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幼楠凌少乾》 哪有这么恶毒的亲娘 安楠觉得自己一肚子火都快要烧起来了。 颁奖晚会上有vr医学应用体验,她戴了vr眼镜,看到的却是一个八十年代小村姑安囡囡的生活。 爹嫌娘憎被骂作扫把星,性格懦弱只知道逆来顺受,结果还要被暴打 偏偏那副vr眼镜怎么都取不下来,安楠恼怒地用力去扯,突然脑子里一阵天眩地转。 眼皮像被胶水粘住一样一下子没睁开,一道尖细急促的声音却跟锥子似的差点没把她耳膜给锥通: “我打我自己的闺女,关你屁事要你在这里咸吃萝卜淡操心” 身上挨了几下狠的,痛得安楠想爆粗口,张了张嘴,嗓子却辣地烧着,干得说不出话来。 “张银桂”旁边的人愤怒地喊了一声,急忙蹲下shen把躺在地上的安楠半抱在怀里,“你再这么打会把囡囡打死的” “我今天就是打死她又怎么样谁让这死丫头不学好,竟然敢偷家里的钱” “囡囡不是这样的人她不会偷钱的” “不是这死丫头偷的还会是谁一天到晚就这死丫头在家里头转悠,铁定是瞄到我把钱搁那儿就悄悄偷了” “张银桂,你这根本就是不理” 极力维护安楠的那人布料粗劣的衣服上传来的淡淡香气,是皂角洗干净后在太阳下晾晒的味道,很温暖,像安楠过世了很多年的母亲。 安楠鼻子一酸,拼力睁开了一线眼帘,在半晕眩中看到了一张黑瘦的脸,颧骨有些高,下巴瘦削,因为气愤而紧紧抿着的嘴角边满是干纹。 “婶”血珠从安楠干裂的嘴唇上迸出,洇在嘴里一股咸腥味。 “小囡”察觉到怀里的动静,李心兰低下头,小心地拂开粘在安楠脖子那几道血印子上的头发,触到了她滚烫的脸,“糟了,这么烫这是发烧了,婶这就带你去卫生站” “去什么卫生站钱都被这个贼骨头偷了,哪儿来钱送这个贼骨头去卫生站” 张银桂蛮横地拦住了李心兰,“李寡妇我告诉你,你少在这里假惺惺地当好人,敢情不是偷了你的钱你不心疼赶紧给我走,看我今天不打死这个贼骨头” “你你可积点德吧”李心兰连忙抱紧了安楠,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看戏的安小云:“小云,麻烦你给你妹妹端碗水来” 安小云想装作低头没对上李心兰的视线已经来不及了,勉强挤了个苦笑:“李婶,这次实在是囡囡太过分了,那可是我妈留着要给我奶买药的钱” “婶也不为难你,就只想请你给囡囡倒碗水过来喝也不行囡囡都烧成这样了” 同为姐妹,两个人在家里的地位却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妹妹被打成这样了,但凡当姐姐的安小云多劝一劝,安囡囡也不会像现在这么惨。 “我”被李心兰说出一个“请”字,安小云脸上挂不住,瞄了母亲张银桂一眼。 想着不能坏了大闺女的名声,张银桂冷哼了一声:“拿水可以,给她喝完了水你马上走,我安家的事轮不到你来吆三喝四” 李心兰没搭理张银桂,接了安小云从厨房里端来的水,试了试温度,跪在地上,一手抱着安楠托着她的后颈,一手端着碗凑到她嘴边。 安楠这身体渴极了,大口大口地将水吞下肚。 安囡囡被暴打一顿后,关在柴房里整整一天,别说饭了,家里一口水都没给过她喝。 饥寒交迫中发了烧,挣扎着从柴房的窗口爬出来想去灶房找口水喝,却被张银桂发现,捡起竹条子又是一顿好抽。 这一抽,就生生把大桥村的小村姑安囡囡给抽死了,把华国生物医药研究所的b一ss兼顶尖药学研究员安楠给抽了过来。 b一ssan前脚才拿了全球生物药学科技进展奖,在豪华晚宴上手握高脚酒杯矜持微笑着风光无限,后脚就遍体鳞伤地躺在这破旧的农家院子里可怜兮兮 早知道她就不试戴那个破vr眼镜了,安楠一边大口喝水,一边忍不住苦笑,一不小心扯动脸上的伤口,痛得眼泪都落了下来。 李心兰连忙放下碗,掏出帕子小心地替她擦掉眼泪:“囡囡,不哭了,眼泪浸到伤口会痛,还会留疤子” “老娘还没死呢,要你这个扫把星在这里哭丧你哭死了老娘都不会给你拿一分钱出来” 张银桂叫得再凶,李心兰也只当没听到:“囡囡别怕,婶有钱,来,再喝点水,一会儿婶出钱带你去看伤。” 李心兰自己愿意贴钱,张银桂心里也不舒服,撸着竹条子在一边冷笑:“打不死的贼骨头,就是条贱命,贱胚子看 什么伤,趁早死了赶去投胎去” “张银桂,囡囡还是不是你亲生的”李心兰实在忍不住骂了回去,“有你这么恶毒的亲娘吗” “李心兰,我是不是她亲娘关你屁事你旷男人旷久了闲得卵疼是不是” 当着两个大姑娘的面,张银桂一点都没什么顾忌,一叉腰就拣着丑话骂了回去,气得李心兰半天说不出话来。 事实上,安囡囡跟她哥安良材是龙凤双胞胎,真真切切还都是张银桂一起生下来的。 只是当奶奶的和当爹的只偏心带把儿的安良材,张银桂也因为生安囡囡的时候差点难产丢命,一直就不喜欢她。 家里几个大人的态度养成了安囡囡从小就唯唯喏喏的软弱性子。 现在壳子里换了安楠进来接管,她可不是什么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好脾气。 大半碗温水喝下肚,安楠觉得有了些精神,挣扎着半坐在地上,冷冷瞪着嘴里骂骂咧咧吐脏话的张银桂,嘶哑着嗓子开了口: “我是贱胚子,那你这个贱胚子的妈又算什么生了贱胚的” 小说八零大佬:她只想暴富哪有这么恶毒的亲娘试读结束。 命贱如蚁 安楠一句话怼出来,惊得张银桂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一边的安小云惊骇地睁大眼睛捂住了嘴:“囡囡,你c你怎么能这么跟妈说话” 安楠偏了偏头,看向安小云:“安小云,等你被人冤枉偷了钱后打得半死不活的时候,你再来教我该怎么说话 还有,你给我说清楚,那三块钱到底是不是被我拿了,你敢发誓是你亲眼看到的吗” 安楠目光里的冷冽让安小云不自觉地退了一步,那张写满了痛心的鹅蛋脸瞬间僵了一下。 “囡囡,我没有说是你,你误会我了”安小云微圆的眼里含了丝泪光,“我只是说你进过爸妈的房间” “家里每个人的房间每天都要我打扫,我不进去怎么打扫” 安楠满眼讽笑地看着安小云,“你上学的时候可以说不知道,放假在家了也会不知道 而且你在说完那一句后,跟着还说了句之后看到我在吃桔子糖安小云,你告诉我,你这么说话是什么意思” “可你是在吃桔子糖啊,我只是说了我看到的”安小云一脸的委屈,只是目光有些闪烁地低下了头。 是啊,安小云只是说了她看到的。 可是她已经19岁了,不是9岁,她会不知道这么说话的后果是什么 桔子糖是那种做成小桔瓣的桔子软糖,比小孩子们喜欢吃的那种“老鼠屎”要贵不少。 安囡囡一个在家里只能穿旧衣吃剩菜的扫把星,哪儿来的钱买桔子糖吃 而张银桂昨天正好发现自己丢了三块钱 脾气暴躁的张银桂想当然地就认为是安囡囡偷了钱,把她暴打了一顿还关了起来。 三块钱,一条命 小村姑安囡囡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命贱如草,药研所的b一ssan却是清楚得很。 安家极端重男轻女,安小云只有踩着妹妹上位,才能争取到她想要的东西:吃的,穿的,以及最重要的继续上学的机会 而且安囡囡这“扫把星”的名头,可不就是安小云当年带进家里的算命瞎子算出来的 安小云揣着明白装糊涂,安楠没打算跟她继续争辩。 争这些有什么用她现在要做的是想想怎么才能尽快离开这个家 安小云刚才心里还有点虚怕安囡囡会出事,见她喝了水就缓过来了,胆气也很快回来了,弯腰要来取那只碗: “囡囡,你别生姐的气,我以后什么也不会说出来了。你喝了点水看着好多了,姐再去给你端碗水来。” 张银桂这时才醒回了神,一手把安小云往后拽了个趔趄: “还给这贱胚子喝什么喝贱胚子刚才还有脸半死不活地装可怜 没良心的东西,当初你才从老娘肠子里爬出来的时候,老娘就该把把你摁尿罐里溺死,还省得给你喂了这么多粮食,让你长这么大了倒转来牙尖嘴利地跟老娘顶嘴 真是反了天了姓李的你给我滚一边儿去,今天我非抽死这贱胚子不可我让这贱胚子好好认清楚是谁生了你” 那个桔子软糖,是李心兰在镇上卖鸡蛋时给安囡囡买回来的,没想到张银桂竟然因为这个就一口咬定是安囡囡偷了钱,李心兰又悔又急: “张银桂你快住手桔子糖是我给囡囡买的” 张银桂暴怒得脸色狰狞,哪里管李心兰的阻拦,扬起手里的竹条子就劈头劈脑地朝安楠抽下去。 “啊” 竹条狠狠刷过偏着身子想护人的李心兰的脸,痛得她大叫了一声,眼睑下面已经浮起了一道红印子,迅速肿了起来。 只差一点,竹条子差点就要抽到她的眼睛了,那可不是涂点药就能好的,很有可能会被打瞎眼。 不管张银桂怎么打安囡囡,那是她自己的女儿,别人管不着,可是真把李心兰打出好歹来,那就是给家里惹麻烦了。 张银桂被李心兰叫的那一声吓了一跳,仔细一看是抽在眼睑下面,没抽到眼睛,这才松了一口气,伸手就去拽她: “李寡妇你赶紧给我让开,不然抽到你我可不负责小云,你快过来帮忙拉人,我们安家的家务事,用不着她一个外人掺合进来” 小说八零大佬:她只想暴富命贱如蚁试读结束。 安楠一句话怼出来,惊得张银桂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一边的安小云惊骇地睁大眼睛捂住了嘴:“囡囡,你c你怎么能这么跟妈说话” 安楠偏了偏头,看向安小云:“安小云,等你被人冤枉偷了钱后打得半死不活的时候,你再来教我该怎么说话 还有,你给我说清楚,那三块钱到底是不是被我拿了,你敢发誓是你亲眼看到的吗” 安楠目光里的冷冽让安小云不自觉地退了一步,那张写满了痛心的鹅蛋脸瞬间僵了一下。 “囡囡,我没有说是你,你误会我了”安小云微圆的眼里含了丝泪光,“我只是说你进过爸妈的房间” “家里每个人的房间每天都要我打扫,我不进去怎么打扫” 安楠满眼讽笑地看着安小云,“你上学的时候可以说不知道,放假在家了也会不知道 而且你在说完那一句后,跟着还说了句之后看到我在吃桔子糖安小云,你告诉我,你这么说话是什么意思” “可你是在吃桔子糖啊,我只是说了我看到的”安小云一脸的委屈,只是目光有些闪烁地低下了头。 是啊,安小云只是说了她看到的。 可是她已经19岁了,不是9岁,她会不知道这么说话的后果是什么 桔子糖是那种做成小桔瓣的桔子软糖,比小孩子们喜欢吃的那种“老鼠屎”要贵不少。 安囡囡一个在家里只能穿旧衣吃剩菜的扫把星,哪儿来的钱买桔子糖吃 而张银桂昨天正好发现自己丢了三块钱 脾气暴躁的张银桂想当然地就认为是安囡囡偷了钱,把她暴打了一顿还关了起来。 三块钱,一条命 小村姑安囡囡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命贱如草,药研所的b一ssan却是清楚得很。 安家极端重男轻女,安小云只有踩着妹妹上位,才能争取到她想要的东西:吃的,穿的,以及最重要的继续上学的机会 而且安囡囡这“扫把星”的名头,可不就是安小云当年带进家里的算命瞎子算出来的 安小云揣着明白装糊涂,安楠没打算跟她继续争辩。 争这些有什么用她现在要做的是想想怎么才能尽快离开这个家 安小云刚才心里还有点虚怕安囡囡会出事,见她喝了水就缓过来了,胆气也很快回来了,弯腰要来取那只碗: “囡囡,你别生姐的气,我以后什么也不会说出来了。你喝了点水看着好多了,姐再去给你端碗水来。” 张银桂这时才醒回了神,一手把安小云往后拽了个趔趄: “还给这贱胚子喝什么喝贱胚子刚才还有脸半死不活地装可怜 没良心的东西,当初你才从老娘肠子里爬出来的时候,老娘就该把把你摁尿罐里溺死,还省得给你喂了这么多粮食,让你长这么大了倒转来牙尖嘴利地跟老娘顶嘴 真是反了天了姓李的你给我滚一边儿去,今天我非抽死这贱胚子不可我让这贱胚子好好认清楚是谁生了你” 那个桔子软糖,是李心兰在镇上卖鸡蛋时给安囡囡买回来的,没想到张银桂竟然因为这个就一口咬定是安囡囡偷了钱,李心兰又悔又急: “张银桂你快住手桔子糖是我给囡囡买的” 张银桂暴怒得脸色狰狞,哪里管李心兰的阻拦,扬起手里的竹条子就劈头劈脑地朝安楠抽下去。 “啊” 竹条狠狠刷过偏着身子想护人的李心兰的脸,痛得她大叫了一声,眼睑下面已经浮起了一道红印子,迅速肿了起来。 只差一点,竹条子差点就要抽到她的眼睛了,那可不是涂点药就能好的,很有可能会被打瞎眼。 不管张银桂怎么打安囡囡,那是她自己的女儿,别人管不着,可是真把李心兰打出好歹来,那就是给家里惹麻烦了。 张银桂被李心兰叫的那一声吓了一跳,仔细一看是抽在眼睑下面,没抽到眼睛,这才松了一口气,伸手就去拽她: “李寡妇你赶紧给我让开,不然抽到你我可不负责小云,你快过来帮忙拉人,我们安家的家务事,用不着她一个外人掺合进来” 小说八零大佬:她只想暴富命贱如蚁试读结束。 安楠一句话怼出来,惊得张银桂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一边的安小云惊骇地睁大眼睛捂住了嘴:“囡囡,你c你怎么能这么跟妈说话” 安楠偏了偏头,看向安小云:“安小云,等你被人冤枉偷了钱后打得半死不活的时候,你再来教我该怎么说话 还有,你给我说清楚,那三块钱到底是不是被我拿了,你敢发誓是你亲眼看到的吗” 安楠目光里的冷冽让安小云不自觉地退了一步,那张写满了痛心的鹅蛋脸瞬间僵了一下。 “囡囡,我没有说是你,你误会我了”安小云微圆的眼里含了丝泪光,“我只是说你进过爸妈的房间” “家里每个人的房间每天都要我打扫,我不进去怎么打扫” 安楠满眼讽笑地看着安小云,“你上学的时候可以说不知道,放假在家了也会不知道 而且你在说完那一句后,跟着还说了句之后看到我在吃桔子糖安小云,你告诉我,你这么说话是什么意思” “可你是在吃桔子糖啊,我只是说了我看到的”安小云一脸的委屈,只是目光有些闪烁地低下了头。 是啊,安小云只是说了她看到的。 可是她已经19岁了,不是9岁,她会不知道这么说话的后果是什么 桔子糖是那种做成小桔瓣的桔子软糖,比小孩子们喜欢吃的那种“老鼠屎”要贵不少。 