以一抵三,正好拿你们试手,叫你们看看青爷我的本领。” 三太保见鄂青不知死活地在那儿胡乱说着大话,不由心中大怒,也便不再理会渔影等三人,都举起铜锤c铜钹都围向鄂青,狠命地向鄂青砸去。鄂青一时吃紧,便小心地应对着,也不能再说些什么不知轻重的话语了。 二郎一见不好,忙将地上的一根木棍操在手中。围在他身边的锦衣大汉顿时警觉,不禁又提刀面对着他防卫。翁渔影却冲这些人轻咳一声,示意围住二郎的众人退开。众人也立刻明白翁渔影的心思,互看了一眼,便都放下刀轻轻地退开了去,让出一条路来。 二郎握住木棍,见鄂青手中那薄薄的草垫子对付那三个重兵器却有奇效,便不急着加入战团。铜锤c铜钹c铜木鱼砸来,那草垫子一挡竟会卸去一半的劲力,反倒解去鄂青劲力不足的弊端了。那铜钹的利口,竟也切不开鄂青手中的草垫,二郎心中暗暗称奇,知晓那也是一件宝物。而鄂青的兵刃又锋利无比,挥动之间寒光四射,利风切面。只是鄂青内力不够纯厚,而三太保手中兵器铜铁厚实,又非俗品,鄂青每每砍去,也只能在这些铜铁兵器上划开几个豁亮的口子。 众人也啧啧称奇,只觉得那鄂青所用的两物均是世是少有的名品。那剑自不待说了,任谁一看便知不是凡品。而那草垫子最为奇特,绿里,外面织有一层金丝,看去单薄并不起眼,却不想有如此大的威力。 三太保见他兵刃锋利心中也不禁畏惧,打斗起来也不敢直触锋芒,反有些畏手畏脚。本来鄂青的招式就轻灵飘逸,再加上他身着锦裳,周身再罩着名刃的如水的冷光,在那三个沉稳重拙的铜山铁壁中飞转腾跃c穿梭跳动。场面上便是十分地华美好看,众人也是一时间看呆了去,有些个不由叫了声好。那鄂青见三人有些畏缩,再瞟到周围围观人们的出神叫好的情形,越斗越是兴奋,意气风发,招式开阖,潇洒非常。而二郎却是见了那眉头越皱越紧。 三太保终是三人斗一人,熟悉了鄂青的身法与路数后,便将他严严实实地围住。这次却不再使用打斗二僮的老招。只见三人齐声大喝一声,各人攻向两路,一招“天罗地网”齐齐地将手中兵器,向鄂青全身锤去。那鄂青将草垫子护住胸前要害,另一手猛地一挥,点出无数的剑花,身子也随着剑光旋转起来,旋转之处便在他身前身划出无数剑光,将自己周身严严实实地全都罩住。而三太保手中的兵器,也几乎在同时被砍了数剑,脸上c身上c腿脚上也都被剑芒掠得生痛。三太保大惊不想他还有如此精妙绝伦的剑招,,暗叫了声不好,忙收力向外撤去。二僮子一见此招齐声惊叫起来:“万蝶护花!”便齐齐抢身上前。 而鄂青终是内力不足,本可一招制胜,取了三人性命的,却让手中的剑被铜锤c铜钹砸脱了手,向空中飞去。而身子也一下露出了破绽,顿时一前一后分别挨了一钹一木鱼。虽然他已将草垫子护住要害,三太保也已是收力外撤,却仍是受了重创,喷出一小口鲜血,整个人从空中跌落,委顿在地。那二僮子立即飞身抢出,四剑齐飞,一个“双蝶戏花”一左一右错身划出层层的剑花,向三太保攻去。二郎也已起身上前,却见那渔影飞身向上,双手轻抖,精竿上飞出两条丝线向落在空中的宝剑缠去。 眼见那丝线已缠到剑柄,却见黄光一闪,那剑被一物一撞向前直飞了出去,“波”地一声,剌没入船的桅杆。渔影忙收紧扯下丝线,里面缠着的却是一条木棍,他双手一抖,收了丝线,愤愤地向二郎望去。 二郎双掌一立,已攻入三太保之中,他刚掷出木棒,已无暇再寻兵器,竟以肉拳来对抗三人。二郎见鄂青倒地不起,便全身横入三太保与二僮之间,一力架住三太保的攻势。二郎以手接下中直太保的铜锤,并借力将它推向上直太保的铜钹,将铜钹荡开。三太保,果然一惊,见他艺高胆大,身手不凡,竟能以赤手接下铜锤,一时来了精神,不敢有所怠慢。便都举起兵器向二郎招呼去。 二郎见三太保已将招式对向自己,并游走身子,奋力将三太保引向船尾。并颔首示意二僮先将鄂青抬了出去。两位僮子急于与三太保厮杀,并未思量着如何抢出鄂青,见二郎奋力助攻,一力与三太保对垒,又示意二人将鄂青救下。这才醒悟,忙收了剑,将鄂青带到一旁。 只见鄂青双眼紧闭,面色铁青,口冒鲜血,已是不省人事。两僮子扶起他,要给他推宫化瘀。可两人手一触到鄂青的身体,便都身手一滞,呆了一下。两人互望了一眼。小声商量了几句,便抬着鄂青向船舱走去。 渔影一见大为着急,正要劝阻,却听见船舱里传来一句清越婉转的女声:“翁大人不必拦阻,让众护卫护住舱门,莫让他人靠近才是。”渔影一听忙停住身形,弯身一躬恭敬地说了声:“是,可是周姑娘,那位少年是劫船而来的,二仙童将他带入舱内,恐对您不利,更何况他为男儿身入您闺阁,属下不知该如何向圣禀报。” 这时却是一童子回应:“翁老丈,你老糊涂了,他明明是。”另一童子却插话说到:“你不必担心,他已晕阙,不能再生什么事了,何况还有我二人在此,你尽可放心。我们见他的身手与我两兄弟有极大渊源,暂让他留在舱内,待治醒他后我们好问个究竟。你且去助那黑汉子击退那三个憨蛮的汉子才是,不必在此聒噪。” 渔影一听便不好再说什么。可却他偌大的一个年纪被那两小童儿一阵抢白,内心十分愠火。却又不敢反驳,心中十分郁闷。便喝令众人层层排在船舱前。 三太保一听,不由又嚷了起来:“唉?那添烟仙子不是徐姓的么?怎生是什么周姑娘了?” “这便是障眼法,不,是障耳法,他如此说是想消了我们的念想。” “不错,不错,这老鱼鬼着呢,建州便是他为细作内应给攻下的,不然以建州之固,这伪唐的娘兵,打三年也是打不下的。故而他的话不能信才是。” 他又听到这三太保的话语,心中不由火冒三丈,气恼间一提精竿,错步上前,嘴中叫道:“尔等小鱼小虾,竟来我这龙船宝舰中取闹,什么太保,今日我保管你们成为泥窇。”提身一纵,便也加入战团,与二郎一同同三太保打斗起来。 二郎与三人对垒时,因二郎内力精纯,身法迅捷,近身打斗功夫十分了得,每每贴着对方一人肉搏,另两人投鼠忌器,反而施不开手脚。现多了一人,三太保反而施展开手脚,攻势也更加凌厉了。 那渔影精竿精细,功夫全在一个巧字上,他支着精竿远远地与三太保缠斗,杆上的渔绳与渔钩神出鬼没,直缠三人的手脚,手柄等细小之处。而那渔绳又是乌蚕丝制成极为坚韧。三太保刚猛沉重的招式,仿佛都击在空中,浑不着力。却又须防着,绕来缠去的绳索飞钩。一时被他搅得心浮气躁,阵脚紊乱。那渔影心思十分缜密,算计上十分精细。虽然内心气恼,却只是与三太保中的一人缠斗,偶尔搅扰一下另两人。这两人便得由二郎一力应付了。二郎一敌二也浑不在意,不觉得吃力。因他才加入打斗,拳脚劲力十中足,力敌两位太保,反而占了上风。如此一来,三太保也被分成两处,三人形不成阵型,各自对垒开来。且三太保与众人缠斗良久,而自己又是用重兵刃,出招都是刚猛一路的。三太保与两人斗了上百招,时间一久不免有些力乏气躁。而对手却是走马灯似地更换,心中不由得都气恼非常,愠怒不堪。 三太保破口大骂:“老不死的老鱼乌龟王八,用车轮战么?” “小的打完大的打,大的打完老的打。如此下作?” “这般下三滥的做派,想耗死你家亲爷爷么?” “今日不显些真本事,还被你们这些肖小之辈讥笑了。” “已经消耗了许久,再打下去,那些人便也就到了,须快快解决了他们。” “听我们以一曲,送你们这些无耻之徒一并沉江喂鱼。” 最后这几句说来,却已似唱的一般。渔影与二郎不知厉害,并没在意与理会,只管与他们在招式上缠斗着。 突然三太保大喝一声,齐齐翻身腾向空中,中直太保与下直太保竟分别向对方掷出一个兵器,又各自接过一锤,一铜木鱼。两人接过兵器后,三人竟在空中便开始敲打起兵器了起来。一时铜木鱼声c铜钹声大作,三太保口中同时念念有词起来,这正是“礁海潮唱”。三人用精纯内力,敲打与咏唱着这如咒似谒的声语,两股声响,错开响起,并不协调,高高低低c零碎错落地扰动着众人的心智,搅阻着众人的气息,紊乱着众人的经络。那些锦衣汉子听了,便是一个个都钢刀脱手,口吐白沫,瘫软在地,不断呻吟着。 中直太保与下直太保手分别持有一铜锤和一铜木鱼,落地后,正好分别落在二郎与渔影的身后,他们便屈膝坐在地上,用铜锤锤打起铜木鱼起来。而上直太保则手持铜钹,缓缓地绕着两人走动着。 二郎与渔影听到这礁海潮唱,便觉得胸中一堵,一口浊气哽胸,内气顿时游走不畅,头骨胀痛,心神不宁起来。二郎c渔影双目紧闭,双手欲举起想掩住耳朵时,铜钹木鱼之声便大作。二人便心神一荡,不由放下手来。两人心知不好,便各自忙着收敛心神,不能动作,却苦于心神难静,内息难凝。那礁海潮唱似绵长不绝的潮浪漫涌,密密层层地敲击,锤打,噬咬,冲刷着岸边的礁石般地浸染着两人的耳目口鼻,心神机窍。两人如淹没在无边深海中溺水之人,四处寻找着逃离的凭依,却又是四处空空毫无凭仗,只能顽力挣扎。 此时江船上无一生气,满船死寂,唯有白帆鼓荡。浩荡的江风,传扬着一声声急急促促c高高低低的铜钹c铜木鱼声,伴着三太保,层层叠叠c缓急不定c无节无韵c令人昏昏乱乱的“礁海潮唱”,从这停滞在湍急的江水中,却伫然不动的鹄首彩绘的大船上飘出,显得异常诡异而又阴森。 那中直太保与下直太保却已是将木鱼置于船板上。用腾出的那只手,不断敲打着船板。每一次敲打,便有一股内劲透过船板,传至二郎与渔影的脚下。将两人的身形缓缓震得面向彼此。渔影手中的精竿亦掉落在地,却浑然不知。而那些锦衣汉子个个已是趴倒在地,毫无知觉了。三太保密密层层地敲打着铜木鱼与铜钹。上直太保缓缓移步,向前挪去,绕转的圈子渐渐小了,慢慢走向正凝神调息抵拒礁海潮唱的两人。只待走到他们跟前将手中铜钹轻轻一送,便能了结了二人性命。 却见二郎与渔影两人口中先后发出沉闷的低喝声,仿佛溺水的人张口吃了一口江水,吐出了满江的气泡一般。同时,两人的身子也不再无由地来回摆动。三太保一惊,暗叫了一声不好。上直太保忙止住了身行,不再向前挪动,与另两个太保猛地加了劲力。那铜钹铜木鱼声便更加细密急促了起来,那声响也不再高亢地向四处传开,而是更加低沉闷躁,只是绕着五人的周围。宛若一个罩子将五人困住。又如一池浓稠的泥浆,黏在两人的周身。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11章 二郎与渔影两人那静止的身形不由又开始抖动了起来。可却不如之前那般剧烈。三太保见到,心中不由一惊,不想这两人的内力如此精纯,竟已慢慢寻得应对这“礁海潮唱”的调息与聚气的法门了。 只听得那上直太保将两钹一上一下地并排着,两钹轻轻击打着彼此的边缘,那铜钹声,便若有若无地传了出去。他口中唱咏的声调也陡然拔高变细了许多,变得更加诡异与细密了起来。而中直与下直太保也是随这一变,伸手将木鱼的鱼尾提起,将木鱼鱼口朝下。却用铜锤敲打着船板,而用嘴对着木鱼鱼口张开处,向鱼肚腹部中空处咏唱了起来。那木鱼在那太保手中,竟然打颤震动着。那声音从鱼口的另一处放大了传出,变得时而嗡嗡瓮瓮,时而尖声厉啸起来。那声响令人目眩神迷,头晕脑涨。 二郎与渔影不由得随着铜锤敲打着船板的震动,手舞足蹈了起来。体内的劲力随着三太保的唱啸喝咄声,四处乱窜,紊散异常。两人的脑中都不由产生幻象,随着真气的游走,竟举掌向对方全力击去而浑不觉察。 这正是“礁海潮唱”的第二重“风凌礁隙”曲,前一重如潮似浪拍打礁石,层层叠叠不可遏止;而这一重便如海风啸过岩缝石罅,时而尖厉如撕,时而沉郁如鼓。长短不定,轻重难料,最为迷人心神,扰人心智了。可这一重曲也极为消耗内力。他们三人也是新近才达到这一重曲的境地,却未曾使用过。 三人择此大法来攻,一因技痒,学得这神技第二重,有所仗恃。可是二郎与渔影武功高强,他们又想快速取胜,使用些神技亦为无奈之举。 这“礁海潮唱”原是吴越“射潮阁”中最为古奥难学的绝技之一,这一绝学最为耗费内力,三人寻常并不敢轻意使用。皆因使用时,须全神贯注,外在不能有一丝的干扰。三太保适才与二僮等一干人打斗已久。已是耗去不少功力,而后见对方轮番上阵,不由有些心浮气躁。又见对方也是将卒出尽,周围也再无高人,便不再拖拉,欲狠心痛下杀招,以便一举取胜。 可三太保原以为以第一重的“潮拍礁山”便会使对方一时不知抵御的门道,攻他们个促不及防,晕厥倒地,从而轻松制住二人。不想二人内功深厚,强撑下来之余,竟有挣脱之势。三人初达这“礁海潮唱”的第二重境界,内力还显不足,还不能收发自如,更无法发功之后还动手击打捕拿。如二人从曲中醒来,三太保亦须有片刻调息的时间,以将真气游走的脉络理过。这时只须有个外界微小的扰动,不仅会为他人轻松反制,更可以造成自己真气走岔,而造成功力尽失的后果。于是三人见二人有所举动,心中暗暗叫苦,不得不强行使用第二重唱音来进行攻击。 如此一来,五人便陷入了胶着难分,生死攸关的境地了。如此比拼内力,便只有待到一方无力支撑,败下阵来,胜负方能见分晓。一时间船上寂然若死。凌厉的江风挈扯着白帆,将其鼓荡得如一鸡子,可却没能拂动起他们五人衣裳的一丝一角。天地间一片死寂,只有三太保时而低郁,时而尖厉的咏唱。上直太保全身大汉淋漓,走过的船板已是步步踩出一个凹坑步痕,坑洞中更是濡湿了一块。中直与下直太保的身下更是将船板弄湿了一大块。而二郎及渔影亦周身湿透,脚下的甲板也是湿了一大块。 上直太保缓缓绕着圈子,慢慢走近,边走边时重时轻地敲击着铜钹。另两位太保则是闭目冥神地敲击着铜木鱼。三人边敲边唱着如咒似怨的唱曲,仿佛在悠然地超度着眼前肃然静坐的两人。三太保面色庄严,双目如炬,直盯着圈中二人的丝毫变化,他的身形稳健,挪动得缓慢又小心,如负有一巨石一般,不敢有丝毫的差错。 二郎与渔影在这唱和声中,互相击打着对方,却不知防守与避让。相互间被打得跌跌撞撞,待身体痛得有些清醒时,那唱和的声音又加重了几分,两人便又昏昏然陷入幻境。两人来来回回打了十余掌。两人嘴角c鼻孔都沁出了血来,却始终摇摇晃晃没有倒下。三位太保如正在为他们超度的一般。他们的掌力越来越轻,身上负的伤却是越来越重了。两人踉踉跄跄,摇摇欲坠,却便是始终不倒。 上直太保有些急躁,围着两人周身缓缓游走的他,突地脚尖一斜提步向里绕近了去。他暗暗调了真气,顺了气息,手中的铜钹也已渐渐不再敲打。待走到渔影的身后时,用钹在渔影的耳边猛地一敲响。渔影猛地一激灵,竟将全身劲力注入双手中,向二郎全力击去。二郎中门大开,渔影双手正要齐齐击中胸膛时,却突见到二郎口中一动,只见二郎一倾身,张口喷出一口鲜血打向渔影的脸面,渔影身形一滞,却仍是举掌向前拍去。二郎让过一掌,却被渔影右掌击中胸脯,胸襟的衣裳都被击破碎,便又是一口鲜血,整个人向旁边倒去。上直太保大惊,心知有异,一声暗啸,忙跃身向前,一个铜钹向渔影后心拍去,渔影一个前扑,喷出一大口鲜血便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中直下直两个太保被啸声唤起,立即停止了敲击。见这情势,心中一惊,先不顾着调息,便举起铜木鱼c铜锤奋力向二郎打去。不想,二郎张口一吐,又吐出一大口鲜血,直敷三人脸面。三人一愣,用手遮挡住门面,向后跃去。中直下直太保却也因调息不及,气息不畅,强行逆用内力,而经脉紊乱,吐了一小口鲜血,直欲跌坐在地。 二郎一见时机当前,便不顾伤势,双掌一拍身下的船板,飞身直起,乘三人怔神之际,一个“奋马扬蹄”双脚连环踢出,将三人手中的兵器全都踢脱了手去。然后双手一立,一个“开门见山”便向上直太保推去。上直太保忙举手一挡,两人已都是油灯将尽,已都无力再变化招式,便四掌相接比拼起内力来了。中直c下直两太保亦已脱力,也已无力起身,见上直跌跌撞撞地与二郎比拼内力,便将手搭在上直太保的后背,边调息边将内力输入,以与二郎抗衡。 而此时渔影已昏迷不醒。二郎内力虽然精纯,却已在适才消耗大半。三太保单人的内力本来便不如二郎,此时以三抗一,也便是堪堪抵住。可是四人这么以残存无几的内力如此对耗下去。不几时便会油枯灯灭,魂飞魄散。四人都深知厉害。却苦于内力对抵,谁也不能先撤出掌力,否则便会为对方重伤。于是便只好四掌对接,拼死消耗了。如此抵命地拼杀,不多久,四人便已是心神交瘁,神志迷糊了。 这时一个趴在船舷边上的身子却动了一动,他抬头看了下四周,一个“鲤鱼打挺”便翻身立直了身子。这人竟是二郎提上船的船夫,他轻笑一声,脚轻轻一点,身子竟如轻烟一船,在船上绕行了一圈。见四下的人都已是趴倒在地,便飞身跃上,取下插入桅杆的剑。他跃了下来,又打开船舱,见里面的人也都趴倒在地。便转身走向正在对掌比拼内力的四人。四人正全力比拼,也已是油灯将尽,更无心力顾及其它。 船工在四人身边缓缓地绕行了一圈,正欲提掌拍死四人,却突然看到二郎胸前破碎的衣襟中,露出一个破碎后又粘合起来的酒坛似的挂饰,不由“咦”地一声了起来。他定眼一看,又似乎思索了一番,便收起已举在众人头顶的手掌,在二郎与上直太保的相抵着的四掌当中一拂,两人的手掌便分开了,同时这在比拼内劲的四人便如泥般委顿在地。 船工又看了看二郎及众人,却并不走向二郎,反而转身走向船的内舱堆货处,取出一大桶引火的油,凌乱地洒在船的各处。又将找到的火药包,一一塞进四处的缝隙处。然后他从胸中摸出火石,正要打火,却突然听到远处有分水的声音,便忙低下身子,静静地仔细地听了一下,然后小心地藏好火石,把剑也贴身藏好,待要去寻得二郎时,却突然发现地上少了渔影与二郎,不由吃了一惊,忙回头四下里望去,却见船舱门不知何时已然掩上,他心中一惊,知道不好,正要矮身靠近,却听得有数人纵身从江岸上跃了过来,身手听去不弱。他便只好矮着身子,又寻到刚刚起身的地方趴了下去。 这船工自以为无人瞧见,却不想舱内二僮子一直在舱内调息抵抗那“礁海潮唱”。“礁海潮唱”声停后,他们便起身从船舱的缝隙里看到舱外这一切。待他们要起身去分开二郎与三太保时,却见到船工起身,不由大惊。 船工入舱打探时,他们亦是伏在地上佯装晕阙。待船工出舱后,他俩便矮身附在舱窗门缝里窥视。原见船工欲对二郎不利,已准备抢身攻去,却见他又分开四人,救下众人,便就又伏身不动。等到船工走下底舱中去寻物时,二僮便不顾那许多了,矮身轻步走了出去,小心地将渔影与二郎抬入舱中,并轻掩上舱门。 众人尽伏在地,船上又是一番死寂。旋刻,便听到有四人纵身跃上船板,落下的声音甚小,功夫甚是了得。那四人手持阔大的弯刀,似非中土的兵器。四人见船上尽是横七竖八晕厥昏死的人,又见到三太保昏倒在地,兵器丢在一旁,不省人事。不禁吃了一惊,更是全身戒备。 只见四人中领头的那位汉子,将头一扬,四人分成扇形向船各处矮身走去。待他们踢打了各个晕了趴着的人,又在船板行走了一圈后,他们先将昏死的三太保拖至船舷边上,将他们的兵器拾在他们身边,让他们斜靠在船沿上。然后领头的那位汉子,用眼神示意了一番,四人便悄声举步,缓步围向船中紧闭的舱门。二僮看在眼中,双手握紧了手中的剑,倚在门后静静地待着,只待他们一破舱门便出手奋力一击。 此时突一物从天而降,那四人正全心盯着舱门,不意头顶落下一素色身形,四人反应却十分迅捷,并不避让与后退,反而举起刀刃齐齐向前砍去,刀风凌厉。在不明来者是何人时,四个大汉竟如此彪悍,毫不防护,一力强攻,那声势也着实令人胆战。那素衣人轻哼一声在空中便将双手一分,一个“分山裂石”向两边排去。顿时两股劲风向两边漫涌,将四个汉子都震得身形不稳,向两边倒去。四人应变极快,竟齐齐向后几个滚身,化去了那人刚猛无比的一击。然后勉力站了起来,举刀护住胸前。四人脸色大变,定睛一看,那落下的却是一位素衣老者,正是马三马自老汉,随即他身前落下一白衣青年,手举折扇,正是三郎。 四个汉子见老汉身手了得,便也只是提刀防守,并不攻上。马老汉并没把他们放在眼中,双眼向四周扫视了一眼,从地上拣拾起了一片黑布,回头望了望船舱,便对三郎说:“你进舱看看二郎是否在,此处有我。”三郎应了一声点点头,便收了手中的钢骨扇,向船舱跑去。还未到舱门,他便叫着:“二哥,你在舱里么?”正欲推开舱门,不想门里冲出二僮,举剑一个“分花吮露”错身向他周身刺去。三郎暗叫一声不好,打开钢骨扇,护住面门,同时双膝齐向后曲,一个“叠骨探穴”竟整个人后背贴着船面,向舱里滑去。端是应变奇快,二僮那将他全身罩住的剑气,竟让他从两人脚底处的缝隙中溜了出去。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12章 二僮大惊,忙回身跃去,却不想一柔美的女声叫道:“莫打了,他或是这黑衣英雄的兄弟。” 三郎一听这声音不禁心神一荡,寻声望去。一娇俏可人的绿裳少女正绰约地立在案桌旁。只见她眉眼如画,白肤丹唇,俏丽无比。三郎不觉看入了神,心想:这江南真是好地处,竟有如此貌美的少女。他心想着,人亦不觉得便痴了,双目呆呆地直视着。不自意中,人挺胸立直,右手张开扇面轻轻抚向胸口,左手握拳慢慢靠向后腰。 “大胆淫徒,竟如此放肆。”俩僮子已抢在绿裳少女身前,冲着三郎大声呵斥着。 三郎一怔,猛觉自己失态,顿时满脸通红。他忙正正神色,收了钢骨扇,清清喉嗓,向三人躬身问好道:“这位姑娘请了。小姓赵,排行老三,人称三郎,敢请问芳名是甚?” “大胆淫贼,见到我家姑姑貌美,竟如此轻浮!随便询问其我家姑姑的姓名起来,端是无礼。”二僮提剑正要上前打斗。 “海清c何晏,莫要再打斗了,这位相公或是开舱门时被你们吓成这般的。” “姑姑,才不是呢,你没看他搔首弄姿,分明是想扮帅装靓。” “姑姑你看他,看去白白净净的,举个扇子装斯文,肯定不安善念。” 三郎被他们一说,竟满脸羞红,这时似乎才完全清醒过来,忙转身小心地打量了一下四方。只见内舱里有一张床,床上似乎已卧着一人。而二郎正在外舱那天仙般的少女身后的案桌旁的太师椅上,全身瘫软地斜靠在椅子上,襟衣破碎,血迹斑斑,双目紧闭,面如紫金,仿佛脱力疲顿。案桌另一旁的太师椅上则瘫坐着衣发凌乱,浑身血迹的白发渔影。 三郎大吃一惊,忙叫道:“姑娘身后的那位,确是我二哥,他武艺高强,怎么会变成如此了的。是谁伤了他?”说着便抢身上前。 绿裳少女伸手轻轻拉着海青c何晏二僮,闪到一旁说:“赵相公,这位赵英雄为护着我姊姊受了重伤。我刚才察看了一下他的伤势,虽然他被这渔影击中胸膛,好在他已吐出淤血,反而更利于疗治。倒是适才他与那什么吴越三太保比拼内力过猛,真元耗竭,全身脱力,造成身子空虚。只是这位英雄体质奇佳,根基深厚,也只是虚脱无力,并无什么大碍。我已用药石护住他的丹田与心脉,只须调理与休息数日,便可恢复了。只是适才他咬破了自己的舌头,此处的伤口或须疗养多日方才能愈。” 三郎边听,边用手把住二郎的手,一摸脉象,果然是脉象虚微,真气近竭。再全身一摸,细查了一番,果如少女所言并无外伤与内伤,但这也已是非常凶险之事,习武之人,与人斗至真气耗尽,便会脱力而死,而二郎正是已接近于此,此时,便是要好好的调息与休息,静待一个月后方可慢慢恢复,此时二郎已同于常人,却不能轻易动弹,否则全身武功便会废去,只有待真元恢复才能动用了。 三郎确喜绿裳少女所言句句是实,便躬身一揖说道:“家兄有劳姑娘救治了,忠义二字本即是家兄行事的圭臬,扶弱助困本是他自愿行事,姑娘大可不必客气。” 绿裳少女见三郎眼睛变红,泛有泪光。一手抚住二郎背心不动,知道他正向二郎注入真气,以助二郎恢复。绿裳少女见他们兄弟情深,心中不免有些歉然。便转身走向舱壁的橱柜,伸手抽出橱柜的抽屉,从中取出一小小紫檀木匣子。打开木匣,其中有一块绿色的绵绸,上托着一粒拇指大小的红丸。紫檀匣子一开,顿时满室浓香,红光融融。此丸一见便知是件奇宝。绿裳少女说:“赵相公,这位英雄萍水相逢,便舍身救护我姊姊。如此侠义,竟遭受如此厄难。小女子此处有一丹丸,名唤“催花结实丸”是有修元增功之效的奇药” 俩僮子却早便叫唤了起来:“姑姑不可,这可是无上的灵药,怎可为外人所用。” “姑姑不可,这可是师父赐于你修身提功用的,这人又无性命之虞,不必给他服用。” 绿裳少女嫣然一笑:“这位英雄舍命救护我姊姊,实是大仁大义之人,我们又怎能这般小气呢?况且这药不用于救人的又怎能称之为药呢?赵相公如不嫌弃,我便与赵英雄服了。”说着,便将托举着的紫檀匣子移在三郎的眼底。 三郎见她一笑,便已觉得满室春光了,又听得绿裳少女的一番大义之词,已是全心地敬慕,更是将她视为天人。见看她柔荑皓手轻捧紫匣,端向自己眼前,乌黑圆硕,顾盼流转的双眸看向自己,还柔声向自己询问,不由得又呆了,全身僵直,目眩耳鸣,也未听清什么,便一个劲地点头:“姑娘美意,怎可拂却呢?姑娘自便,姑娘请便。” 绿裳少女见他一付魂不守舍的痴傻模样,不由低头莞尔一笑。三郎更是口干舌燥,头晕目眩,魂飞天外了。 绿裳少女将红丸取出,用小手轻轻分开二郎的嘴,将丸子纳入他口中,再取来茶碗。轻轻托住二郎的颔颈,将茶水小心地倾入二郎口中,再轻轻托起二郎的下颚,皓腕轻移,玉指轻托起二郎的脖颈,将药丸小心地让二郎咽下。二郎体中因三郎适才注入了些真气,竟也有了些活动。他缓缓点了点头,向绿裳少女示意,以表谢意。绿裳少女微微颔首,轻笑不语。 而三郎站在身后,张大着嘴随着二郎的口开合,也开合着。他一脸羡慕。恨不得躺下的是自己才好。 那海清c何晏看着三郎一脸的涎痴的模样,两人都是满脸的鄙夷和不屑,十分瞧不起他。 二郎全身疲乏,并非晕阙,又经三郎注入真气,也已有些清醒。他勉力睁眼看向绿裳少女,也不由得神情一滞,心想,果然江山大好,处处藏英孕华,竟生出这么一个绝色少女。绿裳少女见他睁眼看向自己,便满心欢喜地对他说:“赵英雄现好好调息一番,用真气将此丸的药力引入全身,让其随着经络运行至周身百脉,渗入体骸,再护住丹田炉火,便能显出奇效。” 二郎眨了眨双眼,以示谢意。便闭眼调息,果如那妙龄少女所言,刚刚药丸入口便化开。滑入咽喉时,便觉甘润。现入腹中,顿觉温润之气在胸腹间升腾。原本已近燃尽的丹田炉火,只余一片劫灰,几点若有若无的星火在那黯动。而这药丸一至,便如身子中注入一股暖流,不浓烈激荡却很淳厚,悠长。二郎渐渐觉得自己丹田中的炉火重燃,炉火不雄,却充沛丰厚,神志顿清。他忙将这股真气随经络,慢慢导向周身百骸。再缓缓地顺着经脉运转,真气顿时恢复了两三成。整个人儿,顿时觉得神清气爽,疲意略减,竟能提起双腿,盘膝而坐,双手翻掌向上放在两腿上方,打坐练气了起来。 三郎见二郎陡然之间能自行坐正打坐,虽然行动上还较为迟缓吃力,却已是脸有血色,精气有复了,心中顿时十分欢喜。便转身又向绿裳少女一个鞠躬,壮着胆子向她讨教着这“催花结实丸”了。 那“催花结实丸”本来便有滋补与提升功力之效。二郎体质特异,为上佳之材。今日打斗时日虽不长,却尽是以内心相拼,极为消耗真元。他身子现如倾倒一空的仓禀,空乏无物。有幸遇此良药,身体便如涸泽遇霖雨,春苗逢甘露,恣情肆意地吸取药力,尽得药效。药力无半点挥霍,竟有些因祸得福,不仅滋补了身体,还暗助打通了之前未曾打通的经脉。将他的功力提升了一层,只是他在恢复之中并未察觉。 正在二郎冥神打坐,努力恢复之时,舱外却早已发生了变化。马老汉已叫出三郎,绿裳少女也让二僮出舱助力。而三郎见绿裳少女并未出舱,很有些依依难舍,却又不敢违逆老汉的喝令,便恋恋难分地被二僮推了出去。 舱外,三郎见到马老汉的对面竟已站着十来个人,不由吃了一惊。这十来个人个个虬髯满面,身材魁梧,面相凶悍。他们分成两拨站着在两旁。居中却坐着一个衣着皮裘,个头短小,长相斯文,面白无髯的人。三郎再细看一下,发现左右两边各有五人。他们衣着青色绵绸,衣边分别用黄色与苍灰色缝着。如果他们杂入人群中这一区别倒不易发现,可结阵站着,分别便十分显豁了。而这五人的前头正中却又站有一人。苏锦为衣,剌绣精致,十分华美。可这十余人的衣着华丽,却总让人觉得不大贴合身体,显得衣服窄小短促。而三太保已被他们抱至身后,也都醒了过来,正在打坐调息。而其他锦衣汉子便被踢到船舷边上,与船工杂在一处了。双方中间又空出好大一块空地。 那最早跃上船的四条汉子,已横尸船上,他们的尸首用扯下的帆布垫着,被整齐地摆在一旁。 “没想到江南的吴越竟与你们结好到如此地步了,北院大王,好本事啊。看来你们志不在小啊。” “哼c哼c如果我没有料错,你便是“万马齐喑”马自马老先生了,听闻你闯入我大辽的禁地,差点死在其中。才被我辽主开恩放回不久,不想又马不停蹄,奔波万里来这江南。你年纪不少了,身子骨却还很健朗啊!”这马老汉正是后晋二马阁的马自。后晋出帝石重贵被俘,马自曾往辽地,试图前去营救,却无功而返。 “什么开恩放回。我去你那契丹蛮夷之地,从来都是来去自如,毫无妨碍的。”马自年事已高,可面对这契丹异族却显得意气非常。 北院大王轻笑一声,不以为意说:“还在这儿逞强嘴硬,我来问你,中了我大辽独有的“离和粉”,滋味可好受?哈哈哈哈” “小小毒草,能耐我何,我不是好好地站在这儿了么!”马自神色不变,倒是三郎一听这“离和粉”三字立即变了脸色,将钢骨扇紧紧地攥在手中,走上前一步,怒视着北院大王他们。北院大王一见更是得意地哈哈大笑了起来。 马自将他拉到自己身后说:“你也无须得意,我等数人连闯数关,如果不是那什么护国法师镇守,以你等身手能耐我何?” “你们来到草原就像找不到方向的野狗一般,只会东奔西跑到处乱叫乱咬,当你们遇到草原上的真正的雄鹰时,你们就知道厉害了!” “少与我废话,我且问你,你们千里迢迢来这江南,所图何事?” 北院大王转头看向那船外的江水远山说:“这天下已经像是块没有主人的草场了,既无主人,任谁的马,便都能享用这草场上肥美的鲜草了,你又何必如此气恼呢?” “钱氏这些个软骨头,不想他们已沦丧到这个地步了。可有我二马阁在北方,你们便休想再踏入中原半步。” “哈,哈,哈,哈。”那北院大王仰头干笑几声,说:“朱温当年也是这般说的,可我大辽的儿皇帝,不是已将幽云十六州双手献给我们了!哈c哈c哈c哈现如今,你又在这儿说什么大话,不觉得可笑吗?” “那些个都是自利之人,为了一己私利罔顾江山大义与黎民的劳苦。其人必为今人千夫所指,为后人责骂万世。” 北院大王并不理会,只是缓缓站了起来,转身指着船外的远山绿水说:“江山大义?黎民的劳苦?哈!哈!那没有兵马,没有银粮的君王怎么能守护天下?怎么能保护百姓?现如今中原门户大开,眼前这大好江山不都将在我大辽的铁蹄之下了么!”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13章 北院大王说着他得意地扫视了下众人,得意地笑了起来,又接着说到:“这江南的远山江水如此美丽雄壮,哪个有雄心的首领会不动心呢?我大辽雄兵百万,你又何必为什么江山大义与黎民劳苦而不顾惜性命呢?你只须来助我大辽,我便可禀告辽主,将这大好江南,割他一块来与你,省得你如此年纪还奔波劳碌。” “痴心妄想,我历经多朝,虽不能力挽狂澜却也要尽我绵薄之力,护住中原一脉,终不让茹毛饮血的你这蛮夷异族来此纵横。现如今,你下江南,又收买了吴越钱氏作为孙皇帝了么?要以他们为内应,以图上下夹击,染指中原么?” 这时,那正在静坐调息的三太保突然睁大眼睛,勉力地说到: “我们吴越国主,并没有勾结契丹。” “什么孙皇帝,休来污辱我圣吴越贤王!” “他们来献礼朝拜,实在是规矩非常。” 三太保刚刚与二郎比拼内力,已近枯竭。现自行调息,竟已恢复到如此地步,那内在修为的确可观。 马自好奇地看了这三人一眼。北院大王也看了他们一眼,并不驳斥,兀自说到:“孙皇帝?你后晋石重贵不已是我大辽的孙皇帝了么?蛮夷异族?你们后晋c后唐不都是蛮夷异族在中原称当王吗?你们汉人不都臣服顺遂么?” “他们仰慕我大唐遗风,欲重现我大唐风流,已为我族人相类齐同,不再是什么蛮夷异族了。而你们却仍骑马牧羊,搭帐射燕,实与我等相距甚远。” “笑话,什么大唐遗风,谁的刀快,谁的马好便有风流,不然便都是下流。待我大辽的快马利刀将这片大好江山都征得之后,再将这田亩都变成牧场,到时你们便也会觉得牛肉马奶可口了。” “痴心妄想,荒唐可笑。” “再说那李唐不也是鲜卑族人么,你还以什么蛮夷民族来说东道西,纠缠不清,真真是个老顽固。你也不看看你们汉人吃的有多少是他们传与你们的,用的有多少是他们传与你们的,这些你们现在分得清么?而且五胡入华以来,有多少你们说的异族人口迁入中原,与你们这些汉人子女结亲生子,他们是汉是胡,你说得清么?远的不说,单单是那李克用,还有我大辽乖乖的儿皇儿,不也都是沙陀人么?指不定你的血脉中还流着沙陀人的血脉。” “一派胡言!” “不看风向的猎手,最后会一无所获的,不食腐肉的野狼,最后也会饿死的。马老先生不要如此固执不通了。” “哼哼顺风食腐岂是我辈所为!我且问你们,你等身着汉服,乔装汉人c借道吴越,不远万里来此江南重镇,是何企图?” “哈,哈,哈,哈,这倒是我要问你的了。你们那晋国已被我大辽剿灭,皇帝石重贵也被我们俘虏,你不去扶助新王,却穿的这么简朴,跑到这边来游山玩水吗?” “我们吴越也不是食腐肉c转风向的人!” “借道吴越谈不上,只是路过而已。” “莫总是语含讽刺,他们被到吴越时已经穿着汉装了。” 三太保渐渐已有些恢复,听到二人争论中涉及吴越,不由也加入其中。 北院大王听了并不理会。马自便一拱手说到:“这三位吴越好汉,马老汉这边请了。适才言语上如有得罪,万请海涵。只是见到契丹人救护你们,我才心生疑虑的。我且问你们,你们吴越怎么会与这些契丹人交好?” “呀c呀c呀,真是气煞我等,你这是要逼得我等自刎明志么?” “我吴越一心事中原,中原之中无论是梁c唐c晋我吴越都是诚心称臣。” “这些契丹人的国主被弑,他们千里远涉,是来寻仇的!” “什么?耶律德光死了?”马自与三郎大吃一惊,互视了一眼,不由齐齐上前了一步。 北院大王身子轻轻一震,却依然看着远山,而那些契丹武士却是个个都满面戚然,提刀闷喝,咬牙切齿。 “那出帝现在如何了?”马自急急问到。 “那后晋出帝在契丹国主受袭而亡后不久,也已是命殒瀚海了。” “我吴越国主前时受贼人放火惊扰,悸疾而薨。” “或许数者之间有莫大关联。故而,我等才与契丹人联手查访。” “什么?”马自与三郎为这些消息所震惊不已,久久不能回神。他们匆忙赶路,昼夜颠倒,没想到才不过数月,天下之势竟有此巨变。且这其中的任何一项变动,都能引来兵燹厄难。可他们由北而南一路而下却未听闻有什么战事风声。而这完全不似李唐之后群豪争雄时的乱世作风。这样看来天下倒是平静得有些出奇,离奇了。 “照说,杀辽主的英雄是要解救出帝的。” “可出帝却也殒命黄泉,或者杀他的自然是契丹人了,” “而这些契丹人却说自己并未出手。这便令人不解了。” “边北及中原两地一时之间无主主政,势虚可攻。而江南诸国却是安稳太平,且江南国主皆有觊觎中国之心。契丹人便以为最可能为此事的即是南方诸国。” 三太保本来就是心直口快的人,现要证自身清白,更是如那竹筒倒豆子一般,你一言我一语地和盘说了出来。 三太保既不顾身上伤势,也不顾及他人惊诧的神色,只是兀自说到: “我吴越在东越之地安享太平已垂四十余载,自然首为见疑。不想我吴越同样也遭劫受难,” “而另一方也可能北进的南唐,听闻也是罹难连连,国主惶惶不可终日。这真真令人费解。” “湘楚之中亦是国主被弑,天下九国中,其六有变。” “唯有中荆c西蜀与南汉还算太平了。” “自北晋南闽先后被灭,天下便又大乱了起来。” “我们连日查来,却发现条条线索都指向这闽国王氏。怎会说我等与契丹族人勾结。诬我等清白!” “可闽国王氏已国破家亡有些时日,在闽都福州三都十骑中查了却毫无线索。真是气煞我等。在福州可没这些契丹武士!” “可那闽富沙王王延政弃福来建,被南唐俘去前便一直盘桓在建州五县,我等也就来建州了。而这些契丹武士早就盘踞于此,又与我等何干?” 马自越听越惊。他一边听着一边思量着,心中不由得有些栖栖遑遑,百思莫解,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北院大王待他们说完,便哼了一声,右手一挥。三太保眉心分别被打中一透骨钉。中直与下直太保,遽然禁声,低首咽气,斜身倒在船舷边上,便此死去。而那上直太保却双目突视,张嘴哑叫,缓缓支身而起,右手凝力,凌空一掌向北院大王顽力劈去。北院大王一愕,口中赞到:“果然是条汉子!”他并不心慌,竟不再招架也不避闪,只是立在原地任由他一掌当面劈来。那一掌是上直太保聚集的残有真力,却也虎虎生风,却终是强弩之末,掌风仅带动了北院大王的衣摆,而上直太保却一个踉跄笔直地栽倒在地。 上直太保扑倒在了趴在船舷边上的船工身旁。船工被上直太保的头狠狠地一磕,发出了一声闷响。可船工仿佛就是一个昏死了的人,口中没发出一点声响,他的身子只是随着下砸的头跳动了几下,仿佛也是条死尸一般。 北院大王伸脚挑翻上直太保,只见他额头上的血汩汩直流,圆瞪双眼,牙齿紧咬,神色狰狞。 北院大王阴然一笑抬头说到:“倒还是条好汉。可是没用的鸟,只会慌张地鸣叫,惊跑了猎物。现在鸟儿没了,安静了,你们也知道了前因后果,可以安心地去死了。” 马自一惊,心中不免有些戚然,为自己刚刚错怪这三位而有些不安。见北院大王行事如此狠辣,不由心中大怒。正要发作间。三郎抱拳向马自一揖,叫到:“马三爷,同他们嚼舌无益,先让我灭了他们这几个契丹杂毛再说。” “好大的口气,你们中原的武艺虽有些不俗,却也不至于敌得了我们苍蓝皇帐下的勇士。更何况我们人多,而你们人少,又是老的老小的小,还是乖乖地自尽吧,省得我们动手。” “北院大王,不必与他们废话,我们齐攻上去,为这四个兄弟报仇。”苍领的首领见北院大王已动了杀念,便抱拳向北院大王一揖,两眼不停向这边扫视,凌厉的目光似乎要吞噬了他们。 “北院大王,这些猪狗一样的南人能言善辩又十分狡猾,不必与他们多说,况且我们不习水战,虽然这船不动了,可也要防这些南人使诈。”黄领首领的人物也抱拳向他请战。 北院大王略一沉吟正要下令,却听到马自咏道:“三胜三逐氓躲垒,襟应缠斤向潮还。” 北院大王听了不由一愣,歪头看向马自,过了片刻,才点头道:“那,先活捉他们,不要伤了他们的性命,我还有些事逼问他们的信息。” 那些个汉子一时间满脸欢喜,抱拳齐应道:“是。”便齐齐亮出弯刀向众人围去。 那弯刀雪亮闪眼。苍色衣边的契丹武士手中的弯刀刀柄以狼头为饰,狼眼处嵌着苍色的宝石,而黄色衣边的契丹武士手中的弯刀刀柄以狗头为饰,狗眼处嵌着黄色的宝石。这些人便是四帐皇族下的苍狼帐与黄狗帐下的护帐勇士,他们都是契丹辽国中万里挑一的高手。 契丹在耶律阿保机创建辽国后,以南北两院代替原来的八王议政,再以至亲组成四帐皇族来辅助两院,从此一手把持着朝政。这北院大王萧敌鲁便是辽国中主持军备事务的宰相。辽国自平定七王,又得到幽云十六州后,便一心想逐鹿中原,并吞华夏。此时北院的事务无多,南院事务则是日益繁重。由此北院大王在辽国便可称为是炙手可热c权势通天了。此次下江南,他竟然离国而出,带上四帐皇族的下的护帐勇士中的精锐,可称为倾尽精英了。 北院大王略一思忖,觉得有些不妥,便又叫住了为首的两个人,让他们围了过来,低头小声地吩咐着:“我刚刚粗略查看了下四位勇士的尸首,发现这几个人中有个是绝顶高手,多半是那个老头。你们指挥着手下的勇士们,先缠斗着他们不要急攻,多耗尽他们的气力。等我伺机出手制住他后,其他人就好收拾了。还有”说着从胸口中掏出两根铜管子交给二人。然后又倾过身子拉过两人,压低声音细细交代着。他们身下趴着的船工倾耳仔细听着,却什么也没有听到。两人听完交待后,向后退了一步,正要弯身鞠躬,却不想一脚踏在船工手上,船工一个吃痛叫了起来:“哪个王八羔子踩你大爷的手。”说着用手勉力支撑,要坐起来。 这一叫反把三人都吓一跳。三人回身低头一看,却是个船夫。那踩上一脚的契丹武士见他还唧唧歪歪地叫唤谩骂着,便上前就是一脚,向他踢去。那一脚正中船工的腰腹,那契丹武士正要补上一刀,却听得那船工“啊”的一声惨叫,便如断线的风筝,直飞下了船,翻身落入水中。 那个契丹武士一愣,嘴里咕噜地骂了一声。也不再仔细查看,将那根铜管子藏好,与另一汉子,举起弯刀走到正在混战的契丹武士的身后,抬首向天啸叫了一声。那些汉子猛地听到了啸叫声,便也不再攻打,将手中弯刀齐齐向上举着,同时迈出了右脚在地上一跺,齐声向天大喝一声。那声音洪亮如雷,声震云天。 马自心中一凉,心想,这些契丹武士果然是骁勇剽悍,难怪契族的人立国不久,每每与中原交战都能取胜。正想间那些汉子又大吼了两声,并齐齐将手向口中一拍,而后又挥刀在胸口上“啪啪啪”地拍了几拍。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14章 三郎与二僮以为是异族征战前的战舞,壮大士气,灭却敌焰的,见他们动作粗犷奔放,声音震耳欲聋,心中不免有些好奇,也有些畏惧。不禁都齐齐向后退了几步。马自心中一惊,厉声喝道:“你们三人快快用布将手脸遮掩住。打斗时切莫触到他们的身体衣物。”说着便从胸口扯出两块布来,将其缠在手上,将手包裹得严严实实。前些时日在契丹戈壁时,马自等人已吃得契丹人药粉的苦头,现再遇到,不免多了个提防。 马自回头看看已绑好手的三人,见他们有些怯意,便飞身上前向已布好阵型的契丹刀阵杀去。他一拐向一个契丹武士胸口点去。那契丹武士并不抵挡,翻身便向后滚去。马自一惊觉得这契丹武士的打法,与之前交手的那四个契丹武士蛮横强悍的风格,绝不相同,心中不由一惊。果然正惊讶间,左右两边各挥出一刀,一上一下架住他的拐杖,而同时又有四把刀,分别向他的头脚腰腹四处,上下左右地砍来,他全身便被罩在一片刀光之中。 马自轻啸一声,双手一震,那两把要夹架着他拐杖的刀便被弹开。同他时并不理会砍向周身的刀锋,横着拐棍,反用棍尖两头向四人的腰腹点去。 那四位契丹武士,刀砍到半空竟已收回。四位契丹武士齐齐用刀向自己的腰腹护去。同时又欲回刀架住马自的拐棍。而此时刚刚被震开的两把刀又齐齐向他的头上砍来。 马自顿时明白了他们的方略了,不禁又有些吃惊就又有些佩服,佩服他们已查觉自己功力高深,力擒不得,便以这潮水般的阵法,渐渐蚀耗自己的体力。他们六人并不急于进攻,而是要格架住自己的兵刃。先以防守降下自己进攻的速度。而他们轮番的进攻多是虚招,多为逼自己回防,可自己一旦回防他们便又齐齐进攻。他也吃惊这蛮夷之人,竟以窥得如此精深的阵法,且配合娴熟,进退有据,确实是一大强敌。而自己虽能取胜,可这六人兵刃精良锐利,身手敏捷。功力虽不济,可六人合力则威势大增,而那北院大王的双目半不离左右,看似要伺机偷袭。 再看围住二郎的两人与围住二僮的两人,他们也正斗得势均力敌。辽国的苍c蓝二帐精英确是了得。可马自却又觉得隐隐之中哪儿又有些不对之处,可争斗之中却也思考得不甚仔细。心里总觉得须加小心,那看似闲散从容的北院大王或是最后的杀招,想着心中不由一惊,忙敛住心神,留下了几分力,小心地应付着那六把弯刀的攻势。 双方正僵斗之时,突然听得一声爆响。似竹子断裂的声音,接着那爆响的声音越来越大,随着那爆响声的逐渐微弱,船竟然开始晃荡移动起来。众人仓促之间,都停下的打斗。那些契丹武士更是站立不稳,有些东倒西歪了起来。 北院大王也有些站立不稳,忙奔船舷向下看,只见那横在礁石间,挡住船尾的几条长竹筏与粗壮的树干,竟将被不断冲刷而下的江水和它们支住的船身给压裂压断了。而船失去了阻挡,被江水一冲竟向下移动了,而船舵已毁,而船工多又被杀死,船身便失去了控制,在水中横横竖竖c左左右右地飘荡着,一时撞上礁石,一时擦过礁面,船便在左右前后地剧烈摇晃着。他一刀剌向那船舷,另一手扳住舷木,让整个人贴在舷木上。饶是如此,他仍然感到头重脚轻,胸腹间很有些翻腾恶心,气血翻涌。他忙瞑目调息,平复气血。 这一下,那些北方的契丹武士,平日只是策马扬鞭,少有坐过船。这船稳在水中时,如行走在平地一般,他们也便觉得无事。现今船东振西荡地,他们便立身不稳,胸腹间翻涌难受,一时间阵法大乱,自顾不暇。三郎c二僮精神一长,忙稳住身形,却苦于那船晃动剧烈,仅比围困自己的契丹武士好些罢了,却也无法乘乱制敌。 马自则乘那六个契丹武士手忙脚乱之际,一运功,双脚爪住船板,稳住身形,伸杖连伤了这六人。马自精神一舒,正要提杖去助三郎c二僮时,不想突觉胸口一滞,一股浊气堵在胸膛。他大叫一声:“小心,快快闭息,这些契丹狗又在使毒。” 他忙用袖子掩鼻,将拐杖支在船板上拄着,同时向三郎及二僮望去,为时已晚,他自己已着了道,更何况功力远远不及自己三人,只见他们已昏迷倒在船上,适才围困着他们的几个契丹武士正要将他们捆缚住。 马自一惊,正要举步上前营救,却发现真气正逐渐溃散,胸中泛恶,双眼迷茫,头脑昏沉。他心知不好,不知何时又着了契丹人迷香的道了。忙拄着拐棍,盘坐下来,要调整自己的气息。却又听到双手紧握着船舷的北院大王冷笑着,向他纵身跃来。马自一沉气息,沉沉的一个吐纳,“喝”地一声,双掌齐齐向北院大王一推。那北院大王如只鹰隼飞落,见他推掌向前,并不抵拒,却是双手向下一拍,在马自劲力未达之时,已用内力拍打到船板上,停住整个下坠的身形,又借这一推力,全身向上腾起。堪堪避过马自狂涛般涌来的劲力。同时又在空中翻身向前,乘他坐下调息,身形难动之时,转向到马自的身后。右手已抽出弯刀,弯刀如一轮新月,刀柄以牛为饰,牛眼处嵌着青色的宝石。 北院大王挥动弯刀,在空中便已向下罩向马自的全身。马自坐在船板上,右手拄着拐棍整个身子靠着它一转,竟盘身转了过来。他提起拐棍,并不理会那漫天下劈的刀影,将棍头径直向刀影的中心处刺去。马自内息已乱,内力渐散,已无力使用过于繁复的腾挪与招式。这却也逼得他使出更深稳古拙的招式。 而这一招“试问天高”正是他“齐天棍法”中的精义所在。这齐天棍法分“凌c战c平c齐”四部,循序而上。习至“平”部时,招式完全不见前俩部那般繁杂纷彩,反而趋于平实中正。“平”部“齐天棍法”三十六式,演练起来,恰如入门弟子习得的招式。而马自入门之时,恰恰也是先习得这一套棍术。而后在练得凌天七十二式,战天一百零八式后,他再习这平天三十六式,才发觉其中的精义与奥妙。这每一个古拙平实的招式中都有不同的变化与精细的要义,而招与招之间更是衔接紧密,丝丝相扣,互成循环。 那一刺向北院大王的一招“试问天高”,直取北院大王众招中心之处,看似胡乱一递,可不知这一招攻向的,正是北院大王幻出的千万刀影中最根本的中心。瞬时间便化开了那罩在周身上的刀锋。而马自刺出的一棍,看似居中而刺,其实却有些许向左偏离,正离北院大王抖出刀花的右腕上的阳池c阳谷穴处贴近。北院大王回护不及,便可能中棍弃刀,一招间便可能由胜势而转处于劣势甚至败势的可能。 北院大王亦非等闲之辈,暗叫声不好,双脚连踢,直踢向棍身与马自的手腕,同时改劈砍式为削掠式。将刀顺着棍身向下削掠而去。整个人在收腿欲落下之势,又化为舒身展体之势。马自暗叫一声好,心知遇到劲敌,便凝神以对。不想一提劲力,却已所余无几,心中暗暗焦急。可他招式上却仍简易平稳地将棍头向下一敲,“锤云探路”用棍身荡开北院大王下削的刀锋,又用棍头击向他踢踩过来的双脚。 北院大王双脚顺着棍势而动,向下齐钩,用左脚卷住棍身,右脚借棍力上踢,同时右手刀换向左手,竟是从上往下撩起,直切向马自的身子。 马自见得惊奇,之前他与人闯入北漠时,亦遇到不少辽国高手,却均未有这般的身手。更是未见得这套功夫。他越打越是觉得北院大王每招都有些怪异,甚至匪夷所思,兵刃在打斗中竟随意换手,左右手都运用自如,而身子常常是折叠蜷曲,舒展翼张相互交替,刚刚缩叠成团,一下子便就铺摊如毯,而他的兵刃与拳脚也便由此总是从不可想象的方位攻入,令人防不胜防。 其时,北院大王心中也是暗暗佩服,心想这马自已中我“狼草迷香”竟还能苦苦支撑着与自己打成平手,更好似还略占上风。而自己已使出了看家的“叠云追风刀”,这路刀法,身形如云,变幻莫测,刀运如风,凌厉无比。在契丹一地已罕有对手,不想马自不紧不慢,看似稀松平常的招式却能胜过自己,心中不由暗暗吃惊。 两人在这随着江水在江中摇晃不定的船上打斗着,一边忙着把住身形,一边又防着拆解对方的招式,打得十分费劲。马自坐在地上打斗,身形较稳,不大受船的起伏翻动的影响,不似北院大王在空中腾挪跳跃,反而占了些优势。也正是如此,才堪堪与他打成平手。 北院大王见久攻不下,心中不免暗暗着急。他不断调动真力,心想要借自己充沛的内力来逼迫已中迷香散功的他也加速调动已然不多的内力,从而拳脚变慢,束手就擒。于是他便连连催动内力来与马自以力相攻。马自见他识破自己的韬略,心中暗暗叫苦,又苦于身形更难移动。手脚酥软,而刚汇集不多的内力,也在北院大王一招猛过一招的冲击下渐渐耗尽。 马自苦苦支撑下,渐渐落于下风,他一看四周局面,不禁暗暗叫苦,他正思虑方法之时,却一分神被北院大王一招“排云见月”用弯刀打中那护住胸前要害的黑木杖。马自握杖不紧,黑木杖竟脱手飞到一边,北院大王大喜,不待马自有招式变化,便趁虚抢近,左手一掌拍下,竟正中马自胸口。马自胸口结结实实地被拍了一掌,衣襟破裂,他一声惨叫,口吐鲜血,整个人立即倒飞了出去。 北院大王甫一得手,便立刀昂天长笑。他正要说话间,却听得船舱里传出一声暗哑的叫声与一声尖叫,瞬时破门飞出一个蒙着粉布方巾的黑衣汉子,向他举掌劈去。那掌势迅猛c掌力沉劲,隐隐之中有雷霆之势。这一招来得突然,北院大王一愣,身形向后退了半步。此时那一掌,已近在胸前,他已是躲避不及。可他却也不怵,只见他左脚向后支了一步,右手提起在空中划了一个圈,“喝”地一声暗喝,举右掌便向那已到身前的掌上迎了上去。“喷”地一声,两掌相交,北院大王向后连退了两步,而那黑衣汉子却是向后倒飞了出去。 北院大王甩了甩手,这一掌来得刚猛突然,震得他手臂有些酸麻。他哼了一声,他已察觉那偷袭的汉子的功力是貌强实虚,不过只是刚入林境而已。刚一接掌之间,他便察觉那汉子的掌力看似刚猛却没有余劲,似乎已受了伤,体内聚的真气不多。适才已是竭力一击了。于是他跃身上前,正要提掌再击,却见那人已是伏地不起了。北院大王冷笑一声,看了那船舱一眼,提掌便向那偷袭之人的头顶拍去。 那个飞身而出的正是二郎。他原在舱内调息聚力,他服有灵药,又有人妙手相助,却终因时间短暂,真元暂时也只恢复了五六成,无法更多地厚积内力。而那位天仙般的少女见情势危急,已用手抵住他的后背,用真气助力他导动结实丸的药力,又使自己的功力在短时间内有较大恢复。适才他听得舱外的响动,心知马自已身处危境之中,便思量着要以水湿布,敷面而出。可他听得舱外马自的大叫声,心中一惊,细心一嗅,那空气中确有些异样。他心中警惕,便一时不敢有所举动。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15章 他正焦急地想着对策之时。那少女也正忙着翻出屋内存放着的各色药品,仔细辨查。她寻得自己贴身存放的“醉蝶露”能缓解与暂时抵御。便把“醉蝶露”洒在数条方巾之上。按住正心烦意乱的二郎,为他将方巾戴在口鼻之上。二郎一嗅,不由精神一震,他感激地看了那少女一眼,却又是侧耳听向舱外的动静去了。那少女却是将其他方巾分别给渔影c鄂青及自己戴上。而后又以掌抵着二郎的后心,助他运功。 二郎听得舱外打斗激烈,而又从拳掌声中识得马自已处于下风,且形势危急时,心中焦急,更无法静心调息,便再也按捺不住了,他略一运功,觉得尚有余力,便不顾惜自己,一拍案几,便破门而出,举掌拍去。 那助他运功疗伤的少女,突觉双手一空,忙睁眼察看,不由大吃一惊,竟急急地惊叫了起来。她知二郎此时不能运用真气,因在这疗治的当头,强行调用真气与人打斗,会让伤势更重,甚至经络紊乱,断脉而死。她正要开口劝阻,那二郎却已是破门飞身而出了。 这一掌已是二郎全身能聚得的全部内力了,却不想那北院大王内力如此高深,似已达到绵山之境了,真力深厚且悠长。二郎与他换了一掌,只觉得双眼一黑,人便倒飞起来,飞上舱顶,撞断桅杆,跌坐在船舱上,一口鲜血全都吐在了方巾上了,挣扎不起。 而此时,这无人掌舵的船随着江水猛撞在江中的一块巨礁上,船身竟撞破了一个大洞,嵌在其中,不动了。整个船身由此一顿,向前倾斜着。船上的人都纷纷向前冲了出去。北院大王立在舱顶更是身形不稳,他忙蹲身稳住身形,而二郎却顺着前倾的舱顶,滑到北院大王的脚下。 北院大王见大势已定,反手抱住桅杆,将身子立定,而后仰天长笑。他笑罢,适才也听得一少女的叫喊,却已浑不放在心上。便要叫余下的惊魂已定的契丹武士捆绑好众人,且要他们进舱查看。然后他向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抬起一脚,正要向二郎的头上踩去,却眼前突地一花,只见一红绸方巾蒙面的绿裳少女跃出舱口,向他们连连掷出无数暗器。那些暗器生得也是奇特,有的似花瓣,有的如添烟,有的如花籽,有的如花托,形状各异,颜色纷呈。而每个暗器的射来的路数也不尽相同,有直刺的,有旋削的,有翻转的,有滚动的,上上下下,四面八方的飞射而来,让人看得眼花缭乱。最可怪的是这些暗器射来的快慢竟也是不尽相同。 北院大王吃了一惊,忙立起弯刀,甩手带动,让那弯刀上下翻动。同时左手连挥,并不接下这些暗器,而是用内力将这些暗器一一卷走打落。而那些正要围向舱口的契丹武士,虽打落了一些暗器,却周身上插满暗器,滚在了地上呻吟不止。北院大王收拾好这些快慢不定的暗器时,抬头一看,那抛暗器的少女却不见了。 那绿裳少女抛掷暗器的手法叫做“乱红纷落”。原本便是要扰敌眼神,困拖身形,以便于自己逃生之用的。那绿裳少女抛出漫天花星之后,便是为了搭救二僮c二郎c三郎与马自等人的。她刚让靠近舱门的三郎c二僮闻得“醉蹀露”,竟能化去那“狼草迷香”的毒性。三人手脚上的绳索已被划开,正在地上打坐调息。她正要纵身去救马自,便见北院大王从舱上飞身向她扑来。那绿裳少女大吃一惊,她不想,北院大王竟会如此快速地破解了那漫天飞去的上百个暗器。 好在她很沉稳机智,应变迅速。她先用左手小指指甲挑得一点露液轻轻弹出,然后双手又向北院大王连连挥去,似又向北院大王投掷暗器。北院大王见她双手乱挥,不由身形一滞,不再逼近。她便轻点船板,如仙子般衣袂飘然地向舱顶飞去,北院大王连连挥动兵刃,却发现并无暗器,不由得气得哇哇乱叫。一转身便也纵身飞上舱顶,却没留意到绿裳少女弹出的一小点“醉蹀露”正中马自的上唇唇心。 马自嗅得“醉蹀露”精神一振,胸口的浑气一舒,整个雍塞不动的脉络也有些流通了。便忙翻身坐好,自行调息了起来。 那绿裳少女正要伏身救治趴在舱顶上的二郎,却见北院大王已随身追至。便只好起身向桅杆上跃去。绿裳少女的轻功甚好,身法妙绝,在桅杆c绳索间穿来绕去。北院大王虽功力雄厚,却始终追她不上,奈她不得,不觉有些心急。他突地心思一转,不再与绿裳少女在桅杆见飞腾穿越,反而举刀向舱顶的二郎劈去。少女一惊忙返身来救,却不想北院大王那一刀是虚招,待少女抢近时,便刀锋一转,却不砍向她,反而是将她的退路封死,左手同时抢出向她脉门抓去。 那绿裳少女将手一沉,勉强躲过北院大王的擒拿。她身势急停正要向左旁纵身跃去,不想那北院大王将手一探,左臂暴长,竟向她脸抓去。绿裳少女花容失色,尖叫了起来,她慌忙地仰头一躲,那遮脸的面巾却被北院大王扯了去。秀发也便被扯乱,飞散了开来。北院大王正要将左手再探去,却突然觉得眼前一亮,感到一股芬芳扑鼻,那绿裳少女绝世容颜如嵌着一枚樱桃c两粒葡萄的奶酪一般,鲜丽夺目。那如瀑的长发,在风中散动,扇来令人心醉的馨香。北院大王不由一呆,怔怔在立在那儿,不知该如何举动了。绿裳少女簇着眉头,急急歪头躲向一边,向舱下旋身一转又轻飘飘地荡出了好远。 北院大王手执红面巾,不由看呆,心想:这建州的少女竟比吴越苏杭的少女还要好看,果然如天上的月亮一般美丽,如草原上飞奔的骏马一般让人心醉。他心神恍惚了起来,将那红方巾放在鼻头处,深深地一嗅,双眼一闭,陶醉地向天长吁了一口气。而后双眼迷离地向绿裳少女躲闪处望去,脸上现出猥琐的笑意。 北院大王意乱神迷地,提脚正要向绿裳少女处追去,没想到二郎被那绿裳少女的尖厉的叫声唤回,他手边正触到舱顶上插着的两个铜筒子,便握在手中。他见北院大王又将对绿裳少女不利,便挣扎着突然鱼跃而起,举着铜筒子向北院大王的腰身剌去。 北院大王不想二郎还能来袭,咫尺之间,他竟反应迅速,反手下劈,变爪为掌,重重地劈在二郎面门之上。二郎痛得喑哑地一叫,却仍奋力向前抢抱住北院大王的腰身。北院大王身形一时间便被拘住了。 北院大王冷笑一声,左手手肘下捶,重重地砸在二郎肩上,随后他右手向后一探抓住二郎的腰,左手抵住二郎的肩,一个猫身便将二郎甩出了老远,重重地摔在船前的甲板上。契丹人近身摔跤博克的本领,本来就是他们从小便练就的功夫,这一近身脱困更是使得得心应手。 那绿裳少女见二郎被狠狠地甩出,失声叫了起来。北院大王寻声望去,见那绿裳少女已远远地躲在了一方。 北院大王回头向下吆喝着那些契丹武士,指使着他们向绿裳少女围去。可是那少女的身法精妙,一时间无可奈何。北院大王焦躁地吆喝斥骂着,正要也向前围去,突然他心念一动,不再纵身去追。他转身见二郎尤自在船板上挣扎,便作势要纵身跃到二郎处。绿裳少女见他欲对二郎不利,便飞身跃到二郎身边,摸起地上的一柄弯刀,护住二郎,要与北院大王相博。北院大王近看那绿裳少女,貌美如花,肌肤胜雪,眉心微蹙,一付警剔小心的模样,更有一番撩人的姿态。她握住那沉重硕大的弯刀,已是不再施展轻功躲闪,反而自行现身立定,不由得心中大喜。他知晓她轻功了解,让她一动,自己就无法追上。于是他便立在那儿,不急着向前擒拿。反而用契丹语召呼着船上的契丹武士,让他们慢慢地从那绿裳少女的身后围上来。眼见着二郎与那少女被众契丹武士围定,那北院大王脸上便露出淫邪的笑容。他一挥手,正要众契丹武士围将上去。而他便居后,看清那绿裳少女向形后,好一举擒得。 这时,突有一人从船外高高跃起,手中不断向船上掷出暗器。众人不由一惊,举刀护身,却见那些暗器准头奇差,竟只向四面八方胡乱地掷去。众人放下警惕,松了一口气,定睛一看,那偷袭之人竟是那个被踢下船的船工。只听得他大叫道:“契丹狗,就死吧。”掷出十余枚暗器便翻身向后,又跃到水中去了。众人不由发懵,呆呆地看着,不知他所为何事。却猛地听得一串的巨响。 原来那暗器竟是“天雷火”。船工将它们掷向适才泼了油,放了火药的地方。那“天雷火”撞到船板便爆炸了起来,“哄”地点着了船板上的油,油便快速燃烧了起来,又引燃了放好了的火药。一时间火光冲天船体巨震,爆响连连,船身解体,木屑纷飞。 众人猝不及防,都慌了手脚。那些契丹武士更是怕会落水,而这船体被炸得歪歪斜斜,七零八落。众人都立身不稳,便都慌慌张张地要找个没炸响,没烧着的去处,一时间也顾不了别人了。 绿裳少女原是护着二郎的,却不意火光爆炸声一时发作,吓得六神无主,忙蹲身埋头,靠到二郎身边。二郎被这一烧一炸,手又被绿裳少女紧紧地攥住,反而激起了身上的豪情。他勉强地立起身来,伸手护住了绿裳少女,遮拦住那冲天的大火,与飞溅而来的碎屑与气焰。 他抹了一下脸,将那方巾胡乱地放入胸中。想着这生死关头也不必过多计较那什么男女大防了,便一把将那害怕得缩成一团的绿裳少女横抱了起来。那绿裳少女听得那连天的炸雷般的响声,早吓得花容失色,身上不由轻轻颤抖,将头深深埋入二郎胸口,双手不由和紧紧攥着二郎胸前的衣襟。 二郎抱着那绿裳少女,正欲回身去船舱中寻三郎c马自及鄂青等人,可那浇了油的船板,烧得十分猛烈,再加上那各处的爆响不止的火药,将船纷纷扬扬地一块块地分解开来。二郎立身也不稳,原本船在水中触礁已是夹在礁石中,撞破了船壁,水早已灌入船底。现船面又一一炸裂,船便迅速地四分五裂地没入水中去了。二郎身上有伤,又怀抱一人,面对翻动的船身与这燎天的火光c翻滚的烟气,也是着实无奈。便只好跃到船舱顶上,再寻办法。船舱顶上并没被浇上油c放上火药。二郎才站定,那北院大王也面目灰黑地跃了上来。立定身子后,突见到二郎二人,便嘿嘿一笑,抢身上前,伸手来擒。绿裳少女听得笑声,忙抬头一看,见到北院大王全脸乌黑,眼白与牙齿齐露着淫笑不止,不由尖叫了起来,将头死死钻入二郎的怀中。二郎心知不好,忙蹲身下沉,要纵身跃上桅杆。却突地又听得一声巨响,整个船内舱里储的火药亦被点燃c爆炸。 这船原是建州中的官船改装而成,船内便储着不少兵用的器具。原是为抵御江上的劫寇,不想却反而使自身遭殃。这一炸非同小可,船底的龙骨也断成碎块,整条船便被炸成无数小块,四散地向空中飞溅,然后又被水冲开。 二郎抱着绿裳少女,纵身跃在半空。不想船舱c桅杆纷纷塌陷断裂。那爆炸冲出的气浪,将他们二个人掀到空中,四下里便都没了个依托与着落,而那声巨响更是将绿裳少女震晕厥了过去,整个人沉沉地瘫在他的怀中。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16章 二郎一提气,却是体内空虚,又加上抱着一个人,无法变换身形,便随船坠了下去。还好落下时,江面上浮有一块不小的木片,二郎大喜忙将双脚踏上。不想那木片承不住二人的重量,二郎一睬便陷入水中去了。二郎内力已尽,轻功也无法施展,他一急,哑声闷哼了一声,双手上举,将绿裳少女高高托起。二郎口中却因用力过巨,吐了一口血来。二郎便直直地插入江水中,一时间水便没过了他的头顶。二郎慌乱中,吞下一口寒水,他整个人便冷静了下来,他双手还托举着绿裳少女,双脚却在江底中不断探查。 还好那木片沉下处,有一断船舷斜架在江底的礁石上,二郎身子整个儿陷入水中,脚下正好踩在那船舷上。二郎两脚在水中一探,便站了上去,然后顺着那船舷缓缓走出了水面。 二郎走出水面,人在船舷上立稳,忙将那绿裳少女紧紧地抱住。那绿裳少女脑后入水,头发已被浸湿。她整个人一凉,便醒了过来。她恍惚间感觉整个人横着缓缓地从水面上升起,而后又被紧紧地住,她歪头一看不由大窘。忙挣开二郎的怀抱,也要站立起来。二郎察觉忙放开了手,将她放在船舷边的一小块平整干净的船板上。二郎向江上吐了几口水,便忙站了起来,向四处察看了起来。 那绿裳少女挣脱了二郎的怀抱,不由羞红了脸,将身子转向一边。她一摸身子还是干的,她心中便知道适才是二郎勉力将她托出水面,不让她浸水。心中不由顿生感激之情。 她一时不好意思道谢,便歪头整理了下衣裳与湿漉漉的长发。四处的爆炸声已经停歇了,火还在江上四处烧着,他们四周便只有断碎的燃烧木头。其它人都不知去向了,而他们立足在一小段木条上,仿佛随时也会被湍急冰冷的江水带走。眼前除了这个刚认得的人,便什么也没有了。 看着看着,绿裳少女心中不由有些发慌,她偷偷地窥视了一眼背对着她,正向四周瞭望的二郎。只见他身高八尺,肌肤与面庞呈紫檀色,他身着了一袭缁衣,这衣服被水浸透,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上,使得他显得劲瘦硬朗,就如远处铁狮山上的那善见塔般高耸稳健。她看着他,觉得自己虽然四周烟火熊熊,江风浩荡,江水飞逝,自己只是立在这瑟瑟的江面上的一小段断舷上,可有了这个屹立如山的身影相伴,便不必担心与害怕什么了。 她的心神一动,发起了呆来。突见二郎转身对着自己,不由俏脸一红,也忙低头转身背着二郎向四周的江面望去。只见眼前一片狼藉。江面上横七竖八地散落着船上的木条c木片与木板,上面还大多着着火冒着烟。江上漂着几个锦衣武士和契丹武士的尸首,却不见二僮c马自c三郎与鄂青他们。江风猎猎,刮动着滚滚浓烟,遮住了她焦躁的双眼,又熏得她双眼流泪,咳嗽不止。 绿裳少女越看便越是焦急,她面对火光嘶哑地喊叫着,泪水已浸湿她白皙的脸庞。她要纵身跳入江中,去寻得二僮他们,却被二郎一手紧紧地拉住。二郎用手指了指她的身后,绿裳少女不解地回头一看,不由吓了一跳。在他们面前三四丈远处的一小块礁石上竟爬上了一个人。那人竟是北院大王。 北院大王在适才的爆炸中已是翻身落水。那北院大王本是北方人,不习水性。落江之后,便是手足无措,一身功夫施展不得,连喝了好几口冰冷的江水。这反让他沉下了江底。江底的水不那么湍急,他又喝下了冷水,这反让他冷静下来,不再胡乱挣扎。他闭了气,勉强睁开眼睛,细细思量着怎样应对。他终是老辣,冷静下来一思量,知道顺着水流,便会被冲到水深处。便一运功,双脚立定,双手爪地,攀着江底上的岩石,顺着一处岩石,向高亮处爬去。竟让他爬到一块礁石上,爬出了江底。 他一手攀着露出水面的礁石,忙探出头来。他抬头仰天,张嘴大口大口地吸着气。而后他挣扎着要爬上那块礁石,只觉得腹中胀痛,口鼻呛塞,便蜷曲地低头向江中不断呕着污物。只吐得翻肠倒胃,头痛欲裂。 不经意间他抬眼看到前方有两人,忙定睛一看,竟是二郎与绿裳少女。他顿时觉得心情舒畅,一切大好。他也不吐了,抹了下鼻子和嘴,又用肘子擦了下脸便涎着脸,淫笑盯视着绿裳少女,而后慢慢地爬上了那块礁石。 绿裳少女四下里一望,此处正处松溪的江心,溪水流于此处,却是平静非常,没了一点浪潮涌动了。她与二郎所立身之后,便是三江汇聚的望月潭。只见那潭水深碧,深不见底,宛如一块无暇的翠玉一般。眼前除了北院大王脚下的那一小块礁石外,已是一江平坦,再无阻碍了。绿裳少女暗暗吃惊,再看三人的四周近处,三人之间的其它物什都被水冲了去,也没有其它的木片,绳子什么可以凭借了。 绿裳少女看毕抬头,便见北院大王拭着嘴角,满脸淫邪地冲着她细看,她顿时皱起秀目,将头歪向一边。二郎心中暗暗焦急,他假装着也在转身向四处遥望,却是不动声色地暗暗用劲,以脚将脚下的木板一一踩松了去。 那北院大王被这寒冰的春水一浸,现起身立在这猎猎的江风之中,被吹得面白唇红,牙齿发颤。他忙运功抵寒。可终是吃水过多,在水中又翻腾浸泡许久,胸口有些犯恶。便伸手抚胸,低头呕吐,又吐出了好大几口水来。整个脸扭曲不已。 绿裳少女一见,正是良机,便要纵身跃去将他再踢到水中,却又被二郎伸手拦住。绿裳少女不解地看了看他,二郎用手隐在两人之间,用手比划了一番,又指了指脚下的木板,再指了指北院大王脚下的礁石,对她眨了眨眼点了点头。绿裳少女冰雪聪明,她双眸一亮竟明白了二郎的用意。 二郎不待北院大王立起身子,自己便也蹲身下去,喑哑地叫了几声,便趴倒在那断了的船舷上,双手垂入水中。一付负伤力竭的样子。绿裳少女一见便转身背对着北院大王,惊慌地蹲下身子,抚着二郎,大声惊叫了起来。二郎借两人的身形遮掩,伸手将那船舷支在礁石上的木条握在手里。 北院大王呕吐已止,气血稍定。他捋了捋贴在脸上的湿发,站起了身子,看到二郎趴在木条上,而那美貌少女正背对着他耸肩哭泣,心中不由大喜。正要纵身跃去,却一转念,又担心二郎使诈。便想飞出透骨钉来打二郎。可是二郎的要害部位全都被那绿裳少女掩住。北院大王再看看二郎他们立足的地方虽不大,却还有双脚大小的空余。再看看远近,心中不断地盘算着,再不济便飞身回礁石也不难。而那黑脸男子刚对自己与他一掌,已知他的斤两。绿裳少女虽轻功了得,现也无施展的地处了。此时正是擒拿这美貌少女的良机。至于如何到岸,且待先擒得美人后再说。思量着,不由心喜,便一踩礁石,纵身跃向两人。 北院大王正要落在绿裳少女身后时,却见要那块要落脚的木板突地掉落。北院大王却嘿嘿一笑,他早已经料到如此,一提气便双手探出,向绿裳少女抓去。却见二郎身下的木条突地也“咯咯”地断裂开来,二郎与绿裳少女两人便齐齐陷入水中。北院大王一手抓空,心中一惊,又见那两人迅速沉入水中,而自己处于空中没有立足借力之处。可这些他都已经预料到了,他冷笑一声,伸脚向还浮在水面上的绿裳少女的后背点去。 却不想,那绿裳少女被二郎一扯,迅速地沉入水中,而二郎却从水中浮起。只见二郎从水中伸出一段木头,向北院大王踩下的脚尖挑去。北院大王大喜,忙对着那木头用力一点,要借力返身跃回礁石。慌乱之间却没看到那段木头上竟套有一圈绳子。他伸脚点向木头上时,那段木头突地向上一晃,甩出了一段绳子,绳圈如圈马一般,竟一下子套在他的脚踝上了。那绳子的另一头,正紧紧地缠在二郎的手肘之上。待他借力要起身跃回时,已被那绳索紧紧扯住,身形反而被拉扯着向下,向江中坠入。而二郎顺着他的扯动,从水下浮了出来,并举掌向他打去。北院大王大吃一惊,左手忙回了一掌。不想二郎却是借他的掌力,向后倒去,手上还拉着他的脚,将他也扯了过去。北院大王忙举掌向江面击去,停住下坠的身形。同时,内力贯至脚尖,想以此震断绳索,不想那绳索浸水已久,十分坚韧,一时间用内力竟震它不断。 北院大王反应神速,他双脚立刻改势上踢,要踢开那套在脚踝上的绳子,却不想二郎顺着他的力量也从水中跃起。那二郎丢开木头,一把抱住了北院大王的双脚。北院大王踢出的双脚连连打在他的胸口上,却没把二郎踢开。二郎嘴角泌血,却狠狠地抱紧着北院大王的双脚。北院大王一挥掌,尽全力向二郎的头顶拍去。二郎一偏头,北院大王一掌掠过他的头,重重地打在他的肩上。二郎被打得眼冒金星,头昏眼花。他咬牙强撑着,向下一用力扯,两人脚下再无着力的地方,便齐齐跌落在水中。 北院大王落在水中,双脚又被拘,顿时惊慌失措,双手乱舞,连喝了几大口水。而二郎胸口连中数脚,又被击了一掌,已是双目紧闭昏死了过去。他双手却仍紧紧地抱着北院大王的双脚不放。北院大王不断地踢动着双脚,很快便被他挣松开二郎的手了。却不想挣松开后,江水一冲,北院大王更是失去了控制。绿裳少女已是游到两人周围了。她本想上前结果了北院大王的性命,却见他在水中胡乱挣扎,手抓脚蹬,劲道非常。一时间不好靠近,寻不到下手的时机。 绿裳少女回头看那二郎又昏死在水中,嘴角泌血,已渐渐下沉被水冲了下去,直向那望月潭的深处坠了去。绿裳少女心中一急,便只好舍了北院大王,追游了过去。那二郎似被什么东西扯动着一般,竟越沉越快。绿裳少女,双脚一摆,如一条水鱼一般,直追向下。只见四处的光线变得暗淡了许多,二人已经进入了江底之处。那绿裳少女隐隐见得江底处有一巨大圆坑,足足有能容下十余进房子般广大。那潭底漆黑无光,深邃难测,一眼看不见底处有些什么。却似乎有水流向下流去,直将二郎与她带入那巨大的坑洞之中。绿裳少女心知不好,她知晓自己遇到了涡漩,深恐要被这漩卷了进去,便永无天日了。她一着急,便挣扎着要调转着身体,可那水势如胶,将她紧紧团住,令她动弹不得。 此处离江面已远,她抬头上看,不见一些颜色;此时,已入水许久,绿裳少女水性颇佳,却也觉得很有些胸闷气紧,她努力挣扎,却是一无用处。她双眼有些模糊,神智亦有些不明了。仿佛间好似见到无数桅杆一样的长木直立在坑中,杆上还牵着绳索与布片。 突然有一极寒的水流冲她的身子流过,她全身一激灵,清醒了过来。而后又有一股极暖的水流,冲她流来,她全身又是一和。那两股水交缠,搅动,竟向上喷涌而起,她感觉自己被人托举着向上。而她的手也好似被谁拉扯着一般,直向上提着。她朦胧间不由抬头向上看,却正见到二郎正低头冲着她微微一笑,二郎,没错正是二郎。她不由心中一喜。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17章 绿裳少女抬头见得二郎正拖着自己向一片光亮处溯去,身形弯扭,虬劲有力,如一条昂首向上,矫健蜿蜒的黑龙一般,他头顶上的光亮越发地亮白了起来。绿裳少女顿时心中一舒,整个人便也清醒了过来。她全身好似也充满了劲力,不再胸闷泛恶。她全身一挺,亦如一尾青鱼一般,随着那条巨龙,欢快地向上直浮上去。 只一瞬间一般,两人便被那两股水流冲出了水面。两人深深地吸了口气,不禁紧紧地抱在了一处。那二郎原便已是重伤在身,适才求生之时,如有神明护体,神勇非常。现在浮出了水面,整个人便又昏厥了过去,整个人瘫软在绿裳少女的怀中。 绿裳少女只觉,手臂一沉,只觉二郎又不断向潭下沉去。她心知不好,忙四处一看,择了个近岸的去处,拖着二郎便向岸边游去。果然是江南的水性少女,她在水中尤如一条轻灵的锦鲤,轻轻摆动着手脚,便将二郎带到了岸边。饶是如此,到了岸边,两人却仍是累得都趴在岸边的泥地上。绿裳少女抬头一看,此处离那建州通仙门已不近了,可两人却已是精疲力竭,一时间都是气喘如牛,动弹不了了。 二郎趴在岸边的泥沙上,口中吐了好些水,休息了片刻,人也清醒了些。他无力地趴在地上,却恰好听到不远处脚步声凌乱地有一群人向这边奔来。他一惊,忙咬着牙翻身坐起,拍了拍身边那斜靠在沙地的礁石上,闭目养神的绿裳少女,用手指了指远处的草丛。绿裳少女微张妙目,见得二郎满面警惕,竟一下子便醒了过来。她低下头,心领神会地警觉地猫起了身子,向二郎所指之处望去。二郎又拍了拍她的肩膀,伸手向那草木繁茂处指去,绿裳少女一点头,两人便躬身塌背,勉力地跑向岸边的灌木丛中,小心地伏在木丛下方。 不一会儿,果然从那建州城城墙边,奔来一群黑领与红领的契丹武士,有近二十余人,个个手提着雪亮的弯刀,二郎大叫不好,心中暗急。那绿裳少女示意二郎用方巾将脸再次蒙上。两人便悄然地蒙好口鼻,趴在那儿静静地看着那些契丹武士。 那些武士在岸边急叫着,盯着那江面上着了火,四分五裂的船。却不知该如何是好。过了一小会儿,其中一个为首的契丹武士呵令众武士分上下两路去,话语间似乎是要他们去寻得些船或筏子渡河的东西。众契丹武士齐齐躬了一下身子便离开去了。那个为首的契丹武士左右看了盾,自己却也随着众武士隐身离开了。二郎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正要拉着绿裳少女离开,不想绿裳少女却仍伏身不动。反而还拉着他,让他趴下不动,并用手放在嘴边让他噤声。二郎迷惑地看着她,绿裳少女摆摆手,只是让他看着前方的地面。二郎不知所以,只见到前方的沙泥上一片狼藉,并无其它。他心中虽然纳闷,却仍顺从地伏定了下来。 果然,过了不久,那个为首的契丹武士突地从距他们不远处的石头后面走了出来。见岸边无人,便又小心地看了看地面,再举头向他们躲藏的方向望了望,举步小心地走了过来。二郎这才警觉,原来刚刚他们上岸后留下的趴痕足迹完全暴露了他们的行踪,那些契丹武士留下的足迹只是向前或是向左右散开着的,只有他们两人的足印是走向这丛灌木的。二郎定睛一看,那绿裳少女的足印竟只有三寸长左右,十分娇小玲珑,宛如是二僮的足印一般。与二郎那硕大的足印并在一处,倒像的一对父女在岸边行走了。 发觉了这一点,那眼前的一大一小的足印在众人纷乱的足迹中一下子显得非常显眼了起来。二郎那昏昏沉沉的脑袋,一下子清醒了过来,身上不由泌出汗来。他有些佩服地看了绿裳少女一眼,只见她双眼直视前方,全身一动也不动。便也小心地伏下身子,警惕地看着那个契丹武士。 只见那契丹武士提着雪亮的弯刀越走越近,那刀的刀柄饰着鹰的头像,鹰眼处嵌着黑色的宝石。正是黑鹰皇帐下的精英武士,只见他双眼如刀,脸颊削瘦,太阳穴处高高突起,步履轻健,身形如魅。看上去功夫上似比不上那北院大王,却比那些随从的契丹武士强劲了不少。 二郎见了后,心中不由暗暗叫苦。他在地上小心地摸出几个石块,攥在手心。准备乘他不备,先投出打他的穴道,扰乱他心神与身形,再伺机攻打。二郎稳了稳神,调了调息,发现刚聚得不多的气息已是有些泛散,真气四处散开,一时间很难拢在一处。他必须在一处僻静处好好调息才是。可眼下劲敌在前,由不得他过多思量,他只有放手一搏了。却发觉那绿裳少女紧紧地攥着他的左臂,不知是紧张还是提醒。 这时那沉下的船,竟又有一处猛地爆炸了起来。二郎欲趁那声突然的巨响,契丹武士一分神之际飞石打向他。左臂却被绿裳少女紧紧捏住。二郎不由一愣,而那契丹武士也是一愣。可他却并不回头,双目还是紧紧地盯望着这片灌木丛中,一动也不动。与此同时,却听得五六丈开外的歪脖子树上,突地“哗哗”轻响了几声。那契丹武士,头也不转,身形不动,只见他脚下一点,便如天上的苍鹰一般,一歪身便向那棵树上飞身扑去。 那绿裳少女这才松开二郎的手臂,原来刚刚绿裳少女趁那船上巨响之际,暗中投出几个石子,打向远处的树干。二郎识得那绿裳少女的用意后,心中不由更加佩服,便伏身不动,一任那绿裳少女带他行动了。 绿裳少女打出石子骗得那契丹武士之后,仍是伏身不动,待那契丹武士跃出四丈开外,才拉着二郎的手臂向另一方向,朝着不远处的建州府的城门处飞奔而去。契丹武士此时已纵到树下,却不见有什么身影,已知上当。却猛觉身后动静响起,便头也不回地双脚在树干上一点,人便如箭船倒飞回头,向两人直跃过去。 可此时,三人终是隔了七八丈远。二郎见绿裳少女经船上火药爆炸的惊吓,又北院大王缠斗,而后又在水浸泡了一番,她轻功虽好,可现在却已有些脱力不支了,落在自己身后。于是他便揽手将她负在背上,自己则勉力狂奔。那绿裳少女见情势危急,也便伏在二郎背上并向身后张望着。她见契丹武士已逐渐近身,便反手飞出手中石子,只打他的双脚,却不打他的身手。那武士冷笑一声,挥刀挡下飞来的石子,待石子落下时,用脚尖向那石子踢去,那石子便更疾速地反向打向二人。他飞奔的身形并未受阻,反而多了攻击二郎他们的手段。 绿裳少女忙飞石去阻,欲阻去那被契丹武士飞踢回来的飞石。不想那契丹武士在足下加了内力,那飞石未被绿裳少女阻下,只是失了准头,仍飞打到二郎的身上。 少女见他功夫不凡,飞石扰乱不了他前行,反而让二郎受其害,便不敢再投石去扰动他了。契丹武士见绿裳少女买了乖,不再向他掷石,又知她手中石子无多,便在奔走间踢起碎石,用脚或用刀,踢打c敲击着让它们飞击二人。 绿裳少女心中大急,忙掷石防御,可终是力道不足,且手中石子不多,二郎身上竟又被打中了好几块石子。二郎闷哼了几声,奔走的身形被打得跌跌撞撞,险象百出,可他却勉力支持。可他终是伤重之人,前行的速度便被渐渐拖慢了许多。那契丹武士便近身到四丈之内了。 那契丹武士看那二郎已慢下许多,可却也快跑到建州的城门下。他再估量下,二人间的距离也不远,便在猛一发力,在地上踢起并打出好些个石子。然后身形一长,奋力翻身向二人跃去。 那绿裳少女见到如此,心中大急。而二郎已是强弩之末,催促不得,便伸手从胸口摸出一块金牌,高高举起,一手拉下了那蒙脸的面巾,对着城上的门楼纵声大叫道:“唐御前侍卫南塘渔影翁大人的手牌在此,建州通仙门守卫者何人,快快来助我阻住这契丹贼人。” 其时,那通仙门城楼上早已站满守卫,城楼正中站着一武将。武将身边却站着一霓裳妇人,娇艳无比。众守卫张开弓弩直指着这飞奔而来的三人。可其中却也不少守卫不时撩眼看向那美艳的妇人。 城下三人,众人一时不知打斗双方是何人,只是城门紧掩,张弓守御,以防变数。且前面奔走的两人蒙着脸面,浑身淤泥,污秽不堪。众人更是将弓弩齐对着他们。突听得绿裳少女高声叫喊,又见她手中所举令牌,四四方方,金光灿灿,十分耀眼。其上有一只金色的鲤鱼跃起,吐着水花,水花涌漫,正好拱护着其上正中刻着的一个隶书“唐”字。而这“唐”字的左右及上方似乎还隐隐刻着其它图案。 适才在船上,渔影的内力虽也有所恢复,却苦于那上直太保正对他后心击打的一钹,伤了他的脏器,使他一时不能恢复。他昏迷间,听得舱外情势危急,见二郎飞身扑了出去,也想跃去助他。可一运功,便知晓自己已无力与那舱外的契丹高手对抗,更无力救护他人。他便挣扎着从怀中取出自己的贴身令牌,把它交予那绿裳少女。并告知她在不远处的建州通仙门城楼处,只须亮出这一令牌,便有一南唐高手会前来接应救护。渔影那时,便是要绿裳少女先弃船独自逃命的。 只因这绿裳少女重情重义,收下了他的令牌,却未曾听从他独自逃跑的话,反而出舱犯险,救助他人。这便也使得渔影一直以为那绿裳少女始终还在船上,却又无力救护,只能干自着急。 现她与二郎已快跑到建州通仙门,情势亦是危急无比,那绿裳少女危急之间突然猛地记起了此事。便从怀中掏出令牌,高举过顶,希求得那通仙门上确有个南唐高手,并能看到这令牌,从而前来救护她与二郎。 那城上的霓裳妇人“咃”地叫了一声,挥手一指。她身边的守将也见得分明了,忙令众兵士将弓弩指向他们身后的那位使弯刀的汉子。可此时城上众守卫却已不便放箭,只因那契丹武士已纵身跃在二郎与绿裳少女头顶上方。只见他一伸手便夺过绿裳少女手中的令牌,把它放在眼前一晃,便把它藏在怀中。同时另一只手挥出弯刀,向二人头上劈去。 这时,那契丹武士却听见身后破空而来的一股劲风,已将他团团围住,罩住了他周身的大穴。他不禁心中一愣,只觉得四周红光晃动,劲风四起,仿佛有个大口袋正向自己周身罩来。他忙反手挥刀向上,同时身子在空中一翻,一伸脚踩向二郎与绿裳少女。 当时,他与二人距离尚远,只是他在空中的力道已尽,招式已老,又有人从空中的身后偷袭,他一时之间也无法自如地变招应急,便只好伸脚踩向绿裳少女的头上,以借力变换身形,来躲开身后袭来的一招。 绿裳少女一歪头,那契丹武士的脚尖堪堪点到绿裳少女的肩背上,并未能用上力气。饶是如此,却已是将二人蹬倒在地。他亦是借得这一蹬,整个人在空中向后一个翻身,以跳出那罩向他周身的劲风。此时他将反手一挥,那弯刀随身向上劈削出去,以化解头顶上的那人的偷袭。 而此时只听得,那半空中一个女声高声叫道:“属下南塘月影救护来迟,望请姑娘恕罪。”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18章 那绿裳少女被契丹武士一脚蹬踩在肩背上,与二郎齐齐摔倒在地上。好在契丹武士只是在危急之时为了自救,借力变向,并未能用上全力。却也已经是把二郎踢得趴在地上动弹不得了。绿裳少女坐在地上,见得险情化解,听得果然有高手前来救护,不由神色一松,便转身向上叫道:“他夺去我手中那南塘渔影的令牌了,那什么南塘月影,你快将那渔影的令牌夺将回来。” “属下领命。”那半空中劲厉地应了一声。绿裳少女抬头一看,只见半空中,红绸如口巨大的漩涡,卷向那契丹武士的周身,在这红绸之上有一霓影翩然。那从城墙上飞身而下的,正是南塘月影。她听得绿裳少女答复声中似乎并无什么大碍,不由得松下了一口气。 “南塘四影”原是南唐皇上的贴身守卫,平日里不离南唐国主半步,且非南唐君主是无法调动的。今日竟然两影俱现建州,可见事关重大。而那南塘渔影此次受密令东来,便是为了接绿裳少女西去南唐的。而这南塘月影则只是受命要在陆上接应南塘渔影,对渔影所办之事,却浑不知晓。 这“南塘四影”只受命于南唐国主,四影相互牵扯,只向国主一人密报。所以常常并不知晓其它三影的所作所为。此次,月影领命接应渔影,二影合作,已是罕见的了。这也以至于适才险此因此延误,而坏了大事。 此时却听得建州通仙门城楼响起了一片叫好声。刚刚肃声张弓的守卫们已不再剑拔弩张,反而嘻嘻哈哈c歪歪斜斜地站着叫着。原来建州城此时虽已属南唐所有,可其中多数的守军则是刚战败降来的本地士卒与将领,对南塘月影大多不识。而那些南唐军队则多在剑浦,正防御那盘踞在福州的吴越,或是在建州属下各县,以扑灭那些闽国的余党。 适才那通仙门守将的身旁立有一霓裳妇人,众士卒已是新奇不已。又见那霓裳妇人纵身从五六丈高的城楼上跃下,霓影划空,如虹跨门楼,便都垂下兵刃弓箭,齐声哄然叫起好来。再看她只手挥着几丈长的红绫,那红绫如虹似水地在空中漫卷。她亦如立于云端的仙人在半空中临风舞动,衣袂鼓动,飘然伫立,煞是好看,更是都放下弓箭刀枪,鼓起掌,大声叫好了起来。那守在城门里的兵士,更是将城门洞开,潮水般涌出城门洞口,将打斗的二人远远围住。浑然忘记了之前被追打的二郎与绿裳少女,更不知那霓裳妇人便是南唐的绝顶高手“南塘月影”。 那契丹武士见一袭红绫如云霞般绕来,满目红光,不由大笑起来:“你们这些南人,总是用些奇怪的物什,这却有趣了。只是这红布条条能伤人么?” “契丹狗莫得意,待我缚住你后,削去了你的手脚,扒了你的筋骨,你便知晓我这“浣花绡”的厉害了。”说着,便一抖手腕,漫天的红绫如网似的向下罩去。 那契丹武士哼了一声叫到:“你们南人便是口上利害。这缠脚的破布,也拿来当兵器!我便是不用刀也能破了你。”于是他反而收起弯刀,将它藏于后背。同时右手立在胸口,猛地向前推出一掌,向漫天卷动的红绫的中心拍去。他那一掌并没有击中红绫,只是击在半空中。只听得“啪”地一声,空中爆出闷响,平白地卷起一股刚劲的罡风,迅猛地向红绫卷去。月影轻喝一声,红绫的中圈的绫带随着那股罡风向后飘动,可那红绫的梢头却如一蛇头一般抬起,随着那掌罡风摆动,不退后进,竟绕到契丹武士的后背,向他身后的神道穴点去。 契丹武士不敢怠慢,左手举起收于后背的弯刀,向上一抡,住红绫的梢头削去。那月影却将手腕一抖,那绫捎好似失了力,竟随弯刀削上的劲风而向上飘动着。弯刀便如同去削一飘离枝头的叶子般,无从用力了。 契丹武士与月影才交手两招,心知遇到了劲敌,便收起了怠慢之心,小心应付了起来。可是他那刚猛的刀法,遇到这柔韧以长的绫舞,却也是觉得处处受限受制,宛如在水中击打皮球一般,劲力无从使出,不禁有些急躁。 突地他将弯刀一立,怪叫一声,便双眼直视,竟无视那月影的红绫与招式,将一路“叠云追风刀法”中的风刀三十二式兀自使了开来。那刀锋将自己周身护得水泼不进,如同一风团将那红绫荡开,震乱。凌厉的刀芒从那绕在他周身的那团红绫中不断射出,并缓缓向月影卷去。月影似乎早有预料,一抖之间便收起了红绫,厉声叫道:“刚刚不是还在吹大法螺,说什么不用刀也能破去我这“浣花绡”么?现怎么做起了缩头乌龟了?待姑祖母我用剑挑破你的龟壳,斩下你的。” 说着便倒转过那绫柄,化用起剑招向那契丹武士刺去。那“浣花绡”一刚一柔,前端三丈红绫如绳似鞭,以柔克刚,远攻制敌;后端绫柄又是青铜制成,足有三尺长短,便能在近处点穴劈剌,化用剑招。 两人就此来来往往地缠斗着,甚是精彩好看。听得这边热闹,四下里也聚了不少看热闹的闲人来。一时间将这城门内外堵得水泄不通的。周围的士卒也乐得热闹,架着兵刃,在一旁高声呐喊欢叫。一时间,众人便把其它事儿全都给忘了。 月影本是在陆上接应渔影的。她在通仙门城楼上见那鹄首彩雀舟可在溪上燃烧爆炸,便忙用手令调动了几队人马前去打探打捞。渔影此次行动甚是神秘,他以兵船去载何人何物,她原是不知的。渔影只是同她定好于通仙门上照应,现情况不明,又未得到约定的信号,她便不敢造次,恐怕误了大事。再加上她对渔影的功夫很是放心,便守在城楼上等待,欲等到打探到消息的各队人等回来禀报后再做打算。不料先来城门下的竟是这三人。而前面奔走的两人竟还蒙着脸面,她便一时之间不知所以,更只好是按兵不动了。二郎为何被契丹武士追杀她更是不知。而这绿裳少女,她也是初识。因有要务在身,她便只是吩咐守卫,让众守卒在城楼上静观其变,并不过多干预,也是怕搅了正事。 直待绿裳少女高举令牌,她一见便在心中大叫了一声不好。这令牌四影各有一块,平日里都是贴身藏放,拿出示人都很少,更遑论把它予人了。月影已知渔影接人已生巨变,便忙飞身下城来营救二郎与绿裳少女二人。 可守城的建州旧部对渔影及月影的任务全然不知,而月影又苦于那契丹武士武艺高强,与他缠斗半日也不见分晓,无法顾全二郎与绿裳少女二人。一时间众士卒围观,拄着枪柄弓弩,拍着刀背,齐声呐喊为她助威,并不知那渔影是何许人,更不知这眼前的黑汉子与绿裳少女是何人,便也就无人理会二郎与绿裳少女了。 可这却正合绿裳少女的心意。此时,二郎已是脱力昏倒在通仙门城门之下,绿裳少女见无人理会,便费力地掺起二郎缓缓地步入人群,消失在建州城中那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了。待得月影与契丹武士大战百余回合而驱赶走他时,回头一看,猛地发现那绿裳少女与黑衣大汉已不见了踪影,不禁气恼万分,挥着红绫抽打着那些为她鼓掌呐喊的士卒,喝令他们快快去寻找二郎与绿裳少女两人。 可偌大的建州城中要找到两个无人识得的生面孔,谈何容易。更何况月影也只是乍见两人一面,再加上两人其时还蒙着脸面,众人对他们的容貌却也不大记得了。月影万分沮丧,便让那些的城楼上的守卫先跟着自己齐齐下河去寻找渔影去了。 二郎醒来时,已是夜半。却见自己穿着衣服,衣服外来缠有纱布,正躺在一张绵软的床上。那床芬芳四溢,十分温暖。他歪头一看,见那绿裳少女已梳洗一番正伏在屋正中的小案桌上的烛台下睡着了,蜡烛已烧到极短,烛心“哔哔啵啵”地轻声炸响,却也没惊扰到那绿裳少女的酣眠。二郎向四周看了一下,烛光摇曳,屋内昏暗,满室寂然。而春日刚至,夜寒刺骨,二郎心知是绿裳少女救得了自己,又让自己占去了她的床榻,她自己却疲劳难耐地趴桌而眠。二郎心中十分不忍,可苦于不能言语,便要挣扎着起来。可刚一动作,便觉得四体疼痛,头晕目眩,周身乏力,骸骨离散。再仔细一看,自己的身上插着长长短短的银针,不禁闷哑地哼了一声,又跌落在床上。 绿裳少女入眠甚浅,听得有些动静,便抬头望向二郎。见他颤抖着身体,忙起身走向他,轻抚他的胸口,又用手触了触他的额头,对他说道:“赵二哥,现已经无妨了,暂且不要动弹,先吃点东西,长些力气才好。”说完,就起身走出房门,不一会儿便又端来了一碗羹汤。 绿裳少女左手端碗,右手用调羹轻轻地搅动着碗里的羹汤。她刚步入室内,便有一股醉人的甜香在室中弥漫开来。二郎嗅到,顿时觉得饥饿难耐,腹中空洞。绿裳少女坐在床沿,用纤长白皙的手指捏着调羹,轻轻地搅动那碗里膏黄清润的汤膳,用嘴细细地吹着热气。然后用调羹勺起一勺,把它放在朱红的唇边轻轻地碰了碰,试试是否烫嘴。那馨香浓郁的羹汤在她温润的朱唇的吹拂下,香味直钻入二郎的鼻口,令二郎食指大动,腹鼓雷动。 绿裳少女莞尔一笑,将玉手轻轻递出,将那汤匙中如膏似玉的汤膳喂入二郎口中。那汤液甜却不腻,浓而不稠,顺着他的齿舌间滑下他的咽喉,二郎如若食得了甘旨肥浓,只觉得满口馨香,温润甘美。不由得又急急地张嘴索要,绿裳少女又是嫣然一笑,说道:“这莲华养元粥,可是我师姐在玉溪调配出的养生佳品,最为滋补了。你且慢慢受用,小心莫烫伤了嘴喉才好。”说着便又再勺来一勺送去。那粥甘滑稠糯,却又不粘牙黏嘴c浓糊甜腻。粥中有莲子,还有茎瓣c豆丸,却不须嚼动,放入嘴中一抿,便都化成了羹泥,顺着清美的汤汁流入了喉中。才几勺下喉,二郎便顿觉一股暖流直抵胃肠,注入丹田,一下子便觉得周身温热,丹田之炉又渐渐聚起火来了。 二郎狼吞虎咽地连吃下了八碗,方才觉得腹用有些足意。他这时突然发现绿裳少女喂食时,乌亮如漆的双眸直视着自己的唇齿,而她的嘴角也不由随着他的吞咽而翕动,便不好意思地“啊,啊”地叫了几声,扬了扬下巴,示意她也要去吃它一些。 绿裳少女娇羞地低头一笑说:“好,看来你也似吃得饱了,我这也去吃它一些。你且好好休息一番。”说着便起身走了,二郎望着她袅袅而去的背影,甚是感动。 二郎腹中充实,不禁又昏昏睡去。睡着睡着,也不知过了多少时日,他仿佛觉得自己又似沉入到了水中。他便奋力挣扎,要爬上船去,可那船已是全身起火,烟雾滚滚,将他熏得他口鼻热辣,烤得他全身发烫。他不由大叫一声,扬起双手,向后摔去。不由得猛地睁开了双眼,四处张望。却见自己浑身缠着纱布,身上还插着银针,正端坐在一桶热汤之中,满眼烟雾蒸腾,辛灼焦呛。他回头一望,只见那绿裳少女站在自己身后,正用手轻轻压着自己的不停抖动的双肩。 那绿裳少女双眼通红,脸上还有烟火的灰痕,双腮亦被烤得红通通的。她轻轻按住他的身子,低声说道:“无妨,无妨,我正同你用热汤焐疗,莫要担心,莫要害怕。”那声音很有些撕哑低落。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19章 适才二郎食饱之后,不久便在床榻中昏厥了过去,全身僵直,几无知觉。那绿裳少女便是急得落下泪来了。她急寻药书,慌乱之间,便照医书上所写的烫焐法,来对二郎进行疗治。见二郎醒了,不由一喜。可见他寤梦慌悸,失神无力,心中不由又是一紧。 二郎惊悸未定,轻轻地喘着粗气,胸口不断起伏着,额头上沁出许多热汗。听到言语,便也定了些神。他缓缓放下双手,这才看到自己的双手的皮肤下有一段一段的暗褐色的斑点。这些斑点连成一线,交错成网,正与自己的脉络相合。他把双手放入热汤之中,才觉察到那汤水之中浮浮沉沉着的全是各色药材。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身上缠满的纱布下面也放有药材。 二郎寻思着,或许是那绿裳少女只一人在此,碍于男女大防,不便将这些药材给二郎贴身用上,便隔着衣料,用纱布绑缠固定着了。那桶底下则咕噜噜地不断冒着气泡。而那绿裳少女此时正勺来一勺凉水,边用手试着水温,边往这桶里添了些水。原来这桶又架在一口巨锅之中,锅下正烧着雄雄热火。 绿裳少女见二郎还有些惊魂未定的模样,便放在了勺子,一边用手从桶中勺些药水来,泼向他的后背,一边说:“赵二哥,没事的,我正用药水为你疗伤。这热釜汤疗能张开你的经脉,让药力更能达到你的灶穴。”说话间,语气却仿佛低沉了许多,不似从前那般脆亮明快了,似乎心中有了些许心事。二郎的神情还恍惚难定,并未能理会到这些细小的变化。 过了一会儿,绿裳少女见二郎不再乱动弹了,便用手划了划水,再从缸里勺了勺凉水添了进去。又蹲身往釜底加了些柴火。二郎见那红红的火光映着她蓬起微乱的秀发,那几绺已挣松开了的秀发,在釜中柴火的热浪拂动下上下卷动,白皙的面庞在火光照映下更显得眸漆唇红c秀丽动人。不由一时看痴了。 绿裳少女抬起头来,双眼却仍是呆呆地盯着釜中的柴火,明眸虽美,却有些许失神的样子。她紧蹙着双眉,眉心似聚着浓郁的忧愁。她停了一停,似乎下了番决心,便抬眼向二郎看去,清了下在些干涩的嗓子,柔声说道:“赵二哥,有些话我得同你讲了,不然我心中便憋得烦闷。如你听后要责骂我,也须得好了些才责怪才好。我已经知道错了。”说完双眼一红,竟嘤嘤地哭了起来。二郎反而被唬了一跳,忙“啊c啊”地叫了起来,并不时地摇动着手和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绿裳少女低头哭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抬起含泪的眼,用手背拭了拭。二郎这才发现她满脸憔悴,现又桃花带雨,眼圈红肿,心中不禁怜意大生,口中不停地“啊c啊”直叫,向她摆着手,摇着头。绿裳少女见他的眉角低垂,一幅失神无力的模样,想着适才立于江中,那铁塔般威武刚劲的身躯,竟变成如此地绵软无力,不由得又低头小声地哭泣了起来。 又过了好一会儿,绿裳少女终于止住了些哭泣。仍旧低着头,还有些啜泣地说道:“我是向我师父学了些医术,却又没学精,只学到了些皮毛。之前我予你食用了“催花结实丸”恐怕对你的身子有亏,你可莫要生气啊。”二郎摆手,摇头也累了,便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说话了。 绿裳少女静了静心,又接着说:“我师父的那粒丹丸原是极好的恢复元气,提升功力的灵药。你与三太保比拼内心,脱力之后食用此丸,其实甚好。只须再有两个时辰,你便可大体化去这丹丸中的药力,消解在争斗中的损耗了。甚至更能提升你的功力,加深你的修为。可你在导引药性,经脉尽张的关头,又竭力与那契丹北院大王对掌搏斗,将聚得的真气耗尽。且那北院大王的掌力内劲远胜于你,你体内真元在拼斗中耗尽,原为导引药力而尽数张开的经络百穴,便让那北院大王的掌力畅然无阻地噬入你的十二正脉与奇经八脉之中。你看到的你手中那褐灰色斑纹便是你受损的脉络。还好那北院大王当时未曾用上全力,不然你当时便就毙命了。” 二郎听得,不由又举起双手细细查看。他发现那褐灰色的斑点确是在手背的少阴心经上,而那些斑点则多处于心经的穴位之处。再细看,又发现这些斑点之间隐隐地还有连有一条若有若无的细细的红线。 绿裳少女用桶柄指着他掌背的斑纹说:“这隐隐的红线便是当日导到你体内十二正脉与奇经八脉的结实丸的药性。这“催花结实丸”的药理甚是奇特。它第一重药力是先打开你的十二正脉与奇经八脉,令其尽数舒张;第二重药力便会随着你体内的真气,均匀地铺展到你体内的十二正脉与奇经八脉之中。你手中那些褐灰色斑纹之间的红线便是这“催花结实丸”的药性抵达到各个经络的留有的印记。可若食用此丸的伤者的经络中有壅塞瘀堵之处,便须有人用功力化去,或是以银针行药灸来疏通。 当日时间紧迫,这药丸给你食用得很有些仓促,我并未能仔细检查你的体内的经络。你食用后,我以真气助你导引药力时才隐约觉得你少阴心经与少阴肾经这两处经脉上有几处瘀塞。可我功力较浅,一时之间不能明确是否。如若当时我未犹豫不定,立即行银针来灸治便也就没什么妨碍了。这几处瘀塞,在你与那北院大王对掌之后,他的掌力贯入到这几处壅堵的经络,你这几处的伤势都连于你的脏器之中,我的功力一时无法抵达,与北院大王对掌后便十分明显地显现了出来。现我也不能断定那内伤是否有经由太阴脾经伤及你的心肾。” 那绿裳少女说到此处,声音已细如蚊鸣了。二郎一听到如此,不由将体内不多的真气缓缓地运行了一番。果然在少阴心经与少阴肾经处便阻塞不通。 绿裳少女则继续说到:“当日我若不匆忙地与你服用这“催花结实丸”,或是检查得更仔细些,你便不会受到这等伤害了。你一路火里c水里数次舍命救下了我,而我却将你害得如此地惨。我真怕你就此死去了。那我该如何是好啊。”说着不由双眼一红,又低下头嘤嘤地哭了起来。 二郎“啊,啊”地叫了几声,心想这也应怪自己当时过于性急,倒怪不得这绿裳少女了。可苦于自己团身在桶中,又不能言语,也不知该如何劝阻了。便只好看着她一人立在那儿静静地哭泣。过了一会儿,绿裳少女发现火势变小了,便蹲下身子,加了些柴火,然后接着说: “寻常人中了北院大王一掌后,便就昏死不动了。你却仍能起身护我从火船中跃下,实在是令我无法解释的了。昨日我以银针灸治你时,仍未能想通,今日再查看了你的脉相,才发现,当日北院大王内力贯入你的十二正脉与奇经八脉中,或许因你体内各脉中已都附有药力,各脉络又尽数舒张开来。那劲力便未能给你带来多大的损伤,他的掌力反而顺着这舒张的脉络导入到你的丹田之中,增补了你的内力。故而你在竭力对掌后反而觉得仍有余力。可你终是体虚无力,在水中被那北院大王一脚踢中,那一脚并无内力,你便承受不住,一时便昏厥了过去。” 听到此处,二郎不由也忆起当日竭尽聚得的内力与北院大王对掌时的情形。那日对掌之后,自己体内的确似乎又鼓荡起不少内力,自觉还可聚力一拼,可双手双脚已是酥软无力,无法支撑着自己直起身子,便倒趴在船舱上,不能动弹了。确如绿裳少女所言的那样。而后在船爆炸火起时,全凭着一股豪气与逃命的本能来支撑着。可后来在水中中了北院大王一脚,那一脚虽踢得不重,却似乎踢中了自己手臂处的经络穴位之处,引动了自己的伤势,一时之间让自己动弹不得。所幸那绿裳少女水性超绝,竟一力将昏死的自己拖上岸中。不然自己便早已是葬身鱼腹了。 绿裳少女则全未理会二郎的思索,还在继续说到:“可你的体格惊人。在岸上短暂休息片刻,为避那契丹武士的追杀,你竟还能负我竭力逃命。中途你多处穴位又中他飞石打中,这便更加深你肢骸的伤势,及经络上的壅堵了。如你经脉畅通,已导入各脉的药力便可在静养中,慢慢地用真气自行化为体用。