安囡囡一个在家里只能穿旧衣吃剩菜的扫把星,哪儿来的钱买桔子糖吃 而张银桂昨天正好发现自己丢了三块钱 脾气暴躁的张银桂想当然地就认为是安囡囡偷了钱,把她暴打了一顿还关了起来。 三块钱,一条命 小村姑安囡囡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命贱如草,药研所的b一ssan却是清楚得很。 安家极端重男轻女,安小云只有踩着妹妹上位,才能争取到她想要的东西:吃的,穿的,以及最重要的继续上学的机会 而且安囡囡这“扫把星”的名头,可不就是安小云当年带进家里的算命瞎子算出来的 安小云揣着明白装糊涂,安楠没打算跟她继续争辩。 争这些有什么用她现在要做的是想想怎么才能尽快离开这个家 安小云刚才心里还有点虚怕安囡囡会出事,见她喝了水就缓过来了,胆气也很快回来了,弯腰要来取那只碗: “囡囡,你别生姐的气,我以后什么也不会说出来了。你喝了点水看着好多了,姐再去给你端碗水来。” 张银桂这时才醒回了神,一手把安小云往后拽了个趔趄: “还给这贱胚子喝什么喝贱胚子刚才还有脸半死不活地装可怜 没良心的东西,当初你才从老娘肠子里爬出来的时候,老娘就该把把你摁尿罐里溺死,还省得给你喂了这么多粮食,让你长这么大了倒转来牙尖嘴利地跟老娘顶嘴 真是反了天了姓李的你给我滚一边儿去,今天我非抽死这贱胚子不可我让这贱胚子好好认清楚是谁生了你” 那个桔子软糖,是李心兰在镇上卖鸡蛋时给安囡囡买回来的,没想到张银桂竟然因为这个就一口咬定是安囡囡偷了钱,李心兰又悔又急: “张银桂你快住手桔子糖是我给囡囡买的” 张银桂暴怒得脸色狰狞,哪里管李心兰的阻拦,扬起手里的竹条子就劈头劈脑地朝安楠抽下去。 “啊” 竹条狠狠刷过偏着身子想护人的李心兰的脸,痛得她大叫了一声,眼睑下面已经浮起了一道红印子,迅速肿了起来。 只差一点,竹条子差点就要抽到她的眼睛了,那可不是涂点药就能好的,很有可能会被打瞎眼。 不管张银桂怎么打安囡囡,那是她自己的女儿,别人管不着,可是真把李心兰打出好歹来,那就是给家里惹麻烦了。 张银桂被李心兰叫的那一声吓了一跳,仔细一看是抽在眼睑下面,没抽到眼睛,这才松了一口气,伸手就去拽她: “李寡妇你赶紧给我让开,不然抽到你我可不负责小云,你快过来帮忙拉人,我们安家的家务事,用不着她一个外人掺合进来” 小说八零大佬:她只想暴富命贱如蚁试读结束。 安楠一句话怼出来,惊得张银桂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一边的安小云惊骇地睁大眼睛捂住了嘴:“囡囡,你c你怎么能这么跟妈说话” 安楠偏了偏头,看向安小云:“安小云,等你被人冤枉偷了钱后打得半死不活的时候,你再来教我该怎么说话 还有,你给我说清楚,那三块钱到底是不是被我拿了,你敢发誓是你亲眼看到的吗” 安楠目光里的冷冽让安小云不自觉地退了一步,那张写满了痛心的鹅蛋脸瞬间僵了一下。 “囡囡,我没有说是你,你误会我了”安小云微圆的眼里含了丝泪光,“我只是说你进过爸妈的房间” “家里每个人的房间每天都要我打扫,我不进去怎么打扫” 安楠满眼讽笑地看着安小云,“你上学的时候可以说不知道,放假在家了也会不知道 而且你在说完那一句后,跟着还说了句之后看到我在吃桔子糖安小云,你告诉我,你这么说话是什么意思” “可你是在吃桔子糖啊,我只是说了我看到的”安小云一脸的委屈,只是目光有些闪烁地低下了头。 是啊,安小云只是说了她看到的。 可是她已经19岁了,不是9岁,她会不知道这么说话的后果是什么 桔子糖是那种做成小桔瓣的桔子软糖,比小孩子们喜欢吃的那种“老鼠屎”要贵不少。 安囡囡一个在家里只能穿旧衣吃剩菜的扫把星,哪儿来的钱买桔子糖吃 而张银桂昨天正好发现自己丢了三块钱 脾气暴躁的张银桂想当然地就认为是安囡囡偷了钱,把她暴打了一顿还关了起来。 三块钱,一条命 小村姑安囡囡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命贱如草,药研所的b一ssan却是清楚得很。 安家极端重男轻女,安小云只有踩着妹妹上位,才能争取到她想要的东西:吃的,穿的,以及最重要的继续上学的机会 而且安囡囡这“扫把星”的名头,可不就是安小云当年带进家里的算命瞎子算出来的 安小云揣着明白装糊涂,安楠没打算跟她继续争辩。 争这些有什么用她现在要做的是想想怎么才能尽快离开这个家 安小云刚才心里还有点虚怕安囡囡会出事,见她喝了水就缓过来了,胆气也很快回来了,弯腰要来取那只碗: “囡囡,你别生姐的气,我以后什么也不会说出来了。你喝了点水看着好多了,姐再去给你端碗水来。” 张银桂这时才醒回了神,一手把安小云往后拽了个趔趄: “还给这贱胚子喝什么喝贱胚子刚才还有脸半死不活地装可怜 没良心的东西,当初你才从老娘肠子里爬出来的时候,老娘就该把把你摁尿罐里溺死,还省得给你喂了这么多粮食,让你长这么大了倒转来牙尖嘴利地跟老娘顶嘴 真是反了天了姓李的你给我滚一边儿去,今天我非抽死这贱胚子不可我让这贱胚子好好认清楚是谁生了你” 那个桔子软糖,是李心兰在镇上卖鸡蛋时给安囡囡买回来的,没想到张银桂竟然因为这个就一口咬定是安囡囡偷了钱,李心兰又悔又急: “张银桂你快住手桔子糖是我给囡囡买的” 张银桂暴怒得脸色狰狞,哪里管李心兰的阻拦,扬起手里的竹条子就劈头劈脑地朝安楠抽下去。 “啊” 竹条狠狠刷过偏着身子想护人的李心兰的脸,痛得她大叫了一声,眼睑下面已经浮起了一道红印子,迅速肿了起来。 只差一点,竹条子差点就要抽到她的眼睛了,那可不是涂点药就能好的,很有可能会被打瞎眼。 不管张银桂怎么打安囡囡,那是她自己的女儿,别人管不着,可是真把李心兰打出好歹来,那就是给家里惹麻烦了。 张银桂被李心兰叫的那一声吓了一跳,仔细一看是抽在眼睑下面,没抽到眼睛,这才松了一口气,伸手就去拽她: “李寡妇你赶紧给我让开,不然抽到你我可不负责小云,你快过来帮忙拉人,我们安家的家务事,用不着她一个外人掺合进来” 小说八零大佬:她只想暴富命贱如蚁试读结束。 安楠一句话怼出来,惊得张银桂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一边的安小云惊骇地睁大眼睛捂住了嘴:“囡囡,你c你怎么能这么跟妈说话” 安楠偏了偏头,看向安小云:“安小云,等你被人冤枉偷了钱后打得半死不活的时候,你再来教我该怎么说话 还有,你给我说清楚,那三块钱到底是不是被我拿了,你敢发誓是你亲眼看到的吗” 安楠目光里的冷冽让安小云不自觉地退了一步,那张写满了痛心的鹅蛋脸瞬间僵了一下。 “囡囡,我没有说是你,你误会我了”安小云微圆的眼里含了丝泪光,“我只是说你进过爸妈的房间” “家里每个人的房间每天都要我打扫,我不进去怎么打扫” 安楠满眼讽笑地看着安小云,“你上学的时候可以说不知道,放假在家了也会不知道 而且你在说完那一句后,跟着还说了句之后看到我在吃桔子糖安小云,你告诉我,你这么说话是什么意思” “可你是在吃桔子糖啊,我只是说了我看到的”安小云一脸的委屈,只是目光有些闪烁地低下了头。 是啊,安小云只是说了她看到的。 可是她已经19岁了,不是9岁,她会不知道这么说话的后果是什么 桔子糖是那种做成小桔瓣的桔子软糖,比小孩子们喜欢吃的那种“老鼠屎”要贵不少。 安囡囡一个在家里只能穿旧衣吃剩菜的扫把星,哪儿来的钱买桔子糖吃 而张银桂昨天正好发现自己丢了三块钱 脾气暴躁的张银桂想当然地就认为是安囡囡偷了钱,把她暴打了一顿还关了起来。 三块钱,一条命 小村姑安囡囡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命贱如草,药研所的b一ssan却是清楚得很。 安家极端重男轻女,安小云只有踩着妹妹上位,才能争取到她想要的东西:吃的,穿的,以及最重要的继续上学的机会 而且安囡囡这“扫把星”的名头,可不就是安小云当年带进家里的算命瞎子算出来的 安小云揣着明白装糊涂,安楠没打算跟她继续争辩。 争这些有什么用她现在要做的是想想怎么才能尽快离开这个家 安小云刚才心里还有点虚怕安囡囡会出事,见她喝了水就缓过来了,胆气也很快回来了,弯腰要来取那只碗: “囡囡,你别生姐的气,我以后什么也不会说出来了。你喝了点水看着好多了,姐再去给你端碗水来。” 张银桂这时才醒回了神,一手把安小云往后拽了个趔趄: “还给这贱胚子喝什么喝贱胚子刚才还有脸半死不活地装可怜 没良心的东西,当初你才从老娘肠子里爬出来的时候,老娘就该把把你摁尿罐里溺死,还省得给你喂了这么多粮食,让你长这么大了倒转来牙尖嘴利地跟老娘顶嘴 真是反了天了姓李的你给我滚一边儿去,今天我非抽死这贱胚子不可我让这贱胚子好好认清楚是谁生了你” 那个桔子软糖,是李心兰在镇上卖鸡蛋时给安囡囡买回来的,没想到张银桂竟然因为这个就一口咬定是安囡囡偷了钱,李心兰又悔又急: “张银桂你快住手桔子糖是我给囡囡买的” 张银桂暴怒得脸色狰狞,哪里管李心兰的阻拦,扬起手里的竹条子就劈头劈脑地朝安楠抽下去。 “啊” 竹条狠狠刷过偏着身子想护人的李心兰的脸,痛得她大叫了一声,眼睑下面已经浮起了一道红印子,迅速肿了起来。 只差一点,竹条子差点就要抽到她的眼睛了,那可不是涂点药就能好的,很有可能会被打瞎眼。 不管张银桂怎么打安囡囡,那是她自己的女儿,别人管不着,可是真把李心兰打出好歹来,那就是给家里惹麻烦了。 张银桂被李心兰叫的那一声吓了一跳,仔细一看是抽在眼睑下面,没抽到眼睛,这才松了一口气,伸手就去拽她: “李寡妇你赶紧给我让开,不然抽到你我可不负责小云,你快过来帮忙拉人,我们安家的家务事,用不着她一个外人掺合进来” 小说八零大佬:她只想暴富命贱如蚁试读结束。 安楠一句话怼出来,惊得张银桂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一边的安小云惊骇地睁大眼睛捂住了嘴:“囡囡,你c你怎么能这么跟妈说话” 安楠偏了偏头,看向安小云:“安小云,等你被人冤枉偷了钱后打得半死不活的时候,你再来教我该怎么说话 还有,你给我说清楚,那三块钱到底是不是被我拿了,你敢发誓是你亲眼看到的吗” 安楠目光里的冷冽让安小云不自觉地退了一步,那张写满了痛心的鹅蛋脸瞬间僵了一下。 “囡囡,我没有说是你,你误会我了”安小云微圆的眼里含了丝泪光,“我只是说你进过爸妈的房间” “家里每个人的房间每天都要我打扫,我不进去怎么打扫” 安楠满眼讽笑地看着安小云,“你上学的时候可以说不知道,放假在家了也会不知道 而且你在说完那一句后,跟着还说了句之后看到我在吃桔子糖安小云,你告诉我,你这么说话是什么意思” “可你是在吃桔子糖啊,我只是说了我看到的”安小云一脸的委屈,只是目光有些闪烁地低下了头。 是啊,安小云只是说了她看到的。 可是她已经19岁了,不是9岁,她会不知道这么说话的后果是什么 桔子糖是那种做成小桔瓣的桔子软糖,比小孩子们喜欢吃的那种“老鼠屎”要贵不少。 安囡囡一个在家里只能穿旧衣吃剩菜的扫把星,哪儿来的钱买桔子糖吃 而张银桂昨天正好发现自己丢了三块钱 脾气暴躁的张银桂想当然地就认为是安囡囡偷了钱,把她暴打了一顿还关了起来。 三块钱,一条命 小村姑安囡囡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命贱如草,药研所的b一ssan却是清楚得很。 安家极端重男轻女,安小云只有踩着妹妹上位,才能争取到她想要的东西:吃的,穿的,以及最重要的继续上学的机会 而且安囡囡这“扫把星”的名头,可不就是安小云当年带进家里的算命瞎子算出来的 安小云揣着明白装糊涂,安楠没打算跟她继续争辩。 争这些有什么用她现在要做的是想想怎么才能尽快离开这个家 安小云刚才心里还有点虚怕安囡囡会出事,见她喝了水就缓过来了,胆气也很快回来了,弯腰要来取那只碗: “囡囡,你别生姐的气,我以后什么也不会说出来了。你喝了点水看着好多了,姐再去给你端碗水来。” 张银桂这时才醒回了神,一手把安小云往后拽了个趔趄: “还给这贱胚子喝什么喝贱胚子刚才还有脸半死不活地装可怜 没良心的东西,当初你才从老娘肠子里爬出来的时候,老娘就该把把你摁尿罐里溺死,还省得给你喂了这么多粮食,让你长这么大了倒转来牙尖嘴利地跟老娘顶嘴 真是反了天了姓李的你给我滚一边儿去,今天我非抽死这贱胚子不可我让这贱胚子好好认清楚是谁生了你” 那个桔子软糖,是李心兰在镇上卖鸡蛋时给安囡囡买回来的,没想到张银桂竟然因为这个就一口咬定是安囡囡偷了钱,李心兰又悔又急: “张银桂你快住手桔子糖是我给囡囡买的” 张银桂暴怒得脸色狰狞,哪里管李心兰的阻拦,扬起手里的竹条子就劈头劈脑地朝安楠抽下去。 “啊” 竹条狠狠刷过偏着身子想护人的李心兰的脸,痛得她大叫了一声,眼睑下面已经浮起了一道红印子,迅速肿了起来。 只差一点,竹条子差点就要抽到她的眼睛了,那可不是涂点药就能好的,很有可能会被打瞎眼。 不管张银桂怎么打安囡囡,那是她自己的女儿,别人管不着,可是真把李心兰打出好歹来,那就是给家里惹麻烦了。 张银桂被李心兰叫的那一声吓了一跳,仔细一看是抽在眼睑下面,没抽到眼睛,这才松了一口气,伸手就去拽她: “李寡妇你赶紧给我让开,不然抽到你我可不负责小云,你快过来帮忙拉人,我们安家的家务事,用不着她一个外人掺合进来” 小说八零大佬:她只想暴富命贱如蚁试读结束。 安楠一句话怼出来,惊得张银桂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一边的安小云惊骇地睁大眼睛捂住了嘴:“囡囡,你c你怎么能这么跟妈说话” 安楠偏了偏头,看向安小云:“安小云,等你被人冤枉偷了钱后打得半死不活的时候,你再来教我该怎么说话 还有,你给我说清楚,那三块钱到底是不是被我拿了,你敢发誓是你亲眼看到的吗” 安楠目光里的冷冽让安小云不自觉地退了一步,那张写满了痛心的鹅蛋脸瞬间僵了一下。 “囡囡,我没有说是你,你误会我了”安小云微圆的眼里含了丝泪光,“我只是说你进过爸妈的房间” “家里每个人的房间每天都要我打扫,我不进去怎么打扫” 安楠满眼讽笑地看着安小云,“你上学的时候可以说不知道,放假在家了也会不知道 而且你在说完那一句后,跟着还说了句之后看到我在吃桔子糖安小云,你告诉我,你这么说话是什么意思” “可你是在吃桔子糖啊,我只是说了我看到的”安小云一脸的委屈,只是目光有些闪烁地低下了头。 是啊,安小云只是说了她看到的。 可是她已经19岁了,不是9岁,她会不知道这么说话的后果是什么 桔子糖是那种做成小桔瓣的桔子软糖,比小孩子们喜欢吃的那种“老鼠屎”要贵不少。 安囡囡一个在家里只能穿旧衣吃剩菜的扫把星,哪儿来的钱买桔子糖吃 而张银桂昨天正好发现自己丢了三块钱 脾气暴躁的张银桂想当然地就认为是安囡囡偷了钱,把她暴打了一顿还关了起来。 三块钱,一条命 小村姑安囡囡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命贱如草,药研所的b一ssan却是清楚得很。 安家极端重男轻女,安小云只有踩着妹妹上位,才能争取到她想要的东西:吃的,穿的,以及最重要的继续上学的机会 而且安囡囡这“扫把星”的名头,可不就是安小云当年带进家里的算命瞎子算出来的 安小云揣着明白装糊涂,安楠没打算跟她继续争辩。 争这些有什么用她现在要做的是想想怎么才能尽快离开这个家 安小云刚才心里还有点虚怕安囡囡会出事,见她喝了水就缓过来了,胆气也很快回来了,弯腰要来取那只碗: “囡囡,你别生姐的气,我以后什么也不会说出来了。你喝了点水看着好多了,姐再去给你端碗水来。” 张银桂这时才醒回了神,一手把安小云往后拽了个趔趄: “还给这贱胚子喝什么喝贱胚子刚才还有脸半死不活地装可怜 没良心的东西,当初你才从老娘肠子里爬出来的时候,老娘就该把把你摁尿罐里溺死,还省得给你喂了这么多粮食,让你长这么大了倒转来牙尖嘴利地跟老娘顶嘴 真是反了天了姓李的你给我滚一边儿去,今天我非抽死这贱胚子不可我让这贱胚子好好认清楚是谁生了你” 那个桔子软糖,是李心兰在镇上卖鸡蛋时给安囡囡买回来的,没想到张银桂竟然因为这个就一口咬定是安囡囡偷了钱,李心兰又悔又急: “张银桂你快住手桔子糖是我给囡囡买的” 张银桂暴怒得脸色狰狞,哪里管李心兰的阻拦,扬起手里的竹条子就劈头劈脑地朝安楠抽下去。 “啊” 竹条狠狠刷过偏着身子想护人的李心兰的脸,痛得她大叫了一声,眼睑下面已经浮起了一道红印子,迅速肿了起来。 只差一点,竹条子差点就要抽到她的眼睛了,那可不是涂点药就能好的,很有可能会被打瞎眼。 不管张银桂怎么打安囡囡,那是她自己的女儿,别人管不着,可是真把李心兰打出好歹来,那就是给家里惹麻烦了。 张银桂被李心兰叫的那一声吓了一跳,仔细一看是抽在眼睑下面,没抽到眼睛,这才松了一口气,伸手就去拽她: “李寡妇你赶紧给我让开,不然抽到你我可不负责小云,你快过来帮忙拉人,我们安家的家务事,用不着她一个外人掺合进来” 小说八零大佬:她只想暴富命贱如蚁试读结束。 安楠一句话怼出来,惊得张银桂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一边的安小云惊骇地睁大眼睛捂住了嘴:“囡囡,你c你怎么能这么跟妈说话” 安楠偏了偏头,看向安小云:“安小云,等你被人冤枉偷了钱后打得半死不活的时候,你再来教我该怎么说话 还有,你给我说清楚,那三块钱到底是不是被我拿了,你敢发誓是你亲眼看到的吗” 安楠目光里的冷冽让安小云不自觉地退了一步,那张写满了痛心的鹅蛋脸瞬间僵了一下。 “囡囡,我没有说是你,你误会我了”安小云微圆的眼里含了丝泪光,“我只是说你进过爸妈的房间” “家里每个人的房间每天都要我打扫,我不进去怎么打扫” 安楠满眼讽笑地看着安小云,“你上学的时候可以说不知道,放假在家了也会不知道 而且你在说完那一句后,跟着还说了句之后看到我在吃桔子糖安小云,你告诉我,你这么说话是什么意思” “可你是在吃桔子糖啊,我只是说了我看到的”安小云一脸的委屈,只是目光有些闪烁地低下了头。 是啊,安小云只是说了她看到的。 可是她已经19岁了,不是9岁,她会不知道这么说话的后果是什么 桔子糖是那种做成小桔瓣的桔子软糖,比小孩子们喜欢吃的那种“老鼠屎”要贵不少。 安囡囡一个在家里只能穿旧衣吃剩菜的扫把星,哪儿来的钱买桔子糖吃 而张银桂昨天正好发现自己丢了三块钱 脾气暴躁的张银桂想当然地就认为是安囡囡偷了钱,把她暴打了一顿还关了起来。 三块钱,一条命 小村姑安囡囡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命贱如草,药研所的b一ssan却是清楚得很。 安家极端重男轻女,安小云只有踩着妹妹上位,才能争取到她想要的东西:吃的,穿的,以及最重要的继续上学的机会 而且安囡囡这“扫把星”的名头,可不就是安小云当年带进家里的算命瞎子算出来的 安小云揣着明白装糊涂,安楠没打算跟她继续争辩。 争这些有什么用她现在要做的是想想怎么才能尽快离开这个家 安小云刚才心里还有点虚怕安囡囡会出事,见她喝了水就缓过来了,胆气也很快回来了,弯腰要来取那只碗: “囡囡,你别生姐的气,我以后什么也不会说出来了。你喝了点水看着好多了,姐再去给你端碗水来。” 张银桂这时才醒回了神,一手把安小云往后拽了个趔趄: “还给这贱胚子喝什么喝贱胚子刚才还有脸半死不活地装可怜 没良心的东西,当初你才从老娘肠子里爬出来的时候,老娘就该把把你摁尿罐里溺死,还省得给你喂了这么多粮食,让你长这么大了倒转来牙尖嘴利地跟老娘顶嘴 真是反了天了姓李的你给我滚一边儿去,今天我非抽死这贱胚子不可我让这贱胚子好好认清楚是谁生了你” 那个桔子软糖,是李心兰在镇上卖鸡蛋时给安囡囡买回来的,没想到张银桂竟然因为这个就一口咬定是安囡囡偷了钱,李心兰又悔又急: “张银桂你快住手桔子糖是我给囡囡买的” 张银桂暴怒得脸色狰狞,哪里管李心兰的阻拦,扬起手里的竹条子就劈头劈脑地朝安楠抽下去。 “啊” 竹条狠狠刷过偏着身子想护人的李心兰的脸,痛得她大叫了一声,眼睑下面已经浮起了一道红印子,迅速肿了起来。 只差一点,竹条子差点就要抽到她的眼睛了,那可不是涂点药就能好的,很有可能会被打瞎眼。 不管张银桂怎么打安囡囡,那是她自己的女儿,别人管不着,可是真把李心兰打出好歹来,那就是给家里惹麻烦了。 张银桂被李心兰叫的那一声吓了一跳,仔细一看是抽在眼睑下面,没抽到眼睛,这才松了一口气,伸手就去拽她: “李寡妇你赶紧给我让开,不然抽到你我可不负责小云,你快过来帮忙拉人,我们安家的家务事,用不着她一个外人掺合进来” 小说八零大佬:她只想暴富命贱如蚁试读结束。 安楠一句话怼出来,惊得张银桂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一边的安小云惊骇地睁大眼睛捂住了嘴:“囡囡,你c你怎么能这么跟妈说话” 安楠偏了偏头,看向安小云:“安小云,等你被人冤枉偷了钱后打得半死不活的时候,你再来教我该怎么说话 还有,你给我说清楚,那三块钱到底是不是被我拿了,你敢发誓是你亲眼看到的吗” 安楠目光里的冷冽让安小云不自觉地退了一步,那张写满了痛心的鹅蛋脸瞬间僵了一下。 “囡囡,我没有说是你,你误会我了”安小云微圆的眼里含了丝泪光,“我只是说你进过爸妈的房间” “家里每个人的房间每天都要我打扫,我不进去怎么打扫” 安楠满眼讽笑地看着安小云,“你上学的时候可以说不知道,放假在家了也会不知道 而且你在说完那一句后,跟着还说了句之后看到我在吃桔子糖安小云,你告诉我,你这么说话是什么意思” “可你是在吃桔子糖啊,我只是说了我看到的”安小云一脸的委屈,只是目光有些闪烁地低下了头。 是啊,安小云只是说了她看到的。 可是她已经19岁了,不是9岁,她会不知道这么说话的后果是什么 桔子糖是那种做成小桔瓣的桔子软糖,比小孩子们喜欢吃的那种“老鼠屎”要贵不少。 安囡囡一个在家里只能穿旧衣吃剩菜的扫把星,哪儿来的钱买桔子糖吃 而张银桂昨天正好发现自己丢了三块钱 脾气暴躁的张银桂想当然地就认为是安囡囡偷了钱,把她暴打了一顿还关了起来。 三块钱,一条命 小村姑安囡囡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命贱如草,药研所的b一ssan却是清楚得很。 安家极端重男轻女,安小云只有踩着妹妹上位,才能争取到她想要的东西:吃的,穿的,以及最重要的继续上学的机会 而且安囡囡这“扫把星”的名头,可不就是安小云当年带进家里的算命瞎子算出来的 安小云揣着明白装糊涂,安楠没打算跟她继续争辩。 争这些有什么用她现在要做的是想想怎么才能尽快离开这个家 安小云刚才心里还有点虚怕安囡囡会出事,见她喝了水就缓过来了,胆气也很快回来了,弯腰要来取那只碗: “囡囡,你别生姐的气,我以后什么也不会说出来了。你喝了点水看着好多了,姐再去给你端碗水来。” 张银桂这时才醒回了神,一手把安小云往后拽了个趔趄: “还给这贱胚子喝什么喝贱胚子刚才还有脸半死不活地装可怜 没良心的东西,当初你才从老娘肠子里爬出来的时候,老娘就该把把你摁尿罐里溺死,还省得给你喂了这么多粮食,让你长这么大了倒转来牙尖嘴利地跟老娘顶嘴 真是反了天了姓李的你给我滚一边儿去,今天我非抽死这贱胚子不可我让这贱胚子好好认清楚是谁生了你” 那个桔子软糖,是李心兰在镇上卖鸡蛋时给安囡囡买回来的,没想到张银桂竟然因为这个就一口咬定是安囡囡偷了钱,李心兰又悔又急: “张银桂你快住手桔子糖是我给囡囡买的” 张银桂暴怒得脸色狰狞,哪里管李心兰的阻拦,扬起手里的竹条子就劈头劈脑地朝安楠抽下去。 “啊” 竹条狠狠刷过偏着身子想护人的李心兰的脸,痛得她大叫了一声,眼睑下面已经浮起了一道红印子,迅速肿了起来。 只差一点,竹条子差点就要抽到她的眼睛了,那可不是涂点药就能好的,很有可能会被打瞎眼。 不管张银桂怎么打安囡囡,那是她自己的女儿,别人管不着,可是真把李心兰打出好歹来,那就是给家里惹麻烦了。 张银桂被李心兰叫的那一声吓了一跳,仔细一看是抽在眼睑下面,没抽到眼睛,这才松了一口气,伸手就去拽她: “李寡妇你赶紧给我让开,不然抽到你我可不负责小云,你快过来帮忙拉人,我们安家的家务事,用不着她一个外人掺合进来” 小说八零大佬:她只想暴富命贱如蚁试读结束。 单独立户? 李心兰紧紧护住了安楠不肯走:“张银桂,你再打就要把孩子打坏了” 两边正在拉扯,安楠在李心兰怀里挣扎着坐了起来,一双幽黑的杏眼里放出一抹奇异的光彩: “婶,你走吧,别被伤着了,我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婶子,我求你个事儿,你现在过去,到派出所帮我报个案,告诉他们我是被张银桂和安小云打死的” 把早就没了棉絮的破棉袄袖口往上挽了挽,露出前臂上一道道新旧斑驳的伤痕,安楠直直盯着张银桂,脸上竟然带着种解脱。 “你告诉他们,我同意让他们验尸,我满身的伤就是证明,能证明我的死因。 我死得冤,就算死也闭不上眼睛,除非凶手被抓进去判刑,不然我就一直这么盯着她” 安楠每说一句,张银桂背上的寒毛就竖一下,说到“盯着”这两个字的时候,安楠还淡淡露出了一丝冰冷的微笑,那双大大的杏眼仿佛两个黑洞似的,像是在盯着她,又像是没有焦距。 张银桂一个哆嗦,手里的竹条子掉到了地上,飞快退了两步,紧紧抓住了大女儿的手臂,色厉内荏地喝骂了一声: “安囡囡你个贱胚子想作死是不是” 听说有时候人死之前,会突然回光返照,那是鬼差特地给的机会,让快死的人留下遗言的 安囡囡这样子 李心兰也想到了回光返照,眼泪忍不住刷地就淌了下来: “囡囡,你不会的,婶现在就带你去卫生站,我们现在就去,廖大夫有办法的” 安楠定定盯着张银桂,轻轻摇了摇头:“我不走,我不想死在外面,我姓安,我要死在我家里。 我在这儿活了15年,以后我会继续在这儿呆下去,看着她们煮饭c炒菜c喂猪我就呆在这院子里,看着她们进进出出” 安楠越说声音越轻,那双杏眼却大大地睁着,一眨不眨地盯着张银桂和安小云。 张银桂吓得两条腿发软,牙齿差点咬着舌头: “安c安囡囡,你个背时的化幸子你要死给我死到外面去别来缠着我们滚,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张银桂突然冲上前,一把拎起安楠就想往外拖。 “张银桂你给我滚开” 李心兰用力推开了张银桂,蹲下shen将安楠背到了背上,“囡囡,婶不会看着你死的,婶现在就带你去找廖大夫” 长期的营养不良,让安囡囡这身体长得面黄肌瘦,隔着一层冬天的破棉袄,都感觉得到她那一身的骨头硌得人背疼。 李心兰用力抹了一把眼泪,头也不回地往卫生站奔去:“张银桂,你会得报应的” “我呸”张银桂几乎挨着李心兰的脚后跟重重把门关上,隔着门缝还叫骂了一句,“李心兰,你那么爱管,那贱胚子就送你当女儿了,她跟我安家没关系了,给你好好管个够” 李心兰没心思跟她打嘴巴子仗,只顾着闷头急走。 伏在李心兰背上的安楠轻轻吐了口气,小心地伸手擦去李心兰脸颊流下的汗水: “婶,你别慌,我刚才是吓他们的,我不是什么回光返照。” 李心兰脚步顿了顿,松了一口气,又把安楠往背上托了托: “吓吓她们也好。但是你这一身伤,还是得到卫生站去好好看看才行。 你现在年纪还小,有伤得趁早治了才行,千万不要落下了什么后遗症。 婶子心里真是后悔,早知道昨天就让你在我家里把桔子糖吃完再回去就好了。” 昨天安囡囡怕挨骂,急着回家做事,把李心兰给她的那个桔子糖揣在了兜里,回家后做完了家务,才偷偷拿出来吃的。 没想到吃的时候被安小云看见了,结果引出了后面这么多事。 “婶,这事怎么能怪你呢她们嫌我是扫把星,每天心里不痛快了,就打我出气 没有这件事,也会有下一次,总有一天我会被他们打死的。” 安楠搭在李心兰肩膀上的手指紧了紧,“婶,我不想被他们打死,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说什么帮不帮的,囡囡,你想要做什么只管说,婶一定尽力帮你办到” “婶,我想借着今天这个机会离开安家,自己出来单独立户,你能帮我找村长那儿说说吗” “你想单独立户” 李心兰的脚步停了下来,想了想摇了摇头,“你才15岁,又是个女孩子,想单独立户是不可能的。 村里大部分孩子在家里 都挨过打,可哪家孩子不是跟着大人过的 这打轻打重的,哪怕被打死,村长都不会管的,婶也没办法说服得了他。 而且看到你没事,你妈肯定又会把你拎回来,不可能同意你分开立户的” 安楠咬了咬嘴唇。 她也只是试着问问,看看李心兰能有什么办法或者路子。 要跑走是完全可以跑的,但是户口本被张银桂锁在柜子里,钥匙也是随身带着,安楠偷不出来。 如果没办法从安家分出来单独立户,那她也只有冒险逃出去当黑户这一条路了。 当一个黑户的话,在外面面临的风险就太多了 安楠不说话了,李心兰却小心地开了口:“囡囡,婶子就是问你一句,如果c如果让你给婶子当闺女你愿不愿意” 安楠一下子愣住了;她没想到李心兰会这么说。 李心兰成了寡妇后,收养过一个男孩子,从6岁一直养到了15岁,村里人都说她总算熬出来,再过个两三年就可以享福了,没想到那孩子的亲生父亲突然出现,把男孩子带走了。 这一走就是6年,曾经的养子从来没跟她再联系过。 李心兰又成了孤家寡人一个,被村里人背地里无数次取笑她鸡飞蛋打一场空,自己舍不得吃c舍不得穿地去帮别人养儿子,还供人读书,结果养了一头白眼儿狼,到头来自己什么都没有。 安楠原以为李心兰会被这件事冷透了心的 小说八零大佬:她只想暴富单独立户试读结束。 扫把星的命 见安楠沉吟不语,李心兰有些自嘲地笑了笑,继续往卫生站走去: “婶子是个寡妇,家里的条件你也知道,是不怎么好,你要是跟着婶子,比别人家是比不得的” “婶,我愿意我愿意的” 条件差算什么,安楠上辈子随便研制出一项药学专利,就有无数药厂拿着支票排队等着想买。 重生了这一回,那些东西依旧牢牢记在她脑子里,还怕改善不了以后的生活条件 重要的是,李心兰心地善良,常常悄悄地把挨过打的安囡囡带到家里来,给她上药,给她塞点好吃的,还允许她翻阅家里的书 这样的人愿意收养她,帮助她摆脱眼前的困境,安楠怎么会不愿意 “婶,谢谢你” 安楠几乎是感极而泣,李心兰连忙安慰:“别哭,别哭,小心眼泪浸了伤口,以后会留了疤。 你愿意的话,等婶把你送到卫生站了,我就去找你家里说这事。 你也别听她们骂的什么扫把星,婶不信这些,到时候,我们娘儿俩把日子好好过起来,看她们还怎么说” 安楠努力忍住了泪,连连点头,又赶紧提醒了一声:“婶,这事儿你不能这么过去说” 别看张银桂刚才叫着什么“那贱胚子就送你当女儿了,她跟我安家没关系了”之类的,李心兰真过去谈收养了,张银桂根本就不会轻易答应 安楠死了也就算了,要是还继续活着,安家肯定会把她继续拖回来做牛做马。 而且15岁的姑娘,再养个两年,都能放出去说婆家了,很快就是一笔彩礼进账,安家会舍得丢得这一注大财除非李心兰出得更多 安楠凑近李心兰耳边,压低了声音:“婶,一会儿你把我送卫生站以后,就请廖大夫帮个忙” 把安囡囡那个扫把星扔了出去,张银桂觉得家里空气都新鲜了几分,刚剥了几粒烤花生扔进嘴里,院子门就被人砰砰拍响:“良材娘,开门” 一听是丈夫安向红的声音,张银桂急忙跑过去开了门。 “大白天的,你关什么门” 农村的院子门平常都不关的,安向红在村头打牌输了一块多钱,口气就有些冲。 张银桂连忙解释:“还不是囡囡那个死丫头,也不知道给李寡妇喂了什么了,哄得李寡妇过来帮她强出头。 刚刚才吵了一架,李寡妇把那个死丫头背卫生站去了” 一听到安囡囡被送去卫生站了,安向红的脸就拉得老长:“送什么送 那个贼骨头敢偷钱,没打死都算轻饶她了,还浪费钱送她去卫生站做什么有那闲钱” “安向红,你在家里就正好” 院门被人拍了一下,卫生站的廖大夫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李心兰。 “刚刚李妹子把你家囡囡送到我那里,她现在的情况很危险,得送到镇医院抢救才行,你们赶紧拿上存折本子准备走。” 一听到要钱,张银桂就跟脖子上竖毛准备开打的公鸡似的: “廖大夫,这钱你别跟我们要李心兰之前可是一口说得好,给那死丫头治病的钱由她付的” “要是小病小痛,李妹子这里出了也就出了,现在囡囡被打得太厉害,情况很危急,这钱你们也有脸让李妹子出” 想到安楠那一身新旧斑驳的伤痕,廖大夫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火气就腾腾又冒了出来, “你们是囡囡的爹娘,还是李妹子是她娘打人还是你们打的呢你们赶紧准备好钱,抓紧时间送她去镇医院抢救” “天杀的扫把星,我就知道她生下来就是个讨债的” 接到丈夫安向红递过来的眼神,张银桂张嘴就骂了一句,拉着脸看向廖大夫,“廖大夫,都是一个村儿的,我家里的情况你也不是看不到。 一家子六口人,老的老,小的小,个个都张着嘴巴等着要吃要喝 两个小的还要交学费书费杂费,全都指着从地里刨出来的那点收息,家里现在哪里拿得出钱” 廖大夫对村里各家各户的情况确实是门儿清。 别的不说,安家年前才杀的那头大肥猪,自家没舍得吃肉,只留了些零碎,剩下的就全卖钱了。 那头大肥猪,可是安囡囡每天背着个大背篓去打猪草回来喂大的呢,结果要救命安家却不肯拿出一分钱 “安向红,你每天有钱去村头打牌,就没钱给你家囡囡救命” 廖大夫口气不好,安向红连忙辩解:“廖大夫,我也就是看得多c玩得少,也就偶尔玩个一毛两毛的而 已。” 廖大夫摆了摆手:“你别给我解释这些,囡囡还躺在那里吊命呢 你们赶紧想办法把钱凑出来,跟我一起送她去镇医院抢救” 安向红闭着嘴不吭声了,张银桂拍着大腿叫苦: “难不成为了治她一个,让一家子都得吃糠咽菜廖大夫,你也别管她了,是死是活,都是那扫把星的命” “囡囡是你们的女儿,你们当父母的,怎么能这么狠心,一点都不管她呢” 跟在廖大夫身后的李心兰又气又急,“你们把她打成这样,还眼睁睁看她去死” 李心兰不开口就算了,一开口,张银桂早冷笑着等在那儿了: “我们狠心刚才是谁就在这个院子里口口声声说什么你们不管我来管的 怎么,一说到要花钱,就撒手不管了,又想推回来李心兰,我早就看透你这副面甜心苦的假样子了” 李心兰也气笑了:“我撒手不管推回来我面甜心苦好,刚才在这院子,你也是口口声声说不要囡囡了。 你们不要,现在就立个字据,把她户口拿出来,我现在就上到我户口上去 你们不要她,我要她,我认她当女儿,你们不救她,我来救卖房卖地去筹钱我都认” 话赶话说到这份儿上了,张银桂转身就去屋里头把户口本翻了出来,直接撕下安囡囡的那一页扔给了李心兰:“户口给你了,你拿去认啊去认啊” 小说八零大佬:她只想暴富扫把星的命试读结束。 重生安幼楠! 从户口本撕下来一页,再把这一页户口上到另外一个户口本上去,这种操作镇派出所以前是没有过的。 但是有两方的收养协议,有廖大夫特意请村里开的情况说明,还有安囡囡这个活生生的证据 人瘦得一把骨头,脖子上带着一道道红印子,有几处已经破了皮,新结了一道道血痂。 一伸手,瘦骨伶仃的手腕上也是几道血红的印子,一直延到袖子里去。 所长和办户籍的女民警都觉得造孽,一个填户口本儿,一个盖章,李心兰户口本上很快就更新了一页: 安幼楠,与户主关系,养女。 重新换个名字,她安幼楠要在这个年代重新发家,带着婶子过上好生活。上辈子母亲走的早,重生一回又摊上那么个心肠毒辣的生母,这辈子说什么也要让养母过上富足宽裕享荣华的日子。 安幼楠坚决不肯进镇医院,她自个儿就是学药学的,医药不分家,对自己身体还是清楚的。 除了外伤和发烧,最严重的问题就是身体长期营养不良。 外伤已经用药处理了,发烧在打针吊水以后也退了,营养不良这毛病得慢慢养,没必要去医院花钱。 李心兰拗不过安幼楠,只能和她又搭了廖大夫的牛车回来。 回来时天已经快黑了,怕安幼楠冻着,李心兰拿铺在牛车上的一床被子把安幼楠裹得严严实实地让她躺着,自己还坐在一头帮她挡着风。 有瞧见的村民好奇地围了过来:“不是说要送到镇医院去抢救吗,怎么又拖回来了” 做戏要做全套,免得给李家母女俩带麻烦,廖大夫长叹了一声接了话:“镇医院让拖回家里来慢慢养着。” 一般人说“有什么好吃的多吃点”,跟医生一字不差地说这句话,那意思能一样吗 再加上廖大夫那一声长叹,很快大桥村就传开了: 安囡囡怕是不行了,镇医院都不肯收了,让给拖回来李心兰这回又是弄了个鸡飞蛋打了,白捡这晦气上身,还要给人出一大笔丧葬钱 村里怎么传的,安家的人听到这事后是怎么幸灾乐祸的,牛车上的三个人根本就不管。 廖大夫怕安幼楠受凉,直接把自家那架牛车赶到了李心兰的家门口。 李家住在有些偏僻的村尾,周围没有几户人家。 被李心兰从牛车上扶下来,趁着周围没人,安幼楠深深给廖大夫鞠了一躬: “廖大夫,今天的事,真是太谢谢您了” 廖大夫连连摆手:“谢什么谢,你这丫头,身体还虚着呢,赶紧先回屋里去。 你们以后把日子越过越好,我这心里就畅快了。天快黑了,我也要回去了,你记着按时上药吃药。” 牛车掉头走了,李心兰也赶紧扶了安幼楠进屋里头躺下。 今天大半天在外面忙乎,院子里养的几只鸡都没来得及喂,虽然没有钻篱笆出去,一见到人回来,也咯咯咯地围上来叫个不停。 安幼楠一挨到床沿就赶紧催李心兰出去:“婶,我没事了,你快去喂。” “行,你别操心那么多,先躺下休息休息。”李心兰帮安幼楠脱了外衣,扶着她躺下,又给她盖好被子仔细掖好了被角,这才转身出去。 床单被子都是粗布,床单下面垫的是稻草,睡上去沙沙地响,但是是去年的新稻草,而且出太阳的时候都晒过了,侧着脸可以闻到稻草特有的清香。 安幼楠深吸了一口气。 如果不是现在身上有伤,她简直想来个喜大普奔 虽说她从白富美一下子倒退成了穷得真正一分钱都拿不出来的柴火妞儿,但是脱离泥沼了,能不让人狠开心一回吗 不管怎么样,重生第一天,她还是给自己争取了一个好的开始不是 今年是1987年啊 1987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跟安幼楠现在不挨边,她这会儿要想的是,今后她该怎么办 继续当村姑,劈柴打猪草是不可能的,对b一ssan来说太浪费生命了。 这年头压在农民身上的三提两统让农村的负担很重,大家都削尖了脑袋想挤进城里,争到一个农转非的城镇户口。 安幼楠没觉得现在自己是农村户口有什么不好,但关键是,呆在农村光靠在地里刨食吃是致不了富的,只能混个肚皮糊口而已。 安幼楠脑子正想得有些迷迷糊糊的,李心兰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轻轻唤了一声:“小楠” 安幼楠睁开眼:“婶” 见她没 睡着,李心兰放心拉亮了灯:“婶做好饭了,我扶你起来,吃了饭再睡。” 原来的破棉衣不要了,李心兰找了一件自己的棉袄递给安幼楠,扶着她坐起来,转身就端了两只碗进来。 一碗是熬得浓稠c浮着一层米油的大米粥,一碗是黄嫩嫩的蒸蛋羹,上面还滴了几滴香油。 水蒸汽氤氲着往上冒,香味很快就飘满了整间屋子。 安幼楠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我估摸着你才发烧,吃些清淡克化的东西好些,就给你煮了点粥,再蒸了个蛋。小楠,来,快点趁热吃。” 安家人多,分到的田比李心兰一个人分到的田要多,平常煮饭煮粥,也没有煮净白米的,不是混着红薯煮,就是混着包谷煮。 至于鸡蛋,就是各家各户的油盐钱,在安家,平常都是安良材才能得到的待遇。 李心兰却把这两样难得的吃食,一古脑儿都做给了安幼楠 这身体快两天没吃饭了,肚子不受控制地“咕咕”叫了起来,安幼楠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努力不去看那碗水嫩嫩的蒸蛋羹: “婶,我吃不了这么多,你能不能取只碗,我把粥和蛋给分一分。” “不用分,你这身子就是要好好补一补,只管先吃,吃不完了再说。” 不管真的吃不了还是假的吃不了,等她吃过,那都是她吃剩下的了;安幼楠怎么能这么做坚持要李心兰一起跟她吃。 现在天气还冷得紧,蛋一凉就会有腥气了,李心兰碍不过,只得把她自己的碗端了进来。 满满当当也有一大碗,却是只见红薯不见米的红薯稀饭。 天色太晚了,李心兰也没做什么菜,碗里还搁了一小根咸萝卜疙瘩,就算是下饭的菜了。 安幼楠鼻子有些发堵,拿起碗就给李心兰拨了一大半的蛋羹:“婶,你今天也累了一天了,我们一起吃,一起补” 李心兰慢了半拍才“嗳”了一声,端起了自己的碗慢慢吃了起来,眉心的那道竖纹都舒展开来: 一时半会儿的安幼楠不习惯没改口又怎么了,安幼楠现在是她闺女儿了,闺女儿关心着她呢 小说八零大佬:她只想暴富重生安幼楠试读结束。 生意上门 家里多了一个人,李心兰要为养女的今后考虑,吃完了饭一边捡碗一边征求安幼楠的意见: “小楠,婶寻思着,你平常就喜欢看书,等寒假过完了,婶还是送你去读书吧” 李心兰一个寡妇,日子过得比别人要艰难些。要养一个孩子读书,那可是一笔大开销。 安幼楠是想让李心兰过好日子的,不想让她因为要供自己读书,又去勒紧裤腰带 想都没想,安幼楠就摇了摇头:“婶,读书的事等以后再说,我想先去卖茶叶蛋。” “卖茶叶蛋你想去做生意” “家里没钱,我读书也不可能安心的。 婶,我以前在叔留下的一本书上看过一个做茶叶蛋的方子,说是能做得特别好吃,我想试一试 如果卖得好,我们就有钱过好日子了,到时候我再去读书也不迟。” 