可你经脉壅塞,又一再使力受伤,那些未及化开的药力在你已近虚空的体力,便无法及时导引c运转c消解c吸纳。这便如充沛汹涌的湖水,灌入皲裂c枯干c狭窄c堵塞的地表,非但不能润泽c吸附,反而会脱泥带石地冲去这地表上的土石草木了。” 二郎一听不由一愣,又用丹田炉火中聚得的仅有的一丝真气在周身行走一番,除了那两处经脉阻滞难通外,周身其它处只是觉得体乏脱力而已。而他周身浸泡在这药汤之中,体骸温热,舒泰。那药材霸道,气味上辛辣呛鼻,十分浓重,可身子浸泡其中,却好似有丝丝的真元从体表中渗入体中,身体的一块块肌肤都已渐渐有了刺麻之感,周身也已是不那么疲乏了,似乎并没有绿裳少女所说的那般严重。便又“啊c啊”地冲她叫着。可绿裳少女说到此处却已是又双手掩面,蹲身而下,忘情地哭了起来,如杜鹃轻啼,子规清啭。令人怜惜不已。 二郎听得心中十分焦急,便挣扎着用手拍打着桶壁。那麻木的脚渐渐地也有些活动了。便也动起脚来轻轻揣着桶壁。 绿裳少女渐渐听到了动静,抬起头来。二郎见她看向自己,忙用手比划着双眼,口中“啊啊”地叫着。那绿裳少女会意到二郎的意思,便忙收了泪,站起身来,用手拭了拭双眼。只见她双目朦胧,长睫沾泪,更显得楚楚动人了。 她走到桶前,对着二郎说:“好的,赵二哥,我不哭了便是了,我知道你不能说话,我又这般逼你想说话,真是万万不应该的。只是从小到大没人对我这般的好,可我却又害苦了你,心中不免难受。”说着声音不由又有些哽咽了。那二郎便又是使劲地拍打着桶壁。 绿裳少女便敛了敛神说:“好了,我不哭了,你也不要乱动,否则就更难痊愈了。你体格健壮,骨骸劲实,体质非凡。在这建州府中的黄华精舍中,药材齐全,器具完备,我多用些名贵的药材予你调养调养,或许也便就会好了。”说着又用划了划水,再勺一勺冷水添了进去。 二郎听了,便放了些心,刚刚一挣扎,费了些力,再加上那汤水热热地烘着,全身不禁又乏了,便用手抓扶着木桶的边缘,又沉沉地睡去了。 待到他醒来时,却发现自己竟被嵌在一块大石之中,只有头与手脚露出,如一只大乌龟一般被放在一堆炭火上烧烤着。 二郎被封在大石之中觉得灼热难耐,可又苦于无法动弹。绿裳少女见他醒来,便将一大碗药汤放在他头下,再折下一根苇草,掐下一段苇杆,把它放入到他的口中,让他能从碗中吮吸到药水。然后又起身摆放四桶凉水到他的手脚处,要把他的手脚都浸泡其中。 此时,二郎已被绿裳少女置于室外一空旷处的浅洼上放置的一个大石盒里,浅洼里生了些炭火,慢慢地烘着石盒。青烟冉冉,却因这浅洼地的四处都是数丈高的佳木丛林,烟火也便不会显于外了。此处环境清幽,无风无尘,更无人打扰,只有些鸟儿在林间鸣叫,的确适合养生治病了。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20章 绿裳少女见二郎,身子被囚拘着,手脚蠕动的蠢笨模样,十分滑稽可笑。到底是少女心性,便动了调弄之心。在她放下桶时,便用苇草去搔弄二郎的脚底。二郎功力未复,无法闭穴,被她搔弄得麻痒难当,不由四肢摆动,喉咙哑叫,真如一只被人捏住了龟壳,又在拼命挣扎的乌龟了。绿裳少女见到不由扑哧一声,掩嘴而笑了起来:“赵二哥,我不再痒你了,不再痒你了。你且好好导气才是。”说着丢了手中的苇草,去取其它的桶来。 此时她的确已是心情畅快。那二郎在她用烫水焐后,身体明显好转了些,脸色也呈现出红铜色来,而手上的红线与紫瘀处也变得有些淡了。只见她满脸笑容放下桶来,把二郎的四肢浸入水中。 她现将二郎身体中层层皮肉筋骨下的经络置于石盒中炙烧,以通其路,以开其脉,以畅其行。外又用手脚来浸渍与吸附药汁,一是与石盒中的热气互换,以至不使体温过高,二因手掌脚掌本身便是经络交错的密集地,以周身经络汇集之处来汲取药力,从末至中,以外达内,由浅及深。而口中又将温凉的药汤喝下,从口咽入胃肠中,将药力通过体内的脏器,达到深处的隐蔽难达的角隅。促使二郎周身经络不断地循环,流动,将药力运至各处,从而发挥药效。激活那些因之前过度消耗而竭涸的筋腱,骸骨与脏器。使其更新,汰旧。进而能迅速恢复。此法最耗医者的心力,对石盒的选用,对火候的控制,对药材的择取都十分讲究。此法对伤者最为见效,那一般外敷与内服很难见效的疗法,伤者体内的瘀血,内创,用上此法,便能很好地化解与疗治。 二郎体格超人,经这三天三法的疗治,他面庞已现出紫铜色,气息也渐渐深长,肌肤鼓弹,眼中有神。这也难怪那绿裳少女会如此高兴。她已是衣不解带,目不交睫地忙了三天两夜了。 那绿裳少女坐在石盒一侧的正中处,笑意盈盈地拨弄那石盒下的炭火起来。虽是心情欢快,可终是十分疲累了,她坐下静静地看着火势。可经那炭火一烤,便有些困倦,便不时地用手来揉搓双眼。 二郎也察觉到了,他见她眼窝深窈,秀发横额,衣裙皱乱,疲态尽显。心中不由生起了歉意与怜悯。便用手比划着,要这让她去睡。绿裳少女抬起头来,看到二郎在空比划的手势,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却用手理了理被风吹动得略显零乱的秀发,嫣然一笑说:“没事的,见你好了许多,我心情一畅,反而不困了。你好好的导气不必在意我了。今日这种疗法,我也是从师父的药典中看到的,配药上花了许多时间,还好似乎十分有效,两处经脉瘀塞之处都有好转。我也是初次使用此法,须得小心些才是,不能再出差错了。我还是看紧好这火候才是。”然后双手支颊,双眼又仔细地盯看向那石盒下的那团炭火。 二郎见她虽有些疲态,却神情舒畅,流盼生姿。双眸全然不似昨日那般的萎顿无神。那脸庞白皙,眉黛如画,鼻梁挺直,笑靥粲然,嵌在微乱的发丝与微黄的纤指之中。炭火的红光映照在她的脸孔上,更显得她的秀美与水灵了。微风拂过,她的发丝飘动,她如雪般的面庞便尤如皎皎明月缀于婆娑的枝叶之间。他看得有些出神发愣,突觉得浑身燥热,麻痒难当,猛地意识到自己失了态。便忙收了眼神,别过脸去,低下头狠狠地嘬了一口凉药汤,定了定神,抬头凝望着这室外的山水丛林去了。 他这才发现他处的地方虽云雾萦绕,山风浩荡,鸟啼虫鸣,佳木影翳。可一低头却能从树的枝叶间,草的密缝处看到不远处建州城里的闾闾万户。他心神一凛,顿觉心情畅快。在他眼中这山水人家才是最秀美与可亲的,仿佛她们有万千魅力,令他能时时陶醉,时时忘我,令他有驰骋千里,饱赏四海,怀抱四荒的冲动。 绿裳少女还是笑意盈盈地望着他,见他迷醉般看着远方,不由好奇:“你认得这地方么。”见他竟沉迷了一般,对自己的话全没了反应,便伸手摇了摇他的头,又问了一句。二郎回过神来,回头的看了看她,也摇了摇头。 绿裳少女抬头看向那些葱绿的林木说:“正所谓,“会心处不必在远”。我于这山水也很是喜爱。这黄华精舍,是我最爱来的地方了,它虽身处府治之所的建州城,却不近繁华,少有人来打扰。在这熙熙攘攘的闽中大郡之中有这么个闹中取静地地方,着实让人惊喜。更妙的是这儿药材丰富,可购求,可采撷,药具更是如此。在这山水秀美,树茂草肥之处,采籽,挖根,捉虫,捕兽很是悠游有趣。” 二郎听了觉得很投缘,便用手在泥上写着字问她。“你只学医?” 绿裳少女歪头看到了,点了点头:“我武功是不大学的,师父也不大教。其它的零零碎碎倒是学了不少。而这医术也只学个皮毛而已。如果我师父在这儿,你早就痊愈了,怎会被我这灰头土脸的折腾个半死。” 二郎一听,不由“啊啊”地叫了几声,很认真地望向她,并挥了挥手,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反而很是感激那绿裳少女。让她不要在意。那绿裳少女看到了,也向二郎点了点头。 二郎见她心情不错了,便又写到“轻功很好。” “我这轻功哪算好的呢,如果真好,就不必你来救我,那时我便把你从那火船上给带上岸了,也不会让你再被那什么北院大王给伤了。”绿裳少女说着,见二郎瞪大眼睛看着自己,似乎不大相信。 便又说:“只是你没见到我师父与师姊的轻功,那真是“凌水若游龙,凌木若翔雀,驭风轻如羽,驭空袅如烟。”我师父说我资质不行,脚太小,力不足,功夫一门就不必过多修习,于是便教我其它各门各类的东西了。” 二郎见她这么一说,猛想起在松溪河滩上那如童子般的脚印,便歪头向她的双脚望去。那绿裳少女本来也就是坐在他头前的山石上,说着话,拨着炭火,见二郎看来,便伸出双脚。 那双脚果然玲珑娇小,只三四寸长,趾尖细小,脚掌纤圆,如小笋初芽,袖珍可爱。绿裳少女见二郎看得痴了,不由脸一红,收了双脚,二郎这才恍过神来,歉然一笑。又低头嘬了一口冷汤,在地上写到:“为何有人要劫你?” 那绿裳少女一看,便有些恼愠了,蹙了蹙秀眉,用手托着香腮,拨弄着火炭一时不言语了。二郎见她恼怒便也就不再发问了。不想那绿裳少女却又开了口说:“前几日,那渔影来到万竹岭拜访我师父,说我的父亲是南唐司徒,说要接我去唐与他相见。我之前并未听师父说起,心中是又惊又喜,便看向师父,师父默声许久,然后叹了一口气说,终究还是找来了,那就下山去见见吧。便应了那渔影,要他带我下山。我听了心中大喜,可也觉得迷惑,之前关于我的身世师父都没同我说起过。拜别师父前,我也问了师父好几次,她都噤口不言。到了下山的前一晚,她才与我说了许多。这几日我也是思来想去,心中苦闷不已。” 说着她便不停手地搅弄着炭火,火一时旺了许多,二郎顿感炽灼,忙将手放入桶中,又低头嘬了一口凉药。这时一颗树籽从树上落了下来,正打在他头上,让他猝不及防,反而噎了一口,直呛得咳嗽。二郎想抬头看看,可脖颈却是被死死地卡在石缝中,抬不起头来,也看不到什么。想提醒绿裳少女火太旺有些灼人,却见她秀眉紧锁,低头沉思,便忙忍住了咳嗽,不敢有所打扰。 那绿裳少女仿佛进了梦境,浑没理会到这一些,呆呆地看着那火星飞溅c哔啪声乱响的炭火,只自顾自地说:“前几日,又见到一个同我长得一样的姊姊,心中的惊讶,更是无法说出了。近几日我知晓的这些事,多得让我装不下了。这三天忙得倒也清静了许多。可现在一静,又经你提起,便让我的头涨大了许多。我总寻思着找个人来讲讲话儿,却总也寻不到说话的人,把这些放在心里又憋得慌。” “对了,你是个哑子,又舍身救了我。我便讲予你听听也是应该的。”那绿裳少女,突然抬起头来说到,“那我就先同你说说我师父的奇事。” “我师父说,我爷爷原本为避乱世,带着我爹妈到落霞山上为一在山中修炼的仙子采药为生。有一日夜里,我爷爷与我爹爹上山采药回来,当日采药时还打得一山猪。两人很高兴,将山猪放在置于山坳的独脚车上,一齐推了回来。两人正走在落霞山山背密林处,却见到一汉子背着一个衣着锦丽的人,跌跌撞撞地也跑进这山林里来。那汉子浑身是血,却仍勉力支撑地向前跑着。待他见我爷爷与我爹爹时,叫了声“救我。”便一头栽倒在地,不省人事了。他背上的那个锦服男子原本便是昏迷了,早已人事不省了的。 爷爷是采药人,很有些救死扶伤的仁心。他正要上前施救,却听到山下很有些响动,一听人数还不少,再回头望去,有一条的火把沿山路向上。心知有人追来。便伸手摘下那汉子的鞋,用它抹了抹那汉子身上的血。然后把鞋交予我爹爹,并嘱咐了爹爹几句,两人便分开来行事了。 爹爹向下走,一路上擦去那汉子沿路上的踩下的脚痕。待他走到一岔路口,便套着这双鞋子往另一条通往峭壁的山路上跑。跑到峭壁上,在峭壁上留下一只鞋,将另一只鞋丢下山崖去了。他放好鞋子后,便从峭壁上拉着藤条向下攀爬,躲到峭壁下的凹洞里。 爹爹躲了一晚,才听到那搜山的人马渐渐散去,天亮了,爹爹连忙回原处找爷爷,可林间已空无一人。爹爹忙赶回家中,刚在家门外,便见家门口处横横竖竖地躺着几个尸首,爹爹心知不好,忙抢身进了屋子。却见床上躺着爷爷和我娘,爹爹一看忙扑上去,只见爷爷胸口中了一刀,面如白纸,已经是出的气多,入的气少了。而我娘身边放着还在襁褓的我,却已是气绝而亡了。爷爷迷糊之间见到爹爹,猛地整个人醒来,头支了起来,伸手抓住了爹爹的手,另一只手发颤地指着站在一旁,浑身都是木屑草皮的血衣汉子与锦服男子,双眼突突地直视着爹爹,嘴唇抖动着。正要说话之间,却“轰”地一下就脱了力,整个人直直地向后躺了下去,便死去了。 爹爹扑在爷爷身上嚎啕大哭。哭了许久。突地好似记起了什么,便猛地一起身,手中握住药锄,山爪,回身怒对立在一旁的两人。喝问他们说:“我爹爹和我娘子是怎么死的?”那血衣汉子刚也正陪着爹爹落着泪,见爹爹问起,便一抱拳躬身说道:“老英雄与尊夫人因我二人而死,我们的命都是老英雄与尊夫人给的了,你欲取回就尽管动手吧。”说完挺胸一立,直直靠向爹爹的锄与爪上去。爹爹被他这一迎,反倒一愣,身子与手不由向后一缩,退后了半步,手中的锄爪,不由松了下来,眼睛便又落下了泪。 那汉子一见,却也是松下了身子,低下头来,也举起手来,陪着爹爹落下了泪来。 “那我爹与我娘子是怎么死的?”我爹哭着问,那汉子收了泪说:“你走了不久,有一彪人马上找了上来。见你爹正在挖药,便上来询问,你爹便摇头说不知。这时,你爹已将我们俩人。”那汉子说着,便用手指了指坐在椅子上尤自还闭着眼睛,仿佛惊魂未定的锦服男子,又接着说,“藏到了林中一棵大樟树的树洞中了。”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21章 那棵樟树我爹也是知晓的,那落霞山上巨木荫蔽,奇草甚多,是我爹和我爷爷常去采药的去处。那棵大樟树枝叶繁茂,谁也不想它中间却空出了一个大洞。大樟树旁有堆乱石,须移开最下的两块便可进去,这树洞中还存了不少他们采来的药与石,遇雨时他们也会躲在其中。这密室非他父子俩是无人知晓的。我爹听了对那血衣汉子的话信了几分。不由丢下了锄爪,整个人一下子颓坐在床沿上,愣愣地出了神。 那汉子接着说。那些人见我爷爷背着一篓子的草药,而采药的工具又十分的齐整。便四下里探看了一下,在那山猪的肚子里还割了几刀。见确无他人,便又问我爷爷是否听到或见到有陌生人上山。我爷爷说仿佛听到山上,有人踩石摔跤的声响,在这片山林中却未曾见到什么陌生人。说着又用手指了指我爹爹去的方向, 那些人一听,互相看了一眼,转身便纷纷地走了。我爷爷继续装着采药。听得那伙人全都朝我爹爹去的方向走了。他待众人走光了,再无什么动静,才举步走向树洞中查看下我们两人的伤势。他正搬开那大樟树根下的两块石头,叫唤了一声。那汉子正待答应,却从树洞中听到我爷爷身后不远处的几棵树后面转出了五个人来。那汉子便又只好禁声倾听,静待其变了。他们那五人转出树干的后背处,其中一人桀桀地笑到:“你这老头,大爷我早就看出你有些问题了。你们看是吧。现在让我们候个正着,你待怎么说。”说着便提刀围了过来。 我爷爷却仍是说到:“好汉,我在寻药呢。此处的确没有其它人了。” “那你刚才对着那树根在叫唤谁?这大树中还有什么吗?” “只是我抓着并养在树洞中的几只可以入药的山兽。” “老汉,我且问你,那汉子身上中了我们的刀箭,是跑不远的。何况他的背上还负着一个人。还能跑到何处去?” “你说的那什么汉子,他们不熟悉山路,又是天黑路暗,或许他们跑向这山的另一边去了。你看这地上,便只有我一人的足印啊。”我爷爷仍是如此勉力遮掩。 那群人听得有些不耐烦了起来,“呔”地叫唤了一声,正要提刀上前去用强。却被那个发问的人拦住说:“你莫要急,待我问他个哑口无言才好。” 那人接着转身对我爷爷说:“你这糟老头,莫要再使诈了。以为用些障眼法便能瞒过我们么?那山中岔路上,那汉子的足痕行到那下方的路口后,便似换了个没伤了的人似的,脚下的血迹突然变得清晰了起来,可那血迹却不是鲜的血痕,反而是早先凝结的血块。而且那足印变得十分齐整,不再深浅不定,似乎伤势全复,足履稳健,不慌不忙了起来。再说那足印却好似又浅了些,难道背上负着的人,被他给扔了不成?你看我这“人踪灭”说的有没有道理啊?” 那叫什么“人踪灭”的,说着还得意地仰天大笑了起来,然后又说,“你适才诈说什么听到有人踩石摔跤的声响,分明是让人设些迷局让我等入套,看来你的帮手还有不少啊。全都与我叫出来吧。” 我爷爷一听便不再言语了。我们两人听了,便知不好,正要冲出去,却听得他们五人已经将大树紧紧围住了。 我爷爷站在乱石上,护住那树。便被一刀劈翻,被踢到了一旁。那些汉子围住树干,不知其中是什么,又加上夜里天黑,树林中更是看不清楚,他们便不敢冒然乱动。他们围了一些时候,便想着用火来熏烧。不想那血衣汉子在匆忙间吃了我爷爷喂着他的几种草药竟已经恢复了气力,早已在树中将洞挖通。带着那个昏死的锦服男子轻声爬了出来。那血衣汉子武功了得,竟没弄出声响来。又加上是在夜里的浓茂的树上,那些围捕的汉子都去拾拣柴火,竟都没有发现。他们熏烧了一阵,见浓烟在树的另一端不断得冒出,却不曾听得有人声喊叫,便觉不对。或许又对围困的两人似乎有所忌惮。便要举火焚烧这树木,却被那血衣汉子乘那呛人遮眼的浓烟,飞出的枝条一一打中了穴位。那汉子本已脱力,他只是借众人犹豫踌躇之际调息集力,待算计已有胜算时方才出手。可此时我爷爷已是失血过多昏了过去。 那汉子也懂些药理,便嚼了些草药,敷在我爷爷的胸前的伤口处。他亦知晓,那密林处不可久留,便一力将我爷爷与那锦衣男子放在那独轮车上,勉强按爷爷的指引,将两人带下山,来到我家中。我娘见到爷爷,便将他扶到屋内卧下。那汉子一路下来,也是筋疲力尽,便也将那还昏迷不醒的锦衣男子也扶入屋中。可不想那车辙印又引来了几个还在搜寻的贼人。我娘与那血衣汉子一并出门力敌,不意我娘也被他们给伤了性命。 那汉子到此处,便又落下泪来。说,我娘与我爷爷都是为救他们而丢去了性命,他不知该当如何去报答。 他说着,便回身摘下那锦衣男子腰上佩带的一块玉玦,双手跪捧与我爹爹,说,他们现在是逃命出来的,身上没带什么财物。他知道老英雄的命用银两是换不来的,但人死不能复生,这块玉玦只是表达他的一点心意。日后只要我爹拿着这块玦出示与他,他便会无论爹爹提出什么要求,都会为爹爹办成三件事。” “我爹听了不禁又嚎啕大哭起来,说:“我爹爹与我娘子都死了,我还有什么事要办呢,要的话,便是你将他们的命还与我吧。”。 那血衣汉子听了,不由得也陪着痛哭了起来,说如我爹怨他连累了我爷爷被杀,现在便尽可杀了他。只是他亦有大仇未报,不能轻言偿命,不然他今日就会将性命交与我爹爹。 那汉子又说,他姓彭无名无字,人称彭奴,而坐中的昏死不醒的锦衣男子,是他的东家。近日有贼人欲图他东家的财,设计害他东家全家人的性命。被他无意撞破,便拼死带着东家杀了出来,可东家的其它人大约便都死于那些贼人之手了。东家近日里受了巨大的惊吓,至今神志还未清醒。如我爹爹想手刃杀我爷爷的那帮人,便可随他一同下山前去,他也欲为因救他而死的我爷爷报仇。并一定会手刃那些杀死我爷爷的人。 我爹爹一听,立即收了泪,用双手扶起了彭奴,说愿意随他下山前去杀死那些仇人。这时门外响起一阵厉笑:“仇复堂,你在北方折腾够了,竟然找到我这儿来生事了么。”我姑姑说那笑声原在极远,可咻地那说话声音似乎一下便到了耳边。接着也不见我家的柴门有动,一黄裙仙子便忽地立在众人的面前了。仿佛是平地上冒出来的一般。众人都被吓了一跳。我爹爹一看,正是我爷爷替她采药的仙子。她原本就踪迹不定的,我爷爷平日里也极少见到她。为她采好了药,便放在她清修的花涧岩外的入口大山石上罢了。 只是有一日我爷爷,我爹爹带着我姑姑上山将采好的药交与她时,那仙子却忽地现身涧口的大石上。她端看了我姑姑几眼,突然张口说,我姑姑有些道根,问我爷爷是否愿意将她送到观里随着自己修习?我爷爷高兴得不得了,而我姑姑当时虽年幼,才到黄口之年,见了如仙子一般的她,自是万分地羡慕。就随了那仙子上山去了。我爹爹一见到仙子便就跪了下来,又大声哭了起来,说我爹爹死了,仙子,我爹爹被人害死了。那仙子看了我爷爷与我娘一眼,满脸悲切,躬身抱起我小声安抚着。一起身里已站在彭奴的面前。 那彭奴一见到仙子出现时,便就一脸恐慌。他也不言说什么,那不敢多看向仙子,只是早早一个深深的躬身,将一物高高举于头顶。待他察觉到仙子已站在他的面前时,便沉声说到:“云梦仙子息怒,彭奴无心搅扰了仙子清修,死罪死罪,此函是我家主人致仙子的亲笔书信,望仙子玉览。” 那仙子的掌心已悄然触及彭奴的额头发梢,听彭奴这样一说,便未发力。她反手接过书函,一抖那信便展开在眼前。那彭奴毕恭毕敬地躬身不动,心知自己已在生死之间转了一圈,全身冷汗涔涔下流。待仙子接过信后,他竟也敢小心地抬头窥视仙子的动静。那仙子见信后,神情阴晴不定。那彭奴心中更是莫名忐忑,揣揣难平,凶吉难定。那仙子看信良久,却始终沉吟不语。我姑姑说,她见到那彭奴衣裤都汗湿了。 突然她手一翻动,那信竟兀自燃烧了起来。彭奴更是大惊,忙伏身在地,颤声说道:“仙子已是世外高人,这俗尘之事原不该相扰,还望仙子顾及与我师父的旧情,能玉成此事。” 那仙子哼了一声,又看了看我爹爹。我爹爹一脸悲切地站在彭奴身后,为我爷爷的死愤愤不已。仙子哼了一声:“痴儿难诲。你须与我善待此子,并厚葬老奴,切莫再扰我清修。”说着用手指了指我爹爹,便就抱着我攸而不见了。 我姑姑说,当日她亦随着仙子下山,可仙子说怕扰了她的清修,乱了她的心性,坏了她的修习,便让她在两里外候着,不让她随着去见爷爷也爹爹。可她一看到她师父将还在熟睡的我抱来时,便知事情有变,流下了泪来。 仙子将我交予我姑姑。回头说了一句:“去告诉你家主人,‘华盛亦有凋零日,莫再劳动苦求春’。”我姑姑说她当日只觉得仙子的这几句话轻轻地说出,仿佛只在她耳边说起与她听的一般。现在她却知晓这几句话已远远传出,彭奴等人虽远远地立于屋内,听到这些话,便如仙子与他们当面说话一般。随即便听到彭奴远远地大声回应到:“彭奴紧遵云梦仙子教诲。仙旨铭记于心,不敢违忤。”那声音应当是很大声响亮的,可传到仙子这边却已是若有若无的了。 仙子说完,又回身对我姑姑说:“你尘缘已了,你将此子抚养成人,便是尽了孝悌了。天道中自有因果,你也莫再记挂着其它什么了。今后莫要再空自烦扰,尽可静心清修了。”我姑姑抱着我,不知如何是好,只是含着泪,看着仙子那张不食人间烟火的脸,也便只好使劲地点了点头。她偷偷地斜眼向我爷爷的房子望去,却见那儿已燃起了火来,不由心中吃了一惊,却碍着师父正在面前,便只好强忍着伤痛。 仙子看着姑姑的双眼,并未回头,只是叹了口气说:“果真是仇复堂的徒儿,这不留余地的手段,与他也如出一辙。看来这才平静不久的江南也要血雨腥风一番了。”说着又看了看强忍着伤痛的姑姑,抬头看着天空说,“煞星犯翼轸,残瓯再零零。哎,这都是天命,天命了,你也就莫要再挂念什么了。”说着,也未见她身子有些许动作,整个人便向前飞身而去了。仙子走后,姑姑双眼便流下泪来,她呆呆地看了看那远处突闪的烟火,喉头不由哽咽了起来。她低头看了看我,过了良久,她才一跺脚也随着她师父去了。 说到这儿绿裳少女停了下来说:“现在你知道谁是我师父了么?”二郎想了想,在地上写到“你姑姑”三个大字。绿裳少女见到便拍手笑叫了起来:“你真聪明。是啊,我竟然也是前些日子才知道我师父竟是我至亲,而之前只是隐隐觉得我师父与我有莫大的干系,竟不想是我亲姑姑。你还真聪明。”说着摸了摸二郎的头。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22章 二郎正写着:“你,鄂青。”却被摸了头。二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绿裳少女一看他地上写的字,便又皱起了眉头。 这时风起,又刮丢下一颗树籽,正打在二郎头上。二郎哑叫了一声,警觉地歪了歪头,可高处什么也看不到。也有一颗落在绿裳少女摸完二郎头还停在半空的手上,竟打得她生痛,哎呀地叫了起来。她也是觉察到有什么不对了,立即警惕地站起,抬头向上张望着。这时树上翻身落下一团霓影。只见那人着了一身霓衣长裙,在这古木林立c轻雾缭绕处若仙子一般翩然而下。二郎斜头认了半晌,吃了一惊,只纳闷眼前的女子怎么与绿裳少女长得如此相象,又似有些许不同,又是如此的眼熟。可就是唤不出她的名字来。 那人手提一包裹,身前斜挂着一蒲垫,一落地便伸手,去打了一下二郎的头说:“黑大个你倒好,丢下我就跑了,让我好找。” 二郎听得那人的声音,再看到那人身前折成包袱样了金翠色的蒲垫,这才恍然大悟,眼前的霓衣女子竟是鄂青。他一直以来都以为鄂青是个少年郎。不想她换得了女装的模样竟如此的俊俏。他张嘴呆卧在石盒中一动也不动了。 鄂青见她发愣的模样,十分滑稽,又十分可气。便又打了他一下说:“怎么我穿霓裙不好看么?你躲在这儿与这绿裳女子日日腻在一起,已经忘了我么?”二郎被打得醒了过来,又不能说些什么,便尴尬地笑笑。 绿裳少女一听鄂青如此说话,忙叫了声:“姊姊,莫要误会。” 鄂青一翻眼,说:“莫叫我姊,还不知谁大谁小呢?我且问你,那日在船上,谁让你与我换上女装的?” “海清c何晏二僮把你救进舱时,即知你是女儿身。便由我来救护你。我看你的衣物已经不甚干净,且有破损。便寻了些我的随身衣物,予你换上了。” 鄂青把手一挥,说:“好啦,换就换啦,只是现在行事不方便了许多。甚是可气。还好我寻得了一身锦裳,下山时我自换上,就万事顺泰了。”说着右手一抬,将手中的包裹挥了挥。 “姊姊怎生没与渔影c月影一道,又是如何寻到这儿来的?” 鄂青冷笑一声说:“哼,我便知道你不安什么好心。你见我后,不问我如何从那湍流的江心中逃脱的。却怎知我是与渔影c月影一道,只是询问着我怎么能突然现身?是怪我来打搅了你们两人的私会么?” “姊姊,你误会我了,你误会我了。”绿裳少女一听俏脸一红,急急地说到。 “我猜你着了我的衣裳,又卧在我的床上,与我长得如此相似。那渔影在火起的慌乱之时,许是把你当成我救了去了。我见你今日到此,衣裳已换成那日我与赵二哥在通仙门上遇到的南塘月影的衣衫,全身无恙地站在这里,便更确定是如此了。所以才不再询问。离那次船的炸毁,已过了数日,我与赵二哥虽是栖身在建州城中,可渔影月影两个高手没寻到这儿,你却寻得到,定有些过人的手段。我心中十分好奇,才开口询问你是如何找到这儿的。” 鄂青一听,心中十分吃惊。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着的霓裙,又抬头看了看眼前那端身站在面前,双眸灵动地望着自己的绿裳少女,心想,她但凭我这身衣裳就将几日中发生的事猜测得八九不离十了,确实有些厉害。 那鄂青落水后,被人救起。到了建州,见自己苦苦追寻,才在船上寻得的绿裳少女,与自己长得如此相似,或真与自己有莫大干系。便寻思着再寻她去了。鄂青寻到了这山上,竟看到只有那绿裳少女与二郎两人独处,且如此亲蜜。心里寻思着,这绿裳少女当时没救自己,反而救了才识得不久的二郎。心中便有些莫名地不高兴了。后一听,却是二郎舍身救了与自己长得近乎一样的绿裳少女。她的心中更是莫名地不高兴起来了。 她低头又见二郎看向绿裳少女的眼神中充满了敬服,好似还有些许爱怜。便十分生气了起来:“这点儿小机灵算得了什么?你这是要把玄子当王八烤了么,这般烤,早就焦酥干脆,可以下酒了啦。” “原来赵二哥单字名玄呀。”那绿裳少女没留意到她口气中的不善,却因听得她说出二郎的名字而高兴地叫了起来。 鄂青一愣,白了她一眼说:“我偏不同你讲。你这都要把人家烤来吃了,还不知道人家叫什么吗?” “姊姊,赵二哥伤了周身的经络,我正用石焙法来为他疗伤。并没要烤他来吃的。” “说了不要叫我姊姊了,便不要再叫了。我知晓你还学了些粗浅的医术,可这般治人能行么?玄子是伤了周身的经络吧。你只这般干烧硬烤定不是个办法!还好我带有我师父密制的‘舒经蜜液膏’。管保比你这什么石碑烤龟大法好用的得多了。” 说着便一抬脚,踢开那石盒。手中不知何时已抹了些许晶莹透亮的膏液,一伸手便向二郎周身大穴涂去。绿裳少女见她踢开石盒,惊叫一声,正要出手制止,却是见鄂青左手一划,已将缠在二郎身上的纱布,以及衣裳划裂扯开。毫无忌惮地用右手如蜻蜓点水般将手中的膏汁向他周身大穴点抹去。绿裳少女一见,顿时羞红了脸,慌叫了一声,遮面转过了身去。 鄂青抹好药膏后,竟又合上了石盒,拍拍双手对那绿裳少女说:“你这石碑法我也晓得,只是你那师父是如何教你的,只用石碑烤龟大法是不够的,还须配上我这神膏。”接着又蹲身下来,拍了拍二郎的头说,“玄子,没事了,只须再烘烘,管保你一会儿就好的。” 二郎被抹上药后,果然觉得各个穴位中如有虫蚁在轻轻噬啮。而后,便如有虫蚁于各经络中缓缓爬行,原是极缓极缓,经这石火的烘烤,那爬行的速度便加快了些。他便觉得周身奇痒,不由不停地扭动身体起来。而经鄂青将他周身穴位涂后,那各个穴位中上行,下行的药力,缓缓布于经络中。慢慢的各经络间便连成了一片。二郎顿时感到合身有如千蚁啮体,痒痛难当,不由哑然呻吟,以手爪地。那石盒被他扭动得在不停地晃动。 绿裳少女十分惊恐,见情况严重,便不再顾忌什么男女大防了。忙跑过去紧握二郎的手掌,而鄂青亦唬得面色泛白,却强作镇定地说:“无妨,无妨,玄子你且要忍住。这时正是药力被火力催动,你当感百骸酥痒,通体发酸,这正是‘舒经密液膏’的药力的功效所在,正梳理你的经骸,你熬过此劫,功力便可顿复,功力还会大增。” 那绿裳少女则紧握着二郎的手掌,双目焦急而又关切地直视着他,口中还不停地叫着:“赵二哥,赵二哥”。面带焦容,眼中溅泪。而二郎汗出如浆,浑身抽动,双眼紧闭,牙根直咬。鄂青一见也不由着急,叫道:“快与他补些水,快与他补些水,他喝的水不是空了么?你烤他什么的烤,快把他烤干了。” 绿裳少女一听恍然醒悟,忙拾起碗来,起身取些水来喂二郎喝下。鄂青则用脚去踢那石盒下的炭火。那炭火一踢反而更旺了。她一见吓了一跳,四下里寻找了起来。见二郎手脚处的桶,便慌手慌脚地拎起桶,往石盒上一浇。那桶里的药水本来就不多,只听得“滋”的一声,冒出了些白烟,便没了动静。 鄂青忙提着桶去打水,再往石盒上一浇。这次水冷且多,那石盒干热许久骤然遇冷,“嘎c嘎c嘎”地乱响了几声,便四下里裂了开来。鄂青抬脚踢开裂石,又用水向二郎身上浇去。二郎浑身被清水一激,竟不再剧烈抖动,却仍有小小地不停地抽搐。鄂青见了大喜,又提了些水来倒。那石盒凹处盛着水,洗去了些药膏,二郎周身一下舒泰了许多,人也昏迷了过去。 鄂青没想到那膏药效力这般霸道。其实是她生性鲁莽,未曾算计与验视二郎的身体伤势及疗治的情状,且她对这“舒经密液膏”的药性及用法一知半解,便胡乱用药。险些要了二郎的命。还好她之后的一通的胡闹,将这密液膏的药性洗去了一些,方才使得二郎的经脉没被噬穿。 绿裳少女与鄂青不明其中的关窍,只是见到二郎全身一僵,昏厥了过去,便都慌了手脚,不知该如何办才好。两人反而都呆呆地立在当场,不知所措了。 说来也巧,那绿裳少女一直使用青石来烘焙,已将那“催花结实丸”的药力催到发作之时,可二郎的经脉却仍未贯通。如再烘烤下去,二郎恐怕也便会被这壅滞在各脉络的药力给灼伤。鄂青涂药之时,恰恰在二郎疗治的紧要关头,正好将他未通的经脉尽数打通,从而使得那“催花结实丸”的药力得以顺着经脉融通全身百骸。似又有益于他的功力的提升。 可是时二郎已烘烤许久,皮肤中的毛孔悉数张开,周身百穴也已是舒张,而这“舒经密液膏”就是飞虫分沁之物汇集后提炼而成,本来便十分霸道。伤者只须于经络的某处先点上一点,后用真气导引,待药力散尽,再在第二个经络上点上一点。如此逐一展开,身体方能承受,不意鄂青将二郎的周身百穴都一齐点上,又加上火力助药力发作,二郎又是未痊的病体,抵御力本就弱小。这猛药乱下,顿时又是将他往死里拉。 两女医术都不精,手有灵药,却对其中的药理都不甚明了。在阴差阳错中,竟强行将二郎的内疾给理顺治愈了。二郎如同一条被两个不谙世事人童子从河中被捞得的鱼,在他们翻来覆去的调弄下,已是奄奄一息,最后总算是又将他放置于河中。此等奇遇对二郎而言,却不知是福是祸了。 鄂青呆了一阵,见二郎全身僵直地昏厥了过去,不禁丢下水桶,害怕得放声哭了起来。绿裳少女原是在用手端着碗给二郎喂着药汤的,见二郎全身僵直地昏厥,也惊呆得无法动弹了一阵。 她听到鄂青的哭声,反倒一下子冷静了下来。她不顾男女大防,倾力将二郎扶起。她一摸到二郎的身体,双手便收缩了回去。那二郎被这水一激,全身关节处都僵直弯曲,通体却火热得有些烫手,皮肤有些透明得发红,血管清晰可见,身上热气蒸腾,整个人倒确似只烤熟了刚出炉的乳猪。 绿裳少女,心中很是害怕。她咬牙勉力将二郎搬到背架床上,用背架床将他负起,走回精舍,并将他放于榻上。鄂青双手掩目,边哭着说:“玄子你可没吓我呀。”边随他们走了进去。二女见二郎没有动静,全身挺直僵在床上,都不知所措地呆坐在床沿边上,暗自流下泪来。 那绿裳少女还算镇定,她哭了一会,又摸了摸二郎的身子,觉得他的身子有些凉了下来。便抽出银针在二郎的后颈上的哑门穴中扎了数下。二郎呼地吐出了一口气,全身便绵软了下来,口中也突地呕出了两口瘀血。二女一惊,都收住的眼泪,小心地看着二郎。却听见二郎的呼吸已渐渐显得沉稳通畅,不再促急无序,身上也不再冒着热气,面色不再煞白,显出红彤的颜色来了,皮肤不再是透红发烫,已是恢复红润且结实的模样,整个人竟有恢复的迹象。二郎一歪头,翻了个身竟似过于劳累的人一般,发出了鼾声,沉沉地睡了下去。 那绿裳少女轻轻摇了摇他,却见没什么反应,便用被褥将他盖上。二女顿时放下心来,却一时没缓过神来,只是都静静地坐在床沿着看他了。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23章 两人坐了一会儿,不经意间对望了一眼,顿感尴尬,便都十分不好意思地低头互相避让了开来。绿裳少女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而鄂青却立起身来,伸了伸腰向前迈去,口中说道:“哎,嘿,我就说我师父的虫药举世无双。你看,玄子不是没事了吗。这臭玄子还敢吓你青爷,现在好睡了,等醒了看我不好好教训教训你。” 说着她就走向前去,探身用手去捏二郎的鼻子。二郎正酣然入睡,鼻子被捏后,呼吸受阻,便摇头挣扎,鼻子中发出古怪地声响。二女一听便都失声笑了起来。两人这一笑整个人也便就放松了下来。鄂青松了手笑着走了开来。 “赵二哥的名字真就叫一个玄字么?”绿裳少女看着她突然又问到。 鄂青背着她,听她这么一说发了一愣,奇怪地转头看着她说:“你不是问过了”。 可她转念一想,马上狡黠地一笑,一个旋身转了过来面对着绿裳少女说到:“那当然,他亲口告诉我的。” “什么?他不是”茗茵一听不由愣到,指着二郎问到。 鄂青马上会意到自己快口说漏了嘴,脸一红,忙歪头改口说到:“哦,不是,不是,是他写下来告诉我的。他说他天生长得黑,浓眉小眼的。他娘便给他取了个名字叫玄。你看,他面色是不是很黑,又老爱穿黑衣,乍一看上去像那铁塔一般。” 绿裳少女听了一脸失落,她听得了二郎的姓名,不由发着愣,口中喃喃地叫着:“赵玄,赵玄。”鄂青听她轻声柔和地叫唤着,便回身,冲着她重重地咳了几声。绿裳少女一惊,醒了过来,一抬头看到鄂青正盯着自己,便脸红地别向一边。嘴上却马上回应道:“见生人总得问个名字,以后便好称呼了。那姊姊你叫什么来着?” “我叫作青萼,在山中师父也没说我有姓氏。这次出山,我便将它倒着用,扮作一个书生,倒也十分合适。” “青萼姊姊好。我唤作茗茵。” 青萼仔细地看了看茗茵说:“好,好好,我仔细看了看你我,真的长得十分相像。我师父虽未说我有一个亲姊妹。可那日在船上,我负伤被你们救进舱中,我一见你,便觉得你便是我的姊妹了。你便称我为姊姊好了,我也确比你个头大了些,也显得沉稳老练了许多。你且说下,那些人迎你去做甚?” 听了这话,茗茵却有些奇怪地看着她说:“我正要同赵二哥讲的,你便来了。你且先说说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我早便就来了。之前我便在玄子领子里夹了根草,是这草上的相思螂儿带我来的。”说着举起了左手,左手中轻轻捏着一叶草。这是她那时时举起御敌的草垫子里的草片。这草摘下了许久竟还是青绿色的,而叶片上还爬着一只小小的绿虫,乌眼青须。不细看,便会觉得那只是一叶草罢了。原来她身上斜背的草垫子里竟然还能养着虫儿。 “我在树上,掷了你们好几颗果籽,你似根木头般毫无知觉。玄子倒是查觉到什么似的。可他却被那石棺拘着,看不到上方。他挣扎着要抬头,那爬来爬去的模样,真真是要笑死我了。” “那你为什么不早些现身来呢。” “我听你要说你师父的事,便想那就先听一下,听完了再现身也不迟。不然怕搅和了,你便不说你那什么都不同你说的师父的事了。” “休要说我师父的坏话。你师父不也没同你说么?且你现身的确是时候,果真是把什么都搅和了,赵二哥的性命都快给你搭上了。”茗茵听了青萼的话不由得有些恼怒,便生气地说到。 “少啰嗦,不是我师父的灵药,他这么烤着,便是烘成人干也好不了。我师父最恶你们这些用花花草草制成的药了,远不如几个灵虫的功效。”不想那青萼本就是个莽憨无忌的人。见茗茵言语间不善,便也就恶言相向了。 茗茵见她如此强辞夺理,蛮横无理,便静言不语,不再与她争辩了。 青萼见她停下不再言语,又气呼呼地白了她一眼说:“我有你这如此会怄气的姊妹也就罢了,竟还有个当你师父的姑姑。这真是让我一时间不知所以了。我在树上听得你说的这些,已是惊讶得无法动弹了。你且先说说南唐的那些人用船迎你去做甚?别总是说到其它的事上去了,老是要吊足我的胃口。” 茗茵说:“那南唐御前护卫渔影要接我去南唐。说是我父亲让他来带我回南唐相见。此前我也未曾听师父说起。可我师父点头称是,我便是信了。” “啊,那我问你,你父亲是何许人,姓何名甚?”青萼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了,忙问到。 “渔影说是南唐司徒周宗。” “那么你便是姓周了。那倒就怪了,我师父却说我父亲姓安,并非是什么高官显宦。”青萼一听心中不由一凉,重重地坐在椅子上,不再说话了。 “是么?”茗茵一听也吃了一惊说,“我师父倒说我有个亲姊妹的。我与你又长得如此相似。我一见你便就把你当作我的姊姊了。可听你这么一说,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哎,原本渔影也是要我师父同船一起来的。如果师父也来了,一切便都明了了。” 青萼一听倒有些急了,说:“可照二僮与你在船上所说,我与你们的轻功及剑法都十分相似,你的那个姑姑师父,与我师父或许还是师姊妹。我瞧了你们的功夫也觉得是如此。可这些事师父如何不告诉我呢?到底你师父是如何同你说的?你且好好说与我听听。” 茗茵听她这么一说,不由又看向她,眼前这人与自己如此相似,茗茵在船上看到她着锦衣,扮作少年时,便觉得此人与自己必有莫大的关系。可青萼的师父却说她的父亲姓安。这便让茗茵十分费解了,莫非她是安师伯的女儿?且不说安师伯终身未娶,如果是的话,那也不会与自己如此地相似呀! 茗茵想到这些,便仿佛坠于梦中一般。她愣了好一会儿,才悠悠地看了鄂青一眼,见她亦是满脸困惑,呆呆地望向自己。便轻轻叹了一口气说: “我听师父说,我爹爹在我爷爷去世时遇到的彭奴正是之后的南唐先主李昪。而那锦衣男子,是南吴三十六英雄之一的徐温徐臣相。那时那彭奴舍身救下了徐温。而后便随着徐温在为南吴效命。其人忠义能干,又对徐温有救命之情,便被徐温收为养子,改名为徐知浩。而我爹爹随着这徐知浩后,亦备受重用,被他视为心腹。爹爹鞍前马后地为先主效命,为南唐立国创下汗马功劳。在此期间,爹爹娶得了母亲。母亲怀有我之时,还是随爹爹东奔西走,四处奔波。在产下我之后便难产而死了。爹爹当时为先主力敌全雄,后虽使先主得位立国,却自知树敌无数,日常生活之中都是凶险非常的,要自保且十分艰难,还要护养尚在襁褓中的我更是无能为力了。于是他便将我送至师父处,也便是我姑姑处,由她来养育了。而后,我师父与爹爹遭到一次大难,两人便由此失去了联络。我师父带我隐于万竹岭,之后便不再向我提及我身世的事了。” 青萼一听,便神情黯然,垂着头说:“这般看来或许我真与你无多大干系了。我师父说,我是在一个夜里被人送上山来。送我上山的人当夜便又不知所踪,只留下我一人在这山上。而当时,我也才处于襁褓之中。而在此之前,师父只是说我是被她从山下拾来的孤儿。也不愿提及这过往的事情。” 茗茵一听,便又是一愣。突然,她好似忆起什么,便从项颈处抽出一块坠子,将它悬于手心,对青萼说:“我打小胸前便挂着这样一块瓷坠,背面阴刻着一个“周”字。所以渔影说我是南唐司徒周宗的女儿,我便很是相信了。” 那青萼见着那项坠便已是一步走了上前,将它捞在手中反复仔细地看着,却不说话,只是眼中越来越显出惊愕的神情。只见那瓷坠为玄色,呈一缸坛型,背面阴刻着一篆体的“周”字。 青萼缓缓地从胸口处掏出一块瓷坠,茗茵一见不由惊呆了。青萼手中的那块瓷坠同自己的如此相似。那瓷坠为朱色,也是一缸坛型,背面阴刻着一篆体的“周”字。可这个瓷坠的大小,质地都十分相似。一看便知是一对的饰物。 茗茵细看了一番却发现了些许不同,便“咦”的一声叫了出来,她把两个瓷坠都放在手心上,只见茗茵的那个坛口向上,而青萼的那个坛口却是向下的。两个瓷坠的串绳都是从坛身处串出。茗茵原以为青萼的瓷坠是可以翻转的,可一提起那瓷坠便是坛口向下了。青萼见了也很好奇,可是除此之外,两人琢磨了半天也没再发现其它的什么了。 “这么看来,你便也是姓周了?”茗茵眼睛越睁越大,说,“这一上一下,不正是上下贯通的一对儿么?你肯定便就是我的姊姊了。”说着便抬头看向那满脸迷惑的青萼。 “可为何师父却说我的父亲是安姓?却也没说我有个姊妹呢?”青萼呆呆地说着。 “或是你先我出生,而出生后又被你师父领走,领走你时,又没说清你的身世,你师父便误以为你是安姓了。而我后于你出生,我出生后你我又无音讯联络,你师父便不知道你还有个妹妹了?” 青萼一听,觉得很有道理,她呆呆地看了茗茵一眼,那茗茵确如同镜中的自己,又那么冰雪聪明,或许她猜的便是对的了。 看着那绕着自己不停地说着的茗茵,青萼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只是拿着那坠子呆呆地出了神来。 她心里想着,如果真如茗茵说的这样的话,那么她的爹娘便真是太过份了,舍了自己,十六年了也没再去寻得自己,而今又只是来接去眼前的茗茵,却没有一点找寻自己的意思。师父为什么说自己是被她拾来的呢?领走我后,为什么不去寻找我的爹娘呢?师父瞒了自己十六年,现在却又说自己有爹娘?师父平日简衣素食,却总是少言寡欢,日日都是心情沉郁。倒是听说她有个师姊了,可是只要一提起这位师伯她便是发怒喝止,却也不知为何如此。茗茵与二僮与自己武功相似,或者便是这位师伯的子弟吧。可是这师伯是个什么样的自己也是一无所知了。难道这位师伯便是茗茵的师父,也便是自己的姑姑了么? 青萼想着想着便有些恼了,有些烦了,她猛地收起坠子,一屁股坐在屋子中的小八仙桌边的小圆椅上,摆着手说:“你我也不必再猜测了,你那师父也真是有,什么都不说个明白。只让我们这般瞎猜,也没什么结果。还是哪天找各自的师父问个明白才是。”说着便往茗茵住的屋子中望了去。 茗茵一听,便不再说话了,也收起了那玉坠,只是还在低头沉思着些什么。 青萼见这间小屋,不大只有十几个见方,却十分精致。她起身四下里看了看,她刚坐下的桌椅竟是花梨木制成的。衣柜短橱是用檀木制成。窗柱c门棂c梁柱,用的都是楠木。而这些名木上刻着细细的暗纹,只刷了道清漆,显得淡雅平素。再看那桌上的杯碗盏盆等用具,全是黑底白线的兔毫釉面的建窑名品。乍看上一眼就如农舍用具毫不起眼,甚至让人觉得寒酸。其实件件都价值连城。青萼边看边“嗤嗤”地冷笑着。 青萼转过头,再看呆呆地出了神的茗茵,她衣着建锦,青绿欲滴,虽这几日奔波辛苦,目不交睫,衣物也未细心打理,却也未见褶皱,污损,反而仍然是簇新的模样。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24章 茗茵淡妆寡饰,素净可人,可头上仅着的发钗,是块无瑕的翠玉,通体刻着祥云的图案。钗头处嵌有一丸指头大小的明珠。整个玉钗纹饰简素,古朴,却是唤为“团云浣月钗”的宝贝。那指头大的明珠嵌入其中,竟是能随着人的走动而不停转动却是不会滚出与掉落的。玉碧珠白缀在她乌亮浓密的秀发当中,恰有“云飞星共流,风扬月兼至”中描述的那般的神采。 眼前这个与自己如此相似的人儿,似乎一切都很安顺,找到了姊妹也见得特别地喜悦欢快。父亲找到了她,她也安之若素。发现了师父便是姑姑,她好像也理所当然的样子。好像一切都那么自然天成的样子。她怎么能这样呢?看看这周围的一切,看看她的衣着与配饰,她很知足,或是因为她从未缺少吧。而我呢,好似天地间的一弃儿,即便是找到了或许也得不到吧? 青萼自偷听得自己的身世之时,便兴奋异常,原以为自己是孤儿,多次询问师父,师父总说是山下岩门前抱来的,前几日中,不经意间听得自己还有爹娘在这世上。而今日更不意自己的姊妹与姑姑也还在世上。她突然觉得自己活得有了许多的希望与牵绊,不再是那种对什么都无所顾忌,也都无须思量的人儿了。 同时她又思量着自己为何会被这些至亲人们抛弃与遗忘了这么久呢?她很想找到师父来问问,找到自己的亲人们来问问,到底过去的时日里发生了什么?究竟是为了什么将自己这般地遗弃而不顾了呢? 她心里寻思着,竟有了一些恨与怨无由地滋生起来。现在眼前的这个妹妹,竟受得如此的这般的宠爱与呵护,在这精舍当中,如此端庄秀丽。而自己终日于山林中奔走,素食清汤,粗衣短褐,蓬头素面,直似个无人要的野种似的。眼前的妹妹娇小玲珑,肤白脂滑,音柔声腻。住在这闹中取静,养尊处优,清雅却又精美的地方。衣着,器皿,用度,饮食等等等等都精致华美。就连刚刚才识得的玄子,似乎也对她更加怜爱了。她想不明白这一切,她很想也得到这一切。明明两人长得相似,血脉相同,为什么是她遭到这一切呢。看着眼前的姊妹,她之前见到时还有些自惭形秽,而现在她却是想得到她失去的应得的一切了。 青萼原本生性粗枝大叶,不事小节的。今日大抵知晓了身世之后,竟一下变得敏感细腻了起来,那种种物什如针般扎入双目,刺入心中,令她呼吸不畅,胸燥气短,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发出很大的声响。 一直在低头思索着什么的周茗茵被唬得一跳,忙抬头看向她。只见那青萼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兀自大笑起来:“这样看来,便是我师父骗了我的,她或是与你师父有隙,便夺了我去泄愤。夺去了也就罢了,却又不好好调教,任我在山野中玩耍,一身本领只传予师姊繁荫了。而爹娘也是不要我了的,今日也只是来找你并接你去了。见我没了,也不去寻我。那我是谁呢,你们生我在这世上是为了什么呢?我来到这世间难道就是被欺骗与抛弃么?” 茗茵一听大惊,不想自己的胡乱猜测竟会让青萼产生这般的联想。她忙走过去,伸手握住青萼的双肩说:“姊姊,姊姊,莫在胡乱猜测了。那些都是我一时的臆测罢了。一切便是要听你我师父的解释才是。” 青萼冷冷一笑说:“你一习武之人,不是在那什么万竹岭上隐居么?怎么会在这州府之中有如此清雅的香闺别墅?” “这是我师父建的,她说是为了好调药制药。我们原是在万竹岭中,可后来,师父不大教习我武艺,便更多让我来这精舍了。这精舍虽处州府人境,不知为何竟无人知晓,也无人来扰。在此处要采药,购药都十分方便的。” “果然是个无人知晓的好地处,连渔影也寻不着。可药房也不用如此名贵木材与这些精致的器皿吧?” “我师父确是对起居c器用十分讲究。我这小黄华精舍的物什已算不上什么了,前头的大黄华山上亦建了一间精舍,摆设更为繁复精致。只是师父与师姊不常来,便也就一直闲置在那儿。这小黄华精舍,我亦是不常来的。” “一练武之人倒十分知道享受,这倒不大常见了。” “师父说,师祖才是活得最精致,最清雅的人了。师父建造的这些东西,在师祖眼中都是她老人家看不上眼的。我体子弱,脚又小,师父也便不大教我武艺。我师父让我来这儿,便是要我学些琴棋书画舞之类的东西。在这州府之地,要请一些高士与圣手来教授也方便了些的。” “果然如此,那你知你爹爹为何要接你去?” “渔影说是去南唐与爹爹相聚的。” 青萼冷笑一声,从怀中抽出一卷红绸绢布,扔向茗茵。茗茵不知所措地接了过来,展开一看,不由呆了。这是一道圣旨,是南唐皇帝李璟颁下的圣旨。 圣旨上写着“着御前侍卫统领翁渔浦前往闽建州带周司徒宗之女周娥皇入宫。钦此。” 茗茵一见却是一脸迷糊说:“我名为茗茵,并非什么娥皇。且翁渔影说是父亲要见我的,并未讲要我入宫。” “这名字大抵是可以更改的,你莫再与我惺惺作态,事情原委我都向老渔翁问了个明白了。原本我也困惑,今现身一见,却皆如我所料。”青萼一把抢过圣旨,抓在手中使劲地抖了抖说,“你爹爹与你师父也并不需你学什么武功的,便是要你去做什么宫妃皇妇的。你们知晓了有我这么个姊妹女儿了,也都是不管我死活的。而你们个个却都是锦衣玉食,快活逍遥的。”说着说着竟有些哽咽了起来。 茗茵大吃一惊,忙走上前去说:“姊姊,姊姊,你莫要这般平白地揣测。你且先说说,这圣旨你是从何而来的?” “这便是从渔影怀中掉落下来,被我拾得的,还能有假。”青萼拭了拭眼睛,把头歪向一边大声说到。 原来当日在船上爆炸坠水之前,那渔翁嗅得“醉蹀露”,又在舱中调查息许久,已复得了些元气。待船上炸药响起,渔影便被从太师椅上惊起。他睁一看烟火冲天,一扫舱内发现无人,心中不由大惊,便拼死冲出舱外查看。而舱外的船更是被炸得七零八落不成样子。浓烟滚滚,只见得一些横竖c血肉模糊的尸首。他正万分焦急。他正要冒死进入烟火中去搜寻时,却仿佛听得船舱内有人说话的声音,不由大喜。便又返身进入船舱中,却见到卧在内舱床上的已着女装的青萼被爆炸声吓得跌跌撞撞地跑出舱屋。 渔影进舱屋时,却见一人撅着屁股,嘴里“嘤嘤嗡嗡”地不知在叫嚷些什么,又似乎要扑上去的模样。而在他面前的那个女子,却正是茗茵的模样。渔影情急之下一时也分辨不清,便把她当作是茗茵拼死护着。他一脚踢飞那俯身向前的人,一步向前护住已吓得花容失色的青萼。他见船上四处着火,又已寻得最为要紧的人了,心上一宽,便不再顾及其他。一手提着青萼便从船舱的窗口中纵身跃下。 那渔翁水性极好,在船解体之时,便负着青萼从水中,很快便游到了岸边。不想才到岸边却遇到正在搜救的一众契丹武士。 渔影小心地放下青萼,只身与那一众契丹武士周旋。可终是元气未复,自己左挡右支,败相尽显。青萼与茗茵长得十分相似,只是性情上大不相同。渔翁也是初见,在那烟火障目时,并不能分得太清。且他心知迎的这位便是日后宫中的妃嫔。此次任务又是周司徒亲自交待的,千叮万嘱了的。朝内上下便只有他一人知道。更不能有任何闪失。于是他便是在奄奄一息时,仍顽力支撑。在他立在青萼身前,拼死护卫着她。胸口后背中了好几刀,衣服破碎,血流满身,仍举杆相拼。他身上藏着的圣旨亦被划破,且掉落至青萼脚下,他亦没有觉察。青萼见那掉在脚边的红绸十分别致精美,知道是件宝贝,便拾起将它藏在身上了。 正危急时,恰逢月影击退了契丹武士,带一彪人马前来寻他。见他已是神情迷糊仍顽力支撑,忙上前击退了那些契丹武士,再吆喝着手下众人,将二人护送入城。 到了城中,月影并不知青萼的底细,见渔影拼死相护,知道此人非同小可。便对她十分礼遇,不敢有丝毫的为难与询问。青萼换上干净的衣装,便打开那红绸看。见是圣旨,大感有趣,便偷偷地去询问正疗伤的渔影。渔影心知眼前的女子将来非同小可,手中又握得他的圣旨,心怀畏惧,便如实向她说清了原委。 原来唐皇子李煜长相奇特,眼生双瞳与古时圣君舜的异相相同。皇上李璟十分高兴,以为是吉兆。虽然李煜排行第六,却仍属意让他嗣位。周宗明白皇上的心意,便自荐说家有女儿,名为娥皇,年方二八,容貌秀美,才艺冠绝,聪慧贤良,名即为娥皇,并承上女儿的画像。李璟一看,果然是人间至美,又名为娥皇,与上古圣君逸事相匹,自是高兴异常,当即着令周宗带二影入闽,速速将女儿迎来以成佳话。 青萼当时并不明白自己的身份,只是见得有趣,便强行留下圣旨。那渔影已是四体僵直,卧床难起,且知她的身份,便不敢为难,就由她留有圣旨了。青萼在建州中呆了两日,便觉得烦闷。忆起那与自己长得很像的这圣旨上提到的周娥皇,心中觉得有趣,便寻机逃了出来,去寻找她去了。 青萼得到这圣旨后,来时并没胡乱地想些什么,只是想找到与自己长得相似的茗茵问个明白。可是见到茗茵,听得她的猜测后,便胡思乱想了起来。想着众人都抛弃了她,遗忘了她。只是尊宠着茗茵,让她一人得到了世上最好的一切而仍嫌不足。可这一切或许都是一个猜测,可是她们俩怎么会这般想像呢?又都有一个从婴孩时就戴着的饰坠呢? 青萼举着那团已被她团成一团的红绸,双眼盯着焦急不安的茗茵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茗茵不知其中的原委,而那青萼却是一人兀自在那儿生着闷气,气鼓鼓地看着她,并不明白地说出其中的原由。两人便就僵持在那儿,都不再说话了。 茗茵见她脸上阴晴不定,眼圈发红,目光飘忽,又不说话,只是发着楞儿,不知她在想着什么,自己也不知该如何去劝说她,却也怕越劝她越往坏处去想。她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她左右为难了一会儿,便一转过身进里屋去照看二郎去了。 待她走进屋里,屋外突然轻轻地响起了一声叫唤:“师妹。”青萼一惊,抬起头来看向门外。门外却没有动静,可她却知是师姊来了,随即又是一喜,起身迎了出去,一推门,门外已是月华初上,清寒渐生了。门前月光下立着一青裳女子,正是她的师姊繁荫。 “师姊,你来找我了。”繁荫面若凝霜,月光映着脸庞又被青裳一衬,若一株幽兰:“你不同师父说一声,便走了,师父可是发怒了。”青萼伸了下舌头,她快步走了上去,伸手去拉她:“师姊,你且来坐坐,我有好事要同你说呢。”见到师姊,青萼又现出天真浪漫的神情与心性了。她知这师姊不事言语,却外冷内热,对她最是喜爱了。 繁荫任由青萼抓住她的手摇着,却是静静地说:“此处真好,你且先随我回去。”青萼正有一大堆事问她。可又刚遇到茗茵,怕走了便难以再见了。便忙说:“师姊,我找着妹妹啦。”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25章 繁荫一惊:“什么,亲姊妹么?” “对,亲姊妹,就在这屋里呢,长得同我一模一样,那日你与师父在客栈里的密语,我都听得了。” 繁荫脸色一变:“什么密语,只是师父的一些猜测罢了。师父也是近日才听得这些消息,便与你下山求得个验证罢了。” “那师父与你怎说我是孤儿,被父亲弃于岩门下。” 繁荫不忍见青萼恼怒又有些冲动的脸面,她愣了一下,便将脸别向一边,举步轻轻地踱了出去说:“那日我与师父都知你在门外了,而后便不见了。依你冲撞蛮憨的性子,多是听得了师父说的话便跑了。” “那又如何。”“当日我待追去,却被师父止住,师父说造化随人,你已被造化捉弄多年,今日被你听得,也便是个造化,之后是恨,是爱,是恩,是仇便由造化而定了。”说着轻轻地叹了口气。 青萼一听不由心中一动,问道:“那你还来寻我作甚。”“师父说已快寻得一人,若寻得便可化去她心中盘恒多年的疑窦,亦可解出你的身世了。” “已快寻得即便是还没寻得了。我在这儿已寻得妹妹了,再等到我的爹爹,一问便知晓一切了,不必再同你走了。” 繁荫轻轻抬着头,望着在云影中轻绕的月子,淡淡的说:“你便如此不顾师恩了么?” “师父将我置于山中十六年也不去寻找,难道她。” “莫再说了。”繁荫突转过身来,玉臂一挥轻喝道。 青萼被她一喝也吓了一跳,便住了嘴,一时间天地间安静下来,只有春虫在微弱地鸣叫,春月透过乱云,沏下如江水般刺肤的凉意,正漫在她们的周围。茗茵也已踱到门边看着两人。 沉默了好一会儿,繁荫看着立在门边的茗茵愣了一下。思忖着,这两人确如一模子里刻出来的,这是怎么一回事呢?师父或者是想错了?或者还有其它的隐情。可也得先同这个蛮撞任性的师妹说清一些才好。不然由此让她与师父间生出一些间隙,不仅会没了师父十六年来的恩情,还会平白污了师父的清白,那可不好了。想着想着,心中不由暗叹了一口气。便对青萼幽幽地说:“你且随我来,我同你说说我所知晓的事儿。” 茗茵见青萼要随她师姊离去,心中恐是适才一番话惹得她对父亲及师父的不满,便忙叫道:“且慢离去。你们瞧前峰顶上那大黄华精舍,我师父与师姊近几日中便会前去。那时你再问她们便什么都知晓了。” 说着,手指着前山浓翠中的一幢八角高阁。两人听此一说,不由抬头远望,只见那阁楼虽在夜中,仍是流丹溢彩,十分显目。这大黄华精舍正建在黄华山的后山上,从前方看只能见到大黄华上古木森森,叠翠重绿。可从这小黄华上看去,却能见到那精舍是三层的八角楼阁,琉璃红顶,冲天飞檐,朱红的门柱,镂花镏金的窗棂,五彩缤纷的楣檩与斗拱,彩凤骑脊,精美无比。在黄华佳木环绕围拱下,并不显得突兀,却正好与这小黄华精舍遥遥相对。相比之下这小黄华精舍就显得平常简易了许多。 茗茵说到:“此楼虽为闽王数年前构制,可它甫一建成便号称为“秀夺七闽第一楼”。只是它为新造之楼,又隐于这黄华山北簏的巨木嘉林之中,寻常人等听都未曾听得,更遑论观赏游玩了,所以此楼在建州的名声倒不如那被几十年前大火焚了的号称为“东南独秀”的骑鹤楼。” 青萼突然插嘴到:“这“东南第一楼”不是那城央的“五凤楼”么!” 茗茵笑了一下说:“五凤楼虽雄伟高耸,却只是内城的门楼。与这居于山水之间的轩楼不可同日而语。世人将其目为“东南第一”,是因他们无法赏玩与登临这两处罢了。” 青萼听了,不由点了点头。茗茵接着说到:“师父说,这精舍虽是闽王赐予她,师父虽爱,可她却未曾留驻一晚。师父从来以为你未曾逝去,终有一日会与你相会,留下此楼便是为了补偿这十余年来未见的思念与愧疚。这精舍置于此建州城内最峻美灵秀的山上,平日里也有人打理,以待你有一日来到。而现今你终到了,师父一定欢喜得要命的了。除此之外,师父还为你留下了不少珍奇稀罕之物。你且莫走,过几日我便与师父说去。” “你适才不是说,这精舍是你师父与师姊所有的么?怎么又会是与我的呢?你师父不是在近日才同你讲了些你的身世么?怎么会在许久之前,建这精舍时,便说是建与我的了呢?”青萼不由回头看向茗茵。 茗茵静静地说:“师父在这精舍建好时,便说我还有个师姊妹,如若还在,便应当与我差不多大小了。可是寻你多年却未得,这精舍便由师父暂用,可她亦几不涉足于此。而我师姊添烟,则在建州府中自有更好的楼府了。” 青萼听后不由心神一动,又转头看向那大黄华精舍,立在原地颇为踌躇了。 窗棂叹了一口气说:“师祖曾言‘金蝶戏花竞日舞,红蝴怜翠落涧松。’今日看来果如其然。” 茗茵c青萼两人不由一愣齐声问道:“甚么?” 繁荫说:“我且与你到此山中一僻静处,与你说些我知晓的事。莫让你这一姊妹相见,却零落且误解了师父的用心与恩情。” 说着便轻轻转身,纵身向前跃去。那身形在月光照拂下的已在山中泛起的薄薄的春露中,显得飘逸出尘,宛若一株春兰在春风中招展曼舞,时隐时现。 青萼抬头一看,见师姊已远去,又回头看了一眼茗茵,便也一跺脚直追了过去。 两人似为风轻送而行的春华,一前一后如乘着这薄雾,轻轻地飘到小黄华山的望月崖边上,停了下来。繁荫也不转身,抬头望着若明若暗的月色说:“瞧你身着霓裳,脚踩绣鞋,已全不是这十余年来的穿扮了。” “这大好年华,为甚要那般清寡素淡,这样不是很好么。”青萼展开双臂,轻轻一摆说到。 繁荫又是一叹,“你已非昨日的你了。” “师姊,不要扯及其它了,快快与我说说你知晓的事儿吧!也让我能快快回去再问个清楚。” “我适才说的谒语你可记得。” “金蝶戏花竞日舞,红蝴怜翠落涧松”么?” “正是,那金蝶便是你师伯的名字,红蝴则是师父的名字。两人是师姊妹,性情却大不相同,师伯好美喜动,更恋尘俗。而师父却是冲淡寡欲,静穆安娴。不过,当年两人同在花涧岩,却也是欢快愉悦,无忧无虑。可在一年中,师伯家中发生了变故,师祖与师伯下山施救,却为时已晚。回来时只抱回了你的姊妹。” “什么?那么说这个婴孩便是茗茵了?她比我大么?她应是姊姊,而我才应的妹妹的么?”青萼听到此处,很是惊讶,忙打断了繁荫的话说到。 “照我从师父那儿得知的故事来看,你是有一个姊姊的。” “那她怎么长得如此娇小,我却显得如此粗大?”青萼愤愤地说到。 繁荫不由一滞,呆看了青萼一眼,不知该如何回话了。 过了一小会儿,繁荫见青萼不再说话,便接着说到:“而师父此时也不在花涧岩中,她正领命前往师叔祖处。待她回来时见多了一婴孩,很是喜欢,而师祖及师伯或是因经了师伯家中的变故一事,皆变得郁郁难欢了。而那婴孩便多由师父哺育了。师父本就寡言心静,又有一婴孩相伴,便已很知足欢快了。不意师祖却一直郁郁烦闷,半年后竟仙逝了。此时,安师叔祖的弟子安师伯也来吊悼。 而另一位姓仇的前辈也闻讯上山前来为师祖吊祭。他自称为师父的生前挚友。我们见他谈吐不凡,举止有度,风度翩翩,又持重礼上山祭拜,便也礼遇于他了。 那仇前辈见到你的姊姊很是喜欢,他向师伯问清情况后,便抱起你姊姊对师伯说:“你兄长随彭奴在淮南开疆立国,不多时必能成一国将相,此女面相富贵,伶俐可人,你当悉心养育,将来姻配南唐君王子嗣,你兄长与你便都能荣升为皇亲国戚,从此荣华不尽了。” “师父听得心中很是纳闷,她虽不涉世事,可却也知晓当时广陵一带还为南吴杨氏的天下,怎么平白地就来了个唐了呢?可后来,那彭奴还真建了个南唐。还改了姓氏,说是大唐李家的后裔了。” 那青萼听了,与适才茗茵所说的相契,便使劲地点头称是。 繁荫不明所以,好奇地看了她一眼,见她满脸认真地听着,便又只管说了下去:“师父生性冲淡,对此番言说十分厌恶,可碍于他是长辈,又是特意前来为师祖祭奠吊悼的,便未能去辩说。然而师伯听得仇前辈这么一说,却十分欢喜,竟接过你姊姊抱在怀里,小心地察看,神情十分欢悦。 仇前辈又言:“你们大约不知,你师父现虽号为“云梦仙子”。其实她先前可是李唐丽竞门中的“三丽”之一,原唤作羽衣琴主。当年可是琴瑟阮筝样样精通,那时在长安王宫贵胄c巨贾豪绅们要想得她弹唱一曲,可是万金难求。当时人们写诗称赞她为:“纤指一抹百凤鸣,朱唇轻启天地惊,万金只为羽衣曲,涤却凡尘心月明。”听得师父师伯们都心醉神迷。 接着又同师父师伯们讲起当时皇宫贵胄,王子皇孙竟相购求师祖才艺时的风流逸事,又杂夹了许多当年李唐的盛景与繁华。师父与师伯们都生于唐末乱世,生平又多处于深山中修习,偶尔下山看到的也只是各国各将征战杀戮后的破败与苍凉。那日乍听得仇前辈对太平盛世,及他们视为圣明的师祖的过往逸事的描述,顿觉得五光十色,纷彩迷人。个个都听得如痴如醉,心生向往。 师父说她当日也听得非常入神。那盛唐时的气象被仇前辈描述得个个都如诗如画,如乐如舞。其中的人们,个个都才艺绝伦,挥金如土。个个又典雅富贵,举止谦让。而她们三人都是生于乱世,见到的多是破败离散,听到的也多是悲苦仇怨。今日得以听闻这些繁华纷彩的故事,都不由心驰神往。 那仇前辈说是前辈,却长得乌发童颜,声如沉钟,让人看不出实际大小。而他所说的那些景象与这唐后的离散,流亡,悲苦景象相较,的确令人精神恍惚,如处锦梦之中。而那仇老前辈讲时声音时高时低,时而吟咏,时而低唱。时而颔首,摇头,捋须,舞袖,仿佛也已踏回那盛世之中,正在这飞阁危楼中与那各个高冠白衣c肥马长剑之士一同在酣吟高歌c品赏游乐了。 说到高兴处仇老前辈便说:“瞧你们的神色中似有存疑,或是你们师父经了一些伤怀之事,已不再与你们说及这些风流的过往了。或许她也已是断弦封琴不再吹弹吟唱了。那,我且先问你们,你们可曾听得你们师父鼓琴咏歌?” 师父与师伯们一听便都面面相觑,齐齐摇头。仇前辈不由戚容满脸,频摇其首。然后他便缓缓地站起身来,迤迤然走向师祖的遗物中去翻拣。很快便取出一付琴囊。他褪去布囊,便得到一具朱琴。那琴许久未用,却似乎勤有擦拭,抽出时显得并不破旧,反而还有些光亮。 那琴为伏羲式,桐木斫成,栗壳色,白玉为琴轸,燕足,有墨黑及朱漆修补,琴身有小蛇腹断纹。琴长三尺有余。龙池上刻篆书“流珠”二字。池下为一篆印刻字,字迹已是漫漶不可以辨识了。又似为人以刀刻削而去。池两旁刻有铭文四句“春雨弥宫,夏风鼓羽,秋水商角,冬雪覆徵”。皆为阴文,似用金粉填写,现今其上只有些约略的金粉痕迹罢了。琴轸上有七个槽,可槽上只拉有三根弦。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26章 那琴被仇前辈小心地捧出。他将琴轻轻地托于左手掌心,右手从琴轸处顺着琴身轻轻地向下抚摸着。双眼轻闭着,仿佛是忆起了师祖当年抚琴时的绰约风姿了。他的右手抚到池下那刻去的篆印上停了下来。他双眼睁开,用手指轻轻地在其上来回抚摸着,口中低声轻呼着:“痴儿,痴儿。”还轻轻地摇起头来。 过了良久,仇前辈缓缓盘足坐下。将琴慢慢地置于膝上。轻挽衣袖,敛衽危坐,回首对师父等三人说:“我在此处用此琴弹奏一曲来祭奠你们的师父,如何?” 师父自随师祖以来,从未听到师祖有说起琴乐之事,更不必说抚琴了。在灵堂上鼓乐,师父以为是对逝者的不尊。她正要制止,却不意师伯抢先应允了下来说:“我等自随师父以来,皆不意师父是乐坛圣手。以师父的遗爱来慰祭她的在天之灵,再好不过了。且还可以领略前辈的才艺,晚辈等在此洗耳恭听了。” 而安师伯也点头称是,他看向你师伯,两人都齐齐点头,目露企盼,心神向往。 “我等习武修道之人,原本不必计较过多的世俗礼节。你等能勘破此层便也是修习已达到至高一层了。”那仇前辈听得师伯所言,便颔首回答到。 师父一听倒不以为然,只是师父辈分最小,虽心中觉得这种作法是对师祖大大的不敬。可在当时的情势下,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了。 那仇前辈又说:“如你们的师父还在这世上的话,定是不堪我在她面前卖弄的。只可惜丽人已逝,这“涤却凡尘心月明”的仙音恐是已无法再次赏得了。真是人生憾事,人生憾事啊。” 说着那仇前辈便举手轻抹,抚了一曲“招魂引”。只见他十指轻舒,双臂缓动,后肩微耸,双目凝视,神情严峻。随着他的弹c抹c挑c拢。那三根琴弦上竟流出低婉哀转,如泣如述的琴声。 低沉时似断非断,如云海间隐隐而作的雷鼓,或是遥远处传来的马群奔蹄的颤动。高亢处似哗泻的蓄水,奔下的瀑流撞在礁岩上哄响鸣亮。曲调中总是萦绕着苍劲悲怆的呜咽,低啭哀鸣,如有人在耳畔重重地叹息,又似有细密的咏叹不断地萦绕在心间。 那曲声,只听得师父三人悲怆不已。个个都以手遮面,泪盈满面,全身簌簌不止。弹到高妙之处时,那仇前辈竟放声高歌了起来,那歌声悲惋低徊c凄怆惘怅,令人伤心欲绝: “魂归来兮焉留, 魄归来兮焉止, 流珠泻玉兮菁华逝, 离怮何复兮难见君。” 一曲唱罢,仇前辈右手一切,三根琴弦齐齐震动,发出鸣响。随即他左手又向下一抚,众音齐寂,整个缅春堂上,便只余下师父三人伏地痛哭的声响了。 那仇前辈修眉无髯,乌发童颜,举止洒脱,风神俊朗。师父说实际上她是看不出仇前辈究竟有多大岁数的。加上他平易健谈,言语不俗,见识卓越,本来已是十分令人倾慕的人物了。今日又听得一曲,安师伯与周师伯更是对他万分信服与无比敬仰的了。就连师父心中亦是连连叹服,心想,世上怎会有如此这般的卓尔不凡c风神潇洒的人儿呢。 仇前辈见三人心生仰慕,又都天资不俗,便从怀中取出数部乐典,棋谱等对三人说:“你们在山中勤习你们师父的道法,自当嘉奖。可在闲暇之余,可以修习这些‘杂艺’。这些‘杂艺’看似玩物丧志,其实大道相通,只要你们不过于沉迷,修习之后反而对道法更有裨益。这些‘杂艺’能养神培质,更改气象,让你们达到日常修习无法达到的境地。你们尽可静心修习,以你们的资质,潜心以学,定能日新月异。也只有习得这些‘杂艺’之后,方才能体会大唐的丰彩与堂皇,方才能领略你师父道法中的精深与博大了。” 之后仇前辈又在岩观中盘桓了两日。与师父c师伯聊了些奇闻异事,教了些琴法c棋艺,便下山去了。 此次一别,安师伯与周师伯对仇前辈便是念念不忘了。安师伯此次前来祭扫,原是待祭扫后便是要下山云游历练的,不意遇到两个师妹,本就有些恋恋不舍,可又苦无借口。现仇前辈的一番教导,反倒给了他留下的理由与决心了。他便以要修习仇前辈留下的经集为借口,便在这花涧岩上盘桓不去了,日日拿着那些谱c集,在那抚琴c作画什么的了。 师祖仙逝后,观主之任便是由周师伯继任的。可她本就好动,喜事。本来山中并无多少可乐之事,可经那仇前辈这么一启发,她便也醉心于琴,棋,画,舞等等‘杂艺’之中了。你姊姊便又是被她置于一旁而全然不加理睬了。观中事务也多不关心。于是,她与安师伯正好互学互证,勤于练习了起来。 师父说她当日亦迷醉于那仇前辈的丰采。可她生性娴静。心想,师祖若真如仇前辈所言的那般,定是倾世倾城的绝世仙姝了。可却又为什么会安身栖居于这山泽岩涧之中呢?她弃琴不修,任其蒙尘,弃艺不彰,任其湮灭,一任自己在这青风明月间耗去自己满身的才艺,一任自己在这铜灯泥像前埋没绝世的技艺,却又是为何?或许这些技能才艺本身便是无可用c无可取的罢!不然师祖怎生会不传于师伯这样天资不差的弟子呢?师父这般想,便也就不去理会仇前辈所说的,和所留下来的典集了。” 青萼却听得有些不耐烦了,她打断了繁荫的话,说:“这些故事虽然好听,可这些人又与我有何干系呢?我到底是什么时候来到花涧岩的?” “无因就无果,你不必心急,听清了这些好似无关的前因,你很快便会明了之后的后果了。”繁荫看了青萼一眼,也停了下来不再言语了。 青萼一听便只好静下心来,不再说话,再听她师姊讲述了。 繁荫见青萼不再言语,便清了清喉嗓,又继续说到:“师父本来就是对师祖敬若神明,师祖也便对她更为看重了些。 师父说她曾数次见得师祖盘坐于洗春潭边,面对飘零的芳华痴痴凝望。可每每她都以为师祖在清修神功,便只是远远观望,然后轻身而过,不敢有所打搅。 一日师父从洗春潭外的留春池边经过。见师祖又一人枯坐于一树繁花之前。那日里,春风送暖,绿苔茵茵,花树缤纷,花团锦簇,彩蝶纷绕。师祖素衣一袭,静冥于红花之前。那日日光正好,竟从送春瀑上斜射了下来,正好照在那株绕满彩蝶的花树与师祖身上。在那深邃幽暗的潭边,那株繁花压枝的花树c翩然乱舞的花蝶与一身白衣师祖被照得异常夺目,超凡脱俗了一般。 师父不由看痴了,不知过了多少时日,师祖幽幽的叫道:“红蝴,你且过来。”师父一惊,发现自己与师祖相距甚远,竟不知师祖何时发现自己了的。忙收神低首,敛裙前去。师父走到师祖身边,却见师祖泪眼婆娑,满脸戚然,不由大惊,忙伏身于地,长跪不起,心中揣揣不安。 “与你无干,你且起身。”师祖缓缓地说到,“你看这芳华临春,锦彩满身,繁翠压枝,群蝶淹留。可却怎么就生于暗谷,自发自凋,蒙尘化淤了呢?” 师父十分惶恐,见师祖声音中仍是悲楚非常,不明所以,便伏在地上不敢起身。可她听师祖所问的,却又不过是花开花谢这平日里常见的事,心中不由奇怪,便随口答道:“花木有枯荣,春秋有交替,这是天地运行的轮回啊,师父。” 师祖听后,凝望着繁花,许久不语。师父伏在地上,反而惴惴不安了起来。过了良久,师祖才喃喃地重复着这几个字句:“天地运行的轮回,好一个轮回运行啊。莫非这一树繁花栖于涧中潭底无人识赏,亦是轮回运行了么?” 师父一听,也不知自己回答得当与否,又未见师祖发问,便一直伏地不起。突然,师祖广袖轻舒,一股绵厚的内力卷向师父,将师父的身子托起。师父不敢违抗,顺利缓缓站起了身子,立在一旁,又过了良久,师祖才转过头来看着她说:“你很好,不似金蝶那般恋栈枝头,爱怜荣盛。可见你性情淑雅,道根深厚,很适合我门大道。今日我便传与你一套心诀,你须勤加修炼,修成之后,怜花剑法便可达到五重以上。”说完便让师父坐下,并口授一套心诀。待师父记熟之后,又与她细细讲释。 讲释后,师祖又说到:“金蝶心性活泼天真,易为外物所诱,恐难宏本门大道。可她入门更早,日后观主之位仍须由她承袭,你须一力支持,不得违逆。” 师父忙跪地受命,师祖又说:“传你此功亦是防金蝶无心于此观,无力于清修,若确有此厄,你也不必阻拦,由她前去。那时观中事务便须由你来一力承担了。”突然师祖抬头上望,一下便住了嘴了。 师父忙顿首说到:“师父多虑了,师姊冰雪聪明,道根荣茂,定不负师父嘱托。” 师祖听了也不言语,深深地望了师父一眼,便又转头看向那一树繁花去了。 师父听得师祖一说,却想,师伯可并非如师祖所言的那般。师父一直以来看那师伯都天真浪漫无忧无虑的模样。即便是家中变故,抱回外甥女上山,有些抑郁难平,可过些时日又是欢喜快活的模样。可她对山中清静无为的日子却也过得十分安顺。未见她有些许不安之处。 自从师祖与周师伯下山之后,师祖便总是悒悒不乐,竟至于早早病逝了。 而后自安师伯上山开始,师父便十分佩服师祖的看人这道了。安师伯英俊非凡,武艺高强。他一上山,便令周师伯无法静心事道。之后又来个仇前辈,更让周师伯心神摇动。师父见了十分痛心,平日里有暗语规劝,事事催促,然而师伯浑不以为意,仍醉心于琴乐诗画。 那仇前辈下山一个多月后,他让周宗到岩观中来,唤周师伯与安师伯下山助他共谋大事。安师伯本就对仇前辈心怀景仰,一听有召唤,便立即应允下山,这反而急坏了师伯与师父了。 过往时,师伯c师父仅与师祖在山中相处。不想安师伯前来,他少年俊美,英气逼人,道法精深。两人又皆在妙龄之时,乍见安师伯,不由都心生情愫。安师伯在岩观月余,学那仇前辈留下的诗书琴乐,皆得心应手,宛若早便娴熟,只是一时生疏罢了。 而当日师父受师祖之托前往安师伯祖处时,便与安师伯有所接触,当时便已心生好感,只是未及萌长便就分别了。此时安师伯上山,接触时日一长,又无尊长桎楛,心神无所震慑,那暗藏的情愫便都如雨后春草般荣荣茂茂c无拘无束地滋长了起来。 师祖在时,花涧岩上山涧寂寂,终日云拂雾萦,万事轻淡,空谷悠然。现安师伯在此,一时间风光大改,花涧岩中到处显得生机勃勃,琴瑟鸣响,欢声朗朗。那些日子花涧岩中仿佛时时沏下了万丈旭日,和暖快活,生机无限了。 安师伯骤然说要离开,便仿佛是华阳逝落,寒雾四起,比起师祖辞世,还更让师父与师伯揪心伤痛了似的。 师父本来就安娴持重的,知安师伯要下山,也徒然间似失了魂儿,事事重复,心不在焉。周师伯便更是如此。听得安师伯要下山,顿时烦恼万分,连梳洗妆扮都懒得做了。心中欲与安师伯及哥哥下山,又碍于观主的身份,不便行事,心中真不知如何是好,便只是一人蓬头垢面地呆在望春亭中,呆呆苦思,竟由清早一直坐到入夜也不挪动半点。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27章 那日晚上,师父说月色亦如今日般模糊不定。师父心中虽难过,却终能克制,她安顿好观中的其它事务,便上床入寝。睡至夜半时分,却听得师伯的敲门声,师父披衣出门,却见师伯披发解束,长发垂地,状若女鬼,师父大惊,忙扶师父入门,不想师父手刚触到师伯,只觉得她全身僵直冰冷,心中不由更加慌乱。那师伯却顺着师父的牵扯便一把抱住师父,将头埋在师父的怀中,竟失声大哭起来。师父被哭得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只好轻抚她的后背,轻声安慰着。 师伯痛哭之中,便断断续续地向师父倾诉心中苦恼。师父心中本有所知觉,可听得师伯当面说得,不由心如刀割,不知如何面对。这一边的安师伯亦是自己的心仪之人,而另一边的又是自己朝夕共处的师姊。想着听着,便焦急烦恼,不禁也垂下了泪来。 两人都各怀心事,相拥垂泪时,师伯却突然伏身跪地,师父忙拭目相扶,不想师伯却团身伏地,任师父如何掺扶也死活不肯起身。师父急地直叫到:“师姊,师姊,你何苦如此。何苦如此。”急得无计可施。 师伯伏地良久方才缓缓说到:“师妹,我心中十分煎熬,我思来想去一天,终不得解。现我心已决,当与安师伯及我哥哥周宗一同下山,这观主之位,便由师妹你来承担了。望师妹能玉成。” “师妹,师姊并非一时冲动,只是我报仇心切。我哥周宗已打听到仇家的讯息。可是那仇家势大力广,我哥一时奈何不了他们。此次前来请我下山,亦是欲我下山助力,一雪我父亲的大仇。可“剔却尘俗,忌及杀戮”的师训在此,我若以此观主的身份前往复仇,多有不便,便欲求此下策,以全本观之名。望师妹体谅。能让师姊我得以手刃仇敌,以慰先父在天之灵。” 师伯说得情真意切,咬牙切齿。而师父不意师伯以此来作借口,一时更不知当如何开释。只是不断推脱说:“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两人就此僵持了许久,师伯听得烦了,便冷哼了一声,霍然起身。猛地撇开师父相搀的手,师父不经意间被她这一甩手,反而失了重心趴伏在地上了。师伯却是拂袖转身,背向仍伏于地上的师父,说:“你也莫如此惺惺作态,那日洗春潭边师父与你说的话,我可是听得了的,师父嫌我道根浅薄,本就不豫我任观主的。师父原本也就属意于你的。可碍于少长之序,我勉强担任这观主之位。可现如今,这观主之身份使我家中大仇难报,这却又如何让我日后去见我的列祖列宗呢?师妹,你便不要再如此了,就答应了师姊的这一请求,成全你师姊尘世间的一些孝道吧。” 师父听师伯言语间如此凶狠决绝,忙惊惶起身走向师伯面前说:“师姊呀,师姊,师父真无此意的。你莫要误会了。只是师姊一心除害,为父报仇,我可暂代理观中事务数日。待师姊俗事了却,尽了孝道,再来光大我门可好。” 师父一听不由一愣,扶师伯的手也不由僵直了起来。整个人儿不知是站好还是蹲下好,便兀自停在半当中了。可她猛然醒了过来,终知此事乃是大事,便又忙蹲身要掺扶起师伯,说:“师姊莫要如此,此乃本观大事,须从长计议,莫要一时冲动。” 师伯大喜一把抱住师父,不停地说:“好师妹,好师妹。我就知道你会答应我的了。” 师父一听又惊惶地说:“我只是在你下山时,暂代观中事务。你还须回来主持的。你莫要忘记了,莫要忘记了。” 师伯胡乱地应了几声,便欢天喜地地与师父道别,前往厢房入寝去了,余下师父一人在月下风中独自凌乱,心绪难平。 第二日,师父早起正欲前去清扫,清修,却发现观中已是空无一人。缅春堂里的供桌上,放着观主的信物及一封书信。师父展开一看,只有七个大字:“师妹,一切有劳了。”师父四处一看,才发现师伯连你的姊姊也带走了,师父一见心知师伯恐是不再上山来了,一个踉跄,跌坐在观门的台阶上。 从此师父一人在岩观中生活了一年,一切倒也平安顺和。师父生性冲淡,亦不觉得什么,虽然一下子少了那么些许的人。可这一年中,山下好似发生了不少的事情。有少许人竟淌过泽地来到这岩观下,师父一一收留救济了他们。听得他们说那山下的南吴被人给篡夺了,这江淮一带又恢复了唐的称号了。 师父在救治好那些无法行走的灾民,便又给些银两将他们打发走了。这其中也收下了被人弃养的我。师父收下我后,觉得有人陪伴亦不觉得烦闷了。就这么过了一年多。有一天夜里,周师伯又上山来了。 师父说,她那日见到周师伯是在雨天里,师父在师伯走得很近时才发觉有人闯入,起身一看,竟是师伯。她大吃一惊,只见师伯她身裹狐皮大氅,全身污秽,头发零散,身有伤痕。师父忙将她掺入观中,打来热汤与她清洗,周师伯彼时已全身无力,话不能言了。待喝下几口热水c姜汤才缓过神来,有了些气力。 她也不先回师父反反复复的询问,竟先解开衣襟,她怀中竟露出一个女婴,才出生几个月的样子。师父一见大惊忙要将她抱出,不想师伯将女婴儿用衣带严严实实地绑在胸前,只露出四肢与头来,自己外面再穿戴上裘衣,披了个大氅。这样自己行动起来倒也方便,婴儿在其中十分温暖舒适,便也不会着风受凉。 师伯见师父解得费劲,便右手一伸从袖中跳出琉星剑来,在衣服上左右一划,便将衣带全都划破,却也将内外衣服都划穿了。师伯丢下剑小心地抱起女婴儿,轻轻地哄着,满脸怜爱,满脸悲戚,就是不再言语,也不望师父一眼。师父忙拿来一块干净的棉布,接过那女婴,将她轻轻包裹好放入床褥中,那个女婴倒也睡得香甜,未曾有一丝的哭闹。师父便回身来帮助师伯料理。 这时师父才发现师伯蜷着身,坐在地上衣不蔽体地哭泣着,她扯着已破碎的衣服包裹着自己,将头埋入膝里,不停地抽泣着。 师父拿得些许干净的衣服与师伯换上,将换下的衣服团起,这时才发现师伯衣着均是彩锦绮丝,裘皮萝缎,虽然污秽破碎,却都是极好的上品,而师伯头上也插了不少金钗玉簪,十分华贵。 师父叹了一口气,静静地坐在师伯身边陪着她,并不说话,一任师伯抱着师父不停地哭着,哭乏了竟自睡去了。 待到第二日,师父去看师伯,却发现她已离去,又留下一封书信放在桌上,而那女婴仍留在床上,只是师伯将那琉星剑放在了那女婴的身边了。” “那女婴便是我么?”青萼说,繁荫转过身来,幽幽地看着她。然后点了点头。 “那信上写些什么?”青萼焦急地询问着。 “师父并未同我细说,这些事,也是你走了之后,师父触动心怀才与我说的。师父并未让我来寻你,而是我担心你对师父有所误会,便自跑来了。” “那信上的事师父难道未同你讲么?”青萼一步上前又逼问道。繁荫转过脸去,叹了口气。 “师姊快同我说,莫再卖关子了。” 繁荫回头看她一眼说,“信上只说你是师伯在这世上仅有的亲人了,要师父帮她将你哺养成人。她在山下招惹了不少强手,现正在搜寻与追杀她。她不宜在岩观中久留,不然恐怕会给师父与你带来灾祸。待事情平息,便会上山来与师父与与相见。” “就只写了这些么?” 繁荫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说:“而后几日师父见观中太平,并无什么祸事,便自行下山打听了一番。她听得师伯下山后与安师伯c她哥哥周宗随着彭奴及仇前辈一同做了些惊天动地的大事。的确在淮南c广陵处建立了唐国。可这也因此招惹来无数的敌手。周宗,你父亲,功夫最弱便先遭了毒手,其他几人随着彭奴办事的好似也先后如此。而那安师伯与仇前辈便是如石沉大海,了无消息了。而你是师伯拼死救下的。师伯留你在山上是因她觉得在师父这儿最为安全。师伯要留下一个世上仅有的亲人。” “那彭奴,你不是说改了姓氏,唤作李了么,不是就是南唐的先主么?怎么他却没事了呢?” “这我也不知所以了,只是师父说她当时下山打探便只得到这些消息。之后她便上了山,静等事态平复,及师伯上山来接你了。可师伯,自师父那日见过之后,便也如石沉大海,了无消息了。其实师父心中也不甚明白,那仇前辈的身手,她是见过的了,即便是与师祖相较也是过之而无不及的。而师祖的武功在当世之内已是罕有敌手了,听师父说师祖的内在修为是已臻绵山之境了。那仇前辈竟会高于绵山之境,那真应是惊天地c通鬼神般的身手了,不知怎么也会落个如此下场呢?想来他们当时惹下的祸事,或者是人神共愤的了,才招来如此惊人的敌手也未必。” “这倒奇怪了,可我爹爹不是还健在吗,怎么说是遭了毒手了呢?还有我姊姊不是也在师伯那儿么?若是如此,之后我爹爹,我姑姑为甚不上山来要回我呢?” “师父说,当年她下山打探时,的确听闻你父亲周宗的死讯。她还亲自去证实了一番,见到了他的灵堂与奠典。而周师伯及安师伯当时则是消息全无的。只是近来突然听晓周师伯与安师伯的信息,他们竟齐齐出现在闽地建州。不是近来江湖皆传‘王谢燕雀绕堂舞,安及鸿鹄一翩跹’吗,这“安翩跹”便指的是安师伯安平清。师父一听得有了这些人等的信息,便带我们下山去寻找了。 “那我爹爹呢,不是南唐司徒么,他可是威名显赫的庙堂权贵啊,师父会不知么?” “这?”承荫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回答,便不再说话了。 “这什么这,这便是师父不对了。即知我父亲仍在世上,却仍将我置于山野却是为何?”青萼跺着脚叫到。 “胡说,师父当日看信之后,便心生疑虑了。她思忖着,师伯为何会留下她贴身的传世的名剑来,且对你如此留恋不舍,而对你的姊姊却总是不甚亲近。”承荫一听青萼胡乱指责,也不由急了起来,随即却又发现多说了些什么,便又匆匆住了口。 “师父疑虑什么,有什么可疑虑的呢,信是师伯亲笔所写,所写的不就是确信了么。她那时便当告知我如此的事实了的。” “事实,或不如你想的那般。” “那是哪般?” “师父已将琉星剑传与你,便是顾及于你。” “那本就是师伯留与我的物什,传于我也是在所应当的。” “你看你背着的这“金丝翠叶蒲”,还有你从师父那儿带了去一些仙药,师父也不见责怪,却不是顾惜你,还是什么?” “你不也得了师父的琉星剑了么,师父难道不顾惜你么?” “哼,若你父亲真欲要见你,自不待师父送去了。他大可自行上山便是了,可你于山中长成一十六年,他亦未曾上山寻找,这其中的事实恐非你我想象了吧。” 青萼一听急到:“什么,你说什么,爹爹他为唐百僚之首,自有他冗繁的国事须得照应了,定有他难解之事要顾及。自不待你这般猜测的。这些我见到他之后自会问个清楚。你不必过分地揣度。师父在山上日日清闲,只是打坐,诵经,也不见她做些其它”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28章 “住口,住口!莫要再胡说了。”承荫听得青萼竟开始指摘师尊,不由大怒,柳眉倒竖大声喝止到。承荫原本也与她师父一般,是沉默寡言,性情冲淡的人,今日为证师父清白,已是说了许多的言语,也被摧动了起脾气来了的。 青萼被一喝也冷静了下来,也发现自己言语过激了些,便哼了一声,将头歪向一边不再言语了。 繁荫见青萼如此蛮横冥顽,虽被自己一时喝止住,却心有不甘。她静下心来,思索着,寻亲心切也可原宥,可如此罔顾师恩,便是让人无法忍受了。平日里师父与自己对她太过放纵与宽宥,才养成她如此任性无礼c肆意妄为的性子了,这或也是一个缘由了。 繁荫幽幽地看了青萼一眼,见青萼仍是倔强地把头歪向一边,胸中时有起伏,便叹了一口气说:“师妹,你思念家人的心思我也能理会,你莫要胡乱猜想了。今日我自是说出我所听得的事儿,好教你不致于责怪师父,至于其中是非曲直,师父亦未能理个通透。如你愿意,可同我去见师父问个明白。” “我不去,在此处我便可见到我姑姑及我爹爹。待我向他们问个清楚后,再自行去寻师父。”青萼猛歪过头来说,“你与师父说一声,便说不孝徒青萼待寻明身世之后,再去拜见她老人家。” 承荫一听便摇了摇头,知道多说无益,便双脚在空中轻点,如凌波仙子般飘然下山去了。 青萼愤愤地使劲在地上跺了一脚,展开轻功反身跃回小黄华精舍去了。才翻过了一道山坎儿,便听到精舍处人声嘈杂。青萼不由好奇,不由脚下用力,加快身法向前跃去。 这时迎面的树荫中急急跃出一大团东西,青萼正身处树林外的月光下,不由心中一紧,停住了身子,提掌戒备。那面前跃来的人却急急地刹住了脚,兴奋地冲她叫道:“周姑娘,不想又遇到您了,小生这厢有礼了。” 青萼一愣,仔细一认,原来是一个白衣少年正负着二郎在林中奔走。她吃了一惊,伸指向前,直指着那白衣少年的鼻子,厉声叫到:“你是何人,你要负着玄子到何处去?” 那白衣少年正是三郎,他吃了一惊,小声地说到:“周姑娘,你不识得我了吗?我是赵三郎,我背上的是我二哥啊!” 二郎此时已全然清醒,“啊啊”了叫了几声,正对她点头示意。月光下,二郎已是面色红润,双目清朗,呼吸匀称了。 青萼不由好奇,上前一步问道:“玄子,你全愈了么,你这是要去哪儿?” 三郎恭恭敬敬地立直了些,腾出一只手来,整了整衣襟。双眼呆呆地看着青萼说到:“月色清寒,山风浩荡,周姑娘竟能更衣前来相送,让小生得以再见到周姑娘,可见周姑娘也在挂记着小生,小生心中着实感激。小生在此谢过周姑娘了。”说着便痴痴傻傻地看着青萼。 二郎听了不由哑然失笑。用手拍了拍三郎的肩膀,口中又“啊啊”地叫了几声。 青萼低头瞪了三郎一眼,伸手在他的眼前摆了摆,说到:“什么周姑娘,什么挂记的,我可不是你适才在屋里见到的人儿。” 三郎一听不由脸一红,眼睛眨了眨,仍是痴痴地望着她,口中“喔喔”地叫了几声,然后说:“原来是大周姑娘。小生连遇到两位天仙般的姑娘,也是三生有幸。小生这儿有礼了。” 青萼恶狠狠地看着三郎,指着二郎说:“你要把玄子带到哪里去?” “马老先生叫小生带回二哥。先前小生随着大周姑娘的芳踪,也寻到此处。在此还得谢过大周姑娘的带路之恩。”青萼“嗯”了一声,向前跨了半步,她前来这小黄华时,并未发现有人随着。他这么一说,倒是自己轻功不济,或是不够小心了。 她想着不由心中生气,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的鼻子叫到:“你随着我,我会发现不了你?你这么说,倒是显示你的功夫比我强了?来来来,放下玄子,我与你过两招。” 三郎一听,脸色变得煞白,忙躬下身子,使劲地摇头说到:“大周姑娘您误会了,误会了。当日我在建州城中找寻马老先生与二哥,可建州城中人来人往的,我四下奔走却,总找寻不到。不想今日清晨,有幸远远地见到一丽影从州府中飞出。当时小生,心中便思量着,那丽影怎么如此眼熟,猛然忆起前日小生从火船游到岸边遇到的一位女侠,也是身着这一身霓裳。而恰是那位女侠将你与渔影带了去。”说着双眼抬起,小心地看向青萼的霓裙。 青萼哼了一声,经他一说,她依稀记得当时在她与渔影在船上与岸上,似乎都有个白衣人举着扇子,在她面前胡乱喊叫,晃来晃去的。听声音便跟眼前的这个痴迷呆傻的人有些相似,便白了他一眼。 “小生心里便想着,随着那丽影或许能找到姑娘,便远远地随着来了。可是见她在前面那山上,隐入林中便不见了。”说着,手指向大黄华山,又接着说到, “小生在那山上来回兜转了半日也不见人影,那山上只有一八角精阁,虽是瑰丽无比,却也是空荡荡的。小生坐在那精阁下正沮丧时,却在不经意间见到对面山上似乎有人在争吵的声音。便赶了过来察看,不想找到了二哥,还得以能遇到两位周姑娘,真是万幸万幸。那哪里是我的功夫有多好啊,只是我的运气好了些。还望姑娘不要动气了。” 说着便又抬头小心地看向青萼。“哼,你还算有自知之明。”青萼又白了他一眼。 三郎却并未在意到青萼神情上的不善,反而更加恭顺地说:“我二哥说话不便,小生在此处代我二哥谢过周姑娘在危急之时,大义救护我家二哥。”说着便背着二郎向青萼深深地鞠了一个躬, “适才我见过小周姑娘也已向她当面谢过,小周姑娘说全仰仗你的膏药才让我二哥能迅速恢复。再此小生再代我二哥谢过周姑娘的不吝仙药来救治我二哥。”说着便背着二郎又向青萼深深地鞠了一个躬。 青萼一听,便双手叉腰,仰天大笑到:“那丫头也承认了。哈c哈c小事,小事一桩。我与玄子如此有缘,水里火里都经历了一番,救他是应当的,理所应当的。” “如此大恩,小生及二哥不知如何报答。日后姑娘如有事用得上我兄弟二人的,我兄弟二人必为姑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说着便再背着二郎向青萼深深地鞠了一个躬。 青萼仍双手叉腰,仰头笑到:“这是我等侠义之士理应所为,日后你们遇到什么急难,尽管来找我青爷,青爷我必定为玄子与你两兄弟出头解难。” 三郎一听不由一愣,支起身子看向她。青萼猛然注意到自己有些失语了。却是举起右手向前一摆,把头歪向一边说:“你是玄子的弟弟,也便是我的弟弟了。我们一切都好说,好说。”说着便伸看在三郎肩上拍了拍。 那三郎见她在月下言语豪爽,举止豪迈,满面红光,笑语清越,神采飞扬。与寻常女子绝不相同,一时发起愣来,心神早不知飞到哪里去了,只是双眼痴痴地看向她不住地点头称是。又经她这么一拍,顿感全身酥软,双手不由一松,那二郎险些摔了下去,不由“啊”地叫了一声。 二郎连忙用手拍了拍三郎,又用手指了指下山的路,“啊啊”地叫唤了几声。三郎似被他打醒,脸一红,双手向上提了提,抱紧了些,口中也“喔喔”地应了几声。 三郎手脚松动时,青萼方才看见那二郎身上已不是着着一身缁衣,已换得一身暗紫色的锦袍。她一见便收了笑容。又问到:“玄子,那茗茵竟舍得放你走吗?” 三郎一听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可心思一转,竟突然大喜起来,他脸涨得通红,大声地说到:“原来小周姑娘的芳名唤作茗茵啊,“茗生此中石,玉泉流不歇。”“侧见绿水亭,开门列华茵。”茗茵,茗茵这名字果真是又美又好,一唤便会让人想起她来了。”他高兴得竟快要跳了起来,负着二郎在原地转了一圈。 青萼见了却越发不高兴了起来,她又看清了二郎身上的衣裳,那暗紫色的锦袍用褐色绸布锁着衣边,上有祥云图案。她双手交叉在胸前,冷冷地看着他,也不言语,也不知道该怎么言语。 三郎高兴了好一会儿,这才发现青萼冷冷的脸面,便忙说:“那茗茵姑娘是有些不舍,可后来,却也勉强同意小生将二哥负走。茗茵姑娘十分谦和,一直致歉说是自己将二哥连累到如此,可二哥与我对此皆是不以为意的。那茗茵姑娘本是要送我们下山的,可有些人上山来,说茗茵姑娘的亲人就要上门来走访,她不便迎送了。茗茵姑娘好生”正说着,青萼已屈膝弓腰,双脚一点地,人已向前跃去。 三郎一愣,忙回头转身,只见青萼在空中划出一道倩影,已如一只彩蝶翩然隐于林中,空气中仿佛还留有她的芳香。三郎不由心神迷醉,又听得青萼远远地叫到:“你与我好生治好玄子,过几日我便会去寻他。” 三郎忙转定身子,向青萼跃去的方向躬腰拜去,说:“不知何时能再见两位姑娘的芳颜,我与二哥自在建溪下的朔月洲上恭迎两位姑娘前来。” 三郎躬腰良久,仍不起身。二郎拍了拍他的肩头,他才恋恋不舍地转身,负起二郎下山去了。 那青萼听三郎说茗茵在等亲人前来。心中便想,不知是爹爹还是姑姑已经来了,也欲前来相见,便撇下两人飞身前来。 可她远远便看到了精舍,正要发力时,却从树阴处闪出两人,提前唐横刀,“呔”地叫了一声:“来者何人?”青萼双脚一个点地,便翻了过去。那两人四下里寻了一翻却不知青萼的去向。只当是自己眼花了。 青萼见有人守卫,便借着树阴月影,边察看,边小心地向前纵去。却见除刚遇到的两人外,前方似乎还有两处有人设防,且人数更多,隐身功夫也更好了许多。 青萼心中有些吃惊,敛起衣裙,不再从山道边上走了。她纵到树上,在树杈间小心地向前纵去。待到了精舍时,却见那渔影一人站在精舍前,来回探看。她便小心地绕到精舍后,纵身从一敞开的窗子中跃入。 屋内并无他人,只有茗茵一人愣坐在床沿边上支颐发愣。茗茵听得身后有些走动的声响,恍过神来,惊喜地回过头去,却见得是青萼,便收了喜色,起身叫到:“姊姊,你来了。” 青萼看在眼中,也不辩说,呵呵一笑便问:“是爹爹来了,还是姑姑来了。” 茗茵却仿佛没有听得她的话,只是说到:“你回来时,可遇见玄郎他们了吗?” 青萼一听不由一愣:“什么玄郎?小玄子么?才逢遇片刻就如此倾心了么?” 茗茵一愣,猛然间醒了过来。她被青萼道破了心事,娇羞得满面通红,转过身子,低头搅弄衣角起来了。青萼见她如此沉醉,心中竟无由地泛起了一些醋意。 这时,门外却响起了渔影的说话声:“周姑娘,你在屋内与何人对话?是否有何不妥?要我渔翁进来相助否?” 二女一惊,对视了一眼,茗茵伸手止住了正要开口说话的青萼,然后冲着门外说:“渔影,你好生在门外把着,我在屋里一切安好,只是等爹爹等得久了,在自言自语罢了。你莫要顾及与我。对了,适才让你放行的两人,你可曾放行?” 渔影一听,便小心地回答到:“请姑娘放心,姑娘交待的事,属下一定如数照办,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29章 “那就好,渔影果然是聪明人,如此这般船上的事,在这儿便只有你我两人知晓了。不然一会他们要是让我爹爹撞见,不小心又问起个什么,那便很不妥当了。” “是,是,姑娘想得周全,我老渔翁,还得仰仗姑娘在周大人面前多多美言几句。” “这我是知晓的。那,我这里一切安好,你且到远一些的地处来护卫,不要再扰了我的清静了。” “是,是,属下领命。”那渔影面上咬牙切齿地,却是和声细气应了个答,远远地退了下去。 青萼吐吐舌头小声地说:“你竟这般能耐了啊!” 茗茵却满面愁容地说:“我有什么能耐呢?我要是有能耐,就不会被困在这里了。” 青萼没会意茗茵所指,兀自说到:“那渔影我虽只与他会不过几面,虽他还是重伤在身,言语行事不多,可我却知晓他的刁滑的。他现今都被你支使得如此乖顺了?” 茗茵看了她一眼说到:“那渔影伤势未复,却把你给弄丢了。心中自然慌乱。我想他亦是知道事情重大,不敢有所隐瞒,便飞书报与爹爹知晓了。爹爹一听便要赶来” “原来是爹爹要来了!”青萼高兴地叫了起来。 “是。” “那渔影还呆在这里作什么?他不让你去迎爹爹吗?” “现今他护在这里,就是防着我又不见了。可他亦怕让爹爹知晓了那日在船上的那般凶险的事儿。便对我百般依从了。” “原来如此!”那青萼一听,十分高兴了起来,她玩兴又起,一歪头说,“待我去吓他一吓。”说着便撇下还在发愁的茗茵,一下子走到外厢房。 茗茵错愕地抬起头来,叫喊不及,却听得那青萼已推开了门,向渔影叫到:“老鱼头,我爹爹什么时候到?” 那渔影正远远地坐下调息。他体内的伤势还未痊愈。可是眼前之事,事关重大,他只能支起病体,勉强行事了。不然刚才青萼跃入精舍内,以他的功力,焉能无所察觉。 他一听得青萼叫唤,忙支起身子,快步走上前去,鞠下躬来说:“月影已去迎接周大人。她也去了良久,想来再过片刻便能迎着周大人上山与姑娘相会。请姑娘再暂坐少许,莫要心急。” “哼,那你快去取些好酒好菜来,我等得也饿了。” “刚刚问过姑娘,姑娘说不要进什么酒菜” “嗯,现在本姑娘改主意了,何况,一会我爹爹来,他老人家走了那般的远路,也须吃些酒菜来提提精神啊。” “是,是。姑娘孝心昭著,想得周全,这真是周司徒周大人的福份啊。我这就去办。”听得青萼这般的话语,那渔影直觉得眼前的姑娘似换了个人似的,声音与语气是都有些个变化的样子,可他又辨不明白,心中不由有些疑惑。于是他口中虽是赞辞不已,却也不由抬起头来向青萼望去。见青萼已着一身霓裙,不由有些惊愕。 “看什么看,还不快去!”青萼喝到。 “是,是。”渔影忙低下头来,连连答应。 他正转身要走却又听到青萼叫到:“回来,我为迎爹爹,换了霓裳是不是更漂亮些了?” “是,是。姑娘乃江南至美,换什么衣裳都是绝美的。” 青萼一听心中不由十分高兴了起来,她见渔影转身又要走了,便又叫到:“回来,我要什么样的酒菜,你都知晓了?” “这还请姑娘示下。” “听得这建州风物独特,佳肴繁多,而其中竹笋便是举世最佳。