茶叶蛋是上辈子妈妈教她做的,味道绝对出色,刚才吃蛋羹的时候,安幼楠把这一茬给记在了心上。 煮茶叶蛋又不是什么复杂的事,而且按现在的物价来算,一只鸡蛋8分钱,做成茶叶蛋可以卖一毛五。 除去茶叶c酱油c香料等各种成本,摊到每只鸡蛋上,一只大概能挣5分5 别小看分分钱,一天要能卖出去一百个茶叶蛋,一个月收入就有160多块钱,一年收入就是1900多块。 1987年一个普通干部的月工资就是100块左右,新分配的大学生才七十几块。 卖茶叶蛋能轻易超越一个普通干部月工资的50,绝对吊打新分配大学毕业生的月工资 要不当时怎么流行那句“搞导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呢 这哪是蛋蛋蛋,这分明是钱钱钱啊 安幼楠算的那一堆分分毛毛钱,把李心兰听晕了头,但是最后说的一个月除去本钱能挣到160多块钱,一下子就把她清醒了。 寒门难出贵子,首先学费书费就是一道门坎。 安幼楠人聪明,爱看书,就是原来性格有些闷,遇上这一遭意外,性子倒是转得开朗不少了。 李心兰挺喜欢安幼楠现在这股大方劲儿的,不想她进了学校后,因为是农村人和家里穷而被同学们排挤。 如果有钱了,农村人又怎么了安幼楠在学校起码也有底气,不会生出什么自卑。 钱,就是人的胆啊 李心兰文化并不高,却是个说干就干的踏实性子。 第二天一起床,就按着安幼楠开的单子跑到镇上买回来茶叶和各种香料。 试做时用的是自家的鸡今天才下的四个蛋,安幼楠一边做,一边给李心兰说着里面的小诀窍,煮好后在卤水里浸了几个小时才捞出来。 鲜蛋充分吸收了料水,香味扑鼻,一剥开壳,蛋白上全是琥珀色的斑路,看着就诱人。 轻轻咬一口,鲜香入味,茶香混合着几种香料的味道,与鸡蛋本身的香味衬得相得宜彰。 安幼楠递过来的那只茶叶蛋,李心兰不知不觉两口就下了肚,末了还意犹未尽地咂了咂嘴: “小楠,你做的这茶叶蛋味道真好,肯定好卖” 再好卖,镇上是不可能有那么大的消费能力,还是得去县城里卖。 母女俩一商量好,李心兰跟关系好的人家先收了一百多个鸡蛋,和安幼楠忙了小半夜把鸡蛋全煮好了,拿家里两只挑水的铁桶装了浸着卤水。 第二天凌晨四点多钟起床,把鸡蛋连带着卤水一起加热煮开,桶口用两块干净的厚棉布盖好箍紧,铁桶外面也缠了草绳子保温。 等坐上6点钟那趟发往县城的头班车的时候,摸摸桶壁都还烫手。 车厢就这么点空间,李心兰脚边放的那两只铁桶虽然盖了厚棉布,还是传出一阵阵引人垂涎的香气。 隔着过道坐在旁边座位上的中年男人为了赶早班车没吃早饭,忍不住用力吸了吸鼻子:“大妹子,你们这是带的什么,味道好香啊。” 平常零卖点鸡蛋补贴家用都是小打小闹,今天正式做生意了,李心兰嘴巴张了张,一下子还有些开不了口。 安幼楠倒是落落大方地笑着招揽生意:“叔,这是我家做的茶叶蛋,打算带到县城去卖的,你要不要买两个尝尝” 什么茶叶蛋,还巴巴儿地要坐车带到县城去卖 中年男人有些好奇:“多少钱一个啊” “1毛6一个,3毛钱两个。” 中年男人从口袋里掏了3毛钱出来:“那我先买两个尝尝。” 还没去县城,生意就开张了,安幼楠连忙示意李心兰收钱,弯下腰把箍在铁桶上的厚棉布揭开。 浓郁的茶叶蛋的鲜香立即飘了出来。 等不及李心兰去拿小塑料袋,安幼楠刚用漏勺捞了两只茶叶蛋出来,中年男人就直接取了过去,剥开蛋壳吃了起来。 茶叶蛋热乎乎的,茶色带着卤料完美地浸透了整颗鸡蛋,煮蛋时的一些小技巧又让鸡蛋吃起来并不老,一口咬下去,咸c鲜c香c嫩齐齐聚在舌尖,让味蕾瞬间完全打开。 中年男人三两口吃下鸡蛋,很有些意犹未尽:“大妹子,你们这茶叶蛋的味道还真是绝了,我要是买多了能便宜点不” 坐在后排的一位大婶一边猛咽口水,一边酸溜溜地说风凉话:“就是,1毛6一个,这么贵 鸡蛋才8分钱一个呢,一个茶叶蛋这都抵两个鸡蛋了,吃了那蛋是能成仙还是咋的” 安幼楠没理会那大婶说的酸话,只认真跟中年男人解释: “叔,这茶叶蛋我们都是用足了料的,鸡蛋都是新鲜的,就差没直接从鸡下面抠出来了。 而且我家里是独家秘方做的卤水,里面加了不少滋补养身的药材,你去别家吃不到这么香还有营养的茶叶蛋的,不然我们也不会专门要运到县城去卖。 我们小本生意本来也挣不到多少钱,如果你一次买上三十个,我们就给你加送两个茶叶蛋” 中年男人还没说什么,后排大婶先哈哈大笑起来:“这茶叶蛋平常也就两个三个买着吃的,哪有一次性买上三十个的 谁拿它一天三顿地当饭吃啊,不想便宜就直说呗,整这些虚头巴脑的,难怪都说做生意的人都奸得很” 小说八零大佬:她只想暴富生意上门试读结束。 有人抢劫! 这大婶就是那种明明不关她的事,还专门说话让别人心里不痛快的人。 见她一回两回地插话,李心兰心里有些气不过,故意堵了一句: “都说嫌货才是买货人,大姐你说了这么多,是打算买几个” 还买几个她一个都不会买后排大婶立即把脸撇到了一边,嘀咕了一句: “那么贵,我又不是钱多了烧得慌什么了不起的仙蛋,想吃了我自己不会在家里做” 之前后排大婶说“一天三顿”那话的时候,中年男人虽然没出声,脸上看着也是认同的。 不理会大婶可以,这边属于潜在的目标消费者,安幼楠还是要努努力的: “叔,我家的秘制茶叶蛋刚才你也尝了,这味道绝对是自家做不出的。 平常吃自然是一只两只就够了,如果家里要请客,就完全可以买去摆酒席。 一只茶叶蛋竖着切成四瓣,两只茶叶蛋再配上一小碟油泼辣椒末当蘸料就可以摆碟,数字又吉利。 讲究点的还可以配上几片卤肉c卤香干什么的,就能整出一碟卤水拼盘” 口袋里的钱再不多,摆酒的时候谁还不想搏个面子 后排大婶脸色臭得要死,中年男人却忍不住一拍巴掌:“这办法好大妹子,你闺女儿这脑瓜子还真是灵 正好我家里下午就要办酒席,一会儿下车了麻烦你跟着我过去送三十个茶叶蛋过来行不行你那卤水也给我多送点。” 有钱赚怎么不行当然行 只是一下车,安幼楠就想把自己脑袋好好捶一捶。 她还想着去哪里卖茶叶蛋好,哪儿能比得过汽车站 像汽车站火车站这种人流量大c又要赶时间的地方,正是茶叶蛋这类熟食的黄金销售地段啊 县城的汽车站比小镇的客流量要大多了,早上这会儿正是各条线路的班车集中发车的时候。 乘客一波波地来,很多行色匆匆的乘客都是临时买上一个馒头包子什么的当早饭。 她家的茶叶蛋也能当早饭啊,这个挣钱的时机,安幼楠怎么舍得放过 可是答应了别人也不能食言,安幼楠果断决定兵分两路,她和李心兰一个人去送货,一个人留在汽车站卖蛋。 人生地不熟的,让安幼楠一个小姑娘去上门送货,李心兰不放心,分好了茶叶蛋,就让她在汽车站这里边卖边等着: “小楠,我跟着这位大哥去送货,你别走远了,就在汽车站这儿等着我回来。” 安幼楠应了一声,在汽车站门口选了个地方,把盖在桶上的厚棉布掀开一角,让热气带着茶叶蛋的香气一起散了出来: “卖茶叶蛋喽,独家秘制的茶叶蛋啦,1毛6一个,3毛钱两个,好吃又营养啦” 茶叶蛋的鲜香本来就吸引人,安幼楠这一叫卖,更招徕了不少乘客。 “赶紧给我捡两个,快点,我还要赶车。” “我也要两个” “这茶叶蛋闻着真香啊,还是热乎的呢,给我捡四个。” 一拨买完,又来一拨,不到8点钟,安幼楠守着的那一桶茶叶蛋就卖了个精光。 揣进棉袄内袋里的毛票有厚厚一叠,大数上算算,差不多有十几块钱。 按了按棉袄内袋里的那一叠钱,安幼楠觉得心里特踏实: 等李心兰回来,她们就在县城里转一转,就近先租个房子下来卖茶叶蛋,明天完全可以扩大规模再过来卖 茶叶蛋卖完了,剩下的卤水没什么用,提着还费事费力。 安幼楠正打算把桶里的卤水倒掉,把铁桶洗刷干净,一个流鼻涕的小男孩蹬蹬跑了过来:“姐姐” 安幼楠晃了晃铁桶:“茶叶蛋卖完了,小朋友,你想吃的话明天再来买吧。” “我不买蛋,你桶里的卤水一毛钱卖给我家行不行” 小男孩把鼻涕唆了唆,伸手一指旁边的一条小巷子,“我家就住在巷子口那儿,不远的” 估计也是住在附近人家的孩子,也真是心大,让孩子一个人跑出来,还是汽车站这种地方,真不怕被人给拐了。 安幼楠看了眼那个不注意看就会被人行道的绿化树给挡住视线的小巷口,见地方并不远,提着铁桶就跟着小男孩走: “那行,走吧。” 一分钱憋死英雄汉呐 本来想倒掉的卤水能换回一毛钱,以前签惯了千万金额合同的b一ssan心里居然还很有点小高兴。 只是一走进巷子,安 幼楠心里的高兴就刷地飞了。 她大意了 还担心什么鼻涕小子会被拐,她自己倒是被这小子给套路了 鼻涕小子飞跑着没了影,三个早就守在巷子里的小混混撸着袖子围了上来: “识想的赶紧把钱交出来,不然可别怪我们下手重” 这三个人早把安幼楠在汽车站门口的生意看在眼里了,就早上那个把小时的工夫,这个乡下柴火妞起码挣了有十几块钱了 怜香惜玉快别让人笑掉大牙了,十几块钱可比这个又瘦又黑的乡下柴火妞更吸引人。 安幼楠捂着衣服口袋往后退了一步。 要钱还是要命 以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时候那肯定是要命,现在兜里穷得叮当响 估算了下自己冲出巷子的可能性,安幼楠瞬间就做了决定:要钱不要命,拼一把,跑 跑得过,她就能保住这十来块钱,跑不过,大不了她挨一顿毒打,小命应该还是不至于丢掉的吧 “我c我给你们钱,别c别打我” 安幼楠装着害怕得发抖,一扬手就把铁桶朝离她最近的一个小混混砸去,转身就往巷子外面跑,边跑还边大喊,“救命啊,有人抢劫” 要是b一ssan真身在这儿,这一搏未必就不能全身逃脱。 可是安幼楠忘记了安囡囡这个长期营养不良,还刚被家暴过浑身带伤的身体,并不是她以为的那么灵活和敏捷。 几乎是刚转身跑了没两步,头发就被人从后面一把薅住了,直接给捂住了嘴:“臭丫头,还敢耍老子,老子揍不死你” 被安幼楠那一声喊给吓住了,对方连着她的口鼻都一起捂得死紧。 安幼楠麻杆儿似的胳膊扑腾了两下,就因为强烈的窒息感无力地软了劲。 要糟刚重生过来没几天,这条命就得丢这儿了 要是李婶子回来后发现了,怕是要伤心死了 小说八零大佬:她只想暴富有人抢劫试读结束。 行走的荷尔蒙 浑浑噩噩中,安幼楠唯一想到的是自己太对不起李婶子了。 李心兰把她从安家那泥潭里救出来,又尽心尽力照顾她,她别扭个什么劲儿,都没来得及叫一声妈 “啪”的一声,好像什么东西砸了过来。 背后那人“哎哟”一声,捂着她口鼻的手突然一松。 安幼楠大口吸着气,晕头晕脑中还不忘记拼了命地往前跑,却被前面站着的人一手给抓住了: “别乱跑” 不跑不跑命都要丢这儿了 刚才差点被捂死的感觉太难受了,安幼楠一低头就狠狠咬在了那人手上。 不松手,她宁可咬下对方一块肉来 那人“咝”了一声,几乎是从牙缝儿里迸出一句话:“松口,我跟他们不是一伙儿的” 呵呵,一时大意被骗了一回,还要被骗第二回 安幼楠咬定青山不放松。 对面的三个小混混已经冲过来了,那人没办法,手肘一弯将安幼楠搂进了怀里。 一个侧踹先踢翻了最前面的那个,另一只手箍着安幼楠的腰一提一甩,把她的两条腿当扫眉棍一样虎虎生风地横扫了出去。 安幼楠脚上那双老棉鞋的鞋面子正好扫中另外两个小混混的脸,扫得小混混哀叫着倒下去 只是力的作用是相互的,隔着鞋面,安幼楠的脚骨头也被撞得生疼,牙口倒是立即松开了。 那人把她往地上一放,上前利落地抽下三个小混混的腰带,把人都捆到一起,这才转脸看向杵在那儿的安幼楠。 看清了对方那一身军绿,安幼楠心里一安,立即明白自己刚才咬错了人。 刚要开口道歉,那人用力甩了甩手,一脸嫌弃地“嘿”了一声: “黄毛小丫头,一口牙齿倒是利得很眼睛怎么那么不好使,耳朵也听不懂人话” 遇上个嘴欠的救命恩人怎么办 对方个子挺高,脊背挺直,平头,浓眉,五官很立体,眼形略有些狭长,眸色黑而深邃。 整个人站在那里,一身绿军装,正气中莫名又还有种邪魅狂狷拽霸的气场。 当然如果只允许b一ssan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她会毫不犹豫地说:an 很an 脸本来就长得帅,还有一双大长腿,身材还是完美的倒三角,简直就是行走的荷尔蒙 在这个看脸的世界,即使安幼楠并不是花痴少女,即使这帅哥有些嘴毒,安幼楠依旧是选择 “同志,谢谢你” 道完谢想过去给那三个小混混补上几脚,才迈开腿,脚上传来的疼痛就让她脚腕子一软,踉跄着跪坐了下去。 “得,我知道我救了你一命,你也不用搞得这么隆重,还给我下跪吧” 凌少乾一边挤着手上渗出的血珠,一边好笑地移开了几步。 谁跪你了安幼楠脚上痛得眼泪花花的:“拜托,先扶我一把” 人形兵器不是那么好当的。 何况她还是没经过训练的那种,刚才仓促间连绷紧肌肉保护自己都来不及。 小混混都被扫倒了,她这双脚这会儿痛感上来了,简直跟不是自己的一样。 凌少乾脸上的笑容一敛,冷冷打量了安幼楠一眼,目光说不出的邪气: “怎么着,就你这身上没有二两肉的模样,也想着给我搞一出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有以身相许” “嗤”地冷笑了一声,凌少乾一脚将滚落到旁边的那只铁桶踢飞,拖着捆成一捆的三个小混混扬长走了。 特么的这狗子也太飘了安幼楠瞪着眼看着对方飞快离开,气得想捶地:“孔雀男你别让老娘再看到你” 再看到你,老娘不仅要收回那句“谢谢”,还要送你一句“” 缓过了一阵劲儿,安幼楠忍着疼踉跄着爬了起来,把铁桶捡了回来。 铁桶被那一脚踢凹了好大一块。 安幼楠一阵心疼,找铁匠把桶子给敲复原,那也得花钱呢。 “小楠小楠” 巷子外隐约传来李心兰惶急的呼喊。 安幼楠连忙把自己匆匆拾掇了一下,提着铁桶急步走了出来。 李心兰急得浑身冒汗,后悔自己就不该一时贪便宜,看到百货站有打折就挤进去买东西。 耽搁了这么一阵工夫,等回来就没看到安幼楠了。 李心兰找遍了汽车站,又是悔,又是怕。 小楠说了会 在这里等的,现在却不见人影。 万一小楠被人哄走了怎么办 那些人贩子都是丧尽天良的,把人打晕了往麻袋里一装,还不知道去哪里找 小楠才从安家那狼窝里出来,好日子都没过上两天,老天你为什么就这么不长眼啊 李心兰越想越绝望,终于忍不住捂着脸蹲在马路牙子边上大哭起来:“小楠” “妈妈” 李心兰觉得自己出现了幻听。 