现在正值开春时节,就来个笋宴吧,也正好让我爹爹尝个鲜。” “是,是。姑娘想得真是周到。小人真是万万没有姑娘这么个细腻的心思。” 青萼听了越发高兴了起来:“那就给我来个四小碟,四炒碟,四小碗,四大碗,两小盅,两汤盅。四小碟为手撕笋c白灼笋c孟宗笋c脆皮笋;四炒碟为建州三鲜c清椒笋衣c鸡汁脆炒c笋茹石蛙;四小碗为八宝笋c珍珠笋c宝塔笋c三色笋;四大碗为建安一品c三丝春卷c油焖玉条c笋尖鲈鱼;两小盅为笋丝肉粥c三丝海贝;两汤盅为河蚌鲜炖c山海争鲜。最后加上“青”“风”“高”“节”四品。这些食材可都得是时鲜才行。笋须今日刚挖出的黄泥笋,只选那脚尖般大小的,只须使那三指阔的笋尖才是。就这些吧,天色也晚了,我也就不为难你了,就点这些,先对付一下也就是了。” “是,是。姑娘真是个有心之人,一下便说尽了这建州的佳肴了。”那渔影越听越心烦,却又不敢发怒,强忍着怒气,和言悦色地说,“姑娘天生的孝顺,考虑得真是万分细致,又深谙佳肴美食,定是个贤能聪慧之人。周大人见了定是十分欢喜了,我大唐天子见了定是十分欢喜的了。这真是我周大人的福气,我大唐的福气。” 说着,他双手向天一拱,然后又恭恭敬敬地向青萼躬身下去说:“不知姑娘可还有其它的事情吩咐与否?” “嗯,暂时没其它的事了,待我想起来了,我便再吩咐你。你且好生快些去办吧。”青萼见那渔影恭敬服贴,还连声赞美,已是心花怒放,满脸喜色了。她把手一挥,便转身要掩门进去了。 “是,是,只是”那渔影吞吞吐吐的。 “你尚有甚么事么?” “姑娘,可否将那张红绸赐还予属下?”渔影小声地说到,整个人躬得都快揖到了地面了。 青萼一顿身,她正要快口答应:“好”。却见得茗茵在内屋里向她摆了摆手。她一愣,便回过头来说到:“嗯,那,你只须尽心去办事,那什么自会予你的。你大可放心。” “是,是。属下领命,这就叫人去办。”说着便躬身后退了去。 青萼掩上门,不由哈哈大笑了起来,说:“这当主上的感觉真真是很不错啊。这老鱼头那日在船上是多么嚣张阴损,而后在建州府已是重伤难动,却还会不时窥视我的双脚,是那般的淫邪猥琐。而今因爹爹的缘故,却是如此服贴恭顺,嘴巴似抹了蜜一般。真真是有趣c有趣。”那渔影还未走远,听了不由心生怨毒,满面阴沉。 茗茵看着她,又好气又好笑,不知该对她说些什么才好。便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然后说:“也真是怪了,那渔影还真是老眼昏花了么?直把我们当成一个人了?你莫说这还真有些个奇怪了的。” “什么?奇怪什么?”青萼还在兀自高兴着,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到。 “适才渔影与月影找着我后,我也站在门前,那渔影见着我后,不知为何便一直偷偷地打量着我。” “什么?那老鱼头,人老心不老么?眼前的可是他那唐国的王妃了,他也敢觊觎?可经你一说,我更想起当日他偷偷窥视我的双脚时的丑恶模样,也甚是可气。不过,如果他日后都是今日这般乖巧的模样,我也便不与他计较了。”青萼听了却兀自说着,还笑出了声来。 “不是,不是。”茗茵连忙摆着手说,“后来我在屋里偷偷听得他与月影在一旁嘀嘀咕咕地说,见着我后,总觉得有些什么不妥当的。月影便问有什么个不妥当。他便说,才一日未见,似乎我有些变化,至于变化在何处,他亦说不分明。可是他心中直怕把人弄错了,那便是死罪了。姊姊,刚刚他见了你后可有没有什么奇怪的神情么?” 青萼手一挥:“那老鱼头,老眼昏花,自是认错人了。你我长得如此相似,声音也几无相关人。他前几日才见着你,前日昨日只见得我,今日又只见得你。才数面之间,对你我印象不深。你我间那些许的不同,自然也说不明白了。只不过经你这么一说,我忆得适才我站在门前戏耍他时,最初他的眼中似乎也有些惊讶懵懂的模样。可之后便没了,尽是些恭顺迎合的神情。许是我换了身衣服他便认不清了吧。适才我在来的路上遇到玄子与他的兄弟,玄子却好似分得清,可是他那呆傻的兄弟却也是分不清你我的。” “哦,这样啊。”茗茵听了,不由心中一阵甜蜜。她脸上不由笑了起来。便又说到,“我俩姊妹如此相似,那其它人不是更没见过你我么?那便是更分不清你我了。”说着不知为何心中却又想着其它事儿来了,整个人又坐在床沿边上发起愣来。 青萼抑不住心中的快乐,在屋内很是欢腾了一阵,才走到一直静静地坐在床沿的茗茵身边说:“怎么你就要见到爹爹了,还不高兴么?” “我自然是高兴的。怎么会不高兴呢?” “可我见你双眉紧锁,好似很不开心的模样。是不是你那玄郎走了,你很是郁闷?”说着她绕着茗茵转了一圈,见茗茵低头不答,便又说,“那你为何还让他被人带走?留下自己如此不痛快,如果是我早便随他而去了,怎会让自己如此冥思苦想,空自煎熬的。” “没有,没有,我只是等得有些乏了。何况赵三哥说了,马自马老先生与他们约定要去寻一要紧物什,寻得后他自会带玄郎回来的。”茗茵低着头小声地说。心中满是甜蜜与期许。 “那倒还真是情长意浓啊。”青萼见那八仙桌上堆有一堆黑布,那好似玄子的衣裳。而堆衣物旁还放着一盒针线剪尺等裁缝工具,和她带来的那包锦衣。原来这几日,茗茵在疗治的空闲时,便用那精舍中的布匹,为二郎裁制了一身的行装。 青萼冷哼了一声,走上前去,抓起衣物细看,确是玄子的衣物。正要放下时,却见从那衣服上滑下一张方方的叠得齐齐整整的纸张,掉落到了地上。她正要去拾起,却突然看到衣服下的桌面上有一张字幅。她扫了一眼,不由直起身子,叫出了声:“咦,这是谁写的字,玄子么?” 那字幅上的行文,字如碗大,如刀似戟,苍劲有力,虎虎生风。上面写着:“风烟难掩江山丽,病躯亦存登临心。”青萼丢下衣物,拿起字幅读了起来。 字幅刚拿上手,青萼这才发现,在这行大字旁,还有一行小些又十分娟秀的楷字。适才被那衣物压着了,才没看到,那字端庄秀美,纤巧柔顺。傍于大字旁,若栖于苍松上的云雀,行于乱云中的新月。 茗茵见她拿起那纸张,便已是十分慌张,心中大窘。要伸手去抢夺,却又怕撕了去。青萼冷哼了一声,提起纸张,紧紧抓住,一转身又读到:“‘薄雾轻笼黄华梦,银风微咏留春音。’哼,还真是浓情蜜意啊,郎心向春,妾意留春,一唱一和,两情依依。只可惜造化难测,恐会别而难逢了吧。” 茗茵听了心中一愣,呆呆地看着青萼的身影,却又旋即不以为意,心中道:玄郎答应我了,自不会欺骗与我的。却忙不迭地绕上前去,从那突然又变得愤愤难平的,又有些发愣呆呆的青萼手中轻轻地拿过了那幅字,仔细地叠好,再取出一个绵布锦袋,小心地装着。 那青萼此时却是愣愣地,任由茗茵取去条幅,一个人独自站在那儿也不说话,只是出着神,心中莫名地难过。她看了一眼那俯下身子,小小心心地在折着,装着字幅的茗茵,看见她嘴角轻轻扬起,她心中便更是感到有些痛苦与恼怒。 青萼怎么也想不明白,上苍好似特别垂青于茗茵似的。眼前这个与自己长得十分相似的妹妹从小到大,似乎就得到了许多人的照拂,过得平静而安逸。她似乎对什么都不那么着急,也不急着拥有,似乎那一切她都见过,有过,又似乎一切又自然会是她的,她不必去争抢也自然会有的。她懂得的也多,见识的也广,处事起来,显得乖巧从容。浑不似自己这般蛮撞无知。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30章 而且明明两人长得如此相似,却不知为何,大家一见到她,无须交往多久,便自然会更加地喜欢她的,二郎如此c三郎如此,就连那渔影好似也如此。而自己呢,好像大家对自己,却好似更加疏远了些。想着,想着,她心中却不由泛了些酸楚。她寻思着,你倒好,我未享有的你已享有了,这还不够,现今喜欢我的你便也喜欢,这哪里是姊姐呢,简直就是前世的冤家了。她又无由地恨起师父来,恨起那十六年来在山涧中无忧无虑c却平白如素的日子起来了。她心中生起的不知是嫉恨还是不甘,她也说不清,只是觉得心中十分烦躁不安。 青萼原本并不是如此细腻,如此多愁善感之人。可是自从识得了这个妹妹之后,她才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如此不济,如此不讨人喜欢了。她不由有些厌弃自己了起来。 此时青萼心中也不知何时变得不安与敏感了许多,浑然不像从前那个满山里奔跑,自在快乐,快人快语,了无烦恼的人了。可是在骨子里,却觉得自己并不会逊色于她,一定不会比她更不如的,青萼暗暗地告诉自己。 青萼见茗茵一点都不慌急,脸上反而有些笑意与坚信,她心中更是觉得堵塞与苦涩了。她不由从口中缓缓地说到:“我自幼与你们别后,今日方才相见,这造化之事,的确是戏弄众生了。”那声音干涩尖利,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茗茵也不由一惊,停下了手中的活,起身歪头看向她。见她面色铁青,目光飘忽不定。 “姊姊,你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她随手将还未装好的锦袋放在椅子上,忙走了过去,抚着青萼的手臂问到,“那过往的阴差阳错,确是让人喟叹不快,可是既然已经过去了,便不要再执念于心了才好啊。姊姊,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听得茗茵轻柔的言语,青萼不由转头看向她。只见茗茵目光如水,十分担心地看向她。可一听到她唤自己为姊姊,便更不高兴了起来。 “莫再叫我姊姊了,是我看上去显得大些粗些是不是?而你显得娇小鲜嫩些是不是?”青萼有些恶狠狠地说到。 “嗯,好的”茗茵却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她。见她满脸愠色,便不再言语了。 青萼看着她清澈的双眸,心里始终不相信,茗茵真会什么都能如此轻易地放下,什么都能如此轻松地看开吗?换她来经历那孤独的十六年,那没人理会的十六年,或者她也不会是现在这样了吧。 青萼心中想到,便不由说了出来:“你自然是好的了,十余年来,有人宠爱,现今你只须再等片片刻,你便可见着爹爹,又可成君王妃嫔,住得金阙宝殿,穿得绫罗绸缎,食得珍馐佳肴,乘得步辇凤轿。拥得奴婢数百,主得后宫三千。从此风光无两,改头换命,光宗耀祖。不是甚好么?” 茗茵听了却是低下头来,呆呆地看着地面,静静地说到:“我师父也是这般说的,可话虽如此,可我自小于山野之间成长,实不大愿被幽困于宫府之中,更想在这山水间栖居呀。风光无两,改头换命非我所愿,为妃为嫔,锦衣玉食固然诱人,在我看来仍比不上这风月草木令我倾心。” “可那渔影c月影不久便要来迎你去了,那你当如何呢?” “是啊,我正烦恼于此事了,我亦想与爹爹见面,却在刚刚见到你的那什么圣旨,心中不由有些乱了。或许去了也是不错的,或许去了就再也不能如此自由自在地了。我也不知该当如何了?”说着便怅然一叹,缓身坐下了。 “那有什么不好办的,随着他们去不就是了。到时有成百人伺候,成百人服侍,什么都不要做,什么都可以得到,不是十分快乐自在么?到时你要什么药,什么药具,不是张口就来了么?那还烦恼什么呢?”青萼走到一雕窗前,边打开窗向外望去,边心不在焉地说着。 “什么药什么的,这儿不也有么,干吗要到什么宫里去呢?”茗茵看着那月光沏下,正照在青萼的脸上,突然想到了什么,猛然站了起来说,“要不这样,这样应该也是可以的!” “什么?”青萼不明所以,便歪头看向青萼,却见茗茵不言语,静静地站在床边看着她,心中甚是奇怪。 “那你现当如何呢?”青萼见茗茵应不说话,便走了过去,亦坐下把玩着桌子上的针线匣里的荷包香囊。忽她好似忆起了什么,忙抬头仔细地看向茗茵,突然也失声地叫了一声。 茗茵正在思忖着该如何向青萼说明才好,心中正慌乱,被青萼一叫,不禁被吓了一跳,忙坐直起身子,定了定神望向她。只见青萼已站在她跟前,指着她的头发说:“我说有什么不妥当了,我也才看出来。你将那“团云浣月钗”也送与玄子了吗?” 茗茵一听,却道青萼是要说什么了,不由举手摸了摸头,心不由一放,她向青萼点了点头,又重坐了下来。 “那可是罕有的宝贝啊。”青萼说着满脸写着惋惜与不舍,然后又沉呤到,“不过呢,心有所属,灵玉何惜啊。啧啧,真真是舍得了啊。”说着,她的心中不由又泛起了些醋意。 这时,原寂寂无声的门外隐隐有了些动静。 茗茵也听得门外的动静,知道快有人来了。她心中一急,不顾青萼的讥讽,心一横,霍然站起,伸手抓起桌上的一个包裹,转身便走进了内厢房。青萼一愣,却以为茗茵经不住自己的挖苦,躲了起来,并未在意。不想,只听得窸窸窣窣的几声响,片刻之间,只见得那茗茵竟着了一身男装走了出来。 青萼惊愕地站了起身来。只见那茗茵眉长入鬓,一对龙眼般大小的眸子莹然有光,神彩飞扬,鼻梁挺俏,丹唇一点。头戴一顶锦帽,显得英气飒爽,身着一身锦衣,显得俊秀清朗。只是那锦衣确是有些宽大了,可却也更显出他的娇小玲珑了。青萼看着不由得也是心中暗暗叹了一声。 那茗茵却急急地一步径迈向前去,抓住愣愣地出神了的青萼的手说:“好姊姊,你亦知我心了,我自当不瞒于你了。你我相处时日虽短,可亲身骨肉间便早就灵犀相通了。今日妹妹我有一事相求,你万万须答应与我才是!” 青萼被她这一猛地抓着手,不由吃了一惊。只觉得茗茵双手十分用力,抓得她的手生疼,且茗茵的手心似乎还沁出了汗来,握在手中显得滑腻腻的。青萼呆呆地看向她,不知她要说些什么。 茗茵顿了顿,低下了头,似乎在积攒勇气。她猛地抬起头来说:“好姊姊,你我长得如此相似,不若你代我去入宫当皇妃如何?我便扮成你,那样渔影也便不会怀疑适才精舍中有人说话的事了。” 青萼不由一愣,呆呆地看着茗茵。茗茵见她不言语,有些急了说:“我也未曾见到过爹爹,在那南唐一朝之中也便只是与渔影有数面之会。你刚刚不是说那渔影老眼昏花了么,他适才的确认不清你我。我们何不将错就错,来个互换乾坤可好。” 茗茵殷切地看着她,可青萼心中却是一片混乱。她是有些嫉恨茗茵,恼怒自己遭到的不公。她自小都在山野间成长,清心寡欲,素餐简食。可下山之后,她便发现自己十分喜好那些精致华美的物什,她更欲得到那锦衣玉食的日子。可是这一切突地要呈在她的跟前,她又有些迷糊与退缩了。如此便好吗?她亦不甚确定。看那茗茵如此地坚定地抛却与让与,她反而又有些退却,有些犹豫了。明明她刚刚对茗茵所拥有的是如此的羡慕与向往,可是突然一切到来的如此迅急,又反倒让她心中不由害怕与不安了起来。 她心中十分慌乱。她自觉已不是那个蛮撞无畏的青爷了。她自觉自己,已非那快人快语,想痛快于世的青萼了。她倒有些羡慕眼前这毅然决然的茗茵。她如此明晰与痛快,放下如此干脆利落,这更让她感到很有些自愧不如了。 她低下头来,任茗茵不停地晃动着她的身子。她只见得茗茵嘴巴不断地张合着,却不知她在叫喊着些什么话语。她不甚确信,只觉得这一切来得太过迅急,早前刚听得了自己的生平,心中已是五味杂陈。现容不得她有些许喘息与思考的空闲,那茗茵便要把自己刚刚还十分羡慕与嫉妒的一切,都交与自己。这便让她十分惶恐了起来。 门外的响动越来越多了,约略能听到有了卫队前来,他们在精舍四周站好,却不进门。他们步履整饬而方正,没有一丝其余的杂响。 茗茵一急,知道事情不能再拖延,便松开手,拾起放在椅子上的锦袋,留下还在那儿兀自冥想的青萼,一个人走进里厢房去了。 不久,从落木坡处抬上了一方前八后八的十六人大轿。前方有两个高冠锦袍的人在导道。轿子后方还随着十人的锦袍武士在护卫,月影也随在他们身后。前面两个引导的人儿见到了精舍,便各自闪到一旁,让出道来,叉腰冲天高叫一声:“唐司徒,周大人驾到。”后方的十个护卫一听便抢身向前,紧挨着精舍门旁的檐下围定一圈站着。他们右手护刀,双脚叉立,全身笔直,双目直视,显得十分威武警惕。月影却只站在坡口便止步不前了。 众轿夫将轿子抬放在这十人护卫围成的圈子的中间,小心地将轿子放下。这轿子倒不华美,方方正正的,十分平常。两扇窗子,用绒布严严实实地遮掩了去。轿门不是布帘,却也是用木门。这轿子却十分庞大,有马车的车厢一般大小,直似一小间房子一般。从外面看去,在这轿中即便是放入一软榻,和一矮几也是十分充裕的。 这时轿门被推开,走下一人。那人头戴狐皮帽,身披一狐皮大氅,龟鹤紫棉袍着身,腰悬金龟,脚着乌筒管靴,面若满月,颌下细髯,身躯肥硕,双眼却只余有一条缝隙了。此人正是南唐司徒周宗。 他将皮帽向下压了压,整整衣裳,将大氅将自己紧紧地裹了裹,然后哈了哈手,对那十人护卫挥挥手说:“你们都退下,莫碍着我与女儿相见。”众人一听,便退了下去,其中一个护卫却提着一黄色包裹迎了上来。护卫走在周宗身后,躬下身来,双手上举将包裹递与他说:“宝物已搜寻得到,请周大人过目。”周宗头也不回,抬手提起包裹,便又向那护卫挥了挥手。 那名护卫躬身向后退去,与其它九人散开,前五后五,脸朝精舍地站在精舍四周的坪子外,离精舍约有三四丈远。原来护卫着精舍的兵士便脸朝外地,向更外处站去。他们离精舍约七八丈远。众护卫将精舍护卫得严严实实地。 周宗将包裹提在手中,抬头打量了下黄华精舍。待侍卫及随从退出几丈外,站定了之后,才抬步向前快步走去。 他来到了门前并不推门,而是柔声叫到:“我儿开门,我是你爹爹周宗,我亲自来接你来了。” 他听得他叫后,那房中簌簌的响动声便停了下来,却再无其余动静。心中有些奇怪,便又柔声说到:“我儿莫慌,爹爹这就自己进门来了。”说着便自行推门进去。 一推门,只见青萼呆呆地立于桌边,愣愣地向里厢房张望,却似没留意他的到来。他很有些意外,也向里厢房中深深地望了一眼,然后不动声色,举步上前向青萼缓缓一拜说:“是爹爹不是,令你流落尘俗十余年,爹爹未尽父职,心中实感愧疚难安,望我儿能谅宥为父。”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31章 青萼这才回过神来,“啊”地叫了一声,歪头向他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之人虽然已肥硕粗大,却面庞白皙,发髯衣饰都精致非常,显得养尊处优,优渥如意。再细细看去,这人的长相上也确与自己有些相似,在眉眼间则是最为相近的。青萼听了他说话,也不知该如何回答,看着周宗向前靠了过来,身子不由向后退了一步。 周宗见了,向后躲开了一下。又见青萼满脸迟疑,很有些犹豫的样子,心中不由一凉,便有些哭着声腔地说到:“我儿,我确是你的爹爹啊。你认不得我,也是应该的,我苦命的儿啊。你这可知爹爹却是想煞你了的。我儿这十余年来可真是受了不少苦了的。” 青萼一听,想起自己这十余年来的孤独与冷清,不由得也眼圈一红,上前抱着周司徒也哭泣了起来。哭了一会儿,周宗脚下一软,似要瘫坐下去了。青萼连忙扶住他说:“你且先坐下再说话。”周宗点了点头。便任青萼将自己扶至桌边坐下。 待到坐定,周宗抬头看了一下四周说:“我儿生活确是清苦了,居室如此狭小简陋,器用如此简单粗少。这十几年来真是难为你了。” 说着,他便用手指了指门边的窗子,然后抚着青萼仍掺着他臂膀的手正要说话,青萼却是猛地将手一抽,身子也向后躲了去。周宗一愣,回头看了青萼一眼,便又似全没再意的模样,抬手宽了宽胸口,抚了抚额头说:“或是这屋舍狭小,爹爹一进来,怎么便觉得有些气闷心慌的,我儿可否将那扇窗子打开?”青萼也不说话,走过去将那窗子打开了来。她边走还边拭着眼角。 周宗见了,便忙说到:“莫哭了,我儿莫再哭了,都是爹爹不是,十余年来才得一见,本是高兴的事,却一见面便惹得你这般哭泣。”说着也抬起手拭了拭眼睛。 他边拭着泪,边将手提着的包裹放置在桌上,说:“你看这是你儿时的围兜与镯儿,不知你可否还记得。”说着却是从怀中摸出一红绸包裹,抖着手,小心地打开。里面正放着两只金手镯,却有些发黑,显得有些古旧了。另还有一条红围兜,只两只手掌般大小,上绣着荷花,绣得十分精致可人。打开后,便双手捧着伸向青萼。 青萼回过身,快步走了过来。她看着觉得眼熟,便取过手镯来看。她仔细翻看着,依稀记得是当时在观中戴的物什,那手镯已日黝黑了,可是繁花纹饰,祥云造型确是精致。 周宗似未看她,只是低着头,拭泪捶胸说到:“这两个物什,为父天天都要拿出来细看。每每看时,都要忆起你来,负疚非常,不免对着这两样物什垂泪叹息。这两件物什,为父日日将它们放在身上,以期终有一日能与你相见。今日如愿以偿,老天实在是眷顾我这垂暮之人啊。实在是老天有眼,不负我这多年来苦苦的思念啊。”他却没留意,青萼却只是在仔细地看着那镯儿,并不理会他在说些什么了。 青萼却只是仔细地看着,突然说道:“这些确似我小时候穿戴的饰物,不是只有一个镯子,一个玉锁项圈,两个足链的么?却怎么是有两个镯子了呢?且还有些磨损,压烂。这些金饰,不是仍存于观中么,你怎生会有这些呢?师父说观中之物皆为举世孤品,世俗之中万万难寻的。” 周宗一愣,转身将捧在手上的红绸放在桌子上,举手拭着泪说:“我儿所言不错,这些确是世上的珍品,也确是那花涧岩中的云梦仙子所有的器物。当年,因家生巨变,你娘与你爷爷都离世。爹爹出于无奈,爹爹忍心将你托与云梦仙子。仙子见你可爱伶俐,便将此物挂戴与你身上。而后你姑姑惜水将你从观中带下山来时寻得我时,便还一直将这些饰物戴在身上。而后爹爹从先主东奔西走,出了变故,招来强敌偷袭。待爹爹杀出重围,再去救你时,那些贼子却已将你们栖身之处焚毁。爹爹当日混身是血地站在那黑焦的废墟上哭了一夜。”周宗说着又抹了把泪,停了下来,要平复下自己的情绪一般。同时他也不忘瞥眼看了下那青萼。 青萼却好似没什么反应一般,周宗便又接着说到:“这些便是当日我在那废墟中拾得的。当日爹爹仔细搜寻过,却并未见到你们的尸首,心中便想着凭着你姑姑的功夫,你们一定的突围而去了。爹爹便含泪收好了这些。之后便是日复一日的寻找,一日复一日的思念了。还好,这苍天有眼啊,实在是眷顾我这垂暮之人啊。今日得以见到你,也便不负我这多年来日日的寻找,日日的不安,日日的思念了啊。” 这金饰青萼确是戴着这些饰品直至髻年之时,故印象极深,在那岩观中诸物皆质朴,唯此套饰品精美异常,青萼异常珍爱,长大后已穿戴不得,便由师父收拾了起来,并存在观中。今日又得以见到,青萼不由感到十分亲切,便将它们把在手中不停地摩搓翻看,却没怎么听得周宗的话了。 她并不知晓,这些饰物本是有一套的,茗茵先前在岩观中穿戴这些饰物到了两三岁。待她随姑姑惜水下山时,这些饰物便也被她随身带下了山去了。而后青萼出生,惜水便又将此物转与她戴上。青萼之后又被送回观中。当日里惜水带着她正要上山时,走得匆忙,包裹青萼时,竟遗下一只金镯而不知晓。于是在她晓事时,手上便一直只戴着一只金手镯子了。后这金镯为周宗所寻得,便一直将此物放置在一旁。此次前来认女,自是带在身上以作为信物了。 三日前,周宗接到渔影信报,说是一切顺利。他心中甚是高兴,他本不欲亲自前来迎接。可转念一想,这闽地毕竟刚被宾服,王氏余孽仍在横行不法。而迎妃之事又甚是重大,他心中总有不安。他便起身要从分水关入闽。不想快入崇安地界时,便又收到渔影的急报,说事情有变,娥皇突然去向不明。他一看,不由焦急万分,便只带一队人马,快马加鞭,轻身冒险前来建州。待到他赶至潭城时,又接到渔影信报说,娥皇去寻自己的师父,现已现身在建州小黄华之上。得到信报,他不由又心中一宽。可他已到闽地,便暗暗调二影,并令在建州驻守的唐国军旅派精兵前来护卫。 今日上山,周宗原意父女相认,应当十分顺畅自然的。却不想青萼很有些冷淡与古怪,心中不由感到有些蹊跷,便不动声色地静待其变了。 那青萼又看了一会儿,走上前去放下手镯,又抓起红绸上的围兜儿看了看。却并不说话了。 周宗却已留意到桌上的黑衣与针线包。他看得分明,那确是一套男子的外裳,他心里蓦地一紧,不由猛地抬头向内厢房望去,眼中闪过一道寒光。可那厢房之中却是空空如也,毫无动静。他便又愤愤地看了下窗外。他正想要张嘴说些什么,却转念一想,又将话咽了下去。 他咳了一声,自已从桌上取来茶碗,将茶碗放在手中,把玩了一阵。然后将它置在桌上,抬起头来,将放在桌上的黄色包裹向青萼的眼下一推说:“这是爹爹刚刚得到的两件茶具,甚为清雅。爹爹知晓你喜欢,便带来予你使用了。” 青萼放下围兜,并不打开那包裹。又是低头看向周宗,问道:“那你明知我被姑姑带到山上,却也不去寻我?而今却又怎么突然记得我了?竟会寻我寻到了闽中建州来了呢?” 周宗长叹一声,连连摇头,并不作声。然后便起身负手走向精舍门边的小窗,打开窗,抬头看向那高升的皓月,连连叹息,连连摇头。青萼见他不说话,却坐了下来,又拿起那两个金镯不断地把玩着。 过了一阵,周宗才缓缓地说到:“爹爹知晓,你心中对爹爹很有些责怪与怨恨,这爹爹并不怪你。爹爹也知晓这些年来的你受到了许许多多的委屈与苦楚,这些事儿如何辩说,如何补偿都是无法说明与偿清的。可爹爹仍须说出当年的艰苦与不易,以便让你也知晓,这十余年来爹爹的煎熬与负疚。” 说着便又低下头来,看着远山:“当年我与你娘c你爷爷一同在云梦泽与落霞山上为云梦泽主采药,而你的姑姑因长得伶俐机警,便被泽主接上山去收为徒弟。而后发生的种种变故,你姑姑应当与你说个明白了的。可你可知我当日救下的两人是谁?” 说着,周宗转身抬头看着青萼问到,青萼说:“我听说一个唤作彭奴,一个唤作徐温。” “哎,哎,哎。”周宗脸一下变得煞白,忙举起双手,边向她连连摇动着边走近她说:“不可,不可,你以后万万不可再如此来说出我大唐孝武先皇帝的名讳了,这可是死罪,死罪啊。虽然当今世上已无几人知晓孝武先皇帝当年的名字了。且这一名字也已是很早之前暂用来掩人耳目的,当年知晓的人也并不多。可即便如此,娥皇,你日后到了我大唐之中,如仍如此不小心地将此乱唤出来,可是要招来杀身之祸的,这可是非同小可,非同小可的事啊!我儿可须谨记于心才是。”说着弯下腰双眼直直地看向青萼。青萼双眼离开了金镯子,抬着看了周宗一眼,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周宗这才直起身子,举起双手向西一拱说:“不错,当日爹爹我救下的正是我大唐的孝武先皇帝及他的义父南吴大宰相徐温徐大人。他们当日为奸人所害,几近于遭到敌人毒手。然而天道彰著,先皇帝自有齐天的洪福。上苍是要他这真命天子来拯救这江淮间的黎民苍生的,怎么会让他遭到不幸的呢?故而冥冥之中自会有机缘安排,却不想竟是让爹爹我有幸助得他们逃离厄难,化险为夷的。 孝武先皇帝为人重情重义,始终记得那日爹爹我的好处。那日他带我下山之后便将爹爹我视为近臣与心腹了。由是他也便放心将要紧的事托付与我来办理,这便才有了爹爹我这时的飞黄腾达呀。”说着两手向左右一举,神情甚是得意。 “你下山不是去为娘c为爷爷他们报仇吗。那仇可报得了吗?”青萼说。 周宗一怔,沉吟了一下,回过头说:“那是自然的,下山不久我便手刃仇敌了。而后我便提着仇人的人头,上山为你爷爷祭扫,以慰他老人家的在天之灵了。你爷爷为护卫孝武先皇帝而死,孝武先皇帝自是记挂在心中的。承蒙孝武先皇帝眷顾。他在立得我大唐后不久,便颁旨让我将爷爷的坟迁下山来,并浩命赐予爷爷为,又将我擢升为内枢使,并赐予广陵豪宅一进,赏赐无数。由此我们周家也便有山野药农变成江淮间的豪门巨室了。”说着双手向两边平举,抬头向天。 “你如此显赫,为何一直不来找寻我呢?”青萼却也站了起来,愤愤地直视着周宗。周宗身子一顿,缓缓地放下双手,慢慢地转过身子,已是满脸戚怆地看着那个很有些愤懑不平的女子。他紧索着双眉,沉沉地摇着头说:“你看爹爹这时候如此地显赫煊耀,位极人臣。可是当年我随着孝武先皇帝来回奔波,赴汤蹈火时,那可真是九死一生了。而当时你尚小,我将你寄于你姑姑处却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待我大唐国事稍定,我便是遣了许多人上山要迎你下山的。可是红蝴师太却言你已随姑姑惜水下山去了。当年,我听得这些消息,心急如焚,便急急遣众人去各地打探你姑姑同你的消息,可却是一直没能得到。不想就此一别一十八载。直至去年我大唐剿灭了这闽国王氏,方才在建州听得你姑姑的消息,于是我便立即遣人来迎了。”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32章 “一十八年,一十八年!我现今才一十六岁,你说的是茗茵并非是我!”青萼霍然站起,伸手横横指向内厢房叫到。 “什么茗茵?”周宗一听不由满脸惊愕,呆立当场。喃喃地小声说到。 青萼满脸愤懑,却并未留意到周宗的神情。她迈出一大步走向前去,面对着周宗说:“那么我呢?你让姑姑把我送到我师父红蝴师太处,之后便再也没来寻找了,哪有让什么人上山来寻找,只是任我在那山野处孤身一人,这却是为何?” 周宗心中十分错愕,他仍满脸戚容地看着青萼,心中却在迅速地搜寻着那时的记忆,他猛然地忆起了什么。却面不改色地顺势抓住了青萼的手,眼中垂下了泪来,低下头说:“我苦命的儿啊,你可得原谅你爹爹我未尽人父之责啊,未能与你共享天伦,让你流落江湖间,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啊。”说着双眼一闭,眼泪便簌簌地落了下来,全身便瘫软地向地上倒去。 青萼忙反手抓住周宗的手臂,另一手扶向他的背。而那周宗却好似久病不支的样子,全身瘫软无力,斜靠在青萼身上。青萼便只好费力地搀扶着他坐向小圆椅上。周宗坐下后便趴在桌上,不断地流着泪儿。青萼却也不知该如何才好,便慌手慌脚地倒了一杯茶,放在周宗的面前。 周宗过了良久才悠悠转醒,他双眼朦胧地看向青萼。只见她冷冷地站在一旁,却也在看着他。周宗便双手撑膝,双目视他,语气低沉地说到:“我原意我们父女相见能共叙天伦,以慰十余年来未见的相思之苦。如今看来的确是爹爹我为国奔波,公而忘私,以致于辜负你太多太多了。今日爹爹我也不求你能谅解,也不求你能宽宥,然而这十余年来,爹爹我过的日子也都是在刀口枪尖上过的,不要看我今日如此煊赫风光,明日突然暴毙于此,也是未必可知的啊。”说着又举起手来抹起了眼睛来。 周宗站了起来,反身走向窗口,他推开窗子,看向窗外的月光,过了良久才悠悠地说:“你应当知道,我与你爷爷只是在山上采药的药农,识字不多,毫无武艺,只是日日在山林中攀爬长得壮实有力些罢了。可就凭着这些,对孝武先皇帝则是毫无用处的。当年下山在先主的助力下我手刃仇人后,我心中亦为将来盘算过这些,当日,我何尝不想上山去寻你啊。” “你寻的不是我,是茗茵!”青萼执拗地说。 “对,对,那时你还没出生。”周宗身子一动不动,语气中也显得很是平稳,“如果当日我便上山了,也就没了之后那么多曲折和现在的责难了。或许也就没有你了。可是我当年已现身在江湖之中,在众目睽睽之下为你娘c为你爷爷报了血仇,这便似落入了盘丝洞中,与那纷乱的世事怎么也是牵扯不清了啊。如若当年我撇下一切上山隐去,便也会将那俗世中的血光刀影带到山去了。想来那花涧岩上尤如世外的花林蝶海变成刀山火海的模样,那更是造了孽了。” 青萼一听,觉得在理,便也就不再言说什么了。 那周宗重重地叹了口气,将双手用力拍了拍窗框,他抬头看了看已弥漫在四周的春露,将四周的一切淡淡地隐去,将那轮皎月也隐得朦朦胧胧地了,感慨万分说:“我本是极不愿忆起当年下山的伤心事儿。今日与你相会,却又勾起了那段痛心的往事。今日无事,我便与你说说那当年的风云际会,说说当年我如何从世外一步一步地陷身于这浊世之中而无法自拔c无权自主甚至无力自保的。 那日我与先主下山之时,先主便将他当时的处境同我和盘托出了。原来当年南吴先帝杨行密将崩,而太子尚幼,一时间南吴中人心思变,原立朝的三十六英雄竟也有不少心生觊觎之心的。这三十六人大多已是一方州牧或朝中肱股,均把持着南吴的各个要害之处。而在这其中,徐温徐宰相,便显得是最为要紧的人物了。他位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当时天子病危无人临朝,朝权政令便由他一人把持。当时保吴的太子党c与废太子另立的势力c以及力图篡位的各方人等,纷然杂动,一时间吴国上下魅影幢幛,秩序大乱。而此时,北梁c东越c南汉c本蜀群雄环视。虽然他们各国间亦有各自的内忧隐患,但如若看到这位处江南膏腴之地的吴国之中诸子阋墙c人臣纂位,君民离心,必将会举戈相伐,趁火打劫,争而分之的。徐宰相能位极人臣,自然有他高人一等的见识,他便在各方人等利诱威逼,诽谤谩骂,造谣中伤之时,仍努力均衡着各方的力量,不断消弥群雄的觊觎之心。 可终有些无知的肖小,为一己私利,只重国中重器,为之垂涎焦躁,却识不了那诸侯环伺下的更大的隐忧。他们利用吴主病重的心中的多疑,设计间离他与太子。令吴主对太子心生猜忌,将太子迁出都城。然后他们便要对徐温徐大人这当时唯一的擎国天柱c独力扛鼎之人动起手来。 他们先设计在吴地各郡制造叛乱,唆使各地贼人构杀县官c州官。而他们又百般借口,按兵不动。迫使徐温徐大人不得不一一将自己的六个儿子及身边的各个亲信将领领着亲兵,分头派往吴国各郡及边邑去剿抚或镇守。 待到徐温徐大人身边已无一可用之人时,便从宫中传出吴主病危的消息。一时间吴国上下谣言纷纷。当时大将军朱槿c李遇c左衙指挥使张景延等人矫诏,命徐温徐大人入宫商讨扶立之事。而此时他们已在宫中布下伏兵,只待羽翼尽翦的徐温徐大人入宫,再伏杀他。徐丞相焉能不知此行凶险,他早闻得那城中侍卫及京外防卫的将士已被调换多人。可扶立之事,事关国运。他又不得不前往宫中。左思右想下,他便派最贴身的三人分别行事,骆知祥骆大侠去解除京城防卫并严防八门的守卫,紧闭城门不让京郊的亲兵入城;严可求严大侠护卫徐大人入宫;而先主则被遣出城去召徐大公子和徐二公子带兵入京勤王。 先主领命,便飞身出城。可他行至半途却闻都城中与宫中事情生变。他心系徐大人,心中一急便拍马赶回。待他回到广陵,却见城门紧闭,城中家家户户家门紧闭,街巷中空无一人,状若死城。先主心知不好,便忙纵身跃入禁宫。刚翻过宫阙的高墙,便见到殿前横七竖八遍地尽是尸首,剑戟斧钺掷了一地,门窗墙地上全是箭镞弓羽。先主越看越是心慌,忙循着这些尸首向前探看。却又发现那些死伤的尸首中有些竟是大公子与三公子身边的贴身近卫。他见了大喜,心中不由一宽。待他跃过围廊,便要走到了宫禁的后苑时,便听得人声喧杂,喝杀声连连。他矮下身来,小心地靠近,将身子隐于女墙之下。待他探出头来看清打斗的情形时,却被眼前的一幕吓得魂飞天外。 只见徐温徐大人垂头呆坐在宫禁后苑假山前的地上,仿佛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整个人显得面目愣怔,双眼泛散。在他面前骆大侠浑身浴血c单剑支地,正力敌数人。可他却也已是步履蹒跚c力竭死撑了。在假山前的清莲池处,又有两群人正在互相漫骂打斗。先主认真一辨,更是吃了一大惊,坐镇这两群人身后的竟是徐大人的大公子徐知训,和三公子徐知诲。而在他俩前方分别有一群披甲提剑的人,正在互相辩驳撕打。他们分明就是吴国的臣工将领c王公贵胄。 先主看得分明之后,不由心中一凉,跌坐在地上。先主虽不明原委,却也看出了些端倪。他不意那徐大公子与徐三公子竟是此次纂位夺权的主谋。二人见大事将成,便又举刀相加,兄弟阋墙,欲除之而后快。而而对生生父亲,竟也罔顾,他们自己不便动手,便任由手下请得的高手将他杀死。 先主一时惊恐不定,六神无主。然而他忠贞不二,信义双全。他很快便定下神来,趁众人各自争斗之时密语传音于骆大侠,要他将眼前三人引至假山之后,好让他悄然救出徐温徐大人。 骆大侠听得先主传音之后,精神大振,一改守势,反而挥剑向前急攻,一时间将三人逼退。然后咬牙跃起,纵身到假山之上作出逃离之势。那围攻的三人不意已是强弩之末的骆大侠还有如此的凌厉的杀招。以为他要垂死挣扎,放手一搏,便都提剑向后跃去。三人原本对骆大侠倒是十分忌惮。一是畏他武功高强,二是怕他拼个鱼死网破,便一直都是围而不攻,意图耗尽他的功力,再擒拿砍杀。不想,骆大侠才抢攻了一招,便转身跃走,竟弃徐温徐大人于不顾,三人便齐声大笑道:“我道是什么“忠义落九天”,到了生死关头,也就是个破败的没落世罢了。”说着,便都提剑向他追去。 不意此时,在清莲池另一畔打斗的众人当中,有一人向此处暴喝道:“莫去追赶,快与我守住那人。” 那围攻的三人此时均已跃至半空,听此暴喝,不由身形一滞,便欲翻身向后。却见骆大侠已回身举剑向三人缠去。此时他用的那剑招却也古怪,他并未借眼前三人手脚慌乱,变招不及而破绽百出的机会,从他们身后偷袭,反而是自己中门大开,展开身形,奋力翻过三人,挥剑阻去三人的退路。所幸那三人听得那声暴喝,已无心顾及他了,均一力要返身到徐温徐大人的身前去,却被他剑锋一阻,便只好先向两边散了开去。 而徐大人迷糊之间,以为骆大侠要弃他而去,已是浑身颤动,觳觫不止之时。又猛然听得那声暴喝,竟是周身一震,便昏厥在地了。原来那声暴喝正是大公子徐知训所发出。 此时先主乘得这间不容发的时机,揉身跃至徐大人身边,伸手托起正倒向地上的徐大人,将他负起。此时已有两人急急纵身,跃了上来,一递剑便向先主的腿脚处砍了去。 先主一看不好,他此时双手正全力反向托起护住已全无知觉的徐丞相,无法再腾出手来。他便只好用逃命的双脚来对付眼前的刀剑了。他的双腿原已是跃起避让,现却齐齐向那两把已收势上削的剑锋迎去。这便是个不顾命的打法了,他要拼着性命去护得身后的徐大人的命。那两人见先主双脚上踢,欲踢向他们的剑柄,便又变招,手腕一沉,举剑下削去。先主待要变招,却听得远处又暴喝出两声:“杀!”“放!”。先主心知不妙,却听得前方异响隐动,瞥眼一看,只见一排的箭雨已如飞蝗般涌来。 先主大叫一声不好,竟不顾那下砍的剑锋,一个矮身不向后躲闪,反而全身向前面的两人急急地靠去,那两人一愣,不想先主竟有如此不要命的招法,反而一时不知如何变招,他们虽也听得身后的啸响,却又困于先主近身的威胁,一时间手足无措,便被身后那一波急箭给钉死了。 有两人在身前护着,先主腿上虽受了两处剑创,却都无大妨碍。他也知晓,第二波箭阵又将射至,不容他细细查看,他便趁适才矮身蹲下之时,便已用力蹬地也不返身即向后急急跃去。他才跃出,那第二波箭雨便正好钉在他适才立足的地上。 跃在半空,他才瞥见那两声暴喝正是由徐大公子与徐三公子发出,他们正叫住那两群正在相互叫骂撕打的人众。那两群人见先主救走徐丞相,都大惊不已,一时间都大呼小叫地,叫嚣着向这边冲来。徐大公子手下的诸人已跃过青莲池,却被徐三公子手下的箭阵阻住了来势。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33章 先主拖着伤腿,负着徐大人玩命地逃出宫去。一路上被人围追堵劫,凶险异常。好在先主轻功了得,年青力富,可他到底背上负有一人,又要力保徐丞相不为身后众人偷袭。还好在他逃至先前约好的威武门时,正遇到严可求严大侠。严大侠正在城门上护卫。他原的被派往解除城中的护卫并严守八门,不让城外军马入城的。徐大人心思缜密,处处留手,他事先安排严大侠解去城中护卫之后,便要去坚守与宫廷最近的一座城门威武门,以防宫中事变而无逃生路径。 严大侠助先主阻住围追的众人,先主见局势不明,凶险难测,不敢在京城中呆留。他便背着徐丞相逃出城外。出城后,他择了那偏僻的山路行去。不意竟来到了落霞山上遇到了你爷爷与我。这才有了之后的种种的际遇了。” 青萼对这些争权夺位,纂造谋害的事全无兴致,反而听得极不耐烦了,她持着金镯说到:“你说的种种,均未谈及我的身世,讲来何用?” 周宗很是错愕,顿住身子,回身看向青萼,只见她眉心微锁,满脸嫌恶。周宗便不在言语了。他走向桌子,将那桌上的壶与杯清理到一旁,然后黄绸包裹打开,取出一杯一盏。说:“爹爹听得你好茶器杯皿,便用心在四处打听,寻购得了这一杯一盏,却也甚是稀奇古怪,今日带来与你玩耍玩耍。”说着将那杯盏,放在青萼面前。 青萼低头一看,那杯盏均是黑乎乎的,莫说起眼了,看上去便是乡农用的粗物。乍一眼看上去,它们粗朴古拙,以手摸去,还很有些粗粝滞涩,拿起细看,那杯盏上的釉面不平且釉色不均,杯盏正中竟有一大块圆的白釉,杯底正中的那块釉还显得有些泛黄。杯的内壁和盏的外环上还是星星点点的都有不少大小不一白点。青萼原以为会是什么精巧细腻的名贵瓷具,却不想竟是如农夫家使用的粗糙器用,只看了一眼,便将它们放在一旁了。 周宗轻声一笑,也不言语,只是提起桌上的茶壶往那杯盏中注入茶水,然后再将它们放在青萼眼下。青萼不经意扫了一眼,竟“咦”地叫出了声,她忙放下金镯子,直捧起那杯盏,细细地打量了起来。 那杯盏注入茶水后,手触上去,便显得光滑圆润。更有趣的是茶水一注入,那盏中的白釉与杯中的有些泛黄的大釉块,竟似圆月般浮了起来,那盏较浅,茶水显得清绿,那盏中的白釉竟如一轮圆月浸入其中。盏环上的星星点点便似夜空中的繁星,深深浅浅地浮了起来,围拱着正中的一轮圆月,端是奇妙无比。青萼不由连连赞叹。 青萼再看那杯,杯子较深,茶水注入则有些深翠。而杯底是圆白色直似一小黄球浮在其中,而杯内壁的白釉大小不一,水一注入便如落英般飘动。青萼看得有趣。伸出手指要去触碰那水中的圆球,却只闻得茶香酽酽,触到茶水滑顺c杯壁光洁。她便将茶水倒出,那杯又复为古朴粗粝的模样。她再将茶水注入,那杯便又现出静影沉壁,落英缤纷般的美丽。 周宗见她玩得专注,也不由挥髯含笑说到:“这一杯一盏是唤作‘万星拱月盏’和‘千花醉日瓯’的宝贝,看一眼十分平常,甚至粗鄙,一注入茶水便现出日月c花星的模样,端是奇妙非常。传闻是闽越古国专诸王御用的器皿。只可惜,这宝贝的烧制及上釉之法均已湮失,不似金玉银石那般好仿制了。” 正说着却听得窗外有微微的响动,周宗一愣,便伸手向怀中一摸说:“哎呀,我原还带了另外一些好玩的物什来的,刚或是急于见你一激动,许是落在轿中了,待我去取它来,再与你高兴高兴。”说着看向青萼,可青萼却玩得兴起,毫无反应。 周宗摇了摇头,便裹了裹氅子出门上轿取东西去了。他在轿中很是摸索了一阵,方才拿着一狭长的木匣子,出了轿,他入精舍见那青萼已将杯盏放在一旁,又捏着金镯子在那儿无所事事地摆弄着。 周宗仿佛是已猜到几分似的,并不以为意,走上前去,将手中的长匣子轻轻地放在青萼面前说:“我儿衣着虽锦丽,可饰物却是寥寥,十分质朴,这儿我备有一对簪钗,不知你是否喜欢。”边说边打开那长匣子。 那长匣是紫檀制成,面上用金丝宝石嵌刻着牡丹的花纹,匣子四周均用纯金包边,显得精致华贵。匣子也制得十分精巧,一打开便自然分成上下两层,两层里分别放着一金簪和一玉钗,均用黄绸布垫着,显得光艳耀眼。 那钗c簪竟有五寸来长,都是展翅飞凤状,金为赤金,玉为黄玉,通体无瑕。这两个发簪金玉互镶,十分精致,金簪中饰以玉翅,玉冠玉眼,凤嘴中含有玉链子,下坠着玉锁,玉花c玉铃,玉珠;而玉钗中则嵌有金翅c金冠c金眼,凤嘴中含有金链子,下坠着金锁c金花c金珠c金铃。发钗插足的末端,也是各嵌个玉环或金环。 周宗见青萼停下手中转动的镯子,双手直视那匣中的簪钗,显得怦然心动的模样。便说到:“这金玉双凤簪是我大唐名匠所制,宫用的,是御制饰品。”说着,双手抱拳向身后一拱又说到,“蒙皇上隆恩赐予我儿娥皇,现我取来予我儿戴上,必是与我儿这娇美的容貌十分般配的。”说着便取出那金簪走至青萼身后。将它轻轻插入青萼团云般的秀发当中。 周宗插好之后绕到青萼面前一看叹道:“‘金簪衬粉面,绝色媲芙蓉’。我儿果然是天生丽质,美若艳桃啊,也便只有这金贵的饰物才配得上你这绝色的容貌了,也与你这一身霓裳十分般配了。”他看到青萼举手托了托金簪与秀发,满脸娇羞,脸上兴奋得涨得红霞满腮,又低着头,要从水杯中映照自己的模样。他心中十分得意,忙说到:“我儿莫心急,待我取来你的铜镜与你照看照看可好。”说着便转身向着内厢房,定了定神,举步向内厢房小心地走了去。 他走进里厢房,却未向梳妆台走去,整个人也一下子变得灵巧轻便了起来。他隐到青萼瞧不到的地处,时而高跃,时而低伏,竟没发出一丝的声响与动静。他四下里小心地翻看了一番,却什么也没有。他有些纳闷,便取来梳妆台上的铜镜走出内厢房,却见青萼低头对着那“万星拱月盏”上的茶水,在照拂着自己头上的发簪,显得十分欢喜。 周宗轻轻一笑,将铜镜举在青萼面前说:“娥皇我儿,你且用这铜镜看看,这金簪是否衬出你的青丝的乌亮与浓密?”青萼一见,更是欢喜异常,一把抢过铜镜,忙不迭地左左右右地仔细照看了一番。 “我儿好美,你插得这金簪的模样,竟于你娘亲当年似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了。当年我取发簪来予她戴上,她举镜子照拂时就是如此的神情与模样。”说着便背过身去,举手不停地拭着眼睛。 可那青萼“嗯c嗯”地胡乱应了几声,却还是兀自不停地对着铜镜照拂,不住地用手挽着秀发,脸上显得十分畅快的神色。周宗哭了一会儿转过身来看到,又悲声地说到:“可真是苦了我儿娥皇,我看你一身的行装,是如此地俭朴,你这十余年来定是吃了不少苦头的了,爹爹今日来得匆忙,未曾带得那齐全的配饰,不过不打紧,明日爹爹便会将你接往我大唐圣土,我大唐圣主已见得到你的画像,十分喜欢,已下诏将你许予六皇子了。这六皇子天生异像,重瞳骈齿,与上古圣贤有相同的瑞像。我大唐国主,对此子寄予厚望,以为是上苍降圣人到我大唐帝王人家,相信这六皇子定能安邦兴国,重现我大唐的无上荣耀的,已将六皇子立为太子。你与他成亲,待他登基后,你便会贵为妃嫔,入主大唐后宫之中。那时像这一对簪钗一样的饰物,便会有如山似海的多了。那些坠c簪c环c钗c衣c裙c巾c鞋什么的,是任你选用与饰配了。到时你尽可一日一个齐整,一天一个模样,而整月c整年也不会重样的了。” 青萼听了不由得笑出了声来。周宗一见这才心中像落下大石一般,也舒泰地笑了。 青萼边看着镜边说到:“我师父说我是姑姑之后送上山来的,照此,我与茗茵或许便是同父异母的姊妹了么?我娘亲到底是何人呢?” 周宗叹了口气,悠悠地说到:“你娘亲可是出身高贵的千金小姐啊。” “啊!是吗?”青萼一听大为吃惊,竟放下铜镜与珠钗,瞪大双眼,抬头向周宗看去。 周宗缓缓转身,背向她,抬头向上,很沉重地点了点头,仿佛进入了回忆,说:“你娘亲正是徐温徐大人之女,乃是江南巨室中的大家闺秀,才艺双绝,容貌绝美,当年承蒙徐大人看得起我,未收我一份彩礼,将她下嫁予我这身份卑微的下人。” 青萼站起身来,走到周宗身旁,握住他的臂膀说:“爹爹怎能妄自菲薄,你不是已尊为一国百吏之首了么?怎来身份卑微之说。这只能说是徐温,不,徐丞相,不,外祖父他慧眼识英雄,为娘亲找到一位可托付终身的贤郎了。” “是,是。”周宗大喜,抚着青萼的手说,“我儿所言极是。如今我也为我儿寻得一位如意郎君,他通晓六艺,诗书琴画样样精通,将来必是我大唐复兴的希望,必是我大唐子民的依靠,爹爹我将你许配与他,你可愿意。” “爹。”青萼娇嗔了一声,竟也娇羞地低下了头来,将身子转向一边去了。 “是,是,是,爹爹太过急切了些。爹爹也是想与你找个好人家,让你下半生能安安乐乐,清清闲闲地享些富贵自在的日子。也好能消弭些爹爹这十几年来一直挥之不去的愧疚之心。只是呢,这样的人家这些的如意郎君世上也是罕有的,等不得,也拖不得,要是我儿”周宗边说边斜着眼睛不断打量她。 “爹爹为孩儿好,孩儿焉能不知,爹爹先且坐下与我说说我娘的事儿,我从未见过我娘,她到底是个如何模样的,你又是如何迎娶得她的?”青萼却有些躲闪,并不直接应承,双眼却飘飘乎乎地向内厢房望了望。 周宗看在眼中,心中大惊。他也恼怒地向里厢房看去,又瞟了桌上那件黑衣一眼。他心中十分困惑,他任由青萼将他扶向桌边坐下,心中盘算着当如何去询问。这时却听得青萼在他身边催促着:“爹爹你喝杯茶,然后快快与我说说娘亲的事儿。”他心中有些烦乱,“嗯嗯”地胡乱地应了几声,接过青萼倒与他的茶,喝了下去,定了定神,看向青萼说:“娥皇我儿啊,你娘亲原是要嫁入宫中为太子妃嫔的,却不想那年南吴大乱,宫变连连,便只好下嫁与我了,而我与你娘福缘又浅,她生下你后不久,便也就撒手仙逝了。”说着便有举手拭泪。 青萼一听不由一急,眼中也迸出泪花来,伸手抓住周宗的臂膀问道:“怎么回事,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爹爹你快与孩儿说说,快与孩儿说说。” 周宗抓住青萼的手沉声说到:“都是爹爹不好,没本事护住你娘,没让她享几日清福,今日爹爹定不会让这种事再发生在你的身上,我儿可须听爹爹的安排才是啊。” 青萼“啊,啊”地应了几声,又不停地催到:“爹爹莫要如此自责,想来当年定有为难之事,以爹爹的才干犹不能护住娘亲,定非爹爹的过错了,爹爹快与我说说那些事可好。”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34章 周宗缓缓地抬起头来,凝神望向青萼,又很沉重地闭上双眼,叹了一口气说:“难得你的孝心,爹爹便与你说说你那端庄华贵的娘亲。那日我与先主及徐丞相,也便是你外祖父下山。才到山下,便听闻徐二公子,也便是你二舅舅已领重兵护卫太子入京勤王,他已将京城中各个逆党全部擒拿,并当场斩杀,包括你大舅舅与三舅舅。徐丞,你外祖父下山后,本来已有些清醒的了,听得这一消息,猛地吐了数升鲜血又昏死过去了。 先主知我常年采药,很是知道些药理,便让我护住你外祖父在他的府宅中为他调养c疗治。我便是在这儿识得你娘亲的。你娘亲见自己父亲重病,便是日日c时时地陪护在你外祖你的病榻之前。那时我出身山野,未见过世面,见到你娘亲便将她视为天人,不敢直视。 可你娘亲虽贵为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却是温婉平易,待人亲切。她见我对药理十分精通,对你外祖父的照料又十分精细勤勉,待我便十分客气亲近。而我总是自觉形秽,对她敬而远之。就这样我在你外祖父府邸中照看你外祖父有两旬左右,江都府之乱也大体平定。你外祖父重疾卧床,朝中大事便全由此次平乱的功臣你二舅舅把持了。 一日,你二舅舅来到你外祖父的府邸,夜宴府中众人。那时你外祖父病情好转,已能下床行走,亦被请出外坐。座中还有骆c严两位大侠以及先主及我。那严c骆两位大侠经上回江都的宫廷大战,均已是重伤难治,只余残躯。只有先主与我仍较为健全。你二舅舅当日在酒菜上齐后,便提壶下桌,亲为严c骆两位大侠斟酒。举杯向严c骆两位大侠一一敬酒,只见两位大侠饮后便都昏厥不起。你二舅舅不胜吹嘘,说严骆两大侠重伤之后便不胜酒力,差人将他们抬去厢房休息去了。 之后你二舅舅又斟得一杯酒,双手齐举走向先主,对先主说:“彭,不不不,先主,是先主,你劳苦功高,于国你扶我大吴于将倾,于家,你救我父亲于危难,我这杯酒双手捧予你,祝你能寿足千岁,永生康乐。”说着便将酒双手奉上,举于先主眼前,先主见他如此慎重,行如此大礼,忙起身躬身低首,双手齐举正要接过那杯酒,不想一直瘫坐在太师椅上瞑目不动的你的外祖父,解开裹在身上的衾被,缓缓地站起身来,苍哑而低沉地喝到:“且慢!” 你娘亲一直在他身边伺候,见他能站起便已是惊异非常了,正要上前去搀扶他。你外祖父将手一抬,示意你娘无须掺扶。他边向两人走去边向说到:“他已不叫彭不,不,不。”他说:“他已不再是我们徐家的奴婢了。他出生入死,从你大哥与三弟手中将我从死人堆中负出,我已收他为养子,从今日起你与他便是兄弟,他便唤作徐知浩。凭他对我们徐家的忠义,日后他定会尽忠辅佐与你。” 先主一听,早便翻身伏在地上,口中叫道:“父亲大人在上,儿徐知浩谢父亲收养之恩,日后孩儿定将竭力护卫我徐家上下,辅佐我二哥完成不世功业。请父亲端坐,受孩儿叩拜。” 你外祖父大笑数声,双手下扶,说到:“好孩儿,好孩儿。快快起来,快快起来。我早便将你视为亲生孩儿主般了,你且起来。”说着便将先主从地上扶起。然后他拉着先主的手,转头看着你二舅舅及众人,说:“我徐家出了逆子逆臣,严骆二人唆使我大儿与三儿谋反纂逆,罪有应得,死不足惜,可我大吴经此一难,元气大伤,我徐家经此一劫亦是元气难复了。如今我年事已高,体虚多病,恐难再担大任,徐家的兴荣便尽在你们的手中了。你现已是我徐家的长子,其余弟弟尚幼,也皆不成器,我与你寻得一忠贞不二c精干诚意的兄弟为辅助,他日后定会助你破劫立功,达成你心中所愿的。” 先主一听,便又转身向你二舅舅跪下去,口中叫到:“二哥在上,请受小弟一拜。” 你二舅舅手拿酒杯,任由先主跪拜,脸上阴晴不定,他沉吟了半响说:“好说,好说,我也正为我们徐家人丁凋零一事烦恼不已,今日得到这一对我家有恩,又武艺高强的贤弟,为兄心中不胜喜悦。来你且起身,将这一杯酒喝了,便是我徐家的人了。”先主神情一黯,颓然起身,可他起身抬头时,脸便现出刚毅之态。他双手前伸正要接过那酒杯,却被你外祖父伸手拦了下来。他夺过酒杯,你二舅舅不妨他会来夺,一见大惊,忙要伸手回夺。却见你外祖你返身从桌上取来一空杯将那杯酒倒入一半,然后举起两杯酒,置于两人面前说:“如此,我也无须你们寿足千年,各有五百,大业便也就成了。来,你两兄弟一齐饮了这酒,便当是认了亲属,从此赤诚相待,同心合力,共举大业。” 你二舅舅顿时呆立当场,先主向你外祖父脸上凝视了一眼,便伸手接过酒杯,他将酒杯双手捧定,向上一举,举过头顶,然后便向口中靠去。” 青萼听到此处不由“啊”地叫出声来。她明知先主定是无虞,仍不免紧张地叫出声来,说:“爹爹,爹爹,这酒中是否是有毒?二舅舅为何要杀先主?外祖父此举又是何意呢,难道要他们两人一同死去么?” 周宗讲到此处亦是紧张得头上沁汗,他坐定身子,叹了口气说:“哎,我当时初涉世事,不明其理,即便是现在我亦难明其中的奥秘,只知当时空气凝滞,令人呼吸艰难,我当日亦不知何处来的勇气,竟起身上前从先主与你外祖父手中夺过这两杯酒,一饮而下,然后顽力一摔,将它们一一摔得粉碎,便大笑到:“好酒,好酒,自古帝王好长生,万岁方是寿了时,这千岁佳酿就让小人享了吧。”然后便向后堂走去。 青萼一听不由又“啊”地叫了一声,双手抓住周宗的手臂,将他手臂紧紧地掐住,周宗被掐得生痛,不由“啊”地叫出声来。他伸手抚住青萼的手说到:“娥皇莫怕,莫怕,爹爹现在不是好好地坐在这儿吗?”青萼一听才松开了手,舒了一口气,坐了下来。却仍紧张地问到,说:“后来如何了?” “后来爹爹我才跑入后堂不久便昏厥下去不省人事了,睁开眼时,却见得你娘亲正在服侍我。后来你娘亲同我说,我喝了酒后,三人便都回到各自座位上,又喝了会儿酒,说了会儿话,便散了筵席,三人有说有笑,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而我依稀记得当时你娘亲尖声叫了二声,随我跑入了后堂。而后我在后堂的院中见到了两队人马,兵甲着身,弓弩相向,见我跑了进来,躁动了一番,将弓弩齐齐掉头对准了我。我当时自料必死,便毫不惊慌地向里堂跑去,那兵士并未射我,见我跑入后便又掉转弓弩互相对峙着。 我记得当时我摔下酒盏时,你二舅舅脸色一变,身子向后退了几步,见我安然向内堂走了去,脸色再变说了声“很好,很好。”便坐了回去。 我后来问了你娘亲,如何得到解药的,你娘亲说她随我进来后,见我昏厥于地,便就返身向你二舅舅去讨要了解药。你二舅舅看了看你外祖父,便从怀中摸出了一包东西丢与你娘亲说:“山野农夫,不识清酌,却敢勇啜辛烈,倒也可嘉,将此物化水便可醒酒。” 而后你外祖父与先主亦来看我,你外祖父嘉许我勇毅果敢,忠信侠义,又见你娘亲与我日渐亲近,心生情愫,并应先主之请,将你娘亲许配与我了。” 青萼听了不由抚着胸口说:“这真真是场鸿门宴了,爹爹果然厉害无比,挺身犯险将这血雨腥风,消弭在酒盏笑语之中,真真是个大英雄,这自然会赢得美人芳心的了。” 周宗正要答话,却听得门外传来渔影的声音:“启禀周司徒周大人,娥皇姑娘吩咐在下置办些酒菜,现已备好,可须马上承上来?” 周宗正待回答,青萼却已飞身前去开了大门说:“快快将这建州笋宴呈上来,我与爹爹谈话已久,已是饥肠辘辘了。” 渔影一抱拳,说了声:“是”便退后转身,指着身后荷担而立的四位中最瘦弱的一人叫到:“好,将菜取出,由你将菜逐一呈入屋去。”然后又走到精舍门前向屋内躬身说到:“菜均用银针验过,这四人也均已搜查过了。”周宗挥挥手,示意渔影将菜呈入。 周宗在精舍内拍了四下手,便有三个卫士,从轿边走了过来,他们行至精舍门口,便停了下来,喝令四个厨子,在精舍前的门檐下放下担子,让他们依次取出食物,放于箱匣之上,这时其中一卫士从身上取出一双雪白的银筷和一块铮亮的银碗,将盘中的食物夹出一块放入银碗中翻动数下,细细看了番碗筷再将你筷食物倒到另一卫士的碗中,另一卫士接过食物却是将筷子给了其中的一位厨子,让他吃下。然后另一名锦衣武士捧着菜,将那验过的菜肴呈入精舍之中。 精舍中青萼已收拾好桌子,置放好杯筷,静待酒菜上席,而那周宗,在青萼整理之时,绕着那屋子轻步细细走了一圈,却在桌边椅子下见到一张折好的纸片,他悄然拾起纸片,展开一看,越看越是心惊。他斜眼看那青萼,却似浑不在意,便是拿起桌上的黑衣也毫不珍惜,只是胡乱一卷然后丢在了一旁。 他心中不由满是狐疑,心想青萼适才始终不答应,或是她已有心上人了。这了幅全篇迅疾跌宕,起伏不定,参差着落,流畅潇洒,似一气呵成。每字又秀丽飘逸,清秀洒脱c圆润饱满,神采飞扬。字句热切直白,大胆描摹,尽述倾慕。周宗越看心中越慌乱,他手心不由沁出了汗来,直想开口询问,却见青萼已忙不迭地将菜夹入口中,正大快朵颐,也浑然不顾他了。他不由又将话头吞下肚子,振了振纸张走上前去说到:“我儿莫急,小心噎着,这建州的笋宴如何?” “好,好吃,其味至鲜,其气至清,其质至嫩,果然是好吃至极。” “我儿果然是知晓珍馐佳肴之人,想来诗书琴画上亦是不俗的,爹爹刚看了你写的字幅,字字秀美清雅,行云流水,确有大家闺秀之风啊。”青萼听了歪头一看,不由愣了,口中“啊,啊”叫了几声,便又歪头猛吃了起来。突然她似忆起什么,忙回头叫到:“不是,不是,这不是我写的,爹爹无须管它。” 周宗却是双手执纸,仍不停地赏看。青萼见那纸不似之前所见,便伸手夺了过来,展开一看,那上面写着 “嬛嬛沐风绰约立, 袅袅凌波曼妙姿。 浓云推月蝉鬓拂, 蝤蛴领,瓠犀齿, 眸心漆点春离离。” 青萼看得很有些脸红了起来,脱口叫到:“啊!这,这,不是刚刚那幅啊。这是何人写的,如此粗俗直白,真真是让人看了脸红心跳。啊!对了,对了。”她转念一想,好似忆起了什么。 可她斜眼看了下那内厢房,便又住了嘴说到:“这不是我写的,也不是写与我的,爹爹你大可放心,我们无须理会它,先将它放在一旁。爹爹可曾也是饿了,快快一起来吃些,这还有些温热的鲜美山珍啊。”说着便将那纸一折放在一旁,拿起筷子又不停在夹取佳肴了。周宗听了不由满脸狐疑,也向那内厢房瞟了一眼。 青萼见周宗脸上阴晴不定,便边吃边对周宗说:“爹爹,你也来尝尝这美味,这些可都是我为你筹备的啊。”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35章 周宗无奈地摇了摇头说:“好,好,难得你一片孝心,爹爹确也有些饿了,正好与我儿共享一番。”周宗又看了看那张字幅,也坐下夹了几片笋吃了起来。那笋片入口后咀嚼了几下,便觉清鲜甘美,馨香满口,果然令人垂涎。刚刚他一心盘算着如何询问,心不在焉地,现尝了数口,不觉心情大好,胃口亦舒,不由放下心事,也不住地下起筷来。口中也不由发出“嗯,嗯”的畅快之声。 周宗边吃边问:“娥皇,你不是终年只居于花涧岩上,怎么会对这建州风物了如指掌?”青萼也吃得得意,拭这嘴角便说:“我原是不知建州有此风物的。这几日来到建州,只见满街上尽是各种佳肴小吃,心中向往,苦于囊中羞涩,便记下其中的名品,心想日后定要大快朵颐一番。不想才过两日便得偿所愿了,真是痛快,痛快。” 周宗吃得不免有些心疼,放下筷来,站起身来,背对着青萼说:“娥皇这十几年来真是受了不少委屈了,这都是爹爹的不是,你且吃得慢些,莫要噎着,爹爹向你担保,今日起我定会让你锦衣华食,珍馐不断,终身富贵,只是你须。” “我知道,我知道,爹爹,先莫要说那么多了,你且先来吃这笋衣,凉了可不好吃了,哎呀,这笋衣还夹有这薄薄的肉片,我说怎么又脆又韧的。好啊,这笋段空心之处竟注入了膏汁,外干内润,一口下去,汁水横溢,满口甜香,甚妙甚妙。又上一盘笋了,爹爹快来尝尝,真不料这世上有此至美的风味。哎,你,对,便是叫你。” 突然青萼指着端菜的锦袍武士说:“你莫要再端了,让一厨子将菜端进来,我须问问他,这笋是如何制法的,用了什么原料,怎生保住这笋的鲜甜的,快,快,快与我唤个厨子进来。” 那锦袍武士放下菜,正要返身出去,一听不由立在当场,抬头看向周宗,不知如何才好,周宗听了,也不由一愣。却听得青萼恼怒地嚷嚷到:“爹爹,你快与我叫唤下,我的话不好使了。”他缓缓地转过身来,看也不看,只是将手一挥,说:“怎么会呢,这些下人,你直管驱使,他们定会言听计从的。”说着便走到桌旁坐了下来。 那锦袍武士忙抱拳躬身,向后退步出门。此时门外的两名武士听得屋里的言语,已将四个厨子中较瘦弱单薄的一人里里外外搜了一遍,然后便低声吩咐了几句,再由锦袍武士护着他将菜端了进去。 那厨子垂头看地,双手将菜捧着上举过顶,小心地趋步上前。他将菜放在桌上,正要退身出去,青萼却叫住了他:“莫急,莫急,这菜唤作什么,你且站住与我说说,你上的这盘菜中尽是竹竿子,这竹竿子上桌,让我如何食用?” 那厨子双手下垂,躬身立在一旁,低声说到:“回大小姐,这菜俗名唤作‘四季常青’,取新春初长的的两指大小竹节制菜。制菜时须先将竹节洗净” 周宗却突然打断了厨子的话语:“你怎生有淮地口音。” “禀大人,中原纷乱,小人年幼便随家人流落至此,故口音中残有些乡音。” “没事,没事,你接着说。”青萼却不住地催促到。 那厨子又转身对着青萼说:“洗净后,用刀将竹节铲去,将肉糜,干贝,拌匀饲好味道与糯米一层一层间隔着地填入竹子中间,再注入高汤,将这些食材濡透。最后竹子两端用这笋肉堵住。制好后,将这个竹节置于蒸笼蒸熟,便是了。” 青萼一听十分欢喜,已将其中一段竹子举起,抽出一头的笋肉。里面露出粒粒饱满的糯米粒,这米粒浸透了油汁与高汤,粒粒晶莹剔透,又沁入竹香,那笋肉一抽出那严严实实地裹在其中的浓香顿时溢出,散在整个精舍之内,十分诱人。青萼深深吸了一口气,不由闭上了眼睛,说:“果然,果然,这食料的甜香尽数锁在其中,这一开启,浓香扑鼻,十分醉人。只是这竹皮甚厚,怎么取食呢?”那厨子说:“大小姐,可见到这盘中有一段较小的竹段,你只须将竹节两端的笋肉取,再用这小的竹段从一头套入一推,便能取出这竹段中蒸得的美味了。” 青萼抬头一看那小一些的竹段,便是横放在盘子上的,她照着厨子的说法,轻轻一推,便将竹节内的食材悉数推了出来。那些在竹节中蒸熟的糯米如白玉般堆砌在碗中,热气蒸腾,浓香四溢,一时间满屋生香。青萼放下竹子尝了一口,油而不腻,膏而不粘,软而又韧,肉香,米香,竹香混在一处,每一口都有不同的滋味。青萼吃得高兴,不由“啊啊”地叫了起来,她抬头看见周宗正微笑的看向她,便有些不好意思地掩着嘴将碗推向周宗,说:“爹爹,莫要笑话与我,的确的是人间至味,你也来尝尝。哎,对了,你别走,这菜如此精致不凡,有俗名,定有雅名,可否告知雅名为何?” “大小姐所言极是,这菜确有一雅名,其名为‘箨落长竿削玉开’” “好名,好名,可却是欠了些贴切。如若是用刀将这竹节分开来食用,便才是真正的削玉开了。” “大小姐明鉴,原这道菜的食用,确是以刀来剖食的。只是有些食客不喜在餐饭之时,出现这凶险之物,才想出用另一根竹节推出食用。” “对,对,对,果然动了不少心思。你且快快再去取菜来,我原是吃得饱了,经你一说,食欲又生,爹爹你快些来尝尝,这些可都真真是世间难得的美味啊。” 那厨子应了一声,便躬身向后退了出去,外面几人早就验好菜品,青萼却是等不及一般,直催叫着,众人忙将菜递与他让他快快送将进去,厨子双手捧菜,躬身低头,将菜高举过头,踩着小碎步又向前快步走去。 青萼已从椅子上猫起身来,伸直脖子向他举的盘子上望去,才看清,不由得笑了起来:“才让我们吃竹竿,现又是整个儿小笋直接端了上来,这又是个什么新鲜的玩意儿?叫什么名儿,怎么个制法?快端到我面前与我看看。” 厨子将盘子端至青萼眼下说:“回大小姐,这菜俗名唤作“青云直上”,取笋破土而出争先向上之意。”只见那盘中竟是装了一盘未去壳的小笋,每根约为四指拢起般大小,却有一尺来长,直似刚从泥地里挖出,洗净后便装盘,未煮熟过的一般, “雅名呢?” “雅名唤作‘更容一夜抽千尺’” “不错,不错,这句十分妥当。可这菜怎么个食法,难道要我们一片一片地将那笋壳剥去?你且示意一番,我照着你学。当又是十分机巧有趣的了,爹爹,你也取一根一起玩耍玩耍。”青萼看着十分高兴笑着取出一根笋放到周宗桌前,自己也取出一根来看着那厨子。那厨子应了一声,将盘子小心地放在桌上,然后从盘中拿出一根笋来。一手捏着笋尖,一手抓住笋根,向前一扯,竟扯出两尺来长的长条来。众人全都愣住了,不想笋还能如面条般拉长。青萼见了,正要拍手叫好,却见那厨子双手急急向内一拢,只听得“叮”的一声,竟发出金属般的声响,青萼正感纳闷,却见那厨子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中的“笋条”直直地向周宗胸口刺去。他与周宗相距甚近,又在这猝不及防的瞬间,这一剌竟正中周宗的胸口,钉在了上面。 青萼不由一愣,尖叫一声,慌忙站了起来,她瞪大双眼,不知所措地呆呆地立在那儿。却见周宗双脚蹬地,坐下的椅子便如装了轮子一般,向后迅速地滑去。而他的双手同时向桌沿一拍,那桌子便向厨子小腹撞去。那厨子早便双脚一睬,整个人横飞了起来,仍挺着剑向周宗扑去。待飞过桌面后,又是双脚一蹬桌子,既借力向前猛刺,又发力将桌面踢向已扑上前来的锦袍武士。 那笋剑始终钉在周宗胸口,可周宗向后迅速移去,这剑便始终无法再刺入半寸。可瞬间他便快移到了墙边。眼看他便被钉在墙上,青萼吓得双手遮眼连连尖叫,却见周宗双手向下一拍,坐下的椅子“哗”的一声,裂得粉碎,他整个人便向后仰,直坐向了地上。同时他双手上架,竟发出金属相接的声响。 那刺客臂力不足,剑被周宗架离了胸口。可那剑势不变,仍是直直向他面门刺去。周宗头一偏,让过了要害之处,那剑便贴着周宗耳垂切下他鬓角的几绺头发,剌入到墙上。 周宗躺在地上,双手撑地,双脚上踢,一个“蛟龙出水”整个人笔直地向上撑起,他双脚正好蹬在那瘦弱的厨子的腹部,顿时将他整个人踢飞,直撞到精舍的梁柱上。只听见“啪,啪”两声,那刺客撞断了屋顶的数根檩椽,震破了一个大洞,然后掉了下来,趴摔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他手中的剑也在半空中脱手而出,向周宗狠狠地飞刺了过来。周宗一拂大氅,将剑撇向一边。那剑便斜斜地刺入门中。 那锦袍武士,此时飞扑上前去,将那厨子按住,取出绳索将那厨子缚住。周宗以手拂耳,未曾感觉有受伤。那剌客已昏死过去,一动也不动,任由那锦袍武士捆扎。锦袍武士绑好剌客后,便跪在周宗面前,惊慌失措地低头抱拳说到:“属下无能,让司徒受惊了。”周宗理了理被割去的鬓角,一抬脚便将他踢出门外。他听得门外的哭叫声,便高叫一声:“莫伤他们,将那三人给我带将进来。” 门外,锦袍武士已抽刀要将三名厨子拿住,那三名厨子见此变故,均吓得面色煞白,手脚发软,瘫在地上。其中一名厨子,立在精舍的基台的沿上,他腿脚一软竟从基台上一头栽倒下来,头撞到台阶的边沿上,竟头脑撞裂,鲜血从帽子里直流下来。另两个厨子见了更是齐声厉叫,手脚哆嗦,抱成一团了。锦袍武士跃下伸手一探,只见那厨子两眼直瞪,鼻息全无。锦袍武士,用脚踢了踢他,亦是毫无反应,已经是死绝了。 两名厨子见那锦袍武士摇了摇头跃了上来。不由失声哭了起来。锦袍武士将剑在他们眼前晃动一下,两人便吓得强忍住哭声,可两人却是全身瘫软着趴在地上,怎么也站不起来,任锦袍武士如何吓唬,也无法让他们起身行走。锦袍武士便只好提着他们的衣领,将他们拖进屋中去了。 屋内,青萼惊魂不定地跑了过来,口中叫到:“爹爹,你没伤着吧,且让我看看有没伤着。”周宗回过身去,笑着说:“我无妨,反让你受惊了。千防万防,竟还是疏忽大意了些,让这些贼子有了可乘之机。莫怕莫怕,爹爹没事,这刺杀毒害的事,自爹爹随先主下山以来,不知经历了多少。爹爹早便习惯了,倒是让我儿娥皇受惊不小了。你且先坐下,不,不,不,你先去里厢房歇息一番,待我审清这些贼子后,定剥了他们的皮。” 青萼却摇了摇头,她虽吓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却仍一意要留在外厅中。她始终记得那厨子一剑正正刺在周宗胸口,可周宗却似浑然无事,毫无痛楚的神情,她心中不禁感到奇怪,便只是不停摇着着,手却一直要扯开周宗的黑大氅子,想查看一番伤情。周宗见得青萼担心,反而哈哈大笑了起来。他抓住青萼还有些发抖的手说:“娥皇莫要担心。爹爹没事。”说着解开大氅和身外的锦袍,只见他锦袍下着了一身金甲,那一剑正刺在周宗胸口的护心镜上,已将你厚厚的铜镜刺穿。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36章 周宗将那护心镜取下,内里还有一重金甲,亦被刺穿,周宗再将铜甲取下,里竟还穿有一重金甲,那剑只划裂开那层铜甲,便因力竭而被阻住了,并未刺入。 周宗说:“爹爹说了无恙不是,这建州方才纳入我大唐版图不久,民心不定,愚忠之徒未肃尽,不做些防备,怎敢涉险而来。”说着又一一地将战甲穿上。青萼拍了拍胸口,长中嘘了一口气。此时她心中惦记起那柄怪剑,正要转身去取,双眼一扫时,却又突然叫了起来:“爹爹你的耳垂上被划了一剑!” 周宗脸色一变,旋即大笑摇头,并不让青萼上前来察看。他说到:“无妨无妨,刚刚事出突然,被那剌客划破了皮而已。娥皇莫要担心。” 青萼一看,确也只有一道小小的线一般的伤口,便也就放下心来,转身向门口走去,要从门上抽出那柄怪剑。 那柄剑已切开大门,没入其中只有一个剑柄留在外面。青萼伸手将它抽出,只觉入手极轻,又听得“咝”的一声,门板竟“哗”地一声给划裂,散了开来。见那剑如此锋利,青萼大喜,心知是柄好剑。她忙把剑提起细看,只见那剑柄是一段温润的圆形的玉柱,剔透晶莹,白中透黄。原是嵌入笋皮中扮作笋心的。剑身却是铁绿色,看上去藏青带绿,青翠可人。从剑尖到剑柄处,颜色由深入浅,似一拉长了的小笋。那剑与一般剑的样式大不相同,剑身为四棱形,剑尖分出四道利棱,剑背为圆形,无肩。通体青色,靠着剑柄处颜色渐淡。青萼将剑虚劈两下,只觉得其中是空的,可挥动时,空气却不会透入剑身中。反而是因剑身纤细,而急急挥动也没有任何声响。她便用手轻轻敲了敲剑身,剑身发出“硿硿”的声响。青萼再细看一下,却见得那剑身中有一条条的细细的缝隙。 青萼正看得仔细,却见周宗走了过来,从她手中拿过那剑,朝已押进屋中,正跪趴在地的一个胖胖的厨子削去。 那厨子还不知怎么回事,他的右手臂便半截而断。只听得他“啊”地大叫一声,左手握住右臂断处,低头看着掉落在地的手,人一歪便昏死了过去。另一个厨子也“啊”地叫了一声,一翻身坐到了地上,双脚乱踩,忙不迭地向身后退去。 周宗却蹲了下来,看了看那厨子的伤口,只见伤口处齐齐削断十分平整,而血流一地,那周宗用手从那厨子伤口处粘了些血,用拇指捻了捻,又将手放到鼻子上嗅了一嗅,这才放心地站了起来。 他举起剑,手指一扣向剑身弹去,只听得“硿”的一声响,那剑兀自抖了抖,那附在剑身上的血迹,原是沿着剑身上的细缝上漫延,这一弹便被甩了出去,而那剑身之中并不会聚积血污。周宗已将剑尖举于眼前细看,并轻轻嗅了嗅,未察觉有异样,方才将剑向地上一掷,那剑“咄”地一声直没入地上的青砖,只余下剑柄在外,确是一把上好的利剑。 周宗问那个觳觫不止的厨子说:“莫怕,你只须讲了实情,我自会放了你去。”那厨子一听便不住地叩头说:“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我只是个厨子而已,真什么都不知晓。”周宗手一挥,锦袍武士便一把抓起他的头发,将他的头揪起,将刀架在他的颈上。周宗问到:“那他是谁?”说着指了指那个瘦小的已昏死在地的厨子。那厨子身后的锦袍武士将手一紧,吆喝到:“快说。”并将手中的刀在他颈上拍了拍,那厨子全身一哆嗦,吞吞吐吐地说:“我与他两人都是建州南街集御仙楼的厨子。”“他是哪个?”厨子哆哆嗦嗦地指了指身边昏死的胖厨子。“再说!”“今日夜分来个白发豪客说要我们连夜赶制一桌笋宴,限我们半个时辰便须制好。制好每人赏银一百,制不好砍去每人腿一条。可一桌笋宴,三十二道菜,半个时辰内我们两人无法制成,便跪地央求他再寻些帮手才好,那白发豪客还算吃理,寻思一番便将这集里的另一酒楼‘福来客栈’中的厨子又召来两人,菜制好后,那白发豪客便召我们将菜运上山来。”“那另两人便是都是‘福来客栈’中的厨子了。”“是。” 周宗一听便又将手一召:“叫翁渔蒲来。”一名锦袍武士躬了下身子,便出门去了,片刻之后便引渔影入风。只见那渔影满头大汗,低头趋步入内,抱拳跪地长揖,颤声说到:“宗主,这四个人,正是属下领来,属下失察,请宗主降罪。” 周宗哼了一声,将嘴一呶说:“你先看看这剑。” “是。”渔影听了一惊,却忙躬身向前,头抬都不敢抬起,他走到那剑前,将剑拔起,细看了一番,脸上现出惊诧的神色,口中不由轻声叫了出来。他又用手敲打一数下,然后用双手将剑举过头顶,说到:“此剑或为传说的箨龙剑,取笋壳之形,制成为机括之物。这剑身便是由这笋的壳一片一片组接而成,故这剑身中的空的。然而这笋壳相嵌,却十分地严整契合,连成一体,端上尖利无比。而这剑柄便是这笋里的肉,整柄剑也便就十分轻薄玲珑,无甚重量,如笋般轻便。平日里它收缩成笋的模样,可蒙混过来往的盘查,待接近行刺之人时,方才组成剑的模样进行行刺。” “喔,那你且将它组回笋的模样来与我看看。”周宗一听不由兴奋了起来。 “是!”渔影仍低着头,他将剑置于膝上双手各握住剑的两端,用劲向外一扯。只见那剑便长了几分。然后渔影将剑柄举起,好让周宗看个分明,只见那剑身经这一扯便分成一片片的笋壳模样。在渔影手中若一才从红泥地里挖出的冬笋,挺拔秀欣,只是片片笋壳分离了开来,青葱鲜嫩的模样。然而这“笋”壳片片独立,又显得有些怪异。 那渔影伸手将笋身向左右一旋,那些箕张开的笋壳便片片向下套嵌在一起,而剑柄也收缩进了那笋壳之中,整把剑又恢复成了一根笋的模样。众人见得神奇便都张大眼睛,半响说不出话来。 渔影接着说:“此剑确是湛卢山欧冶子后人打造的神兵,可与鱼肠剑并称。有道是“鱼肠轻短风拂月,箨龙重长洞重天”。其剑利剌不善割,尖利无比,平常人使用也可直透三重铠甲,乃是隐身刺杀的神物。” “那它现为何人所有?”“禀宗主,据属下所知,此神物原属前李唐丽竞门中的竞门星部。前唐败落,此物已流于江湖之中,后传闻为前梁著理寺所有。梁亡此物便不知所踪,今现身建州,属下认为多是王氏余孽建安卫所为。” “呶,你看看他是谁。”“是。”渔影将箨龙剑双手捧起高举于顶,低头奉于周宗,周宗并不理会,渔影便要将笋置于桌上。那青萼却一伸手便将剑取了去,仔细地查看。渔影顿了一下身形,便退身下去,将那趴在地上的厨子翻了过来,才看了一眼,便“咦”地叫了一声。然后抬头问到:“可须将他弄醒?” “先看看他是何人。”“是。”渔影又低头看去,他用手在那人脖颈处使劲地擦了擦,竟揭下了一层面皮。待他完整地揭下那层面皮,众人都不由叫出声来。 那刺客竟面容清秀,削眉耸鼻,皮肤白皙,双眉紧锁,脸上却尽是愁苦的模样,全不是适才那尖嘴猴腮的嘴脸。渔影看了更是“咦”地叫了一声,说:“禀宗主,此人当是” 周宗却“哼”地一声,拂袖而起,打断了他的话说:“我便知晓,这南吴的余孽,自是阴魂不散。适才我听得他南吴口音,便心生戒备了。” 渔影忙放下那人,迅速趴伏在地说到:“宗主圣明,这南吴徐氏的残孽确是令人防不胜防。属下未尽职责,望宗主降罪。”周宗一听,沉声咳了一声,又以眼示意渔影莫多言语。渔影却不明所以,只是低头伏首,请罪不已。听得那咳声,不由惊惑地抬起头来。 青萼听得却不由突然抬起头来问道:“南吴徐氏,不会是我外祖父家吧?” “嗯,嗯,怎么会是呢?你在把玩着这绝世名剑,没听清这翁老头说的话了。这翁渔浦说的是南吴杨氏,娥皇你是听差了。” 那渔影眼珠一转,这才会意周宗为何不将此人弄醒,他一伏身忙应声回答到:“回娥皇姑娘,此人确是杨氏之后,南吴奉天禅位于我大唐李氏,可杨氏有些个不孝子孙,不明其族气数已尽,不明天理,便是如蛭虫一般,不断纠缠。从面相上看,此人便是那南吴武帝之孙。与南吴睿帝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周宗斜眼看向青萼,青萼看了看那人,“哦”地应了一声,然后上前向那人踢了一脚,骂到:“你这无耻小人,原是个亡国贱奴,竟想谋害我的爹爹。我这便一剑剌死你。”说着,将手中的箨龙剑举起要向他剌去。 周宗与渔影见了,不由叫起声来,忙起身向前。周宗将青萼拦住说到:“我儿莫要心急,此贼当死,却不急于这一时,今日你我相见,不宜杀人流血。且先让他再多活几日。他或还有些用处,如他还有同党,也便可借他将同党一网打尽。”青萼一听,便止住了身形,又站在一旁旋动着手中的剑了。 周宗恐怕盘问这两厨子又生出些事来,便将手一挥,锦袍武士,便将三人拖到门外,看护了起来。 青萼看看周宗连刺客都不审便要将他抬起,不免有些好奇:“爹爹,你不审审那个刺客么?” 周宗对着青萼又笑了起来说:“那翁渔浦已说清,便也就无妨了,今晚敌我不明,无暇细审,待日后再问,倒是不知吓着娥皇我儿了没有。如若” 周宗抬头向外,过了好一阵才悠然地说到:“若非现处国家用人之际,要不是你还有几分本事,你现在已是身首异处了,你项上的人头先寄于你处。”渔影忙磕头称谢。 “此獠一现,我想当有后手,我料今日那王氏余孽与这杨氏余孽乌合一处,不久便当发难,你且先去防卫。今日事关重大,不可再犯丝毫错误了。”正说话间,精舍之外果然突然打斗声四起。众人听到,不由一惊。渔影也一愣,忙叩头说到:“宗主英明神武,料事如神,属下这便出去护卫。” 突然周宗身形一顿,用手示意渔影留下。他不再看向山下,反而退回屋内,同时他叫来门外看住剌客的众锦袍武士,说到:“你们将那四人放在门口,先护住大小姐进入轿中歇息。大小姐入轿后,快让十卫来护住轿子。”同时把手放在胸前要渔影出门绕到精舍后院去。渔影会意,一躬身便小心地出去了。 周宗忙对有些发愣的青萼说:“夜已过半,娥皇先去轿中歇息,这屋子又破损了,又有了血光,坐在这儿不免难受。爹爹轿中也有些点心和茶饮,待爹爹指挥着众武士将那些滋事的小毛贼杀个干干净净,也便会来陪你的,娥皇莫要担心。”青萼正要说些什么,那几名武士捆好厨子,还点了他们的穴后,入屋要将青萼拥出,周宗又不断推搡,且自己也很有些乏了,便顺势向屋外走去了。 周宗待青萼入了轿中,便转身面对里厢。双目凝视,举掌立于胸前沉声叫到:“何方神圣,还不现身。”只听得屋里一声轻笑,闪出一个人来:“我原以为自己隐得妥当,正欲趁山上打斗之乱跃出这轩阁子,不意早便让宗主听得动静,让那渔影带人来堵。宗主真是好耳力,在下佩服佩服。”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37章 周宗哼了一声:“鸡鸣狗盗之”。言语间他定睛一看,不由倒吸了一口气,他冷下双眼沉声喝到:“射潮阁三阎罗的‘言罗’也来凑这热闹,也是来索要我周宗命的么!” 那言罗却双手直摇:“取不动,取不动,你不取我的便好了。” “倒有此自知之明,那还不走,现身出来做甚?”周宗冷哼一声冷冷地说到。 言罗说:“我原是要走的,可听得你哄那姑娘,颠颠倒倒说了许多谎话,不由动了气,便决意不走了。” “笑话,我父女相认,说些家常体己话,又与你有何相干?你身为吴越国师,却行暗中窃听之事,不觉得有失身份么?” “哪里,哪里,影宗言词好生锋利,将我这老脸刮得没有一寸好了。其实我原意早便要走的,可见得那徐天阔,便只好留下了。” 周宗不由怒到:“岂有此理,你真是好大胆子,那个行剌我之人,你也欲为他说项么?” 渔影一听,便要带着那些在屋外护卫的武士提刀来围。周宗听得那山下杀声四起,不由犹豫了一下。他突沉声喝止到:“此处无事,此獠我自可拿下。你们尽数快去轿前护卫,不管他处有何异动,均不能离开,须尽全力护得娥皇的安全。另着二影去山下,领众侍卫抵御贼寇进犯。”众人齐声应诺了一声,尽数领命离去。 言罗摸着细髯说到:“我知此事,确有些强人所难,可那徐温,徐老英雄当年倒也与我有数面之缘。在那南吴将亡之时,他亦派人邀我助力,只是当年我杂事缠身,无法救助,今日得见他的后裔尚存,心中甚喜。徐家与你的恩怨或难理清,不知宗主可否看在我老言的面子上,放他一马呢?” “岂有此理,我险些为他所害” “可当年南唐先主受禅时,不是在天下人面前宣言赦过徐族余支,永不追责么!你亦在列,难道你要赶尽杀绝么?” “哼,好记性,先主之言,自然一言九鼎,我怎会违背,不然我便早就一剑了结了他。可便知这余孽终会生事,他已流落至建州却仍能为祸一时,你将他救去,不是更助他生事了么?” “宗主多虑了,以他的身手,要生事也难。而我也是渡人一时,以解前缘,我定会化去他的戾气,以保徐氏一点香火。” “哈,哈,哈,此岂非与虎谋皮吗?你身处我唐国勇士的重围之中,竟还与我讨价还价,定是有恃无恐的。你且将你的帮手统统叫将出来,一同受死吧。” “我言罗从来闲云野鹤,何来帮手之说。” “此人我不杀,却也要解去我大唐由国主处分。怎生能交与你!且徐氏一族为祸江淮,欲篡位谋反,实为南吴之患,现又设计杀害大唐重臣。我想我国主虽宅心仁厚,或也无法容他了。” “你真是颠倒黑白,巧舌如簧了。别人不知,你当我言罗也不知你们得南吴的那些无法见天日的事么?” “我大唐先主承天命,受禅让。一切都光明正大,世人尽知,何来不见天日之说?” 言罗一听不由冷笑不止:“哼,你还真当是瞒得了天下人么。当年徐知浩知南吴徐家势大,三位公子均有篡夺之意,便以“二桃杀三士”之计,设计让徐温三子内斗。而后又助二公子斩杀大公子与三公子,其心可诛。现又诬言是大公子与三公子叛吴内斗,而徐知浩忠心护主,二公子斩杀了大公子与三公子。真真是颠倒黑白。而后徐知浩大宴护主有功的二公子徐知海,并趁徐知海大醉之时敬上一杯寿酒。现在你口中却成了徐知海欲毒死徐知浩。想想当日徐知浩什么都不是,徐知海效唐太宗故事,除去兄弟二人,如日中天,南吴尽在其手,又何必毒杀与他。要不是当日徐温突至,而周宗舍身喝下那毒酒,哪来周宗今日的荣华。而徐知浩却是慌忙跪下骗过徐温,实是令人敬佩。徐知浩借此挑得徐知海与徐温二父子心生嫌隙,进而两败俱伤之时,便以徐家养子身份一举执得南吴大权,从而篡权夺位。得位之后,那徐知浩身为徐家养子,自然须惺惺作态一翻。” “大胆,竟在此信口雌黄,妖言惑众,”周宗暴喝一声,提掌便向言罗胸口印去。 “好一个“分云手”。”言罗边赞边躲闪,只见他周身未动,人却如鬼魅般向左右划去,“你看这四周并无人众,我哪来的惑众之说呢?倒是你现如此这般恼羞成怒,动手相袭,不正是我扯去你精心画的面皮,你心虚不已了吧。” “笑话,我大唐行事从来光明磊落。见你如此诬蔑诋毁,尽是口舌相攻,以黑画白,自然是气不过的了。” “口舌相攻,以黑画白当指那周宗才是,他到处谣言什么‘杨梅虽好,不如玉李之甘’;什么‘火烧杨林红霞落,李花怒发一树春’;什么‘江北扬花作飞雪,江南李树玉团枝’等等,为那徐知浩改姓立国立下汗马功劳了,周宗若不是能用药更能煽言惑众,想来那徐知浩也便不会留周宗到现在了。此等本事与当年后唐“寄北会”相较是过之而无不及了。直承李唐七德门之合众门的衣钵。也不知周宗一山乡小子,竟有如此的本事。” “你胡说些什么。”周宗一听不由怒气冲天,一招“千云散尽”无数掌影便铺天盖地地想言罗罩去。 那言罗见屋内狭小,知晓避不开这漫天的掌力,便立掌为刀,一运内力手掌竟现出银白色。他也不事变化,提掌便向那如山的掌影中劈去。周宗的身形恰被这如刀的掌风逼住,丝毫也动弹不得,又见那言罗掌风劲厉,也便提气相拼。 只听得“嘭”地一声响,两人均向后退了一步。可这精舍的门窗,便被震得七零八落了。 言罗却嘻嘻的笑道:“快来,快来,你南唐的国事我倒可以讲他三天三夜了,你们围上来,正好让我能惑众也好。” 周宗铁青着脸说到:“你这是在找死。”说着提掌又要击去。 言罗却又笑道:“我便是阎罗,你打我,是你找死才是啊。哈,哈,倒是你那周宗与那徐知浩得了天下后,强占了徐温的女儿,又设计害死了仇盟主,还将他的党羽逼至建州。而你们现竟还敢现身于闽地,这才是来找死的吧。” 周宗被说得脸色更现乌青色,咬牙叫到:“今定要将你这妖言惑众的贼人手刃于此。你莫要走了。”手上不由加紧了许多。一时间,屋内劲风大作。 那言罗却哈哈大笑,不与他正面交锋,只借着步法,一味的躲闪。他边躲闪还边说到:“我亦要为我那三个徒儿,同你索要血债。我怎么会走呢。” “你这三个徒儿上船来劫掠,我不与你计较了,你反而来与我计较?” “是么?他们劫得何物了?” 周宗不由一滞说:“你那三太保为北院大王透骨钉所伤,非我大唐武士所为。” 言罗冷笑到:“我只知他们在你大唐的船上殒命。且他们体内内力均消耗殆尽,方才无力躲闪那透骨钉的。定是你们大唐高手与那辽狗联手才将他们杀死。你们也须得为他们偿命才是!” “胡说,胡说,我大唐怎生会与那些契丹人相联手,这简直是荒唐至极。你怎生如此胡搅蛮缠,无理取闹?你这是要计较别般?” “你若将那琉星剑交来予我,我便不与你计较。” 周宗不由一惊,反停下了手,收住了身形,脸色变了数变,说:“什么琉星剑。你莫道途说后便来此造谣生事。”可他心中却是不由疑问连连:琉璃星月剑重现江湖了么?渔影怎么并未提及此剑? 周宗不由向门外看了一眼,只听得山下打斗吆喝声渐渐靠上来了些,心中不免有些急躁。他眼中闪过一丝的疑虑与不安,对问外大声喝到:“十卫听令,速去精舍院下的路口处把守,不可放任何人上到山顶上来。”那护卫木轿的十名护卫,齐齐应诺了一声,便提刀向那落木坡下跑去。 一时间,山顶便又空无一人,只一木轿与这精舍沐在清冷的月下,地上还留着四个被捆扎和点了穴的厨子。 周宗回过头来,又说到:“你那三个徒儿上船行掠,却偷鸡不成蚀把米,他们是为契丹北院大王所伤。与我大唐何干。且你们吴人才与辽人似乎有缔结盟约,不知有否。”周宗转头很仔细地看着言罗。 言罗哈哈一笑:“好一个倒扒一耙,你把我徒儿的死推与契丹人,又说我们与辽人订有盟约,这不是自相矛盾么?这种说辞也能令人信服?” “你无须信服,辽狗已占燕云十六州,中原门户大开,待他横扫中原之后,便是觊觎江南之时。此时他们先行买通你们吴越这些侬香软语的软骨头,来个上下夹击,里应外合,这不正是你们吴越的存亡之道吗?而你们不知他们这些辽狗从不把汉人当人,杀你们几个徒儿不是自然的事吗?” “胡说,胡说!”言罗竟收起嬉笑的神色,厉声叫到,“我罗氏三英择枝而栖,也便是因吴越国主,雄才大略,刚正仁厚。他及我们吴越怎会如你伪唐,改姓篡位,欺世盗名。要说软骨头也便只有你们伪唐是如此,为得权位而丢了祖姓,为求势利而害了功臣,将来会叛汉投辽的也定是你们伪唐!” “放肆,放肆!我大唐乃堂堂李唐宪宗之子建王李恪一脉,乃龙宗凤种,一心欲效汉光武帝,以光复我大唐基业,宇内九州人人尽知,天下豪杰皆归于麾下,以瞻马首。你那吴越区区海滨之地,只是我大唐宣宗属下的一个镇海军节度使,昭宗封你为越王也已是恩泽无极了。不意你们却心怀异念,趁乱世之时,见朱温建梁,你们便也自行苟且之事,扯旗称王,附庸瘟猪,实属大逆不道。现大唐重现于世,你们不前来归附进贡,却仍是割地为王,还对我们新唐兵戎相加,造谣生事。简直是当罪诛九族。” 言罗气极反笑:“哈哈哈哈可笑,可笑,这世间雄主,自李唐以来也是更迭数朝了。然而如你南唐这般无耻的,的确也少有。这唐后数国中,可与你们并称,也便只有中原里的那位名为敬唐的国主了,他名为敬唐,却行着卖祖求荣,割地自保的卑鄙无耻之事。他号为拥汉,却实为汉贼汉奸。我吴越断断是做不出这卖国求荣,割地称儿之事。我吴越行得堂堂正正,干干净净,与契丹人绝无半点瓜葛。” “好一个堂堂正正,干干净净,你十三太保是与蛮辽北院大王众人齐上我大唐官船的。起初我亦不信,一查这些契丹人南下之时,确有经过你钱塘一带。有闻他们还拜会过你们的国主。他们还身披你们吴地的绸衣,众目昭昭,你还有脸说什么大话。现契丹狗将你们十三太保中的三太保杀死,你们却又诬是我等所杀,这不是与他们盟誓结交了还是什么?你吴越对我大唐屡有进犯,近日又乘闽国王氏内讧,我大唐兵力牵制了闽王主力之机,发兵占去福州一路。我李唐虽恨你们趁火行劫,要与你们理论,可这终是大汉族内的争斗。而这里通外族,勾结蛮夷之事,我李唐则是恨不能寝皮食肉,我李唐万万是做不出的。” “笑话,契丹人南下江南,路经钱塘,自购汉服,这便是与我们相勾结了么?他们现现身于你南唐属地,当是与你们南唐有勾结了?” “哼,此地新属我大唐,动荡不定,他们栖身于此,正好与觊觎建州的你们一同行些苟且之事。” “莫要夹杂不清,我吴越与这些契丹狗毫无相干。只是对他们行事,略知一二。那辽人的雄主耶律德光为人毒杀,后晋后主亦为人杀害,那些辽人正是为此事而来。而我亦闻你南唐中王室亦遭人侵袭,折损了数位王子,不知可有此事?”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38章 “休要惺惺作态,被我点破,便就婉言说项,还妄图探我大唐国事。我大唐洁身自好,怎么容外族小人来去自如,自然也就固若金汤了。你们吴越藏污纳垢,任贼人横行,才便会有宫阙被焚,重宝被盗,国主惊悸之事。那自然成世人讥笑的对象了。哈,哈,哈。” “你,你!”言罗猛地一发怒,须发尽张,全身衣裳无风自动,屋内顿时卷起劲风。 周宗自顾仰天大笑,全身却戒备异常,言罗突猛地一收劲,屋内的劲风尽数收去。周宗不由一凛正凝神应对,却听得他“哈,哈”大笑起来。 “罢了罢了,我也不同你说些什么,此处尚有高人,我且呆在此处看看热闹,倒也是清闲方便,何必庸人自扰呢?” 周宗一听不由一愣,突然他头一歪,莫名地问了一句:“你在里厢房中未见得其它的人么?” “难道里厢房中还有他人?”言罗一听也不由一愣。 “如此,此处便只有你我,那哪儿还有什么高人在此?” “宗主虽然耳力惊人,可眼力尚显不足了。这五鬼之名看来也是空有其表!”那言罗说着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周宗一听不由双眼一寒,转身向门外那四人扫去。只见门外被扔在门口的四人当中爬起一人。周宗定睛一看,竟是那自已掉下基台已死去了的厨子。只见他笑嘻嘻地一振身子,用手在脸上一抹,那血痕便涂得一脸都是,整张脸显得诡异狰狞起来。 “好本事,好本事。”那言罗捋着胡子叫到,周宗却是双瞳收缩,寒心一闪。 “不想言老爷子大驾光临,你们听这山下的喧杂之声已逼近山顶,我正要乘着乱下山,却被言老爷子点破,却也便只好留下了。原是不想再吵扰宗主了,倒是言老爷子好眼力啊。” 周宗一听心中不由一凉,再听那山下的声响越来越近,心中又是惊慌又是焦急。他双手在大氅中扣住了兵刃,准备随时发难,同时他运了内力在周身行走了一番,要察看察看自己是否有中了什么暗招。 那人见周宗衣襟微动,不由仰天大笑了起来,“你已运功许久,想来那药力已渗入经脉。你且循着少阳三焦经用真气导一下,听会c角分c风池等穴位上是否有些刺麻?” 周宗一听,忙用真气循着少阳三焦经中流走一番,果然经过这三穴时有些刺痛。他心里大惊,也顾不了许多,从身上摸出些药丸便吞服下,然后曲膝盘脚坐下,运功调息。 那言罗见那人也不上前,反而转身欲走,不由皱眉叫到:“你确定他便必死么?也不上前察看,或是一掌了结他么?” 那剌客嘿嘿暗笑了几声:“必死之人,何须再劳动手。” 正说话间,那周宗竟口中狂吐黑血,整个人扑地就瘫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言罗看了,不由吃了一惊,向后退了一步,说:“果然是‘智取不力敌,致死人不知’。好手段,好手段,我老言看这好戏,看了许久,怎么就没看出个端倪,不知智兄弟有无空闲说与我听听?也让这南唐影宗死得个心服口服,明明白白。” 那刺客却也是一惊,一跃到了他的身边,用脚将他踢翻了过来,仔细察看了一番,说:“他不是周宗么?那周宗在何处?” “让你刺得南唐绝顶高手影宗,已远胜刺死周宗,云胡不喜?” 那刺客猛地一拳打向屋外的柱子,只听得“啪”的一声那柱子横腰而断,精舍也随之“哗哗”地响动,那顷刻便塌了一角。 “智兄弟,莫要拆屋啊,且问你一江湖人士,为何对一文官如此忌恨?” 那刺客恨声说到:“那周宗为人奸诈,欺师灭祖,天地难容,死不足惜。今日本是设计让他死于他所长的药石之上的,不想又让他逃了去。我且问你,他现在何处?” 那言罗用手一指说:“没猜错的话,他当一直在这轿中。只是他处于这轿中,你便对他无可奈何了。”那影宗伏于地上,一听此言,心中不由一惊,他不想自己唐国中的秘事,竟为言罗全部知晓。 刺客顺着他的手指之处望去,原本满腹狐疑,经他一说不由细细察看一番,却也觉得那轿子除了大c长一些,便也只稀松平常得很。可经言罗一说又不敢造次,不由心中细细察看,思索一番。猛地他似忆起了什么,抬起头来,失口叫道:“七星木辂!”。说着看向言罗,好似在询问他个究竟。 言罗微微点了点头,仍是用手捋着那银白的胡子说到:“好见识,好见识。” 刺客双眼一黯,一抱拳对着言罗说:“今日算是白忙了一场,好在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日后再见。” 那刺客正要纵身跃出,不想言罗一晃身从屋内纵出,一伸手便向他擒去。 那刺客脸色一变,寒声问到:“我与你井河不犯,你待要如何?” “不敢,不敢,你壮志凌云四卫现身,天下又将为之一变了。今日难得一见到你智不知智大侍卫,怎能不多留下来亲近亲近,多询问些则个,便就让你走了呢?” “哼。”智不知身形一顿,冷眼看了看言罗,说:“好个‘言定人事,罗致万物’,你这个包打听,总是知道许多他人不懂之事,还要问我些个什么时呢?” “好说,好说。”言罗有些得意地笑了,他接着说:“那我也须多听方能多知呀,你若不讲,他若不说,我这言罗也就无言可罗了。” 智不知肃声说到:“可今日凭什么我便须同你言说?” “好说,好说,其实见到我的人多是向我求问,而不是自己言说。只是今日你很特别,不问不说只是逃,这便让我很是好奇,便更想结识与你,了解与你了。且你身上确有许多事,是天下人都欲知晓的,见你欲问不是很正常的么?” “凭你也想留下我,真是笑话。”智不知一个飞腿便向言罗踢去,那言罗左膝一弯,身子向左一倾便恰恰避过,他口中也不闲着直叫唤着:“好一个‘飞云腿’只可惜你这四卫,从来一起行事,今日我看你多是独自行事,以你一人之功想要逃出,我想是千难万难了。” 言罗双手负后,只顾悠然地看着四处,脚下却没闲着,时而左时而右,时而跃,时而伏,端是变化多端,这正是吴越射潮阁中的“弄潮驱浪”的轻身功法。真的使起来,整个如随着一股波浪上下浮动,十分了得。那言罗也不走远,几个身形变动,竟又回到了精舍之内。智不知追着他的身形打去,却总是被他堪堪避过。不知不觉间智不知也随着进了精舍之内。 智不知见他身法奇特,步法诡异,便哼了一声,不再追打于他。只见他双手一翻急急地向地上击去,只听得“啪”的一声,地上的青砖竟片片弹起。 智不知双脚一扫,那些砖块便向言罗周身射去,言罗一怔说到:“竟达到了井火之境了,倒有些本事,只是这亦难不到我。”只见他双脚轻点跃上那浮在空中的青砖,竟如登上阶除一般,临空而行。他双手连连拂动,用袖子将射向他的青砖一一拨开,手却不敢露出有些沾染。这时却听得“啪,啪,啪”地响几声,有几块青砖在言罗四周的空中互相撞击,撞个粉碎化成青灰向他四周撒开。言罗一掩口鼻,全身一振,顿时他四周又是劲风暴起,向四面八方刮去,智不知双眼一凝,暗喝到:“风雷激。”他心中一惊,正要避开,却周身都被裹在漫着青灰的劲风之中,迷住了双眼,他忙不迭地向后退去,却突觉得这劲风中射来几股劲气,向他胸前腹中的要穴点来。 智不知暗叫声不好,双脚一点,整个人如陀螺般急急地旋了起来,并向身后速速退去,却也才堪堪避开那隐于风中的几指劲力,待他稍稍定下身形,却感到身后又有一掌向他后心拍来。他双脚一定,整个人便止住身形向下扑去,而左右脚向后扬起,一个“奋蹄扬鞭”直向上踢去。喘息之间他便连踢了六脚,勉强化去言罗身后的这一掌突袭。 他提掌翻身向言罗打去,不想言罗却已立在一旁。垂手向他笑着说:“有这几手,可留得住你?” 智不知低头看到自己的胸襟腰腹间,衣服已被言罗指风划破,不禁心神一凛。他知道自己功夫远不及言罗,却不动声色,只是手掸了掸衣裳说:“话不少,手也挺快,佩服佩服,只是一会儿我那三位兄弟从这小黄华山的外围杀了进来,不知你还能否挡得住。”说着不经意地向黄华山下看了看,山下精舍四周不知何人前来袭击,直将精舍四周的三重护卫尽数吸引了去。且激战正酣,喝杀声,刀剑击撞声四起。眼看便要冲上这山顶上来了。 言罗一笑说:“什么三位兄弟,如若他们没攻上山来,或我还会为你所欺,可围山之人已近在咫尺,使得这山风中也夹杂着浓浓的羊膻味,这喊杀声里满是外族音调。而你却是不喜反急,慌忙想要脱身。智大侍卫好本事,竟能招来契丹人来为你卖命。” 智不知脸色一变,肃容到:“言罗好本事,闻风听声观色便能洞若观火了。可我闽国王氏新亡,群豪纷至。这群契丹人万里而来也不知所为何事,他们自有所需,前来攻山,与我何干。他们上了这山顶与你与我尽都不利,不如便将这宗主的尸首弃与他们,你我二人先走,一切便尽好相商。” 此时,智不知身后地上的周宗不由全身轻轻一颤,言罗轻笑了一声:“我何曾将这些蛮夷放在心上,倒是四卫从来神龙见首不见尾,今日难得一会,自然不愿再错过了。” 