这声音听着像是安幼楠的,可是叫的却是 “妈我在这儿呢” 没错儿,这声音是冲着她来的 李心兰狠狠抹了一把脸,睁大了眼睛站了起来,脸上瞬间涌上狂喜:“小楠小楠你跑哪儿去了,婶还以为” “妈,有人买卤水,我就是给人送卤水去了。” 李心兰自己说的是“婶”,安幼楠叫的却是“妈”。 安幼楠才被收养了两天,李心兰也没打算强迫她改口。 什么事顺其自然就好了,有心的话,叫婶叫妈又有多大区别 难道小楠叫她一声“婶”,她还不疼小楠了吗 再说了,人心都肉长的,将心换心,小楠迟早会把她当妈来看。 李心兰之前早想过这一遭儿了,没想到这一天竟然来得这么突然,这么快 快得她眼睛又被泪水给模糊了。 安幼楠心里也是后怕。 当时脑子一根筋没转过来,真的是要钱不要命了。 幸好没出事,不然她妈得多伤心 安幼楠急忙把手帕掏了出来:“妈,别哭,我好好的呢茶叶蛋全卖完了,连卤水都卖了,这生意我们做得” 遇险的事,安幼楠打定了主意不说出来,过去就过去了,再让李心兰担心也没必要不是 李心兰接过手帕用力按了按眼睛,一把将安幼楠搂进了怀里:“妈没哭,妈就是就是高兴心里高兴” 小说八零大佬:她只想暴富行走的荷尔蒙试读结束。 还想要回去? 看到李心兰因为找不到自己,蹲在马路牙子上绝望地捂脸大哭的时候,安幼楠心里一酸,那声一直喊不出来的“妈”,很自然地就喊了出来。 第一声喊出来了,后面也就喊得很自然了。 轻轻拍着李心兰的后背安抚,安幼楠拉着她的手隔着自己的棉袄按了按: “妈,一起卖了有十几块钱呢我们在县城租个房子做生意吧。” “好,好。” 这时候安幼楠说什么都是好的。 李心兰胡乱揩干了泪,也把自己小心装在衣服内袋里的一小盒东西拿了出来,塞到了安幼楠的手里: “给,妈回来的时候在百货站正好看到打折,就给你买了一盒。 以后早晚你都抹上,小姑娘家家的,皮肤很快就能养好了。” 手里是一小盒雪花膏,上海牌,玫瑰香的,是这年头很多人喜欢的香味。 安幼楠从来没用过这种廉价的护肤品,也不喜欢化工原料做出来的这种浓香。 这会儿却把这盒雪花膏紧紧抓在手里,欢欢喜喜地挽住了李心兰的手臂:“妈,我们一起抹,把你的皮肤也好好养一养” “妈都这把年纪了,还养什么” “妈,你还不到40岁,一点都不大,我们把皮肤养好了,一起出去逛街,让别人都以为我们是姐妹” 娘儿俩说着话一路打听,花了大半天的工夫,总算在县城找到了出租的房间。 交了五块钱押金,说定了明天就搬过来,娘儿俩赶上最后一趟末班车回了镇上,等再走回村时,天色已经完全黑透了。 安幼楠眼尖,远远就看到有好几只手电筒亮着往村尾那边去了:“妈,你看那边,他们好像是往我们家的方向” 村尾比较偏,这大冷天的夜里,那些人不在自己家烤火,跑到这边来做什么 李心兰和安幼楠连忙抄近路小跑着赶过去。 一堆人果然是朝李心兰家里走。 安老太一手扶着安良材,一手打着手电筒照亮,脚步急匆匆的,嘴巴也一刻不停: “老娘就是出去走了几天亲戚,家里就被你们闹出这么多事 那个扫把星生是我们安家的人,死就是我们安家的鬼,谁让你们把她送人的” 张银桂跟在后面缩着脖子:“妈,我们这不是不知道还有这么回事儿嘛” “你给我闭嘴”安老太中气十足地喝骂了一声,“早跟你说过了,打个几下十几下的给扫把星一个教训就行了,谁让你下那么重的手往死里打的 每次都不听,每次都不听,这下好了,打死了她,家里一摊子事谁来做” 张银桂不敢开口了,悄悄拿手指头捅了捅安向红的腰。 一直闷头走路的安向红有些不情不愿地开了口:“妈,你也别骂了,良材娘这不是都做着嘛” “她做呸”安老太一口浓痰吐了出来,“你看看她做得什么事 做完饭菜就撑手撑脚当老爷了,鸡都不晓得喂,饿得都飞到外面去了,一院子的鸡屎也不知道扫,一堆脏衣服搁那儿也不知道洗 等开春了再捉猪崽回来,还指望着她每天去打猪草回来喂猪别把猪饿死我就阿弥陀佛了” 这下连安向红都闭紧了嘴不说话了。 以前这些家务都是安囡囡做的,把人扔出去以后,现在全堆到张银桂身上了。 张银桂一时半会儿地根本不习惯,做了东忘记西的,搞得一家子生活都差点乱了套。 本来听村里说,李心兰又把安囡囡从镇医院拖回来等死了,张银桂还幸灾乐祸,想着自家总算是省了一笔丧葬费。 没想到安老太一回来听说了这事,马上就说了一个消息,张银桂现在是肠子都悔青了,一家子急急忙忙赶到李心兰家里来。 李家不像安家修了土墙围院子,只是扎了一道竹篱笆圈了个院子出来,站在外面,一眼就可以看清院子里的情形。 堂屋和厢房都黑漆漆的没亮灯,被手电筒的光晃过,几扇房门像是几个冷冰冰的黑窟窿,根本没个人气。 张银桂心里顿时有些发虚:“怎么灯也不亮今天一天好像也没看到李寡妇在村里走动,应该没出门的小云,你去叫叫门” 安小云不想上前叫门。 她也有些害怕好不好 想到安幼楠坐在院子里直瞪瞪盯着自己的那双黑眼睛,安小云心里就瘆得慌。 见安小云不动,张银桂推了她一把:“你这闺女,快去呀” 明明安良材走在最前头的安小云一个趔趄,急忙扶住了篱笆门,小声叫了两句:“李婶,李婶,你在家吗” 安小云喊了两声没人应,安老太有些不耐烦:“声音那么小,叫给蚊子听啊。” 张银桂被婆婆瞪着,只好自己也走上前,提着嗓子喊起来:“李寡妇,李寡妇” 李家后院里,摸黑钻过篱笆的安幼楠一头撞上了什么,还来不及示警,就被人一把掐住了脖子,拖到了一边。 感觉到里面的动静不对,李心兰急忙唤了一声:“小楠” 掐在安幼楠脖子上的手立即松开了,一个低磁的男声响起:“婶” 李心兰又惊又喜:“阿乾是你吗,阿乾” 凌少乾长腿一迈,根本不管弯着腰抚着脖子咳得难受的安幼楠,上前一把打开了后院的篱笆门:“婶,是我” 顾不得再隐藏什么行踪了,李心兰急忙摁亮了手电筒,偏了偏光,照亮了眼前。 凌少乾高大的身形立即出现在光亮里:“婶,我回来了” “走的时候就已经比我高半个头了,现在长得更高了,更壮实了。”李心兰眼窝又酸又热,举起手想像以前那样摸摸凌少乾的头。 凌少乾立即弯下了腰,让李心兰不用踮脚。 粗糙的手掌摸过他头上刚劲的短发,掌心的温暖隔着那截头发都透了过来,还是像以前一样,亲切,熟悉。 凌少乾声音闷闷地有些发瓮:“婶对不起” “你这孩子,对不起什么呀”李心兰轻轻拍了拍凌少乾的脸,“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就比什么都好” “李寡妇,我知道你在屋里,我都看到光了,别给我躲着装死,赶紧给我出来” 凌少乾直起腰,目光利箭一样看向前院的方向,抬脚就要往那边走。 他太久没回来了,这些人现在都欺负到他婶的门前来了 小说八零大佬:她只想暴富还想要回去试读结束。 再骂一句试试 李心兰急忙拉住了他:“阿乾,你先别过去,在后面等着,婶过去看看他们想干什么。” 屋后有光亮,人却半天缩着不出来,站在前院的张银桂一阵好气,伸手就去掀李家前院的那道篱笆门。 篱笆门本来就不结实,被她这用力一掀,连着旁边的一片篱笆一起,全都倒了下来。 从屋后面转出来的李心兰恼怒地喝了一声:“张银桂,你跑我家来打砸抢是不是” “哟有点文化还真了不起,一冒头就知道给我头上扣大帽子”张银桂示威地重重踩了几脚倒在地上的篱笆门,“我还以为你一晚上都会当缩头乌龟呢” “大晚上的你发什么疯我可没工夫陪你这个疯婆在这里骂架” 李心兰摞下话就不再理会张银桂,抬眼看向站在后面的安向红,“安向红,刚才你都看到了,你婆娘弄坏了我家东西,该怎么赔” “老娘还没死呢”被忽视加蔑视的张银桂勃然大怒,“李寡妇你当着老娘的面就跟我男人抛眉弄眼地搭话是什么意思 想男人了自己去村头松裤腰带,老娘帮你喊一声免费公厕开坑了,多的是人” “啪” “啊” 原本还站在篱笆外的安小云吓得退后了两步,稳了稳神才赶紧蹲下身去扶被一巴掌给扇飞到她脚边的张银桂:“妈,你怎么样” 怎么样 任谁被一巴掌扇在脸上,还扇得都倒飞了出去,都不会觉得好过 张银桂半边脸马上就高高肿起,张嘴想说话,先吐了一口血水带着半颗牙齿出来。 “恩安香向逢红泥你是死的啊,老狼娘都被银人打了,泥你还不崩帮我打回来” 要搁平常,不用张银桂喊,安向红肯定就上了,今天却跟脚底下踩着了胶水似的,半天都不动。 将李心兰护在后面的凌少乾两掌一合,转了转手腕子,骨骼发出一阵清脆的咔嚓声: “一张嘴就是喷粪,再敢骂一句,信不信我就把那一口牙全打掉” 信怎么不信 就凌少乾刚才那力道,别说把张银桂打飞了,就是安向红自己上,仨个自己都搁不住他一拳头 这小子以前就不好惹,这么些年不见了,一回来还更狠了 安向红一认出人就立即赔了笑:“哟,少乾什么时候回来了家里婆娘不会说话,少乾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一直站在一边的安老太嫌弃地撇了撇嘴嘀咕了一声:“正事不说尽胡扯些鬼话编排人,别人不揍你揍谁” 张银桂这才反应过来了,李心兰原来收养的那个养子回来看她了怎么今天就刚好撞上了呢 想到这狼崽子以前护着李心兰的那股牛劲儿,张银桂没敢再吱声儿,扶着安小云的手从地上爬起来,灰溜溜地站到了后面去了。 这个没用的东西,什么都抓不到点子上,正事都没说呢,就眼皮子浅得扯七歪八的,现在好了,被人打得话都说不好了 安老太耷拉着脸瞪了张银桂一眼,换了一脸笑容转向李心兰: “兰子,良材他娘不会说话,回去我让向红好好教训教训她,刚才的事你别往心上去。” 凌少乾已经帮她出了那口气了,李心兰才不会往心上去呢,倒是张银桂,出力冲在前面还不讨好,被安老太这一句话又给怄着了。 “安婶,你们这大晚上的,一大家子都过来了是有什么事” 张银桂说不了话了,只有安老太亲自上。 “兰子啊,是这样,这两天我也不在家,不知道家里头还闹出了这么些事。 虎毒还不食子呢,良材娘也是被囡囡给气狠了,这才下手没了点轻重,也是跟你赌着那一口气,才把囡囡扔给了你。 囡囡是我安家的人,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呢回来我就狠狠骂了良材娘一顿。 怎么都是她十月怀胎生出来的骨血,哪有这么往外扔的 被我说了一顿,良材娘也后悔了,这不,我们一家子过来把囡囡接回去” “安婶,当时我跟着廖大夫过去的时候,不光张银桂,你儿子安向红也在呢。 他们可是异口同声地不想出钱把小楠送到镇医院去抢救的,我是气不过,这才把人接了过来” “我知道我知道,这人心都是肉长的,当爹娘的能不心疼自个儿闺女吗这还不都是没钱给害的 回来后我把他们两口子全都骂了一顿,再穷,我老婆子每天只吃半碗饭都行,怎么能抠到儿女身上呢 你放心,你把囡囡带回来这 几天花了多少钱,我们一定补给你,囡囡毕竟姓安,是安家的人,怎么能让你一个外人来忙她的事” 李心兰不知道安老太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昨天她去关系好的几户人家收鸡蛋的时候,廖大夫还偷偷跟她说,现在村里都在传安幼楠活不过几天的事,取笑她又要竹篮打水了,其中安家笑得最得意。 今天她和安幼楠去卖茶叶蛋也是赶早贪晚的,并没有撞上村里的人,安家不可能知道安幼楠的近况。 镇医院都不收了给拉回来,谁还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安家这是吃错了什么药,今天一家子过来接安幼楠回去 而且连一分钱都要掰成两半花的安老太,居然还一口答应了花费多少,安家都补给她 李心兰这一迟疑,看在安家人眼里,大有别的含义。 安小云放开了她妈,走到前面来扶着安老太,声音有些哽咽:“李婶,是不是囡囡她c她已经” “囡囡已经走了”安老太抹了抹眼角,一脸的伤心,“这也是这丫头的命,有你这么好的婶子照顾她,她走也走得安心了。 向红,囡囡毕竟是我们安家人,人走了,身后的事还得办,你要把这些事都扔在兰子一个妇道人家这儿,我第一个就饶不了你” 安向红立即接了话:“娘,你放心,我现在就把囡囡接回去,把她的身后事给操办得漂漂亮亮的” 李心兰这就完全看不懂了。 安老太真这么有善心,但凡以前多呵斥儿子媳妇几句,安幼楠也不会被打骂了这么多年。 之前安家一家子对安幼楠没有半点关心,现在以为她死了,居然要大办丧事 不肯抢救活人,却愿意把钱花在死人身上 结阴亲 李心兰也不是傻的。 别说安幼楠现在还好好的,就是真的没捱过走了,她也不会把安幼楠还回去 李心兰不说话,安向红就别想进门。 凌少乾两只手抱胸往那儿一站,安向红就大为顾忌了:“少乾啊,这人死为大,入土为安” 要只有李心兰一个人拦在门口,安向红哪里会管那么多,硬闯进去抢了人出来就是。 “她家就是这儿” 手电的光亮乱晃,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突然传来。 走在前面的人正好听到安向红说的“人死为大,入土为安”这句话,有些兴奋地转头叫了一声:“死了,安囡囡已经死了” 李心兰不由黑了脸:“呸呸呸谁说我家小楠死了。” 领头的郭顺就是大桥村的人,打着哈哈跟李心兰道了声歉,急着回头招呼身后的人: “杨老哥,就是她家,她家闺女儿前天才从镇上拉回来,说是镇医院不肯收了,刚才你也听到了,应该就是刚走的。” 杨少全急步走到了最前面:“李妹子,我叫杨少全,家里住平山坡。” 平山坡离大桥村还是有点距离的,李心兰也没跟那边村里的人打过交道。 今天晚上这一拨两拨的,全往她这里来,李心兰心都绷得紧紧的:“杨老哥,你们过来是有什么事” 感觉到了李心兰的紧张,凌少乾回头安慰了她一句:“婶,别怕,有我在。” 杨少全也不认识凌少乾,听他这话,估计是李心兰家里主事的子侄辈,连忙掏了一包烟出来:“小兄弟,来来,抽支烟。” “我不抽烟。”凌少乾拦住了杨少全想敬烟的手,“有话直说,你们过来有什么事” 杨少全急忙看向郭顺,这事儿,还是熟人来说好些。 