智不知见言罗却并不响应,不由怒到:“你待如何?” “你说与那辽狗不相干。可那在松溪上游中丢下银锭的是谁?那四处散播什么‘三胜三逐氓躲垒,襟应缠斤向潮还’的又是谁?” “好本事,好本事。”智不知一听脸色一变,身形向后一靠说到,“此事虽与我不相干,可我倒真须看看你还知道些什么了。” “好说,好说。”言罗还是轻轻一笑说:“我便也就知晓这么多了。我留你倒是因我不知道的更多些。” “连你都称自己所知不多,那天下知事的人也便就全无了。” “哪里,哪里,来建州之中,有张三公在,我哪里敢如此托大!” “难得你如此谦逊!你自认仅次于三公,那你还会有什么不知的呢!” “自然的有的,就近的说,你是如何下药的,竟会让这南唐影宗也着了道,我便不知。要知道那南唐李氏可是使药的能手。就远了说,这琉璃星月剑现身其一,这天擂又现,这便是那段武林中未解之事又现新的篇章了么。南唐伪李氏与北四门仇老盟主间的恩怨是否要有个了断了呢?”言罗一时高兴,不由一连串地问了去。 智不知听了不由脸色一变,正寻思着怎么应付。在他身后伏地不起的南唐影宗,却突地坐起,伸指一点,向他后心袭来。智不知大吃一惊,他随言罗进入精舍,也留意到除了那影宗,已再无他人。他便放心地应对眼前的言罗,全然没料到身后还有人袭来,而且指风沉劲,似凝力一击。 不意那影宗功力深厚,吃下了些南唐自有的灵药,身上所中的毒药一时不能发作,被他内力强行压制。他心中记恨着智不知,趴在地上装着负了重伤,最初任他脚踢亦不有所举动,只为了静静聚力逃脱,并找寻着绝佳的下手机会。他听得那山上的打斗声已近在咫尺,而二人又似有意先去,心中不由焦急。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39章 而此时,智不知全无防备地恰跃至他的眼前,他心中暗喜,便要一掌偷袭,将他了结,可终是内力不足,便悄然伸指而出,猛然发力,全力点向他后背的志室穴上。待智不知察觉,正要躲闪,却已是距离太近,又因他促然发力,躲闪不及,后腰上正中两指,顿时双眼一黑翻身向前倒去。 影宗大喜,正要提掌上前,结束那智不知的性命,不想适才急急地调动了真元,顿时乱了内息,适才用内力强压制的毒性不由向周身散去。他也便眼前一暗,“哇”地又吐了一大口黑血。吐后他反而有些舒畅,可终是有些脱力,可他仍勉力支撑,举掌向智不知重重压去。 智不知被影宗两指正中要穴,全身便僵直着不能动弹,横躺在地上,却是不能挪动一丝一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影宗口吐黑血,箕张五指,一步一步地向他走来。 突然智不知只觉得身子一轻,被一股劲力一扯,整个人向旁滑去,正滑向言罗脚下,避开影宗的那致命的一掌。那言罗一拂袖,便将他身的一穴道解开。智不知立即翻身站起,他只觉身上经脉壅塞,口中一甜吐出了一小口鲜血,人亦立不稳,向前跨出半步。可他却顾不了许多,提掌便向影宗拍去。 只见那南唐影宗却已抢身上前,与言罗对上了一掌。只听得“碰”一声,那影宗整个人似断了线的风筝,向那七星木辂上飘去。智不知那全力一掌拍空,整个人不由栽倒在地上。 原来,那影宗他一掌全力压下,只觉眼前一花智不知便不见了。他心知不好,可他身中剧毒,变招已是迟缓,双手重重地便向地上压去。待他翻身提掌,向智不知追打过去时,言罗已出手要将他与智不知隔开,一掌便向他的双掌迎了上去。言罗志在救人,并不想伤人,那一掌之力并不凌厉。而那影宗变招亦快,他见形势不利,便收力,借言罗这一掌的掌力,整个人向后纵去,仿佛便像是被风托起飞升了起来。 言罗见了也不由由心发出赞叹,只觉他应战机变的功力非常,重伤下仍能内力收发自如,从而借力逃出生天。 影宗借掌力飘落到了七星木辂之上,只见那木辂顶上“哗”地一下张开,便将影宗一下子便吞了进去。 此时智不知已调息平顺,见影宗飞出精舍,他双脚急急一点,整个人如箭一般射了过去。待他追到时,那木辂的顶上却早已合上,如若无事般静静地踞在地上。 智不知随影宗纵身跃到木辂顶上,却见那木顶“叮”的一声便又封了起来,同时从木辂的四壁处升起四块铁板,竟高达一丈以上,将智不知一下子围困住了。智不知一愣,知道木辂机括已动,忙伸腿向铁板踩去,想借力向高处纵去,不想那木辂顶上一松,竟密密麻麻地射出一大丛箭来。 智不知大叫一声,双脚连踢,急急踩向各自的脚背,硬将身形向上拔起数尺,同时双手抓胸一扯,裂衣急卷,将身上外袍扯下,卷成棍棒形状,急急挥去,将身边的急箭打落。可那箭又急又多,他脚上不免被射中几处。 他的身形便也被牵扯着,滞在半空,向上之力全无,整个人便跌落了下来。 这时只听得那四块铁板“梆”地一声,竟裂开成栅栏般的模样,齐齐向中间叠压了下来,而那木辂顶上竟撑起一根根的利刺,还有一些倒钩。四块铁板虽不厚,可四块叠在一起便是厚实非常了,想要踢开震裂,亦无可能。想要用手去攀那铁板,则那铁板却是两相叠合,如剪刀般向下铰切,更无从攀拿。智不知心中不由一冷,只见前后左右上下均无落脚用力之地,自己手中又未抄持一兵刃,自知自己要命绝于此了,不由双眼一闭任由自己坠下。 此时他只听到身后“咯咯”地连续爆响,顶上的一方铁板竟被兵刃注入内力硬生生砍裂数根。智不知顿感眼前一亮,他心中大喜,忙伸手攀住一根打下的铁板,用脚将掉下的铁片踩在脚下,发力欲从那割开的缝隙处挤身出来。 刚冒出个头来,就见到言罗双手持刀正发力向另一铁板砍去,刀口已翻卷不堪了。言罗见智不知冒出头来,大喜,掷下手中的刀,伸手抓住他的衣领,大喝一声“起”,硬生生地要将智不知从那两片铁板缝隙中提将出来。那缝隙不大,这一提,只刮得他衣裳褴褛,全身生痛,鲜血淋漓。正提到一半,那铁板又反向向外拍了下来,两人大叫不好。只见智不知双手向铁板上用力一撑,下身便也要脱身出来。却不知他左脚已套入倒钩之中,可智不知上身处于铁板之外,便不知倒钩所在,匆忙间硬提出身子,只听得他大叫一声,左腿上硬生生地被扯下了一片肉来。他也便失力,从木辂顶上栽了下来。 言罗一见大惊,探手向他后背抓去。顿时,两人去势被阻,力道已失,上方与前方又被铁板阻住,只得顺着铁板向下坠去。这却也正好跳出了木辂顶上的范围了。两人一见,却又不由都舒了一口气。不想这时木辂的边窗“哗”的一声,竟洞开了一道门,那影宗已提掌凝力许久,直等二人坠下便两掌分别向两人后心印去。 智不知浑身是伤已无力避闪。只听得身后掌风凌厉,而他身形坠在半空,已毫无借力之处,只好聚力于背,准备硬接下这一掌。不想那言罗将他一扯,硬生生将他向外扯出了几分,而言罗却因这一扯,身形反而向后坠去,只听得“嘭,嘭”两声,两人后心都硬生生地中了一掌,便都顿时口吐鲜血,齐齐向外飞去。 那影宗得手之后也不追赶,落下窗口,收起各个机括,那木辂又静静地待在地上,仿佛什么也没有,只是一顶普通的木轿子一般。 两人身后中掌,便如断线的风筝一般向前飞出,直撞开精舍里厢房的窗子,重重跌到那床上。两人只觉得那床板一翻,便整个人天翻地覆地旋转了起来。只听得“乒砰”两声,两人直摔入一间暗室之中。二人直摔得眼冒金星,头晕脑涨,伏在地上半响也不能动弹。过了良久言罗才翻身坐起,才一动弹,又引动了伤势,不由又咯出了一大口鲜血。他伸手扶起智不知,那智不知适才被他向外一扯,已化去了影宗的不少掌力,可他终是受伤在先,现伤上加伤,加上功力本来便不如言罗,只见他双目紧闭,牙根紧咬,昏阙不醒,待到言罗勉力点中他的人中c风池二穴时,他才悠悠醒来。 智不知乍一醒来,只觉四面漆黑,地面阴潮,不由全身绷紧,翻身跃起。可他伤腿毫不受力,且身中数掌,内力不续,他人方在半空,便已是脱力一软,从半空中跌落在地上。他瘫软地伏在地上,喘息不止,半日方才喘定,忙慌忙无力地问到:“此是何处?” 言罗已是四周看了一遍,他冷冷地看着智不知,而后抬头对着屋顶一角的小窗,微微抬颔说到:“或是那精舍下的密室,快快调息,暂时无虞了。”智不知一听,便也回身向那小窗望去。那窗外漏下点月光,窗外隐约可以看见那木辂。智不知不由全身一松,趴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来。他拭了下嘴角,向言罗感激的看了一眼,勉力支撑而起,也打坐调起息来。 言罗也不打扰,只是静静地看着面色煞白的智不知,那智不知调了一下内息,突张口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顿时也松了下来,脸上反而有了些血色,整个人微微地喘着气,看来那一掌已将他伤得不轻。 他稍稍有些好转,便立起身来双手抱拳向言罗揖身说到:“救命之恩,智某铭记于心,日后有用得上智某之处,智某定以命相予,今日暂此别过。”说着就要提步向出口走去。 “你全身是伤,浑身浴血,又中了那影宗的两指一掌,恐怕没那么快好。还是先在此地调息一下才好。莫要勉强。” “多谢言罗挂心。”智不知正说罢,才刚要提脚,整个人气血翻涌,不由又是周身一软,双脚如踩在棉花一般,顿时站立不稳,跌坐在地上,口中不由又咯出了一口鲜血,并不时地喘着气。智不知十分纳闷,不想那一掌竟有如此威力。他看了看地上的鲜血,殷红鲜亮并没有中毒的迹象。便只好以手撑地又盘坐起来。 “你不必心急,你我尚处险境,功力均未恢复,如此冒险突围,便是去急着送命。你我且先安处此处,彼此照应一番,或还有除险破围之机。” 那智不知边调息边问到:“不知罗先生所为何事,竟施恩舍身救下在下区区一条贱命,在下对此日恩情当永世铭记,不知先生可有在下能帮上的事,如有尽管开口,在下当舍命以报。” “好说,好说,你且莫说这么些话,此时我们尚处险地,你c我与那影宗三人均在疗伤,谁先疗治好便可保住性命。”言罗看了一眼窗外的木辂说。这时突然听得从远处奔来一彪人马,两人不由立起身来,齐齐向窗外凝神注视,只见那彪人马正是那南唐的十卫。他们小心地跃入精舍,四处搜寻一番,发现无人,便立即跑到木辂边上,其中三卫将三个厨子负起,其余他人直架起木辂便向山下奔去,似要突围而去。二人见他们远去,均放下心来。两人互望了一眼,不由都暗暗舒了口气,坐在地上打坐调息。 才调息了一阵,智不知又起身欲走,只见他手扶着墙,才行了两步,便抚胸喘息不止。 言罗忙说到:“智兄弟是否有要事,须得马上去办?” 智不知颓然坐于地上,无力地摇了摇头。 “今日难得与智兄弟出生入死,现强敌已退,可或他们设局埋伏,以引你我入瓮也未必可知。现你我均重伤在身,所幸是偶得这密室,我们何不便就在此处调息疗伤,待气力恢复,天明路清时,再寻路下山,亦是不更好?何必如此勉强?” 智不知又无力地点了点头。他抬头看了看这个密室,有五个见方左右,四面皆是墙,没有出口,只一个小窗,室内十分黑暗。空气浊闷不堪,四处潮湿粘腻,却因在地下,便不易被人发觉,倒是藏身的好地处。 这时,言罗从怀中摸索了一阵,有些蹒跚地走了过来,张开手说到:“智兄弟如你信得过,便将这粒‘海龙振元丸’食下,此为我射潮阁中上好的伤药,或于你有些益处。我此处尚有两丸,你我各一丸,服下后顺息调理几个周天,便能抑伤补中。”智不知一看,只见他手托着两粒紫丸。 智不知此时已是面如紫金,内息紊乱,气喘不止。他张眼看得那紫丸,觉得精致非常,只闻得一股浓重酽淳的药香,便知珍贵非常。他见言罗亦是满脸煞白,气息微弱,手掌轻颤,便取来一丸紫丸拿在手中,说到:“暂借仙药,大恩不谢。”可他却并不把那药丸放入口中。 那言罗见了,便取出另一丸紫丸放入口中说:“好说,好说,危难之时自当相互扶持。智兄弟不必如此拘于礼数。”那智不知见了,便将手向上一拍,将那药丸也投入口中。言罗见得他如此爽直,心中不由一喜,开口说到:“此药疗内伤最为神速,现须得用内息引导药力达周身经脉,方才能更显神效。” 那药甫一入口,智不知便觉馨香异常。而后他只觉得有一股热流如纯阳之气,一下便注入丹田之中,便顿感周身一热。智不知不由精神一振。忙盘腿坐下调起息来。 那言罗见他脸露轻松的神色,正依自己的言语导气,不由大喜,便也安心屈腿盘坐调起息来。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40章 两人都以内力在体内运转几周天,将药力导向周身,顿时两人都觉得精神不由一振,功力有所恢复。 “先生所言极是。果然神药,才须臾之间便觉得脉络畅通,精神抖擞。”智不知不由将心一放,徐徐张开眼来,向言罗抱拳施礼。 言罗摆了摆手,正要说话,那智不知却先说到:“只是吴越应已收到名帖,先生怎生还会留在建州,而不往三圣山去。故我亦不知先生为何上山而来。” “喔,那三圣山大会,吴越已着人前去。原我亦要赴那大会,可却因见于那徐天阔,便留在此处了。唉,那南吴徐氏于我也算有缘,他本是一方雄主,原可取代南吴扬氏,立国为王的,不意却是养虎为患,竟为那养子徐知诰所乘,以至于家亡族灭。今日得见其后人,不由欲将他救下。故暂留于建州半日。” “噢,原来如此。那先生是随那徐天阔上山来的了?”智不知听了,淡淡地问到。 言罗答到:“那倒不是。我会来此,还有另外一层,这便说来话长了。这江南不似江北,杨氏被篡后,江南一带便承平已久,人心思静。可从闽国王氏被剿灭后江南便又陷入动荡之中。我家兄弟原不欲理会这世事,可那吴越射潮阁力聘我家三兄弟带一干人等来建州查访一些事,我三人为他诚意打动,且也欲解开几十年来一直困于心中的疑窦,便应承了他。不想才来建州便在建溪上折损了吴越三位太保。便不得不亲自追踪而来。这追踪而后不由吓了一跳,似乎天下高手皆齐聚于此。而那些几十年前的江湖往事,或也与这今日局面有些相干。我便是好奇心日起,直欲寻个明白了。” “先生所言甚是,这闽国新亡,群豪狼视,谣言建州有至宝奇珍,便都纷至沓来。其间传闻我亦有所闻说,今日承先生施手相救,智某不胜感激,先生欲知何事,直须问来,在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哎,一时千头万绪也不知从何问起。”言罗沉呤了一番便说:“那远的不说,我见你设计杀敌之功着实奇妙,心中十分佩服,我处里厢房看了半日,也不知那影宗何时着了道。我看了着实佩服得紧,又想不出个分明。想那南唐以药石之用见闻于唐后各国,当年竟使仇老盟主也着了道,而智兄弟竟能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着实令人佩服万分。智兄弟不妨说说是如何让那影宗着道的。” “不敢,不敢,罗先生言重了。”智不知口中虽如此言说,脸上却不由得意地笑了起来说:“此次得手一为机缘,二为巧合,其间亦甚为曲折。所谓机缘便是那白发渔影本一直在建州管下集中开个古玩店。” “啊,你是说那南塘渔影原一直都在建州?” “正是,他在建州已有几十年了。最初,我也以为他是个生意人,忠厚本份。后来我才知道此人竟是那南唐安插在我大闽里的探子。我对他倒是相熟已久。唐军攻下建州后,他便消失不见了。不想他前些日子竟又来到建州。他宣言是因兵乱要自保而暂离建州,而此次来建州,便是因听得‘万星拱月盏’与‘千花醉日瓯’两大珍宝,重现于世。他直欲购求。亦不知他从何处得知,此物已由我建州练老夫人所有。” “这练老夫人便是章仔昀,章将军的夫人章练氏么?传言她一言便救下建州全城百姓,从而生时便被奉为神明?” “正是,”智不知双手一抱拳,向东面一拱说到,“练老夫人乃是我建州百姓的再生父母。现已为我建州数万百姓奉为活菩萨。那渔影不知好歹,竟持重金登门,欲向练老夫人购得这两件传世珍品。练老夫人坚门不理,其时我已打探到他购此两物,便是为了献予周宗。便在他到练老夫人府邸时,便游说于练老夫人。练老夫人深明大义,不重财货。可她不欲见到此人,竟愿将这两物交付于我,任由我处置。这练老夫人虽年事已高,可那英豪之气不减,确令人敬服。” “这盏与瓯确有如此神奇么?”言罗问到。 “那是自然,你自可拾来倒水查验。这两器物传闻是闽越王专诸的用具,传言原有一壶三瓯三盏,而今只余这一瓯一盏了,端是珍贵无比。这神物为茗神张三公于建州东郊凤凰山凤眼泉下寻得,便一直被他贡于凤凰山上。而后张三公向闽国献上了凤凰山茗苑后,便也将这两件器物献于我大闽国主。在我大闽亡国之前,富沙王恐此神物为兵戎所毁,便将它赐予练老夫人。在得到此物后,我便又将它们置于凤凰山凤眼泉中,然后便将消息传播出去,自然便引得那渔影上山来求。张三公按我所嘱,一再推托。待得他应允许诺南唐亦将留得这凤凰山万株茶树,并仍将此地辟为贡茶园,三公方才勉强应允。与之一同上山请出这两神物。说来也怪,当日我将此物置入池中时,天雨立霁,云散日出;而那日三公跪请出两神物时,天上竟天雷隐震,无云而雨。那渔影见了,亦被唬得连忙磕头跪拜。” “竟真有此事么?”言罗听得奇特,不由十分好奇了起来。 “我亲眼所见。只是我欲报得大仇,便只好动用这神物,我亦知此举必损阳寿,可我亦无悔为之。” 言罗一听不由“啊”地叫了一声,怔怔地看向智不知,只见他双目直视,神色刚毅。不由心中一凛。 “在山下张三公以茶水斟入杯盏,让渔影查验之后,三公便以一建绢将这两个器皿小心擦净,并小心地装入楠木匣中。然后双手奉匣,供于三圣公像前,祭拜。三跪九叩后,再取下匣子交予渔影并告知他说,此为圣物,乃上古名器,已历千年,现又为凤凰山凤眼泉中的镇山神物,须得小心护养,不可随意拿取翻动,更不可随意注水娱玩,否则便会召来无妄天谴。渔影见张三公如此谨慎行事,自是十分信服。他小心地将此物收藏,他却不知那建绢上已浸有一味药了,擦拭时便已将其涂于其上。而那周宗原便是南唐武帝朝中五鬼五府中主管“碔”府的。其人甚好古物,每有古物,定会先把玩一番再呈上。” “果然是设计精密,可是,那周宗亦主那“捂”府,甚通药理,这涂抹上去的不是很容易便为之发觉了么?” “这层我亦考虑到了,抹上那药及是一引子,须与另一味合用,方才见得功效。不过此药服后会伏于体内一年之久,我原是盘算潜入唐中行事,不意那渔影得到宝物却并不急于回唐,我心中暗暗纳闷,小心地随他几日,发现他竟将所有随从尽数支开,只身悄然而逝。我远远随他而去,不意竟丢了他的踪迹。我便只好让行云会c蛟龙帮c东岳门等帮众在小道中守候监察。没想到两日后,这厮竟大张旗鼓,盛装华服乘彩舟而来。故而,即便那船在崇阳溪上爆裂解散,整个建州轰动非常,那些帮众却都没能发现他的讯息。我正沮丧万分,欲再行计划,不想便在南门集御仙楼上听得有人来报说有一彪人马上了小黄华,其中便有这渔影。我等正高兴着要混上山来,便让人再去打探,却又听得那渔影已下山来这楼中寻人制菜,便想着让人打扮成一厨子随着上山来了。” “噢,那便是这剑上也抹了毒了?” “正是,那贼子十分小心,可我这药分开便无法查知,合在一处,便会置人死地。他便是再小心,也须着了道的。” “如此说来,影宗喝了这瓯中的茶,再食下你制的菜,便已是中了毒了!你何须再让那徐天阔行剌于他?” 智不知顿了一下说:“那是自然,可那徐天阔听得周宗,便定要手刃仇人,我便也就让他遂心了愿了。” 言罗点头道:“果然是行事利索,爱憎分明。智兄弟这闽国已亡,以你的才华与功夫,另栖一枝便能尽展才华,而不至于被困于此。” 智不知一听,正色道:“闽王氏新灭,天下英豪便云集,这便与一肥马暴毙于荒野,凶禽猛兽便争而分食无异。闽王氏深耕闽地亦有六十年,虽较你吴越还有不如,何较江北原是中原鼎食之地的纷争与更迭,算是享有难得的太平与安乐了。” 言罗点头称是,智不知接着说:“我兄弟四人受命护卫闽王氏,亲眼见他们由盛及衰,便在这两三年三子争位之时,心中不由十分感慨,虽已尽绵薄之力,终无法力挽狂澜,心中不免负疚不已。现闽王被南唐所俘,闽地三分,我等虽亡国无主,却仍流连于这建州的山水园田,仍想护住这闽地,不忍此地黎民任人鱼肉。任闽白马王惨淡经营的风流伟业一朝散尽。故我等几人仍踞守此地,以待明主,以尽其责。” 言罗一听,不由连声赞到:“智兄弟真是忠贞死节之士,你侠义之心可照日月,在这乱世中屈节改志之人比比皆是,你却能抱贞守节,实属不易,在这浊世之中真真算得上是人中龙凤,如非先闻智兄弟的心志,我便会力邀你一同去苏杭快意江湖了。” “不敢,不敢。”智不知又笑了笑,看了言罗一眼,突叹了一句说:“先生来建州查访,恐怕不止是为这些小事吧?” 言罗不由一愣,问道:“怎么说,难道你不信?老夫正是为此小事而来!” 智不知轻轻一笑说到:“世人皆谓我兄弟四人为报闽国亡国之仇,而四出行剌。天下九国,闽亡后有六国的国主均遭不测。世人便以为是我四兄弟所为。便尽数前来探访查问。” 言罗一听,心中不由一凛,便认真地听了起来。 “先生已试过我的身手,若我要突破你吴越的宫卫的护卫,你料会如何?” 言罗不想他问得如此直接,不由干笑数声,并不回答。 “先生问我下毒行剌问得如此详细,便是心中有所怀疑。的确,我四人的剌术师承仇老盟主,自是不凡。可却也因此为那些奸贼所乘,将这搅动天下纷争的大事推至我四人身上,从而尽得渔人之利。” 言罗一听不由一惊,说到:“你何以知之?” “我闽国会覆灭,便是这些小人所为造成的。闽国王氏盘踞闽地已有一甲子之久,自然留下不少功业与财宝,四周豪强觊觎已久,其中以南唐为甚。在唐开国伪君在位时的五鬼五部众中便派‘碔’部日日潜入建州各地摸寻打探。其中有那什么‘南唐渔影’我便与他甚为相熟。早先只以为他是个发丘将c古玩商,他在建州管下集中开了个古玩店,常常都是行走在建州山水之中,前些日子方才知晓他竟是南唐的细作,专为南唐伪君收集珍宝古玩。去年南唐围攻建州之时,经久不下,亦是此人里应外合,使得建州轻易被攻下,当时我兄弟四人便疑心定有内奸,可国破家亡之际亦无法纠查,待战事平定之余,建州已沦为南唐一隅之后,他方才逐渐跋扈,我等才疑心于他。” “闽北境山多路狭,巨木林立,沟壑纵横,确是易守难攻,我吴越也不意建州竟不足一年便被南唐取下,原来是有细作作祟。不想这渔影竟有如此本事,倒真是小看他了。” 智不知听得钢牙乱咬,恨声说道:“后来我才探知,那南唐所谓的“影卫”其实有三支,分别为“影”卫c“引”士与“隐”者。这三支按江南口音,尽是同字。而另两支,南唐并不对外人宣扬,故世人便只知“影”卫,而不知另两支。而另两支平日亦不示人,只是隐于敌国之中,或探或导,以响应及颠覆为能事。”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41章 “喔,竟有此事?”言罗十分震惊,瞪大双眼,瞬都不瞬地盯着智不知。 “你吴越未遭覆国之事,那国中的南唐细作,便未一一现身。想来其中“引”士与“隐”者当是无数。只是如吴越未也南唐所灭,那这些“引”士与“隐”者便可能终老于吴越江浙之间,从而化为烟尘。自然世人难知了。故你虽自认天下之事尽知,却也只是个孤陋寡闻之辈而已。”智不知不屑地讥诮到,斜眼看了一眼那瞪眼张嘴,好似呆木了的言罗。言罗被说得满脸通红,不知该如何回答。 “不过,这也怪不得你无知,此皆为那“鬼寒四面”冯正中模仿那前唐七德门,与后梁着礼寺之制式所建。他将南唐烈祖时设的“五”部分拆重组而建这三影众。只是此事极为隐秘,以至于世人只知南唐五鬼部,不知南唐的三影众了。说来惭愧,正所谓“不罹厄难,不知世险”。我亦是于闽国为南唐覆灭之后方才打探得到此层的。我亦也只是个不罹不知之人啊!何敢言笑他人哪!”智不知说到此处,亦是仰天长叹,满面戚容,唏嘘不已。 智不知感慨良久,又接着说到:“这南唐所设的三“影”,我闽国王氏却称之为“天c地c人三灾”。他们便是要他国覆国亡族的灾祸。所谓的影,便是暗地里行动,不让他国外人知觉罢了。这些事情我等亦是在闽国覆灭后,方才探得。以这翁渔浦翁老贼为例,他在南唐时,只号为“闽江渔隐”,原是伏于长乐府的细作,只属三影众中最底层的“隐”部。这“隐”部便是潜入各国中的细作,日常打探c收买c滋事c造谣,围城时便作内应。大闽会亡便全拜这“三灾”之功,而你吴越c楚c汉国中或也有这唐“三灾”隐身期间,正相机起事,以求颠覆!” 言罗虽已料得此层,却仍是震惊万分,张目直视,瞬都不瞬地盯着智不知。此时却听得精舍中也有些微微的响动,而那言罗却忍不住,重咳了数声,似惊得气岔了一般。 智不知却没有理会,接着说:“后,他见富沙王将长乐府定为陪都,便栖身于建州府中。而后在他覆灭了我大闽后,以其功大,跨过“引”部,直升入“影”部,成为南唐国主的近卫了。故他再来我建州之时,如此张扬跋扈,不可一世。而南唐“隐”部便是伏于各国中的探子与奸细,专事收集与收买。那渔隐伏于建州十余年,其人手眼通天,神通广大,以发丘掘宝为名,日日在建州各县行走,而其实便是在绘制建州地图,注明各险隘之地与交通路途。他还打探了各县邑驻军的军情。更可气的是,他四处收买心怀贰念的人士。尤其是三年前,他探得汉兴城守将章仔钧手下校卫边镐c王建封两人,延误了军情,论罪当斩,便下了重金四处疏通。” “便是此次大唐灭闽的先锋将军边镐c王建封二人么?” “正是。” 言罗又现出惊愕的神情:“难怪,难怪,以我行走闽地来看,若非边镐c王建封这样熟悉闽地地势之人为将,引军急攻,以闽北山形地貌,欲攻下建州恐怕没那么容易了。且闻二将与闽有血仇大恨,不是可有?” “这全拜这翁老贼又“隐”又“引”之功了,你且听我细细道来。当年二人犯军规,而章将军所部纪律严明,法度森严,无人敢去向章将军说项。原本这二校卫按军法当人头落地的。不想章将军夫人章练氏,信佛修善,力戒杀人。竟婉言劝说,将章将军怒火平息。章将军见此二人,平日勤勉,只是一时昏昧,便从轻改判,只将二人重杖八十逐出驻地,让他们戴罪立功。二将重杖之后,被架着抛出营门,便卧在地上,半日不能动弹。两人心情沮丧,心怀怨怒。两人相互扶持才勉强站起,却不想刚要走动,却双双脚软,一个蹒跚齐齐向后靠去,竟将营门上的军旗靠倒。营门护卫的卫士,与他二人尽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他们见二人如此,便双目含泪想要上前掺扶,却宥于军令,便只好目送二人缓缓远去。而后那翁老贼趁机将二人寻到,又将收受他贿金的一些贪官纠合在一起,为二人洗冤去秽。席上翁老贼为力证是自己行重金将二人从章将军刀下救下,便在席上出示自己行贿时的账目。在座各官吏大吃一惊,不意那翁老贼竟如此行事,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那翁老贼说,今日愿来,便都是赤胆忠心的好兄弟,为救二将不惜性命的好男儿,这些收取的银款,均是疏通关系打点时所必须的耗费,并非贿金,他将此薄示出,只是为表明在座诸人行事的艰难与不易,以及诸人的忠毅刚直。众人一听大喜,便顺着翁老贼的话语伪称救出二人的确是靠翁老贼的一力疏通,众人亦是因二将平日的勤勉忠直所感,而助力援手的。二将原便是一介武夫,哪知人心险恶,一听众人言语恳切,便信了一大半。可他们说他们听得路人言说,救下他们的是章将军夫人章练氏。众吏一听,不由一愕,却又脑子一转,便杂然说到,章将军及其夫人章练氏亦收有翁老贼的贿赂,只是不便记录在册而已。同时又诡言谎称了许多章将军贪赃枉法的事。而他们二人收了贿赂,却嫌弃贿金不足,便还将二将打了几十棒才罢手。二将一听不由大怒,顿时心怀愤恨,很是不平。拿起酒杯不住地痛饮。 这时,翁老贼叹了一口气,从桌下拿出一锦盒,推到两位将军面前,众人一愣,见那锦盒精致无比,不由都伸颈张望。两位将军也以为盒中为贵重之物,均抱拳推辞。那翁老贼却垂首冥目,摇头不已说:“小人原不欲告知二位将军,可一想今日如掩瞒,不过几日,二位将军自然也便就知晓了。此事有失天和,有亏阴德,小人得知之后亦是愤恨难平。小人思虑再三,还是斗胆当面告知,望两位将军得知后不必过于伤怀。”说着便背过了身去,直抹眼泪。 两位将军一听不由又惊又慌,两人对望一眼,惊疑不定地打开那盒子,往里一看,里面是一些染血的衣裤鞋袜和断了的簪钗。两人拣起一看不由呆立当场,他们识得这些衣物簪钗正是他们家眷之物,不由双手乱颤,虎目含泪。在座的众人,见了也凑上去察看,一看皆大惊失色,议论纷纷。 那翁老贼见二位将军已伤心欲绝,心神摇动,意志不坚。他突抽出剑人,乘众人纷纷议论,不知所措之时,痛下杀手将同坐的各僚属全都杀死。二将大惊,翁老贼却不紧不慢地劝道:“小人花了些心思救下两位将军,可如非这些贪吏力证亦是无人知晓。今请他们到来,便是让他们来行个证明。另还有一层,将军许是不知,害你的正是这些小人。二人一听大惊,忙问其故。翁老贼说,他们见两位将军落难,自己知章将军军法严厉,想要更易几无可能,却仍收下了贿赂。他们原自以为你二人必死,到时这受贿而未尽力之事便不了了之。不想二位将军竟逃过死罪。这些小人唯恐将军日后知晓自己收受贿款,却不施救,便进而告发,纷纷到章将军处谗言诋毁,百般诬谤。章将军本便是怒气未消,又经这些肖小轮流谗佞,说你二人离开营帐时,心怀怨毒,挥掌拍断营前军旗,而后立誓欲寻仇行剌章将军等等。章将军将信将疑,便将那日守营的卫士抓来盘问,果然那日的军旗确因你二人倒地,而守营卫士自行更换却隐匿不报。章将军一听不由又心生怒火,杀意顿生。他立即处死了那几名卫士,而后下令全军,要寻回你二人。可一时寻两位将军不得,章将军怒气不消,便下令将你二人的家眷一并杀死了。”说着便流下泪来。两位将军一听早就哭翻在地,他们跪地指天盟誓,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翁老贼一见这反间将成,便跪地抱拳说:“我今日为两位将军将这些谗臣贪吏诛杀,一是为保两位将军的清名,这些人为财可改志,为名会乱言,今后他们如何诬谤将军还未可知。二是这些小吏只知自肥害人,留于世间只会害国害民,死不足惜。而我适才擅自主张为将军将这些肖小之徒除去,实是心中气恼不过,不能让将军手刃恶贼,以解胸中的郁结,实是大错,还望将军恕罪。” 两人一听忙将翁老贼扶起道:“恩公在我二人危难时施手相助,恩同再造。先生行事,大义凛然,这些小人死不足惜,先生莫要如此自责。” “将军言重了,小人常年于建州管下集中经营些古玩。久慕两位将军高义,今两位将军临此急难,小人亦是恰逢至浦城收验货物,有幸助两位将军一臂之力,此乃天意,亦是两位将军命不绝于此,非小人之功。” 两位将军听闻此语,便翻身跪下叩头拜谢,翁老贼急急伸手将二人扶起说:“不知两位将军日后有何打算?”二人听了不由一呆,他们看向那满桌官吏的尸首,又看向那一盒的衣裳,心中不由悲愤填膺,咬牙切齿。可又有些茫然无依,不知归身何处了。两人对视一眼,不由满脸凄然,抱头痛哭。 那翁老贼见火候已到,便假意沉呤了一番说到:“小人此处有一去处,只是有些让两位将军委屈,不知二位将军可否愿意前往。” 两人一听不由止住哭声,齐齐抬起头来说到:“恩公为我二人已是尽心尽力,恩公的安排定的极好的,怎么会委屈我二人呢。” 翁老贼说:“我素知二位将军忠肝义胆。可照眼前局面来看,或者只有尽快离开闽国才是最好的,二位只要不过于拘泥,便就好了。” 二将见翁老贼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模样,便齐齐上前,抓住翁老贼的手说到:“我二人的命都是恩公给的,日后恩公的一切所言,我二人定全数听从,绝无贰言。” 翁老贼此时从胸中拿出一封信笺交与两人说到:“在此仓促之间,我亦无法想得更为周全适当了,二位将军且看看这去处如何。”二将一看此信是写予南唐五鬼之一“鬼尽征鸿”查文徽查大将的。不由心惊不已,说:“此为我闽国死敌,投奔于他,不是羊入狼窝么?” 翁老贼摇头说到:“这查将军非你们所想那般刻板。我因平日行商贩运,与他多少有些交往。他平日里同我说起闽地将帅,常言二位被埋没,叹章仔昀不识人才。今将军于闽北境内已莫能久留,我修书一封与他,他见两位诚心归附,定会予以重用。二位如果信得过,便尽可如我言投奔于他。况且也便只有投了大唐,才会遂了你们报仇雪恨的心愿。” 此言正中二人心怀,二人齐齐翻身跪拜下去,翁老贼忙将二人扶起,又从怀中摸出两个纸包放在桌上说:“这里有纹银四百两供两位将军路上的花销。”此时二人已是感激涕零,全心信服,任他安置了,就此两人连夜潜出汉关二渡关投靠唐查文徽大将去了。因此二人熟知闽地地势及各地防务情形,一去便被重用,并升为先锋将军,而后伪唐能横扫我闽地,皆因此二人之力,此已是天下尽知之事。可这二将乃是贼人反间而叛,知之则少了。 想我建州位处闽北正中,崇山林立,险关处处,自古便有金崇安,银剑津,铜汉光,铁邵武之称。当年强如汉武帝,入闽伐闽越都不能胜,他畏闽地再反,便将闽北子民尽数迁走;而后黄巢领兵进犯,也是开了八百里仙霞栈道,借险势,经新途,奇袭不备,方才险险通过金瓯建州。”那智不知言语之间甚是自傲。那言罗听得连连点头,忽听他说及黄巢不由精神一振。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42章 言罗双眼炯炯地看向智不知去,忙开口打断问到:“喔,听说黄巢恋栈建州,欲在此建都的传言倒是尘嚣甚上。近日那崇阳溪中又闻有银钱可捞,而那两江汇聚的望月深潭里,又有善水者冒死潜入,言说潭底石壁下有巨门,或这些都与那黄巢有关?” 智不知瞥见,心中暗笑一番,却似未曾留意的样子,他便漫不经心地说到:“当年黄巢取下建州,在建州盘恒许久。他察看了建州的地势,很是踌躇,欲借这易守难攻金瓯永固之地整顿兵务,负险再起,却因大唐兵马追击甚急而只好作罢。适才你不是言说,那松溪上的是我等撒入银钱,那民间的隐语‘三胜三逐氓躲垒,襟应缠斤向潮还’亦是我等哄传?” 言罗笑到:“智兄弟,这些都是些推测而已,近日传来如此多的传言,无法一一核实,便也就暂时信以为真罢了。” 智不知一笑,又接着说到:“这一传言,并非一时。传言当年黄巢在建州整顿之时,便已考察这建州的山水形势,心中十分属意于此。可终是根基不深,唐兵又追击得紧,便只好将随身带的辎重藏埋于此处。此传闻由来已久,当年闽王氏十三郎富沙王于此建都,便是寻得这一消息与线索,方才向闽景王讨要了这块封地,以便整日盘踞于此,日夜探寻。可寻了好些年却始终无结果。而这消息亦于闽将亡之时为那翁老贼所得。原他并不愿将此讯息公之于众。可他穷尽手段亦无法寻得,这建州城将破,而伪唐已暗令定要生擒富沙王来审问。他为自保,便先将这讯息呈于伪唐,即现江湖传闻的‘三胜三逐氓躲垒,襟应缠斤向潮还’这一隐语。这一讯息即便是我们这几个日月相伴着富沙王的建安卫都未曾听闻,却不想他神通广大反能搜得到。确实了得,我等对他倒也是十分佩服的。” “正是,正是,此言到底何解?”言罗大喜,不由挺起身子急急问到。 智不知仿佛未曾听到一般,反而是心中激愤而提高了些声调接着说:“而这一讯息会传遍天下,亦是因建州城破,那翁老贼眼看闽富沙王被俘,他寻宝无望,却又心有不甘,才暗地里将这讯息泄出,以招天下英雄前来。” “他招来天下英雄,于他何益?” “小人自有小人的心思,我料他想,这建州已为南唐所踞,若闽富沙王真招出宝物所在,他身为唐臣便无望得之,他那几十年的经营与寻找,便会化为乌有。不若将水搅浑,集天下英雄才智来勘探,而后再让他们因此相争,他依然伏于建州为一世外的商贾,以观其变。待事有端倪后,凭他对建州山水人情的熟稔,他自可再相机取得。如此远好过只为伪唐一方知晓了。”他一气说了出来,说后不由声音一顿,长长吸了一口气。此时室内寂静,只听得精舍外打斗声渐渐转无。 言罗听得也不由心生恍惚,不禁恨声说道:“此人心如蛇蝎,思虑缜密。所作所为令人心惊胆颤,经你一说,我忆得我亦见过此人,当时只觉得稀松平常,不想却是如此的毒辣凶狠,计算周全。” “南唐君臣尽是此种小人,所为上行下效,便是如此,谁与他结盟,不仅捞不到好处,反而处处遭他算计,最终亦会被他敲骨勒髓,一无所得。” 言罗一听不由一愣,却很快又满脸讪笑到:“是,是,这些人面善心恶,确要小心。只是你适才说那翁老贼要屠尽建州城民,却是为何,难道与那隐语相关么?” “正是。”言罗一听不由心神一凛,便又倾身小心地听到。“那翁老贼探寻经年,却也得到了些端倪。他在建州城外大洲,白鹤山,铁狮山,云际山,凤山,建溪,松溪等等诸多地域不知寻查过多少遍了,却却是毫无头绪,便以为这重宝便是存于建州城中。可诺大的城中巨宅富室众多,生民数万,怎么容他一一翻查。他便心生毒计,意欲借伪唐灭国之时,将这建州之民徙尽,以便他逐一勘查。可欲效汉武帝徙建民江淮之旧事,恐缘由难寻,主上亦不忍弃建州这膏腴之地。他便心生屠城之念,欲借唐军先锋二将边镐,王建封欲报章将军灭门血仇之利,游说主帅查文徽下令屠城。”言罗一听不由全身一颤,他虽已年过半百,经事众多,可听到要因一己私欲而致一城数万生民于死地的做法,亦不由胆战心惊,心颤不已。此时山上风起,将精舍的门窗吹得响动不止,智不知抬头向上,小心地倾听了一翻。可似乎精舍上便只有风行落木的声响,并无其它。 他待到风静后便低下头来,又说到:“他先将建州城守卫讯息并不如实的呈与查文徽查将军,反将伪唐大军的动向暗中透露给闽富沙王王延政。以此令大将查文徽久攻不下,心生烦躁。一日他乘夜色出城,向查文徽禀报军情。那查文徽正收到江宁府伪唐国主下的圣旨,那旨上催促他急攻,限他在一旬之内须攻下建州,活捉富沙王。查文徽被催得心烦意乱,又怒于翁老贼情报不详。见到他后,很有些怒火中烧。可此时又是紧急关头,不便迁怒于他。反强留他在帐中饮酒。而此正中翁老贼的下怀。两人酒过三巡,都有了些醉意。翁老贼便提议乘月登高,他要与查文徽实地勘查敌况,向查文徽指明闽军的分布。 查文徽此时正苦于久攻不下,他亦心知一旬之后再无功,便会被革职查办。一思到此层,他便心忧不已,狂躁不安,借酒力竟愿随他前往。 那翁老贼大喜。他面不改色,引查文徽步行至建州城北朝天门外高地眺望。查文徽见那眼前建州城的城楼与城墙上火把栉列,逶迤而去,如一火龙,彻亮夜空。而那建州城中亦有灯火星布,一片祥和。不由闭目叹息,心事重重。任由翁渔蒲滔滔不绝地指划讲释着。突然,查文徽回身喝退众随身卫士,他要轻身随那翁渔浦绕城一周,以明敌情。 翁老贼一见,心中不由窃喜,他便引查文徽向城北走去。突然间,远风拂来,两人仿佛听得不远处的山中声乐阵阵,隐隐之间还有欢声笑语,觥筹交错的声音。两人不由十分惊奇,便下了山岗,循声寻去。只见建州城北一翠山之上有一八角精舍灯火通明,你看,”智不知将手一指,指着大黄华山上的八角精舍说到:“便是这座大黄华精舍。” 言罗循他所指望去,又向身旁的朝天门外的群山望去,不由点了点头。 “这精舍是富沙王建都后修的消夏别院,亦是供他属意的美人留居消暑的精阁。那日翁老贼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说动添烟仙子莅临精舍。”言语间竟有些愤恨之声。 言罗却是心神一动,忙打断到:“什么?便是那‘才动闽江,艳绝江南’的添烟仙子么?” “正是,只是那添烟名声有些过大,就我建州的名美而言,我以为她师妹茗茵便更胜一筹了。”智不知看了他一眼悠悠地说到。 “便是刚刚与影宗在一起的女子么?”言罗又急急地问到。他见那女子的确美艳无比,光彩照人,可他只觉得那女子有些粗豪莽撞,却也由此减损了些她的美貌了。 智不知未置可否,长叹了一口气说:“不过添烟姑娘却已远非凡俗之人可比了。当年在福州瘦西湖上一展风华,已令世人津津乐道了到至今。可她只在世人前惊鸿偶现,世人也只瞻得她的这鸿泥雪爪,便将她目为“才动闽江,艳绝江南”。如世人见得她在诗书琴画上的造诣与才情,便更是不知该如何描述她才好了。哎,如此看来,世人为她颠倒不已,却也是情理之中了。” 言罗一听,不由也有些痴了:“确有如此超凡脱俗之人么?” 智不知并不理会,低头默然不语了片刻,便又抬讲到:“那日不知为何她竟现身于黄华八角精阁中,为富沙王吟唱献酒。富沙王累年厮杀,建州又被围数季,他正累乏不堪,不想有佳人前来慰藉,自然是不胜之喜。可他亦恐扰动军心,便将添烟姑娘约至那黄华精阁之上。那日佳人美酒,丝竹管弦,歌舞乐蹈,觥筹不断,当是欢快异常。以至于香溢黄华,声播城外,那整个精阁被烛火点个通明透亮,人影晃动,喜乐非常。他们还向夜空中放出数十个孔明灯,那灯被风带出城外,直挂在查文徽二人的头顶上,缀于空中飘摇不已。这哪里有甚么攻伐守战,你死我活的一点点儿迹象?查文徽越看脸色越是发青,只见他气得手脚抖动,酒气尽数化成一层冷冷的湿汗。随后他身上也不禁微微抖动起来,突然他竟发狂地向那黄华山方向狂奔而去,口中高呼:“直娘贼,气煞我也,待老夫跃入城中杀你个片甲不留,竟如此蔑视老夫。” 翁老贼一见,便知不好,那查大将军累月攻城毫无进展,今日饮些酒,又得伪唐伪君飞书催促讨问,心中正烦闷不安,今晚见这城中太平祥和,无一罹受兵难时的慌乱与嘈杂,他心中更是不快。再看那山上欢乐模样,歌舞升平,简直就是对他攻城无力的讥嘲与挖苦。那查文徽立于高处被这山风一拂,酒气漫涌,竟一时失去了心智,发起狂症了起来。翁老贼吓得连连暗声大叫,急急向他追去。口中叫到:“将军莫要只身犯险,小心敌寇伏杀。”而我等确就伏在近处,正要寻机行事。却也发觉,近处还伏有他人,便都不动,以观其变。 只见两人一前一后,飞身跃过田垄,正跨过一条小涧。那涧边竹丛处突闪出了数名黑衣人,手提钢刀向两人围来。 翁老贼忙发力,急急跃至查文徽身前。那查文徽经这一路飞奔,发了些汗,也有些清醒过来,被那翁老贼这一阻挡,便停了下来。他环视了一下,反而冷静了下来。他哪里知道这围上来的七八人,正是翁老贼事先安排好的。翁老贼原意是引查文徽发狂,他知心事将成不由大喜。 翁老贼佯装和查文徽联手与这几名刺客打斗,却是渐渐地退身到之前设好的机括陷坑之处。查文徽不明缘由也随身而去,不想竟被设计好的竹弓坑洞弄得手忙脚乱,只觉得周身腥臭无比。待两人逼退这七八个刺客时,才发觉他们周身沾涂上秽物,双脚下更是污秽不堪。那查文徽不由勃然大怒,要上前奋身追毙这些人,却被翁老贼从身后追来死死抓住,他大声叫道:“查将军,你是我大唐主帅,不可以身犯险,待我们攻破此城,再血此耻亦不迟。” 那些刺客一听反而不跑了,反身大笑道:“我们道是什么小贼鬼鬼祟祟来打探我大闽殷都的虚实,原来是你这浑身猪粪马尿的渣滓将军。哈,哈,哈你连攻数月也不能进我建州一尺之地,许是兵粮已绝。现让你见识见识我大闽的厉害。今日我等只是让你沾些秽物,明日你若还敢再来时犯,我等就直将这些秽物灌入你的口鼻之中,让你饱餐一顿,哈,哈,哈。”查文徽一听不由怒不可遏,拖着那翁渔浦狂叫向前。 此时他们已离城墙十丈左右,城墙上的守卫听得城下打斗喧哗之声,已是人影晃动,纷纷向此处城垛上聚来。当值的兵卫向下大声呵问。 那查文徽却浑然不理,只见他头发上指,目呲尽裂,厉吼如虎,胸胀欲炸。他已全然不顾眼前的凶险,双手一张,胸口猛挺,强行挣开翁老贼的双手,他向前箕十指大喝一声,如山崩地裂,向前急急扑向那群剌客。那些剌客呼喊一声,如鸟兽般,四下里散开。而此时城墙上箭亦如雨般射下。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43章 这时翁老贼忙从身后使劲一跃,向前抱去,正抱住查文徽要跃起在半空中的小腿,将他硬生生地扯住。那查文徽双腿使劲一蹬,竟蹬断翁老贼数根胸骨。那老贼闷哼一声,却仍死死抱住不敢松手。查文徽不由重心偏失,俯身向下跌去,正跌在那些污秽的屎粪之上,更是弄得满脸满口尽是秽物。” 智不知讲到此处不由仰天哈哈大笑起来,言罗听得也是觉得太过污秽直觉有些口苦心恶,皱眉不已。 智不知笑罢又接着说到:“翁老贼掀倒查文徽后,知道危险便拼命将他往后拖去。城上乱箭已随着他们倒地的身响,射了过来,将他们适才处身之处射得无立身之地。翁老贼一见不妙,忙放开查文徽,两人便齐齐向后飞奔而去。待到安全地处,两人停了下来互望一眼,竟人形不存,已是全身尽都秽污不堪了。 那翁老贼一见,便急急伏在地上向查不住叩头直称死罪。查文徽大怒不已,提掌于翁老贼头顶,凝力直欲劈打下去,却又有些犹豫踌躇。那翁老贼伏在地上,颤抖不已,心中亦忐忑难安。他忙从怀中摸出一张详尽的地图,那图上面详详细细地标注建州各城府的城防兵马与将领的情况。他将图高举于顶,扬于查文徽眼前,痛苦流涕地说到:“今日本欲为将军呈上此图,并于那土岗之上与将军细细讲释分明的。不意因属下轻慢疏忽,竟致将军蒙受大辱,小人自知死罪。只是城中的内应还待小人去指挥调遣。经今夜一辱,小人亦无颜存世,但小人乞求将军暂留小人狗命,小人愿忍今日受建州狗贼的奇耻大辱,即刻潜入城中,与将军内外相应,一举破城。待功成之时,小人即呈上项上人头,以抵今日之罪,以息将军之怒,以正将军之名。只恨到时小人不能屠尽这建州贼民,以雪今夜之奇耻大辱了。”说着伏地大哭,全身抽搐不止。 查文徽目如火赤,发如钢丝,他突大喝一声,挥掌下击。只听得“嘣”的一声,那一掌击在翁老贼头下的石块上,将石头打得粉碎。查文徽浓眉倒竖,铜牙狠咬,挥手指向建州城,恨声大叫到:“我即刻催动三军,你快与我入城内应,待得我破城之日,便是建民死绝之时。”翁老贼一听大喜,却不动声色,连忙连连捣头,然后告罪一声,便设法入城去了。 言罗听得不由胆颤心惊,他看向小窗外的月光问到:“后来怎么又没屠城了?” “这老贼千算万算,却漏算一人,也正是这一人便将建州万万百姓性命给保全了下来。” “莫不是建州城人人以生祠祭拜的章练氏练寯?她不是随夫在汉兴驻防么?” “章练确随夫居于汉兴城,后章仔昀将军仙逝,她便按亡夫遗愿,带着孙儿来建州城驻居了。而当时先锋大将正是她救下的边镐与王建封二人。这两人攻下汉兴时便小心寻找过章仔昀将军,欲雪灭门之仇。却打听得章仔昀已逝而其妻章练氏已携其子孙移居建州。二人当即挥师南下,意欲速速攻下建州亦屠尽章将军满门以泻心中久积的仇愤。可当时数月间淫雨不止,建州城又城高粮足,累月都难以攻下。二将心中狂躁难抑。翁老贼见此二人日日怒目呆视建州,如恶狼饥虎一般,心中高兴不已,便未将这两人放在心上。只顾谋划着其它细琐的杂物去了。 不想在一日的夜分,二将不知为何人暗中绑缚入城,置于章练氏膝下。二将褪去蒙布,见到章练氏扶杖端坐于中堂,不由怒目瞠视,破口大骂。章练氏不由一愣,原她欲起身解去二人身上的绳索,一见二人状如疯魔,口中嚎叫不止,挣扎着要从与他们捆缚在一起的椅子上起身,向章练氏扑咬过去,一幅欲啖之而后快的模样。章练氏心知其中定有误解。 那章练氏当时虽已是古稀之年,仍机敏善查。她不动声色地端坐下来,让仆人从内堂引出二子来。那二子一入中堂便要跪叩章练氏,却被她叫住。她牵二子之手,步至二将跟前。二将见到二子步入中堂,口中便渐渐不再谩骂,而是目不转瞬地看着二子。待二子立于他们面前,他们看清二子面容,更是惊讶不已。 章练氏问二子到:”你们可认得眼前这两位将军是谁?”二将从闽地出逃已有十五年之久,且日日忧愤,不理边幅,已是浓髯满面,霜雪满头,皮糙肉皱,消瘦不堪。而二子却正值华年,已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才。二子与二将互相端看许久才都慢慢地现出惊讶的神色。他们小声地互相试探的叫到“爹爹”,“孩儿”。 他们刚一叫出口来,那两公子便滚入二将怀中痛哭起来。章练氏站在一旁,亦是垂泪不止。她忙叫奴婢解开缚在二将身上的绳索。二将一挣开绳索便拉开伏在他们膝上的两位公子,仔细地端看并不住询问。 原来当年二将家眷在汉兴城内毗邻而居,一日他们听闻二将犯军规被章仔昀将军斩首的消息传来,二将家眷便都抱头痛哭,不知如何是好。可过了几天又传来二将因章夫人说项,只是被责打驱逐之事。众人不禁又心中大宽。众人正准备去寻找迎接二将之时,不想家中却翻墙跃入一批黑衣人,也不言语,见人就砍。他们只留下二将的公子,未曾杀死,只将他们缚住,而其他家眷便都尽数砍死。众黑衣人正要带着两位公子离开,从墙上又跃入两位蒙面的侠士。那侠士武艺高强将众贼人杀退,救下两位公子,并将他们带至章将军府邸,并将他们交予章夫人。之后这两人便一直由章夫人收养。 二子断断续续说清了这些,二位将军听得满脸惊愕,他们相视一眼,便霍然起身,拉着各自的孩子齐齐跪在章练氏的身前,长伏不起,口中称罪。 章练氏忙蹲身去扶,二将怎肯起身。只是口中不断称谢,不停地致歉,章练氏看他们如此,便叹了一口气,说:“当年我风闻有人对你们家眷不利,不知如何是好,所幸当年有故友前来探望,听闻此事,仗义相助,可她赶到时亦是迟了一步,所幸还救下了你们的骨肉,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二将一听忙问到:“还请练老夫人告知那侠士是何人。我等定要亲谢他行侠仗义之恩。” 章练氏说:“这你们就莫要打听了,她若惊鸿,来去无踪,只有她找我们的份,我却是无从知晓她的踪迹的。” 二将一听便不住地叩头说:“那这份恩情我们便都记在练老夫人名上了。请您端坐在上,先受我父子兄弟四人三跪九叩之礼。” 章练氏忙扶杖起身止住他们说:“二位将军亦是在血雨腥风,舔着刀子活过来的豪杰之人,怎会拘于这些迂腐的礼法呢?快快起来,快快起身,老身已备好酒席,为你们父子重聚,大家一起欢饮一番。” 