郭顺没认出凌少乾,呵呵着直接跟李心兰说话: “李嫂子,是这么回事。那天村里不是都看着吗,你把囡囡那丫头从镇上医院运回来的时候,她已经不行了。 杨老哥他家里呢是跟你同病相怜,他家有个幺儿子,前些日子也是不幸病故” 郭顺话没说完,被就人一把往后拽开了。 安向红黑着脸,紧紧扯着郭顺的衣领:“郭二狗你这是什么意思 谁不知道囡囡是我家闺女,你把人给带到李寡妇这里做什么” 安向红冲上去,安老太也反应过来了,眼前这个叫杨少全的,就是前几天她走亲戚时听到那个消息的事主家。 儿子安向红扯住了郭顺,安老太就赶紧跑上前跟杨少全说话: “杨兄弟,死的那个安囡囡是我孙女儿,是我们安家的人,可不是李寡妇家的” 杨少全疑惑地看了看郭顺那边,这可跟郭顺对他的说法不一样啊郭二狗这是什么意思,在这种事上涮他一把 郭顺一边跟安向红撕扯,一边大叫:“什么你安家的,谁不知道你家不拿钱给囡囡治病,把她扔给李寡妇给李寡妇当女儿了 去镇上医院来回,包括这几天,都是人家李寡妇在前后跑动呢囡囡人都一直在李寡妇家里,跟你家没关系了 怎么着,瞧着人家要出大钱给幺儿子配个媳妇,你们又厚着脸皮想把囡囡认回来 人都还在李嫂子家呢,活着你们都不管,死了更不关你们的事” “怎么不关我们的事” 安老太气得鼻孔冒烟,张银桂这个战斗力现在哑火了,跟人撕逼只有她亲自上。 “她姓安又不姓李,生是我们安家的人,死是我们安家的鬼放李寡妇这里养几天而已,怎么就成了李家的人了” 郭顺手上跟安向红拉扯着,嘴巴也没闲着:“我呸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 你家把囡囡打得快死了,不想给人治伤不说,还不想出钱埋人,人家李嫂子看不过去把人要了过来,把囡囡户口都转了过去的” 凌少乾没看懂这几个人怎么就互撕起来了,李心兰却是听着话音给想明白了,气得回身就取了靠在篱笆上的那把大扫帚,对着安向红和郭顺劈头盖脸地打过去: “滚,你们都给我滚想拿小楠去结阴亲,你们做梦” 大扫帚每天打扫院子,沾了不少干鸡屎,安向红正想骂回去,没提防一块鸡屎扑飞进了嘴里,连忙推开郭顺,跳到一边呸出来。 郭顺也顺势退回到杨少全这边:“嗳嗳,李嫂子你别激动啊” 跟在杨少全后面的那个中年妇女扑通一声就给李心兰跪下了,呜呜呜地哭起来:“李妹子,我知道你舍不 得闺女,当娘的心里头都一样,我也舍不得我那幺儿子啊 可是孩子去了我们还能怎么办可怜我幺儿连家都没成过,就这么走了,下去了都还要背个化幸子的名声。 一想到这个,我心里就跟刀割的一样痛啊李妹子” 她这一哭,瞧着确实憔悴可怜,李心兰倒不好打了,伸手想把人扶起来: “这位大姐,你别这样,快起来” “我不起来,”杨少全老婆紧紧抓住了李心兰的手,“妹子,孩子一个人在下面孤苦伶仃的,多造孽啊 我是真心过来给我幺儿子过来结个阴亲的,两个孩子在下面搭个伴儿,互相也有个照应 李妹子,你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跪到死为止你只要开口答应,要多少彩礼我们都愿意出” 之前杨家就传出话,要给病故的幺儿子结门阴亲,只要年岁合适,不仅可以把女方的后事操办了,还愿意出两千块钱的彩礼 现在居然还答应往上加 哪怕张银桂脸都被打肿了说不清楚话,这时候也急得一把冲上前来拉杨少全家的: “秀要是五的女儿,鸡亲五们多应,泥们出多手扯礼” 杨少全老婆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张银桂说的是“囡囡是我的女儿,结亲我们答应,你们出多少彩礼”。 安老太也赶紧帮腔:“对对,囡囡可是从我媳妇身上掉下来的肉,我家里养了她十几年的,就是我们家的人 结阴亲这事儿我们同意,你们能加多少钱” 一边是安囡囡的亲娘,一边是她的养母,一个答应,一个不同意。 杨少全老婆也不知道这事儿该找谁了,急忙起身回头看向自家男人。 洋相尽出 要是安家直接跟杨少全这里搭上了,那还有他这个中间人什么事 郭顺瞧着杨少全有些意动,急忙上前凑到他耳边:“杨老哥,安囡囡已经上在李心兰户口本上了,公家那边可是只认这个的。 别的不说,这人现在就是在李家呢,不然安家那几个巴巴儿跑过来做什么” 就算不太懂法,杨少全一些基本的常识还是清楚的。 公家可不认你什么养了多少年,现在在哪家户口本上,自然就是算哪家的人。 而且郭顺还真说到了最重要的一点安囡囡现在人可是在李家呢 郭顺的声音虽然低,瞅着他那神色,安向红大概也猜到了他会说什么。 什么户口不户口的他不管,要说最吃亏的,就是现在安囡囡那扫把星是停在李家的 想收钱,那就得有货交,没货交,杨少全跟他谈个鬼。 不行,他今天一定得把那扫把星给抢出来 郭顺在跟杨少全咬耳朵,安向红眼睛骨碌碌一转,也把自家人扯到一边,压低了声音交待: “小云快把你外衣脱了,我喊一声你就冲过去抱住凌少乾喊有人耍流氓,把他给拖住 妈,你和良材娘一起把李寡妇按住,李寡妇要是敢反抗,妈你就往地上躺,喊打死人了。 良材你趁乱跟我一起冲进去,把囡囡给抢出来” 安良材才不想去搬什么死人,但是死人可以卖两千多块钱呢。 三块钱一盒的烟,他都能买六七百盒了,给几个平常玩得好的同学一人送一盒,自己嘴上斜斜叼一根,打火机“啪”地一打,仰天吐个烟圈,抖起来多拉风 想想那气派,安良材立即点头应了,还不忘记交待他姐一声:“姐,等下你可把那个姓凌的抱紧点” 他还打不过他爸呢,他爸在凌少乾跟前都认怂,要是安小云不把凌少乾紧紧缠住,凌少乾一拳头过来,他往哪儿找牙去 安小云眼里含了一包泪,浑身都在微微发抖。 这是给气的 姑娘家的名声多重要特别是她早就有计划和目标了。 他爸根本就不管她以后怎么样,安小云自己是清楚的,她今天晚上要脱了衣服扑上去抱人,明天这事儿就能传到她学校去 到时候她只会被人骂破鞋,被同学们各种嫌弃 这么几年苦心做的一切,就全部都白费了 凌少乾以前在村里的时候就凶狠,连村里的大人都怕他,安小云见了他也是绕着走的。 这么几年了,这股子凶气不仅没磨掉,反而更可怕了,对女人也没什么另眼看待,刚才对她妈一个女人外加长辈,还不是抬手就打 安小云怀疑凌少乾真成家了,他老婆会不会在家里被他给吓成神经病 这会儿自己真扑上去了,抱不抱得到人家不说,很有可能会被他一脚给踢断骨头 可是这时候她不敢违抗她爸的意思,只能弱弱地提醒了一声:“爸,脱衣服花时间,不脱衣服也没什么,只要能抱住他就够了。” 这倒是。 有脱那几颗扣子的时间,只怕凌少乾那小子早发现了。 安向红立即同意了:“那就不脱,你们都机灵着点儿,听我喊了马上就动” 杨少全这边,郭顺也正在劝说李心兰:“李嫂子,你听老弟一句劝。 你一向心善我是知道的,不然也不会肯接手囡囡的事了。但是你家里日子不好过,这人啊,过日子还是得朝前看。 现在囡囡走了,你答应了这事,一来自己也有点钱财傍身,二来囡囡在下面也有人互相照顾,你看这多好的事囡囡要是泉下有知,肯定也是乐意的。 你是不知道,村里这两天多少人在背地里笑话你,说你什么养这孩子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的,等囡囡一走,你还得贴进去一笔丧葬费” 郭顺说起“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这话,凌少乾的脸都黑沉得快滴出水了。 李心兰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臂,正要说话,那边安向红就发了一声喊:“上” 安小云大概是发力太猛,身子刚一动就左脚绊右脚,“砰”的一声重重摔在了地上。 女儿还真是赔钱货,这点事都办不好 安向红当机立断,自己扑向了凌少乾想把他抱住:“良材,你快冲进去” 张银桂和安老太一边一个按住了李心兰,不让她动,安良材直接从倒掉的篱笆缺口那里跑了进去。 凌少乾眼神一冷,一个侧肩摔,摔得安向红七荤八素的, 躺在地上爬不起来。 张银桂瞧着不好,自己把棉袄用力一扯,绷开纽扣敞着怀就向凌少乾扑过来:“男来人啊,救命啊,有人耍流氓” 情急之下,这句话居然还喊得挺清楚。 凌少乾气得笑了起来,手都不想伸,只是一脚踹了过去,把张银桂送去和安向红跌做一处:“滚少在这里恶心人” 安老太眼珠子一转,紧紧抱住李心兰的脚往地上躺:“李寡妇打人啊,哎呦喂,打死我这个老婆子了” “有鬼啊鬼啊” 没成想安良材叫得比她奶奶更响亮,跳手跳脚地跑了出来,速度倒是比他刚才冲进去的时候快多了。 安幼楠还高高举着一根扁担在后面追: “我打不死你们这群乌龟王八蛋,我让你们还想拿我去配阴亲配呀,我看你们去配啊” 她刚才躲在阴影里把事情都听清楚了,差点没气得头顶冒烟。 安良材冲进来抢“尸”,迎头先挨了她这具“尸体”一扁担。 李家的房子一直没来得及开灯,只有外面那一群人手电筒的光。 漫射进来的微弱光亮里,突然出现安幼楠的脸,还是一脸咬牙切齿c凶狠瞪眼的表情,当时就差点没把安良材给吓尿。 安良材鬼哭狼嚎地叫着往外面跑,后背还是狠狠挨了安幼楠几下。 心肝宝贝的孙子挨了打,安老太也顾不得躺在地上耍赖了,一咕噜爬起来,左右一看没趁手的,脚一抬脱下只鞋就往安幼楠脸上砸过去: “死丫头,扫把星反了天了,连你哥都敢打” 安良材被吓破了胆,安老太可是看得清楚,这扫把星根本就没死呢,瞅着空子就装神弄鬼的 安幼楠没提防还有“暗器”,眼看着躲不开,斜刺里伸出一只手,一把就抓住了那只臭鞋,用力朝着飞跑的安良材砸去。 鞋子正好砸中安良材的小腿,让他一个踉跄扑倒在地,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啃泥。 安老太一路心肝宝贝肉c乖孙子地喊过去,忙不迭地去查看安良材的情况,完全顾不上李心兰和安幼楠这边了。 安幼楠把扁担一横,转身朝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安向红和张银桂走过去: “听说你们等不及我死” 不给白眼狼 安小云不知道什么时候早跑得没影儿了。 安向红和张银桂两个一个扶着腰,一个捂着肚子,互相搀扶着站在那里,瞧见安幼楠拿着扁担走近前,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 安向红色厉内荏地威胁:“你这个不孝女你良心都被狗吃了居然敢打父母,就不怕被雷劈死” 他们不是怕安幼楠,怕的是站在安幼楠身后的凌少乾。 儿子安良材都跑出一段路了,凌少乾一鞋子飞过来还能把人给打倒,要是接了安幼楠手里的扁担过来,他们俩今天就得摞这儿了。 安幼楠心知肚明。 但是那又怎么样狗仗人势啊呸,狐假虎威又怎么了,现在扬眉吐气的感觉可不要太好 “良心你们倒是把你们的良心摸出来给我看看啊” 安幼楠冷笑了一声,“也不知道像你们这种常年虐打女儿,还想着把女儿的尸体都卖出去的父母,到底有几斤几两的良心 你们真该庆幸我没有死,否则的话,我一定会变成厉鬼把你们的胸口撕开,找找里面究竟有没有良心” 大晚上的,安幼楠说的话还挺瘆人。 也就是短短几天的工夫,这个包子女儿怎么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居然都敢撑腰子跟他这儿对骂了 活像被鬼附了身 脑子里一转过这个念头,安向红就觉得背后有一阵冷风刮过,刮得他后脖子上的寒毛一根根全竖了起来。 “不孝女,你c你等着,老天总有天会打雷劈死你” 见安幼楠握着扁担的手换了个拿法,安向红心里一虚,扔下一句话就拉着张银桂跑了。 安幼楠把扁担一竖抱在怀里,揉了揉刚才因为打人太过用力而被震疼的虎口,回头看向杨少全几个人: “几位打哪儿来的就打哪儿回吧你们也看到了,我现在可是活蹦乱跳的好得很。 照我这活泼劲儿,再活上个八c九十年根本就没问题。你们几位要是等得起,那时候再过来找我谈结阴亲的事也不迟” 杨少全和妻子看着安幼楠傻了眼。 两人也是听了郭顺说的事儿才急急忙忙过来的,还专门带了几个壮汉,就是想着直接把这姑娘的尸体搬回去合葬呢。 谁能想到安幼楠不光是个大活人,还是个彪凶彪凶的大活人这还结什么阴亲 人家活得好好的,却被误认为死了,也难怪会揶揄他们两句了,忌讳这个的人不狠骂他们一顿才怪。 杨少全带着人就灰溜溜地走了。 他妻子回头又看了安幼楠一眼,还有些悻悻然小声嘀咕了一声: “二狗介绍的这是什么人呐就这么凶的性子,连自个儿爹妈都敢打,说给幺儿哪行根本就不合适嘛” 原本因为对方丧子而心怀同情的李心兰上前抢过了安幼楠手里的那根扁担,用力掷了出去: “我呸我家小楠就是凶性又怎么了,我就爱我闺女这么凶,我就喜欢她凶得好用不着你们来说三道四” 杨少全几个走得快,扁担“哐当”一声落在地上没砸着人。 杨少全回头看了看,见凌少乾护在了李心兰旁边,眼神不善地瞪着自己这边,连忙扯住了还想转身回骂的妻子,加快脚步走了。 李心兰拍了拍凌少乾的手:“幸好阿乾你回来了,不然今天晚上我们娘儿俩还不知道要怎么才收得了场。” 凌少乾瞟了眼捡了扁担跑回来的安幼楠,微微挑了挑眉:“也未必,我看这丫头还挺凶的,下手也狠” 下嘴也是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小楠也是受够那些苦了。” 李心兰上前扶住了跑得气喘吁吁的安幼楠,疼爱地摸了摸她的头,“今天累着了吧” 安幼楠摇了摇头:“妈,我没事的。” 本来还想问一问刚才她妈说什么“兔子急了还咬人”,看到凌少乾眼里若有似无的嘲笑,安幼楠又把那话忍了回去。 这个嘴欠的孔雀男,应该不会嘴碎地把白天的事告诉她妈吧 觑了觑李心兰的表情,估计孔雀男还没来得及,安幼楠放了点心,挽住了她的手臂撒娇: “妈,我们快回去吧,外面冷死了” 安幼楠一说冷,李心兰就急忙往回走:“走走,妈回去就给你烧一大锅热水泡一泡,去去寒c解解乏。” 凌少乾默默跟在了两人身后。 