说着便抬手一挥,高声叫道:“来人啊,与我摆好酒席,让我以酒为两位将军与两位公子重聚好好喝上一杯。”众家丁一听齐齐应了一声,便将桌椅摆好,将已备好的酒菜端了上来。 章练氏拄杖起身,举起一碗酒,对天祈到:“当日,我因上苍有好生之德,向我夫章仔昀乞情,从刀下救下你们二人。今日他若泉下有知,你们来拜谢老身定会高兴不已的。”说着将碗向天上一送,再向地上撒去。二将及二位公子也忙将酒向空中一送,口中叫道:“我等须先谢章大将军不杀之恩,此酒敬他在天之灵。” 章练氏又斟上一碗酒,对四人说:“当年救下两位公子之后,寻你们不得,便将他们收于膝下,今日能在老身有生之年,见得他们与你们重会,实让老身心中的一块大石落了地了。这碗酒,为十五年后你们父子能重聚而饮,一起干了这碗。” 章家的管家正要上前劝止,章练氏却一手阻住了他说:“老身事佛多年,确早便不饮酒了。可今日不同,佛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眼前四人都为我所救,这便是四座浮屠了,佛祖有知亦是高兴无比,便也会赦了我的罪过的。且两位公子随我十五年了,我待之若子,可今日他们与你们相会,老身却无丝毫不舍之情,反而感到痛快高兴。这么欢愉之事怎能不饮酒助兴呢?来,你也莫劝,自斟一碗,也来与我等一起欢饮一杯。还有你们,都过来,都过来,来敬章公子,不,不,不,是敬边公子,与王公子,以及边将军与王将军的酒。今日须欢声痛饮才是。” 说着便催促着管家c家奴等也都斟上一碗。是夜众人欢饮良久。章练氏喝了一碗后便目光炯炯,满面红光地坐在一旁,欢喜的看着二将及二公子与众家奴欢饮。二将酒量原便甚豪,再加上今日大喜,自然酒量大增。可两人虽喝得欢畅,却又有些心事重重。 酒过三巡,二将便先扣碗止饮,却示意众家奴及二位公子皆隐退,他们须与章练氏有些话要单独说。 待众人都退出中堂之后,二将翻身伏在地上说:“练老夫人,我二人现为南唐讨闽先锋。原我二人以为满门被杀,是章老将军下的令。今日一会才知误会许久。十五年前,我二人是为要报仇才投奔南唐的,此次亦是因雪恨心切才愿为唐先锋领军急攻闽地。今我二人随唐大将查文徽将军兵临城下。建州虽固,可克下已是近在眉睫之事了。那查大将军久围不克,被唐国主催促得急,心中已是十分气恼。他这几日性情狂躁,愤恨无比,他已密令各部首领,克下建州便屠城三日,到时便任由手下兵卒将帅在城中烧杀抢掠。” 章练氏一听不由惊恐万状,扶杖而立,柱杖点地。二将一听不由息声不语,抬头看向老夫人。章练氏却将手颤颤一举,示意再讲。 “今上天眷怜,令我二人得见夫人,以免我二人犯下涛天大错。再过两日,我军便将佯装主攻朝天门,并撤去东门的兵力,从而牵引城中兵力于朝天门之中。而此时城中细作乘它门防备空虚,便会洞开东边的政和门。到时建州城中便会成阿鼻地狱,此皆为军中密报。我等冒死告知夫人,是为谢夫人再造之恩,到时请夫人于府邸大门及后门上插上杨柳枝条,我二人会密令所部的将士,绕开夫人的府邸,同时我二人会调来一队亲兵环护夫人的府邸,以免夫人受到惊扰。”说罢二人便伏于地上不动,待章练氏发话。 章练氏却扶杖逡巡不止,过了良久,她方拄拐绕至他二人身后,缓缓说道:“上苍有好生之德,老身当年亦是心怀此念而向章老将军求请救下你们。今日你们身处敌营,能顾念老身举家的安危,冒死相告,设法施救,已属不易。老身已是心怀感激。只是如若建州满城尽屠,独留老身一门,老身等人又与死何异?” 二将忙跪转过身来,连连叩头说道:“夫人息怒,我二人亦感此举有伤天和。可我二人身处唐营,军令在身,实属无奈。城破之后,我二人以车载夫人全部家眷星夜离开,不让这屠戮之景,沾秽了夫人的修习。夫人你看如何?” 章练氏一听,便沉吟了起来,她在天井边缘处逡巡许久,然后又缓缓踱回厅中,坐于椅上说:“那南唐的查将军攻打建州也已三季有余了。久攻难克,又加上君王的催逼,他难免会心生怨怒。可屠戮无辜的百姓,杀尽受降的黎民为乃极为不详之事,有损天德,有违人和,你二人须竭力劝阻才是。”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44章 二将听了,忙答到:“夫人所言极是,我二人均已多次向查将军请免。可不知为何,他对建州军民极为厌恶,极欲杀尽而后快。我二人每每提及他便暴怒异常,咬牙切齿。我二人也是毫无办法。风闻他近日为建州守军大大的羞辱了一番,此时心中正愤懑难平,故其志难改。我二人欲修书呈报唐国国主,可战事近在眉睫,待得国主下诏,恐怕已是全城尽废了。” 章练氏听了,不由以杖柱地,仰头叹息到:“老身已是半身入土之人,我夫章老将军一身戎马已是杀人无数,老身半世吃斋念佛,正是要消去他犯下的杀业,化去他留下的罪孽。今日老身请你二人前来,不止是为让你二人认回自己的孩子,更是因也风闻唐军欲城破屠民之说,虽说可能是扰乱民情,动摇军心的恫吓之举。可现建州城内人人恐惶,揣揣难安,有人已不堪其忧先投井悬树去了。那查文徽查将军老身是无缘相劝了,便只能设法询问你二人。老身本已是将死之人,对这身骨肉已不再吝惜,你二人尽可取走老身的这身皮囊,却望你二人能饶过建州这万万户无辜的黎民百姓才好。”说着,竟弃杖起身,要跪地拜求。 二将一见,不由满脸惊惶,惊叫起身,伸手扶住章练氏,不让她跪下。二人扶住章练氏不由痛哭流涕,口中喃喃不止地说到:“夫人,您修善积德,慈悲为怀,心念苍生,定会享得高寿,切莫如此轻贱自己,夫人先容我二人回去再想想办法如何?” 章练氏一听却又急了起来,她拾杖急急地拄着地说:“这时没说出个法门,两日后城破,却又会有如何的手段。老身且同你二人说,你二人适才与我说的,须不得反悔,明日老身便将家中奴仆尽数打发出去,让他们挨家挨户说去,就说在门前门后插上这观音的杨柳枝,观世音定会救得他们一家的平安了。如你们反悔,不守前言,那么老身在破城之日,便会立于政和门下,便让你们的兵士也来斩杀老身就是了。然后再由你们的孩儿来为老身戴孝扶棂罢。”说着甩手分开二将的手,丢下那面面相觑的二将,转身举步向内堂走去。 二将面色煞白,伏地不起,口中不停地信诺到:“我二人言出必行,绝不改悔。老夫人莫要动怒,我二人定想个周全的法子,力保建民的安危。”二人口中如此说来,心中却忐忑不安,不知如何是好。” 智不知说着不由也有些心绪难抑,竟停了下来。 言罗听了,不由叹了一口气说:“这老夫人,她悲天悯人,一付菩萨心肠,却又口直心快,言语中咄咄逼人,的确算是个豪杰之士了。难怪建民为她建生祠祭拜,奉她为神明。那而后边王二将又是用如何手段保住这全城建民的?” “却也不是!练老夫人便是上天赐予我建民的活菩萨。”智不知听了也不由笑了起来,他以手抚腿说到:“边王二将确也算是仁义,他们料得建州城内户户的门上都会插上杨柳枝条,便嘱手下的将士入城后须秋毫不犯。他们先让一队兵士轻装西进,打开建州西边的威武门,又将麾下兵士尽数调到东城c南城与北城去,却将西城虚开,任富沙王由威武门逃去,弃了首功。随即他派兵上报于查文徽,报知那富沙王已重兵破围西窜。那查文徽虽欲屠城,却知放走富沙王的后果,便引重兵西逐,仍严令边王二将放手屠城。二将不敢违逆查文徽的军令。便令兵士屠尽建州城外大洲与西镇里的生民,将这些人的尸首及攻城时战死的兵士的尸首,罗集于城外,再在城中街巷道途的当中升起数百堆的薪火,又将建州城内外的猪尽数收来,杀后取血,将其血浆倾于建溪上游。而后向便向查文徽上报说已屠去一州一镇里的万户居民,焚屋无数,碧溪化红。 当时查文徽已追得富沙王,正急急欲将其押至唐去。便只在建溪之西滨山麓上远远张望一番。他见那建州城内烟火四起,浓烟笼罩,城中死寂,而城外尸横遍野,建水殷红,便也就没有再到城中查看了。” 言罗听了长吁了一口气说:“果然使这瞒天过海,偷梁换柱之术,却是换得万万黎民的性命。这二位将军功德无量了,这最要紧的是还是这章练氏练老夫人,她古稀之年仍能以一己之力救下建州全城的黎民,简直便是建州之生母,天上的菩萨,现世的观音了。” “正是,一老妇竟有如此大仁大义之举,我等习武之人本便是要锄强扶弱,匡济苍生的,可却都沦为权贵的鹰犬与爪牙,为一己的名利去抢夺,拼杀,与之相较,真是汗颜,真是令人无地自容,真是让人愧疚无地。” 言罗一听不由一愣,他沉吟一番说:“匡扶明主,不是也就是匡济苍生了么?” 智不知却哈哈一笑:“这乱世还有什么明主,不是卖主求荣的主,就便是像你那偏安于江浙鱼米水乡的吴越了。你那吴越在苏杭膏腴之地盘桓了一甲子,又有什么作为呢?乍一看那里繁华安乐。可却也可说是不思进取,乐不思蜀了。今日这在闽地盘桓一甲子的闽王氏之遭遇,便是你吴越未来之处境。那安乐平和岂可久褒,便如这建州城一般,也自会有王渔浦c张渔浦,李文徽,吴文徽来设计攻陷你苏杭,屠尽抢光其间的黎民苍生。” “那你还欲效那章练氏护卫建州,不是有悖于你这心中所以为的天下了么?依你的身手与才能,不是应更应离开建州这弹丸小地,去拯济天下苍生于水火吗?” “哈哈,这建州城中自有我须守护之处,得之天下便定。这便是富沙王弃福州而保建州的缘由之一了;这便是那恨建民入骨的查文徽,在擒得建王之后便匆匆而去的原因了;更是当今群豪齐聚,叩石求宝的缘由了。” 言罗一听不由心神一闪,双目放光,定定地看着智不知。智不知却似浑然未察觉,却又似言说已久疲乏不堪。颓坐在地,不再言语了。言罗见他每每言及关键之时便戛然而止,不由心急万分,想催促却有怕他见疑。 言罗舒了一口气,探了一下身子说:“你如此忌恨翁老贼,为何今日却要舍身来杀周宗呢?” “哼!”智不知一听得周宗,便咬牙切齿起来:“那翁老贼反间离情,祸国利己,只是贪小无耻些罢了。然人人各为其主,却也是并未舍义忘恩,背生叛亲。而那周宗现贵为一国司徒却是个十足小人,而那整个伪唐之中尽数是卑鄙拙劣c无德无义的小人。” “此话怎讲?”言罗一听不由大惊,忙问到。 智不知愤然一喝,说到:“那彭奴” “彭奴为谁?”言罗一愣,又开口问到。 “便是那伪唐先主李昪。” “他不是名为徐知诰么?”言罗又是一愣。 “那是他被徐温收养后的名字,而彭奴便是他之前的称呼,他至早便是有姓无名的乡野鄙夫。你虽称“天子龙口,言定天下”却也是孤陋寡闻,看来你也只是个踏遍我建州山水,与川石草民开些“竹筒落水,川石无官”的笑话的草野之人罢了。” “惭愧,惭愧。”言罗被他这一抢白,不由又红起脸来。 “那彭奴一山野草民最后能谋得天下,你道他是因遇到贵人徐温么?你道是他武艺高强,征伐有功么?哈,哈,我同你明言吧,他若是未受到我仇老仙主的垂怜,他若没有在天擂中脱颖,便只会是个在这山下耕田挑粪的田舍汉而已!饶是如此,若他文不得周宗,武不得冯正中,亦也是无法立大业,成大事。”说到这儿智不知似乎听到了精舍上有些轻微的响动。他不抬头,反而低头沉默不语了。言罗也不由脸色一变。 智不知很快又抬头大声说到:“那周宗当日随彭奴下山,而后除尽徐温及南吴三十六英雄,夺得南吴天下,改姓立国。可彭奴生性多疑,那随他争权夺位之功臣,于他登位后,几近为他杀死殆尽,而那周宗能得到彭奴如此的信任,一直荣华至此,并非其他,只因他助彭奴除去了仇老仙主及其同门师兄弟。这两人狼狈为奸,灭祖欺师,背德背义,实为罪愆难恕,十恶不赦,罪不容诛!” 这时突听得精舍上有一人起身的声响,同时又有一人从院前坡下飞纵而来。那人直抢入精舍之内,大声喝到:“竟还有躲在这里。”便听到“嘭嘭”两声对掌的声响。一人闷哼了一声,又一人“咦”地叫了一声,而后两人先后纵身出了精舍,转瞬便没了动静。言罗与智不知两人脸色均一变,忙起身伏墙听了良久,又伏于地上听了良久。 两人只听得山下打斗声似更盛,而适才此处竟有人伏于精舍之中,两人均未察觉。现精舍上确已无人,可两人的藏身之处或已为人所知。两人心知此地不宜久留,便挣扎着起身。可智不知的脚上受伤,不能快走。言罗便将智不知负起,顶开床下的石板,走出密室。 言罗小心地猫蜷于一角,向四周看去,待确无动静后,便负着智不知向山下奔去,那智不知见他无需指点,也寻得下山的路径,可他寻得的路尽是明里的下山路径,再往下便会遇上那些围山的唐兵了,便拍了拍言罗的肩头,以手指向一方,示意他须往那边走才是。言罗一见马上会意,在空中一折身便向那树荫草茂处纵去。果然其中一条僻静小路,隐在这山壑茂树之中,绕开了那些围堵打斗的兵士。 那言罗的轻身功夫甚是了得,虽有伤在身,仍身轻如燕,步法轻灵,在这枯叶繁茂的野径中竟没挂到一根枝叶,那身形如一股潮水一般,顺着地势枝叶草木的起伏处,顺畅的滑身而去。智不知居于他的背上,只觉如乘风破浪,平稳无比,心中不由十分佩服。 越往下走,那打斗声越大声喧杂,仅言罗下山这一处,便似有几十人散在山坡各处乱斗。言罗浑不理会,如悬河落瀑般,一泻而下,沿着那小道,借着树影月色,悄然绕过众人打斗之处,将那打斗的众人远远地抛在身后。 言罗纵身向前,口中却似与智不知商量一般,小声地问到:“近处或更安全,还可再察看这小黄华山上的动静,再往下便到了建州的闾里街巷,反而容易露了形迹,智兄,你看” 智不知不答话,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向大黄华山山麓的一隅指去。言罗一折身,便如潮水般向那处滑去。那山麓处看去平常,言罗登上之后,便见其中有一山坳,其间泉水汩汩,山石磊磊,泉边竟还有一个平旷处,绿草平整,茵茵如毯。这山坳周围秀木罗列,将这山泉绿地隐于其中,外人便很难察觉,果然是一隐蔽的好地处。言罗大喜一纵身跃到草地上,将智不知放下。他一抬头那小黄华山便正在眼前,他心中一喜,起身去取那泉水来喝。 智不知坐在草地上,轻笑一声:“你行遍建州,亦画好了这闽北四境的山川地利,可却终比翁老贼迟了一步。你吴越国主取下福州,却也心疑为何富沙王会弃福保建吧,哈哈哈哈哈。” 言罗一听霍然起身,注力于掌,却未转过身子,只是将掌隐于胸前,全身绷紧,随时准备发难。 “你费尽心思,已查出建州中种种隐密,却不意伪唐觊觎已久,安排更为精心细致。你虽极力劝说你国主蹈黄巢八百里仙霞险道入闽攻建,却不得国主的采用。反而让伪唐捷足先登克下建州。你怒火中烧,负气而走,独自行至闽国。”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45章 言罗听了,不由双目转赤,银牙紧咬,全身贯满劲力。智不知却好似浑不在意的样子,仍兀自抬头大笑到:“你原想打探伪唐了军情,防他们乘江流而下。却不想这伪唐收得闽北五县,却不挥师乘流东下,原依着闽地的地形与水势,由建州攻福州轻而易举,而伪唐却似知足而止,宁弃福州与泉州两处膏腴之地,而固守建州这山乡村野之处。这是不是令你与你们的国主惶惑不已了?哈哈哈哈哈。” 言罗一听,双手一撑,人便在空中转身跃后,旋即立于智不知身前,将右掌悬于他的头顶,喝到:“好个智不知,你还知道些什么?” “哈哈哈哈哈。”智不知好似浑未察觉那言罗身形变动,只顾断断续续的抚胸笑道:“你入闽已久,所知甚多,却未建翁老贼之功,实是无能无知又可笑。你吴越亦与闽国北境毗邻,却失了先机,你现还于此处徘徊,现甚至还与伪唐周宗联手,用这苦肉计来构陷于我,妄图获得我的信任,解除你们心中难解之惑,你认为我没有察觉到么?哈哈哈哈哈。” 言罗一听恼羞成怒,喝到:“你服了我逍遥索命丸,命不久矣,还笑些甚么!” 智不知听了,便举起一只手来,说到:“你说的可是这一药丸!我早将它调了包,你既然念念不忘,我便将它还与你吧。”言罗定睛一看,只见智不知的掌心中夹着一紫色的药丸,张口大笑不止。说着便将那药丸掷向言罗。 言罗一见,不由面色一变,他“嘿”地大喝一声,提掌向下猛击。智不知却大笑看着他,并无丝毫的慌乱与惧怕。言罗双眼暴突,钢牙紧咬。突将手一停,悬于他头上。却是提脚一踢,将那大笑的智不知踢飞,“碰”地一声撞到了草坪边的山壁上。智不知胸骨立断数根,笑声戛然而止,整个人从山壁上翻到下来,趴在地上咳血不止。 智不知咳了数声,又挣扎地翻坐起背靠山壁,无力地干笑数声,断断续续地说道:“我今与你说,便是让你知道,你败于何人,为何人所利用。你我的敌患,或便是这伪唐。可你不思感激,却还迁怒于我,甚无道理。且今日你已知伪唐众人心中毒蝎,你不加防患,却欲与他们联手,我想你将会一无所得,还将搭上身名与性命。我好意于你,竟换来你这无情的一脚。你无知无良还很蠢笨。你中那影宗一掌,却也伤了些筋骨。待你问出我所有所知的隐密之时,也便是你言罗殒命之时。” 言罗本欲提掌上前,听他如此一说,便止住身形有些踌躇了起来。 智不知眯着双眼又吐了一口鲜血,残笑一声,张开血红的大口说到:“你棋差一着,处处处于下风,听我言说半日,竟还未警醒,实是可笑。你须有些自知之明,你我现都已陷于那影宗的圈套之中。现莫说什么得胜,当求自保才是。” 言罗一听,不由一愣,将手掌放下,心里便更为犹豫了起来。这时却听得一个声音沉喝到:“罗先生莫听这厮胡言,他已入绝境,正欲借你慈悲之心脱身。且你国主惊悸而崩,国之重宝被盗,我大唐五名太子被杀,其中隐情全系于此人身上。此人正是当年搅得天地易色的北四门之后,你我查访多日,设计多时,早便得以证实。眼见大功将成,不知何处纰漏,竟为他识破,罗先生切莫心志不坚为他蛊惑。” 那说话之人正是影宗,他说话声忽远忽近,忽高忽低,似正与人在缠斗。 言罗一听不由心中一惊。他心知影宗武艺不俗,自己硬拼亦须让他三分。今日已被智不知点破,却仍无法现身,却只是在不住的躲闪避让,知晓他是遇到了强敌了。 智不知一听,心中也不由一惊,他却哑笑数声,抬头向那声音飘来处说到:“兀那影宗,你中了我无根草与无叶草的毒,竟能无事。适才一击,我原以为是强弩之末了,不想适才的一切尽是伪装,你原便就毫无一事了,果然是高手中的高手。”说着便有些神情昏沉,头颅重重地垂下。 那影宗又传过话来:“这厮勾得辽狗前来攻山,正是里通外族,背汉弃宗的汉贼败类,罗先生切莫为他所惑,好生看住他,莫让这些无耻奸诈的小心逃走了。待我收拾了这南院大王,便前来与你共审此人。” 那言罗突然转身向外,对着影宗方向大声说到:“南院大王,你辽国国主被毒杀,尸腐不得不制成尸羯之仇不想报了么?” 远处有人“啊”地大叫了一声,只听得影宗与那人的身形便都停了下来。 言罗又转头向智不知说到:“你建州四卫,不是一直标榜要扶立圣主,重现大唐么?你们恨南唐,吴越与其它诸国都很正常,可怎么你们也联手起契丹族人来了?” 智不知听了脸色变了变,却只是嘿嘿地笑着小声说到:“我强留蛮族于此,力保天擂重振,难道你们会不知其意?你这不是要言定天下,而是要言惑天下了。你若要利此外族,无意汉统,便尽管如此。” 正言语间那影宗亦纵身立在言罗身侧。他听得此言与言罗都不由一愣。 影宗却急急地问到:“老妖现在何处?四令又在何处?” 智不知听了不由一震,却翻动了下身子掩饰,深看了他一眼,又轻咳了数声吐出了血来,说:“真小看了你,虽你现只能用此轻身功夫,却已是相当了得,难怪当年仇仙主会为你所乘。” “莫言说些废话,你莫逼我用强!”影宗暗喝一声,举掌向前跨去。 言罗却默声看着,便叫到:“南院大王你尽可上前,我二人均不会于你不利。据我所察,这两年中各国五主,皆罹劫难,与闽王氏被剿灭有极大关系,而又与这些抱定闽王旧地,心存怨念,欲天下大乱,从而能从中享得渔翁之利的闽王旧部建安卫更有莫大干系。而我这身前之人正是‘壮志凌云’四卫中的智卫,智不知。你还有三位兄弟现在何处?让他们快快现身,否则你性命难保了。” 智不知抹了抹嘴,看了言罗一眼,干笑了几声,大声说到:“我四人一人护住建州一域,方才能招待好八方来的天下英雄。今日你们莅山,正好由我来招呼。我的性命,我自会保住,不劳你挂念。那联手契丹狗之说实是荒唐,你与那兵戎相向,正打得不可开交的伪唐,都能合作,且甘心任他驱使,已是出人意表了。我使些计谋驱使些契丹狗来拦阻你们又有何不可?更何况这些契丹狗少了你们的奸诈与善变,比你们这些噬主啖亲的豺狈确是好了许多。” 影宗冷笑一声,并不发怒:“你死到临头了却还嘴硬。一会待我在你身上施得“剔骨手”便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正说话间只觉得一阵狂风卷来,只见人影一晃,南院大王便立在言罗的前面。他口中叫到:“还须你叫我,我还怕你们不成!”众人听那声音粗犷宏大,不由都转头看向他去,那南院大王长得虬髯满面,身材高大,三角眼,吊梢眉,颧骨高耸,脸上黑黄,却是太阳穴暴起,全身劲装打扮,只见他身形不停,一掌将智不知身后的石壁拍出一个陷坑,大声喝道:“这罗先生所说是否真话?” 智不知歪头避开那飞溅的石碎。他头发披散,衣服零乱,满身是血,惨然一笑,露出殷红的大口哑声说到:“南院大王你终于也来了,这世上还有何真言谎言,哪个兵多粮多便是真言,哪个兵少粮少便是谎言了。” 那南院大王提掌于胸,头低向智不知说到:“少说废话!我再问你一句,我耶律大王的死是不是你们干的?” “真真假假天下事,假假真真是人心,你看我这身手能近你辽国四金帐之内么?更何况你们护国法王白木天师的武功登峰造极,也应该已是天下无敌了。我等能近几分而不被察觉?这事即便是我认下了,你也未必相信。我不认下,你似又心有不甘,你叫我如何是好。” 言罗见那南院大王有些犹豫,便说到:“耶律德” “放肆!”那南院大王猛回过头来,厉声喝到。言罗神色不变继续说道:“辽主他不是被毒杀的么,近身何用?”南院大王一听便有转头看向智不知。 智不知轻笑一声:“我上山时与你如何说的?他们二人,一人装中我下的毒,一人装救下我是我的兄弟,我已被他们二人害成如此。现在你也要像我一样被这二人骗了吗?这用毒也要拜这伪唐影宗他们啊!” 智不知说歪头向影宗望去,“而无珠草之毒确会让人死周身腐烂,流水化脓,恶臭不堪。大唐丽竞门下“流”部的丹药典藏,已尽为他们所有了。也不知你们是如何从那流珠琴主处骗得手的。我用天下至毒无根草加无叶草都毒不死你,那无珠草我亦很想培得啊。” 那南院大王一听全身一震,转身向影宗望去。言罗却是一惊,轻咳一声对二人说到:“两位切莫再与他废话,他尽在我等三人中挑拨离间,待我擒住他,再用“翻江倒海掌”来施予他受用受用,到时他便会向我等求饶,便会同我等说出实情。我等三人如此一味争斗,便会为他所乘,不若先将他制住,一同盘问个明白如何?”说着便望向二人。 南院大王怒视影宗一翻,却也止住了身形,他向言罗点了点头。三人于是齐齐转身围向智不知。 智不知已知难以再说些什么,却不急不惧,突然伸出一只手向背后的石壁上攀拿了一下,另一只手将自己撑坐起一些,似要提身坐正。三人见他好似欲垂死挣扎一番,可他背对山壁,而三大绝顶高手环伺在前,他又能如何。 只见智不知拿住一处草丛,便就不动了,他干笑数声说:“三位莫急,且吃个松果,到了阴曹地府再来寻我审问也不迟。”说着右手便向前连连掷出些黑色的物什,乍一看确像是松果一般。 影宗与言罗一看,似忆起什么,各自大叫一声“不好!”“天雷火!”便纵身向后跃去。两人刚跃至半空,地上便“哄”地炸开了。一时光亮照人,爆响连连两人正兀自庆幸,却不想半空中也落下数枚松果般的东西。两人大骇,暗中不知还有多少落下,而这落下的又不能用手c脚c身子去接取c去踢打与触碰。 两人应变也快,齐齐鼓起真气将身上衣服鼓胀成气球一般,那些天雷火落在衣服上后,竟弹了出去。两人正舒下一口气,却又几棵弹起在空中互相碰触,并立即爆裂开来,顿时引动其它的天雷火,它们在半空中便纷纷剧烈地爆炸开来。一时间,响声震天,烟雾弥漫硝烟刺鼻。影宗与言罗两人忙运动护身,一时间,他们周身劲风四起,将那些碎石,销末全都向身外推出,饶是如此,两人仍是乌面蓬头,衣服破碎,狼狈不堪。 而立在地上的南院大王,站得靠近些,反应亦不及二人。他一愣神后,待要跃起,脚边却已是爆炸声四起。南院大王不知这暗器是何物,只见那烟火暴起,响声如雷,眼前一片灰雾,一时间被唬得手忙脚乱,不知觉间吸了一大口气,顿时感到头昏胸恶,喉咙堵塞。他心知不好,忙凝神屏息,双脚一踩,正要跃起,不想那片草地竟已松开向下塌去。他暗叫不好,双掌便向地上印去,却已是打到了一片虚空之处,浑不受力了。 他整个人便向下坠去,原本平整的草地上,裂开了一个巨大的深深的陷坑,直将他吞没,而坑下“咝咝”有声,好像还有什么东西在其中蠕动。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46章 慌乱中南院大王向四处看去,只见智不知身后的山壁裂开一道缝隙,他整个人向后一靠,便滚进了坑道之中。南院大王一惊,他右脚在左脚背上一踩,竟借着微末之力,翻身向上跃起,直落在智不知适才落脚的山壁上。 此时影宗与言罗亦也翻身向下,立在南院大王的身侧,三人互望一眼,只见人人脸上乌黑不堪,衣上烟尘甚多,且多有烧灼破碎之处。三人不由惊骇万分,原只闻这“天雷火”之名,不意其威力竟强大如斯。 他们三人向下一看,只见身下,原先草坪上陷下一大坑,有三丈多深,四壁尽是石条,坑下竟是一个大大的蛇窝,在这坑下黑乎乎的看不清,却听得“咝咝咝”的声响如暗潮涌动,似还有白森森的骨头堆在其间,众人只闻得一股浓重的腥臭,只闻了心恶胸闷,不由都掩鼻向后,心中不由都有些毛骨悚然。这坑中仿佛有几千条的蛇盘踞其中。 三人不由目眩心惊。他们再细细察看,发现这坑道的封门与这陷坑上的掩板竟是机构相连的。两人不知这坑道连向何处,可看这机括却知,如有人从暗道逃出,身后有人从这暗道中追出,一冲出封门,便会掉入这三丈深得蛇窝中,为万蛇所噬。这设计得十分精巧毒辣,颇费心机。 三人又探身齐齐看向智不知陷入的坑道,那坑道更是黑漆漆的,如巨蛇张开的大口,不知其中有多长,更不知里面又有什么机关。三人立于坑上踌躇逡巡,都不敢冒然深入。只好抬头面面相觑地看向彼此。 “这密道口竟合不上了,或是久置未用,已有些塌废,想来这密道中亦是如此,且他腿上负伤,当爬行不远!现追入或可拿住。”影宗说到。 “影宗好眼力,然此处已是南唐之地,影宗你须先行进入,我等随后跟入。”言罗与影宗二人互相推托着。 南院大王听得极其不耐烦,大呵一声说到:“你们这些南人,总有些阴柔狡诈,油滑怯懦!莫再啰嗦聒噪,耽误时候了!你们护着我,我先进这坑洞。”说着提脚便要入内。 这时却听得坑内笑声响起,那笑声正在他们的脚底处。三人一听不由大喜。那智不知果然没有跑远!这时只听得他说到:“南院大王你果然是条汉子,可你们要是进来,就不怕我炸塌了这坑道,活埋了你这三位绝世高手?” 智不知这一唬,南院大王听了,不由止住了脚步,有些犹豫踌躇了起来。 “此獠果然负伤难行,正在这密道中不远处!快快进入。” “这小子并未走远,莫听他吓唬唬弄,正要快去将他拿了才是。”二人口中叫到,身子却纹丝不动。 南院大王不由十分恼怒,他转头旋身,瞪眼看向另两人,厉声说到:“埋也就一起埋了。我堂堂南院大王,总不能让这一条暗道给吓死,日后被天下英雄耻笑,你们俩人随不随我来。”影宗与言罗原是不想踏入的,被南院大王这么一激,只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听这一说后,智不知心中也不由慌张了许多,这一秘道轻易不用,今日不得已开启。而这建州山多为沙石土质,秘道中便是封有石条,在这雨季之后有无坍塌,漏水,瘴气均不得知。他拖着伤脚爬了一段,便躲在入口处不远,不敢点亮火折子,也不敢出大气。那南院大王十分鲁莽急躁,一说后,便跃进直向坑道里钻去。智不知不想那契丹南院大王竟敢以身犯险,勇毅非常,如此果敢。他心知此人说到必做到,却不想他行动如此迅速。他心一急,便心一横将身上仅有的“天雷火”掷出炸向道口。 只听得闷地一声巨响,那坑道口“轰”地一声响,便坍塌了下来,将坑道口严严实实地堵住。 那三人一看,吓了一跳纷纷向后跃去。只见适才站的位置已尽数坍塌,那爆炸声将无数石块掀入蛇窝中,蛇窝里顿时如沸了的水一般,“咝咝”的响声大作。坑底里涌起了黑色的暗潮,不断地翻腾着。三人见了不由脸色大变。南院大王见那坑道口被封,大怒,将手中的弯刀向石壁上的泥石连连砍去,口中不住的咒骂。左手更是一拳打向那坑道之上。顿时将那塌了的坑道上打了一个大坑,那地上又“轰”地一声,沿着坑道,连塌了好几处,直塌到三人的脚下。 这时只隐约地听到地上有一声惨叫,三人一听大喜,齐齐向地上望去。南院大王更是大叫一声,抡起油钵大小的拳头,连连向地上的四处砸去。可是他在地上打出了数个大坑,地下却再无动静与声响了。三人直起身来,只见他们已经走近石壁边的树丛之中。 言罗摸着树干说:“这便是便宜了那个小子了,这密道进了这树林子,这树根将那泥地爪得牢牢的,便也就没法子砸得动它了。” 南院大王原还在地上找寻着,听言罗这么一说,也抬起头来看向那些树。突大喝一声,双拳齐出,将眼前碗口大的树,齐齐打断了两根。这南院大王的一身蛮力确是十分惊人。 而影宗与言罗甚感惋惜。他们向密道口外看去,却见密道的上方,被这南院大王大大小小的拳头乱打一通,打出了一块不小的空地来了。两人十分惊诧,不由走上前,看了一下那坍了一半的山坡,却又心有余悸地庆幸道,所幸那智不知早早地炸没了这坑道,不然他们两人随着这莽撞之人进入坑道,现在或者已成山鬼泥虫的餐点了。 两人正对着蛇窝有些感慨,不想身后一声暴喝:“如果不是你们犹犹豫豫的,我早就抓着那个受伤的人了。”随即传来两股劲风,两人一惊,向左右跃开。 那南院大王十分恼怒,边提掌向他们两人袭去,边厉声喝到:“你们是不是拿这个废人来遮掩,现在那人不见了,那就是你们两个自己绑了,随我去好了。” 那影宗回了一掌说:“你倒会胡搅蛮缠,我倒想问你,那建安卫同你说些什么了,不然你一堂堂辽国的南院大王会任其驱驰?你且先告知我等一番。” “你是什么人?敢这样和我说话?”南院大王提刀就向他头颈处划去。 影宗双脚一蹬如风推纸片一般,整个人向后荡开。他笑着说:“我不与你交手,并非惧怕于你,你适才用那弯刀胡乱地砍,可曾砍到我一丝半毫,我劝你倒也省省气力才是。” “那我倒是要看看你本事有多大!”那南院大王手腕一动,他左手一挥,顿时平地上卷起一阵狂风,右手的弯刀连化成五六个刀势,随着风势向影宗周身上下戳去。影宗手中没有兵刃,见他刀势威猛,不敢承其刀锋。且他体内余毒未尽,功力未完全恢复,便只好用轻身功夫来化解。只见他身形一动,人如魅影一般,随着那掌风而动,又似浑不受力的叶片在这风中舞动。言罗一见不由暗暗叫了声好。 南院大王一见,不由冷哼了一声,右手一甩,他手中的弯刀竟脱手而出,急急打着旋,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向影宗割去。同时他双拳一错,一个“擂山问路”冲出两股极为霸道的劲力,将四面全都罩住。影宗见四处无法遁形,便要跃出南院大王的拳风之外,不意那旋着的刀却如附骨之蛆般,将他的去势封住,十分神奇。 言罗看了也不由好奇万分,那刀似被人悬空操持着,疾疾地旋动着,竟没有衰竭之时,还会变在空中不时地变换着方位。始终不离影宗身后的左右。 影宗也是大惊,却马上会意了过来,原来那南院大王的拳风中竟有几股力是打向那旋动的弯刀的刀柄c刀背处,使得这刀能悬而不坠,上下左右地随意改动着方向。影宗不意那南院大王内力竟然如此浑厚,如此打斗极为耗费内力,可他却似无事一般,每一拳打来,都有些利风刮面。影宗深吸一口气,双脚一错,身子一下幻出三重影子来。每个影子都似他真身一般,且是在南院大王的左右与前方幻动着,似要向不同的方向逃去。 言罗惊叫到:““三潭映月”!你如何会使我射潮阁的身法?且还达到三重境地!” 影宗却已是无力说话,这一身法极为鬼魅,能同时幻出三重身形,三重身形却是向不同方位,行着不同的招式。而这三重身形个个为实。如遇高手,便引他攻其中一个,便借另两个中的一个逃走。如遇到势均力敌之人,便可借这一身法,在对方犹豫猜疑之间,痛下杀手。可这一身法极为消耗内力,影宗被南院大王逼得使用,却是想着在他聚力力攻一点之时,便可寻得他拳法中的破绽,跳出他劲力的笼罩。而其时,借着这夜色与树影,他这三个身形却也只是虚虚实实,无力达到这瞬时三身的境地。他只是但求自保,更无力采取攻势了。 此时,南院大王见了亦是惊心不已。可他看似鲁直蛮憨,打斗中却很有些心眼。他已看出影宗步法中很有些虚浮,却仍不为他幻出的身形所惑,只是仗着自己功力深厚,不急着力攻一点,催动内力,将影宗的四面笼罩得严严实实。他便老老实实地使着蛮力,要与他力拼到底。 影宗一见,不由心中暗暗叫苦,他知道依现有的内力,无法长久施展这高深的身法,待他身法一滞时,便可能是杀身之时了。 正当他苦无良策时,却不想那南院大王已在数拳之下,已暗中将他逼到了石壁之上。他背对着是那几丈深的蛇坑,那“咝咝”的叫声,与浓重的腥臭,都已越来越明显了。影宗心中愈发着急了起来。突然南院大王“呼呼”地舞出双拳,向他另两身影击去,那弯刀又将他向上的路径封住,只留下那向着蛇坑的方位的身影不攻。影宗不由一惊,不意那南院大王却有如此心机,可此时,他身形全被封住,只空出一个死地让他逃活,他心一横,整个人竟随着那被炸松了的山石滚下蛇坑中去了。 言罗不由一惊,忙走上前去,探身一看,却见那影宗竟斜身立在蛇坑的边壁上,向前疾奔而去。那南院大王却也不含糊双拳向下,向下坠的影宗直捣而去。同时也奋身一跃,也随着影宗的模样奔去。那南院大王恰好立在影宗身后的上方,便是拳拳压制着影宗,弯刀也在他的上方旋动,使他无法起身跃出蛇坑之中。 他们身下数千只蛇盘缠搅动,被两人跑动的风气带动得十分不安,它们扭动着身子,纷纷支起身子向上昂着,吐着暗红的信子,一时间,那坑中似长出长长的黑芽,“咝咝”声大作,十分诡异可怖。 两人如此这般地在那巨大的坑洞中跑动了数圈。影宗偶尔回了几掌,数次试着跃出蛇坑,却都为南院大王死死压制着。突然那影宗向南院大王回了一掌,可他那一掌还未击中南院大王的铁拳,却见他身子一沉,或是体力不支,整个人便滑下了石壁,掉入了蛇坑之中。南院大王正凝力回拳,却一下失去了影宗的踪迹,不由一拳没能收住,直打向了那石壁上去了。不想适才影宗所立的位置,正是石壁与那山涧相交之处,石壁最为纤薄。那南院大王奋力一拳,竟将那石壁打裂,一时间,那山涧水便漫入其中了。 南院大王双脚一点,跃出了蛇坑,他向那蛇坑中仔细搜寻,却没能发现影宗的踪迹。那石壁被山涧水冲刷得裂得更开了,蛇坑里的蛇躁然乱动起来,迅速地在坑道里游动。坑洞里“嘶嘶”的声响一时大作,无数的蛇虫惊惶地绞动着。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47章 南院大王立在坑上左右逡巡着,却又对那些狂躁的蛇很有些忌惮,便只将手中的弯刀向蛇坑中挥去,那弯刀绕着蛇坑在其中盘旋。 那弯刀化为一道金光,一下子便隐入到坑中,见不到一丝光影,只听得它切下时划空的尖厉声响,突听到几声切割的声响。南院大王正探出头来察看,发拳打向弯刀刀柄,要将弯刀改向提上,却见坑下突跳出十数只长蛇,高高低低地张开大嘴向南院大王直咬过来。 南院大王一惊,忙弃刀改招,举拳向那些长蛇扫去,身形也急急向后倒去。那些长蛇被扫中顿时成为烂泥,却不想它们口中却已喷吐出毒汁,直向南院大王面门周身敷去。南院大王只眼前一片水雾,鼻中也闻得一股浓重的腥臭,他心知不好,忙急急向后远远地跃去。 这时坑里跳出一人,正是影宗,只见他手中提着弯刀,立在坑边。南院大王一见大为恼怒,欲扑身上前,却又恐那毒雾没有散尽,一时之间又不敢上前。 此时言罗却走在两人之间说到:“两位此时当同仇敌忾,切莫胡乱比试斗狠乱了阵脚。” 影宗却挥着弯刀轻声说到:“不过如此。” 南院大王只气得哇哇大叫:“你刚才被我杀得东躲西藏的。现在你趁黑,又用这长虫,一时侥幸得手,算什么好汉,倒会在这儿吹大牛了起来。好好好,我们凭着真本事来再打它三百回合。” 影宗正要回话,却见言罗说到:“你们且斗吧,家主之仇都抛诸脑后了么?建州之宝便不探了么?我等在明,他们处暗,你二人且斗得个让他们开心欢畅罢了,却听得那建州城通仙门外的松溪中又现有梭子银,与其与你们在此纠缠,不若由我先去探看热闹一番。” 影宗笑到:“我原便没要与他斗的,只是他强逼我出手。我确是一时侥幸又如何,只须他不再耍狠争强,我便也就不与他斗。” 言罗一听便说:“你且将刀交与我。”影宗犹豫了一番,却仍是将刀掷了过去。 言罗接过刀,走向南院大王。他双手捧刀将刀奉上说:“耶律大王,你不会忘了你大辽举国深入这江南的目的吧?” 那南院大王一愣,伸手将刀接了过去,看了言罗一眼,却将刀一横歪头看向影宗说:“你南唐擅使毒药,我国主是不是你们下药害死的?那什么叫智不知的说的那无珠草,正是毒杀了我国主的凶药,可是你们所有的?” 影宗一听不由笑了起来:“那智不知的话语你也信么?他为脱身便要挑衅离间你我,方才如此说的。” “你们南人非常狡诈,非常多变,我不知道相信谁好。可我却听他说他用药毒你,却没有毒死你。而我刚才和你打斗时,你手脚上的功夫不怎么样,可用那毒蛇什么是倒是十分了得,你还要抵赖么。可是那智不知说你中毒了,我和你打了半天,好像你是中了些毒,可是就是中了这些毒,你要对付那个智不知,应当绰绰有余,为什么要装着中毒,人却没有抓到?” 影宗见他蛮勇憨直,认定的理,便很难更易。可一时被他问得也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心中是又好气又好笑,却也不知如何是好。自己走又不是,打又不是。且他又是辽国北院主事之人,无故得罪亦无必要。影宗满脸不豫,一时间又不知该如何应对才好。 言罗知晓他心中踌躇的事儿,便上前一步说道:“耶律大王,这南唐影宗现在亦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这建州的故事我知道几分,你我三人间的是非曲直适才我在那小黄华精舍上看得清清楚楚,且由我来同你说说如何。” “快快说来,你们这么厉害,可是对付一个受这么重的伤的人,却一点办法也没有,这是为什么?不要再有欺瞒!否则我就用这刀杀了你们。”南院大王振刀厉声说到。影宗听了不由气恼不已,欲上前言语理论,却被言罗一手止住。 “这建安四卫的四人分主药c兵c刺c讯。而这智不知正是这主“药”之人。他为人最为机警多诈。这四卫还向天下招来死士,以供其行刺。因行刺之人须抱定必死的决心,而世间之人多贪生怕死,欲培植一顶尖的杀手,须从小练就他的赴死之心才行。可这乱世之中世情多变,用人即在顷刻,欲长久培植几近无法办到。于是召集那些身负血海深仇之人来行刺,便是上上之选了。而这其中能招徕的最佳人选,便是各国亡国国主的宗室子弟,他们都有些武功的根底,有些身手还相当了得,且个个都是背负亡国灭族的血仇。” “确实如此,你讲得相当有道理!那些到我辽国来暗杀的,就有那后唐姓李的后人。确实是个个都不怕死的汉子,十分难抓,抓着了就都又自杀了。”南院大王不由连连点头称是。 “由此,那南吴徐氏子弟便是行刺南唐诸王的上佳之选了。” “等等,我虽对南方诸国了解甚少,却也知晓,这南吴是杨行密的天下,怎么又来个徐氏了呢?” 言罗一时哑然,不由看向影宗。影宗清了清嗓门说到:“杨氏诚心将国位禅让于我大唐李氏后人。他们一族是秉承天意,甘心情愿,所以杨氏一族后人皆极力拥护我大唐,且都在我大唐国中安享爵位。并没有什么亡国之恨。而这徐氏一族原是南吴宰相,一心想篡位自立。不意杨氏一心要将国位禅让于我大唐李氏,力图恢复大唐正统。他们阴谋不成,心生怨毒,便在我大唐立国以来的几十年中,日日想着如何来再取代于我国国主。实在是可恨至极。应当千刀万剐才是。” “喔,竟有此事,那真是万万的不该了。做别人的臣子,还敢篡位行剌,如此这样的不忠不义!确实要拿去千刀万剐才对。”南院大王一听,不由又连连点头到。 影宗一听不由大喜,说到:“确是如此,南院大王如此明白事理,见地不凡,实属高人。难怪会为大辽会擢为南北二院中主事之人。大辽国主真是慧眼识英雄,真是好眼力啊。” 南院大王一听,倒有些不好意思,他嘿嘿一笑,用手抓了抓头,说到;“你们这些南人,真是会夸人,直讲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我也不是什么高人,只是在我北方也遇到这样的情况了。” “喔,北方诸国中也有如此这般该死的逆臣贰子?” “有啊,那石敬瑭小儿的儿子石重贵就是这样的啊!” 言罗与影宗一听不由一愣,影宗脸一红,便将头歪向一边去了。 南院大王却没觉察,还滔滔不绝地说到:“他爹认我大辽耶律皇帝做父皇帝,他按辈份排名,应当是我大辽皇帝的孙皇帝才对。可他却不尊重我大辽皇帝,还调动军队来和我大辽国打战。这石重贵实实在在就是你说的那什么逆臣贰子了,你说是不是?他实实在在就应该被千刀万剐了,你们说是不是?”南院大王说得声如洪钟,气愤不已,将手中的弯刀上下直挥劈着,双眼圆瞪,直视言罗与影宗二人。 影宗与言罗二人头均已避向一边,尴尬万分。 “你们两人,怎么了,怎么不看我了,你们说那石重贵是不是也很该死?”南院大王见两人不看向自己,以手拂面,似在遮掩,便又大声地叫到。 言罗低头,轻咳数声又说到:“嗯,我们不要牵扯其它,我还是再承上言,适才于小黄华精舍中行刺的便是徐天阔,正是南吴宰相徐温的后辈。南吴亡,不是,是南吴国主禅位后,徐氏子弟便纷纷离散逃亡,以避免灭门之祸,虽南唐烈祖并未赶尽杀绝,可这失国之恨谁不欲报。建安卫寻得这些身怀大仇之人,这些人天生便有了舍身之心。可这些人要不年纪过大,要不根骨不佳,缺憾亦多,所以培植时只能教予他们一些速成的功夫法门。而在行刺之时便须辅以毒药方才能达成刺杀的成效。徐天阔虽武功不彰,可已在尘俗中挣扎日久,身上浑无贵胄气息,便又易于接近行刺之人。在此之前南唐之人搜得的杯盏中涂有药汁,此药汁单服无毒,可更配以另一味药便是剧毒。影宗其时也未曾察觉,亦饮了其中的茶水,虽那杯盏经多次茶水的冲刷。而后徐天阔用箨龙剑行刺之时,影宗听到他吴地的口音便已警觉了几分,已运功行走周身察看是否有中毒迹象。且他当时十分警觉,暗中将手指划破涂于药布之上以察是否有中这相生之毒了。虽未查明,他已暗自小心莫再受伤染毒。故当徐天阔一剑刺来,他举手一拂之时便将手中鲜血涂于耳边,以造成为剑刺伤的迹象。而其时他算得十分精确,只让那柄不世名剑划断他数根鬓发,而未伤及肌肤。当时影宗亦是在分毫之间便判断出徐天阔的武艺,方才敢如此大胆地行事。这才骗过了那智不知,也几乎骗过了我,而后我见他击我一掌时劲力充沛,脸色红润。方才知道这一切尽是经他在瞬时算计而做出的应变之策。在下心中真是万分佩服。影宗,在下所言可否属实?“ 那影宗听了便不住的点头,面露喜色说:“言罗,目光如炬,察微窥奥,一切尽数逃不过你的双眼了。” “好说,好说。” “好说个屁,你身上不是还中的毒么?轻功虽好施展起来,却有些不大稳当是不是?你们南人就是会互相吹嘘,一点都不知道羞耻!真是恶心。” 言罗与影宗不由脸一红,影宗咳了几声说到:“我确是着了他们的道了,他们运来的菜中有毒,我大唐武士已用银筷银碗,却仍没查出这毒来,端是厉害无比。这菜味道又甚好,我不由吃了三四筷,不意便着了他们的道了。” “啊”言罗不由一惊,“那你是什么时候察觉到的?” 影宗欲言又止,他停了一下说:“那徐天阔的身上还有一股气味,与那菜中的毒素混合,便能产生毒性。他行剌于我之时,我虽避开他的一剑,却吸入不少他衣上的粉末。而后那智不知让我循着经络运行真气时,便就着了他的道了!” 南院大王不由惊奇万分:“怎么他让你运行真气?你便运行?你运行了真气怎么就会中毒了?这也太过于离奇了吧!” 言罗亦有不解,便怔怔地看向影宗。影宗叹了一口气说:“那吸毒气与吃入体内的毒物在我体内一时之间亦没有混合在一处,它们分别运行在不同的经脉中。那智不知用话引我运行了其中的几个关键脉络,我一时大意,待我经脉一开,它们便在我体内混合在一处了。我察觉不对亦也来不及了。” “啊?”言罗与南院大王一听,不由目瞪口呆,半天说不出话来。“天下竟有如此这般的用毒,真也太可怖了吧。” “以前只是听闻,今日却是确见,实在是令人不寒而栗了。” “智不知说要接近你家国主之说,亦是谎言。这些都是后梁着礼寺中的流传下来的行刺功夫,早些年天下闻之为之色变。而后随后梁灭而消失于江湖之中,不想现今又传于世间。他们这些使毒之人,可以行毒于百里之外,杀人于无形之中,令人防不胜防。” “啊呀呀,我真是又被他骗了,真是气煞我了,下次再见到他,便不能与他说话,只将他手脚都砍了才是。你们这些南人,太多阴谋手段了,全都没有英雄好汉的样子。”南院大王听了不由气得“哇哇”乱叫。 “对,对,耶律大王,对付这建安卫便要像你说的这般用强,不然又会被他弄得连影子都寻不到,还空染一身的毒。远的不说,就在前几日,你辽国那北院大王萧敌鲁不是被那建安卫袁鸣三,炸翻入水,几近丧命了么?”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 正文 第48章 南院大王振刀大喝一声:“那又怎样,我会是他那般草包无用吗?那萧敌鲁只为他姊姊南下开道而来” “什么!”言罗听到此处,不由惊叫出口,只见他双眼齐睁,看向南院大王,情况极为可怖。 南院大王却好似没有见到一般,继续讲到,“却不想为一南人的女子搞得落入江水,几乎溺死。着实是狼狈不堪。而我耶律苏全不是这样,我只为杀尽你们这些南人草包而来的!” 二人一听心中不由“咯噔”了一下。影宗气不过,向前迈出一步,提掌运劲,脱口叫到:“你”却见言罗暗中向他不断地使眼色,影宗不知所以,便强行咽下了话语。 言罗沉吟一番说到:“南院大王本来就比那北院大王高强了许多。这是世人尽知的了。”南院大王听了,怪眼一番,并不答话,心中却是高兴万分,十分受用。 言罗听了又言说到:“可那智不知号称‘智取不力敌,致死人不知’。本身便不是个小角色,他的厉害我也不再多言。南院大王且说说他与你说些什么了,让你愿听他调遣了?” “怎生是听他调遣!你不要胡说,是我自愿上山来的!他替我解开那句民谚,又说会用无珠草毒的人正在山上,让我自己去擒拿,我一听当然就信了他了。” 言罗影宗一听不由心中一乐,却忌于他暴躁易怒的脾性,便又不能形于面上。却又听得说智不知解得那民谚,便忙齐声问道:“那民谚所言何事?快与我等说说。” 那南院大王搔搔头发说:“那什么‘三胜三逐氓躲垒,襟应缠斤向潮还’他说这是个倒卦,要倒过来读才会读得通。他说他也是这几时才想明白的。他看我智勇异常,忠心为主,才同我说的,说是为结识我这南方少有的率性真汉子,想和我一同寻找宝物。” 南院大王兀自说着,那两人听得倒卦二字后,便已不顾再听他之后的话语了,在心中默默地倒着念到那两句话来:“垒躲氓逐三胜三,还潮向斤缠应襟。”两人反复读了好几遍,似有所悟,猛地抬起头来,正要开口叫到,突地又对视了一眼,看向那也在苦苦诵读的南院大王,不由都住了嘴,互相点了点头会意地淡笑了一下。 那山涧的水全都改道注入到这蛇坑之中,那蛇坑中的水便越聚越多,那石壁的裂缝也被冲刷得越发大了起来。这时只听得“啪啪”的几声,那石壁裂开,剥倒掉下了数块石头,坑里的水已满,又倒着注向山涧中去了。坑里的蛇正无去处,便都从这裂口中全都跑了出来。众人只见白的c青的c黑的c灰的c红的c花的各种形色大小的蛇争先恐后地挤着c缠着c相互撕咬着,看着让人瘳得慌。南院大王看着不由干呕了起来,他一转身,忙跃身跳入林中。 南院大王回身,见两人满脸懵懂,便又说:“我当时也按他说的读过,也是像你们这样,整读都读不通的。他说他想通了第二句,还要等上一两天,他才会想通第一句。他又看到我寻到那个杀我国主的贼人的心很急,等不了那么久。就说要等我去寻得这个使毒的南唐人之后,再告诉我这两句话的意思了。没想到,在这山上遇到了他,却让他逃走了。”南院大王说着,有些懊恼。 “那他告诉你这第二句是什么意思了么?” “告诉了啊!” 二人已不顾去嘲笑他了,忙急急地跃上了山坡,围在他的面前,催问他道:“那他说这第二句讲是什么?” “他说是什么‘黄巢饷金藏殷都’可这‘殷都’在哪儿,他说他也不知道。” “殷都,殷都,便指这建州城!” “啊,难怪你那翁老渔要设计屠城!” “什么,就是这山下的建州城么?” 南院大王听得此说,不由大吃一惊,转头看向在薄雾轻漫下的建州城。言罗与影宗二人亦看向那黄华山下的建州城池。只见城中的五凤楼威严地立在城央。在它的身下建州城的三十六条街衢,七十二道巷弄如蛛网般盘结交错。天已蒙亮,红霞已涂满东方的天际,五凤楼亦如披上绛色的纱绡一般,檐飞壁彤,瓦金窗彩,显得庄重亦又妩媚。建州的内外两城在这和暖的日光映下,显得红彤绚丽,十分雄伟壮阔。城中千家万户鳞次栉比,层层叠叠地绵延辅展到远处的水滨山麓。街巷上已有不少人来来往往地行走,人声喧杂,炊烟四冉,尘土甚上。三人只觉得这建州城内看去安宁祥和,万象簇新,富贵繁盛,可却又显得神秘莫测c诡异非常。 (本章完) 快眼看书小说阅读_www.bookc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