以前每当周末,他从县里读书回来的时候,李心兰也是这么关切地照顾他的 走在前面安幼楠突然转回 头,狠狠瞪了凌少乾一眼,目光里满是警告之意,在李心兰发觉之前,又飞快地转回去了。 凌少乾摸了摸下巴长出来的刚硬的短胡茬,心里嗤了一声:这凶丫头 进了屋,李心兰忙着进灶房烧热水,凌少乾想跟进去帮忙,被安幼楠一手拽住了。 凌少乾挑了挑眉毛。 即使这黑瘦丫头被婶子认了养女,凌少乾也相信,如果她想赖上自己什么,婶子肯定会主持公道的。 安幼楠瞪着凌少乾,把他拉到了一边,压低了声音:“我警告你,白天的事不许跟我妈说不然的话,有你好看的” 敢威胁他 又黑又瘦的丫头,能给他什么好看 凌少乾冷冷扫了安幼楠一眼:“上一个想威胁我的人,坟头草已经有两尺高了。” 邪魅狂狷拽霸的帅哥再养眼好看,这种拽霸要是对着自己来的,那就很不愉快了。 然而安幼楠现在还只能把那句“真巧,也很久没人敢对我这么说话了”给用力咽回去,用王之蔑视嗖嗖地飞眼刀。 凌少乾“呵”了一声,正要开口,李心兰在灶房里喊了一声:“阿乾。” 凌少乾冷睨了安幼楠一眼,抬脚走了进去:“婶,什么事” 李心兰已经把灶膛里的火生起来了,正在往两口锅里舀水: “阿乾,碗柜里还留得有四个茶叶蛋,你拿过来,我先帮你热热,一会儿再给你下碗挂面填填肚子。 今天一早我和小楠就上县城去卖茶叶蛋了,家里头没什么菜可以当浇头嗳,对了,小楠小楠” 安幼楠一直在侧着耳朵听凌少乾说话,就怕他说出今天早上的事,听到李心兰叫她,连忙应了一声跑进来:“妈,怎么了” “小楠,你去看看今天鸡下了几个蛋,把蛋捡过来,我给阿乾炒了好当个浇头。” 安幼楠站着不动:“妈,我们家的鸡蛋,才不给这个白眼儿狼吃” 数落与澄清 外敌走了,内部的账该算一算了。 李心兰身为一个独身的女人,把凌少乾从六岁养到15岁,还勒紧裤腰带送他去县里读书 整整9年,期间的艰辛岂是简简单单“不容易”三个字就能够概括的 可是凌少乾呢 他给李心兰回报了什么 安幼楠一个天天要打猪草c打柴火的柴火妞,跟基本都在县城上学的凌少乾连面都没照过几次,但是却无数次听村里的人幸灾乐祸地说过: “李寡妇那个孩子是白养了,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的,结果一养大,别人的亲爹就找来了。 把儿子带走也就算了,连这几年帮他养儿子的钱都没有留下来,啧啧,这城里人呐,抠起门来比我们乡下的还不如” 安幼楠是真为李心兰觉得不值。 只是以前没有她置喙的地方,现在李心兰是她妈,而凌少乾又回来了,安幼楠当然要把话挑明了说。 她倒要看看,姓凌的这家伙脸皮到底有多厚,心到底有多黑 安幼楠这“白眼儿狼”的话一说出口,凌少乾就冷哼了一声:“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是白眼儿狼了” “我还用看我闭着眼睛都闻出你那股没良心的味儿了” 安幼楠反唇相讥,“我妈节衣缩食养了你9年,你亲爸一找来,你们拍拍屁股就走人了,你知不知道我妈的日子过得有多难” 李心兰连忙拉住了安幼楠:“小楠,你误会阿乾和他爸了。当初他爸过来接他的时候,是送了我一大笔抚养费的” “妈你还向着他”安幼楠不满地嗔了一声,“你真要有钱,前年你从山上捡柴滚下来都摔成那样子了,怎么会镇医院都不敢住,只在家里让廖大夫给你上草药” 李心兰又不是那种守财奴,当时她孤身一个也不存在要给谁留财产。 从坡上一路滚到坡脚,小腿骨头都断了一根,李心兰硬是没舍得去镇医院住院,让廖大夫给敷了草药,上了夹板就在家里养着。 也亏得安囡囡经常偷偷溜过来护理她,不然李心兰会不会就此瘸了都说不清。 “还有,都说生恩不如养恩大,姓凌的,你找到了你亲爸,这一走就是六年。 六年了,不说寄什么东西吧,你给我妈写过一封信,带过半句话吗 你根本就没有 你就这么拍屁股走人,对养了你这么多年的养母不闻不问你还有脸说你不是白眼儿狼 呵,现在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了,充什么大头蒜的大爷,还还想吃鸡蛋浇头面我告诉你,没有,面汤都没有” 安幼楠噼噼啪啪跟放机关枪似的,李心兰没拦住她就说完了。 李心兰又是好笑又是叹气:“你呀,以前什么话都憋在肚子里不说,这会儿脑子转通了,嘴巴叭唧叭唧的,又说得太快了。 这事儿你是真的误会阿乾和他爸了,他爸是给了我一大笔抚养费,不过我把钱偷偷给塞到阿乾的行李里了。 阿乾他虽然亲爸来接他回家,可是那家里已经有了个后妈,另外还生了一个儿子了,也就比阿乾小两岁 都说有后妈就有后爸,我怕阿乾回去会吃亏,手里有钱总是方便些,才把那笔钱偷偷塞进他行李的。 阿乾当时并不知道这件事,不然的话这孩子那一根犟筋上来,肯定不会要” 还有这么一回事那这家伙的嘴毒不会就是在那种家庭环境下练出来的吧 安幼楠不无恶意地臆想了下,瞪着凌少乾:“好,就算这事我冤枉了你,可是后面呢 一走几年,片纸只字都没有寄回来,你可千万别告诉我,你是受了什么什么伤失忆了呵呵,这么大一盆狗血,我们不接” 凌少乾被这丫头的利嘴憋了一肚子气:“我没失忆我是” 转头看向李心兰,凌少乾一脸愧疚地低下头,缓缓跪了下来,“婶,我c我一过去以后,就选拔进了特殊部队” 这几年,除了各种高强度的训练,就是大大小小几乎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任务,为了防止泄露重要情报,营里一年只许统一对外联络一次。 大桥村当时也没有装电话,凌少乾只能寄信,把自己的津贴夹在信件里寄给李心兰。 他一直没有收到李心兰的回信,去信问原因,却始终没有回音。 直到前不久刚完成一件大任务,营里允许他们休假,凌少乾一出来,才知道自己的信件根本就没有寄出去,全部都被他父亲凌远志以保密为由给截了 凌少乾从贴身的口袋里摸出厚厚的六 封信件搁到了灶台上:“婶,对不起” 凌少乾虽然把前面一段事说得含糊,李心兰一听就明白了,又是生气又是心疼地把凌少乾拉起来,还忍不住在他手臂上狠狠拍了两巴掌: “当初你走的时候,婶是怎么交待你的你爸那边已经是那样了,你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不要去争什么强好什么胜 你 你这孩子怎么就那么不听话呢” 心疼是心疼凌少乾,生气也还是生凌少乾的气。 哪怕现在人好好地站在她面前,想想当初的情形,这孩子才找到亲爸,根本没享受到什么父爱亲情,就憋着那口气去了特殊部队,李心兰的眼泪忍不住刷刷落了下来: “婶知道你想挣这一口气,可是要是命没了,你挣回来多少荣誉又有什么用 我从你妈那儿接过你养大,是图你去当大官的吗哪怕你这辈子没什么出息,只要你安安稳稳的,婶都乐意。 千交待万交待,你还是要拿命去搏前程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有个什么万一,你c你你对得起你妈吗你不是生生剜了婶子的心吗” 凌少乾被骂得飞快地转过了脸,片刻后又转了回来,眼眶微红地笑嘻嘻取出放在口袋里的肩章给李心兰看: “婶,你别担心,我现在厉害着呢,不会有事的,你看,我现在都升到连长了。” 21岁的连长,在部队不是没有,而是比较少,只要一路走稳下去,前程肯定是金光灿灿。 凌少乾以前在学校里考了全年级第一的时候,也是拿着成绩单这么笑嘻嘻地递给李心兰看的。 李心兰瞧着他这副熟悉的神情,心里一软,剩下的念叨不由全咽回了嘴里:“我就知道我家阿乾是最优秀的 你爸那里,你也别怪他,部队上本来就要多注意些,你也说了你们那是特别部队,万一给我的信里带出句什么,影响你了可不好。 你爸这也是为你考虑,早几年晚几年收到你的信都没关系,婶子现在看到你好好的就高兴” 窝里斗 哼,她妈在村里被人指指点点笑了六年,凌少乾呢,回来几句话一哄就完事儿了。 安幼楠心里虽然忿忿的,也知道凌少乾之前的事确实是情有可原,一声不吭地跑外面把今天的鸡蛋捡了回来,搁在了灶台上。 见女儿讲道理,李心兰欣慰地笑看了她一眼,转头跟凌少乾介绍: “阿乾,你刚才也应该听明白了,小楠就是安家以前的小女儿安囡囡,现在是婶的闺女儿了,也是你妹妹。小楠,过来,快来,快叫哥” 叫那个孔雀男“哥” 安幼楠差点没炸,杏眼眨了眨,指着锅子喊:“妈,水开了。” 李心兰急忙转身把甑子上热着的那碗茶叶蛋取了下来:“阿乾,你先吃几个蛋,婶给你下点挂面,马上就好。 小楠,水锅里的水也开了,你快舀盆里先洗把脸,洗完了好好涂点雪花膏,别让脸皴了,咱们养个两年皮肤就白回来了。” 凌少乾一边剥着茶叶蛋往嘴里塞,一边瞥了眼安幼楠。 啧,就这黑黑瘦瘦的凶丫头十瓶雪花膏涂上去都白不了 见李心兰正忙着下面,安幼楠目光一转对上了凌少乾,冲他威胁地呲了呲牙:想让她叫他“哥”啊呸孔雀男 嘁,幼稚凌少乾没好气地瞪了安幼楠一眼,转头笑嘻嘻地讨好李心兰:“婶,你做的茶叶蛋真好吃” 李心兰正专注地用筷子搅着锅里的面,笑着答了一句:“阿乾你可夸错人了,茶叶蛋是小楠做的。 小楠书读得多,想出了这么个主意,今天我们第一天去县城卖茶叶蛋,就全部卖光了,生意好着呢。 我们在县城租了间房子,明天就打算搬过去的,到时候就在县城做这门生意了。 你呀,这是回来的正是时候,要是再迟一天,怕是在村里就扑空了。” 不用说凌少乾都猜得出来,去县城租房子做生意的事,肯定也是安幼楠的主意。 想不到这个黑瘦丫头,脑子还挺灵泛的,人又泼,婶子以后跟她生活在一起,应该不会过得差。 凌少乾转头看了站在屋角的安幼楠一眼,见她正把湿毛巾蒙在脸上,半抬着头享受着热气敷脸。 那条土气的酱色围巾脱了以后,安幼楠脖子上的伤痕很清晰地落入了凌少乾的眼帘: 有好几处重叠的伤痕,血痂半落,露出新长的肉色,喉骨的位置上,还有一个乌青的大手印 是他先前留下的。 凌少乾有些不自在地撇开了眼,转身从自己的背包里取了一瓶药油出来:“给你。” 安幼楠取下毛巾,一脸警惕地盯着他:“干嘛” 凌少乾一把拉过她的手,把药油瓶子塞进她的手里:“药” 安幼楠看了看手里的那瓶药油,轻哼了一声想退回去:“我不要” “刚才的事是我对不住你,我给你道歉。” 孔雀男居然低头给她道歉了真稀奇 安幼楠脸上的神情刚缓和了一点,凌少乾两手酷酷地插在裤兜里,声音压低了几个度: “药我给你了,你自己爱用不用,反正疼的是你不是我。” 好气哦安幼楠一下子就炸了毛:“你” 小样儿凌少乾挑了挑眉,有些狭长的眼眸微眯,笑出了一身痞气,转向李心兰的时候,笑容却立马阳光: “婶,我都好久没吃到你下的面条了,在外面吃的都不是那个味儿。” 马c屁c精就知道哄她妈 安幼楠气乎乎地把水锅里的开水舀进桶里,正要弯腰去提,被李心兰叫住了: “阿乾,你帮小楠提一下水。小楠,你到我房间去洗,今天晚上跟我一起睡一晚,让阿乾睡你那铺。 你洗的时候一定记着小心点,你那一身的伤都还没好全,让你忍几天你也不愿意,千万别让伤口沾水了,沾水了容易发炎” 李心兰一通念叨,安幼楠没口子地应着,痛痛快快地使唤凌少乾,就差没叉个腰劈个叉了: “这桶开水提进去,再帮我提一桶冷水进来,还有那个大木盆,对了,那个炭盆你给我拢好火一起端进来,火拢旺一点啊,不然好冷的。” 见凌少乾没好气地看她,安幼楠背对着李心兰冲他呲了呲牙,却是语气弱弱的: “阿乾哥,你能不能别这样一点表情都没有地看着我,我我不用你提了,我自己来,我自己能行的” 戏精凌少乾的眼睛猛然瞪大了,却被转头看过来的李心兰看了个正着: “阿乾 ,你别板着那张脸吓唬小楠,小楠胆子小,你是当哥的,多照顾她一点。” 安幼楠冲凌少乾得意地抛去了一个小眼神儿。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饶你奸似鬼,也要喝老娘的洗脚水哈哈,爽气 让你在我妈面前装可千万装好了别露相 凌少乾还真得捏着鼻子忍下安幼楠这副颐指气使的样子。 他刚回来看望婶子,如果跟安幼楠闹不痛快了,婶子心里肯定有疙瘩。 一个是前养子,后来从“妈”改口叫“婶”,一个是新养女,刚刚改口从“婶”叫“妈”。 对李心兰来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凌少乾不想让她为难。 把安幼楠要的东西一古拉撒都放好了,这边挂面也下好了。 李心兰在小锅里飞快地翻炒着蒜苗鸡蛋,偏头看了看自己卧室的房门,压低了声音把凌少乾叫近前: “阿乾,小楠那里你多让着她点,她之前凶你,也是为我抱不平。” “我知道的,婶。”凌少乾坐在小桌子前大口吃着面,点头应了一声。 连队里多少刺头子都被他给治服了,他就是看不惯黑瘦丫头在他面前那得瑟样。 不过婶子这么说,他就大度点,不跟这丫头计较就是了。 “你原来一直在县里读书,可能不太清楚小楠的情况。” 李心兰把一碗蒜苗炒鸡蛋端到了凌少乾面前,“她家里重男轻女,你走的那年,她家里就让她辍学了,天天在家里打猪草c打柴火c洗衣服做家务活” 凌少乾夹鸡蛋的筷子不由顿了顿:“今天摔地上那个是她大姐吧” 安幼楠又黑又瘦,她大姐却长得白净,看着也不像天天做农活的。 “是她大姐,安小云,在县里读高中呢。” 这就有意思了,一家子真是家境困难,家里的孩子读不起书,大多会是女儿辍学,儿子继续读,可是,一般不都是大的那个女儿辍学吗 年纪大一点,当劳动力都要强上很多。安幼楠跟她大姐年纪看起来差上了好几岁,怎么就偏偏是让小的这个辍学呢 租房 “安家说小楠是扫把星,小楠每天做不完的家务活儿,隔三岔五还要挨打 就是前几天,我在镇上给小楠买了个桔子糖吃,她亲妈恰好丢了三块钱,非说是小楠偷的,差点没把人给打死” 想到安幼楠脖子上那一道道伤痕,凌少乾吃面的动作慢了下来:“婶,你放心,以后小楠再骂我,我都会让着她的。” 李心兰笑着把新烧开的水舀进桶里:“你是当哥的,又大了小楠好几岁,让着她点是应该的。 你跟她接触两天就知道了,小楠她不是那种不讲理的姑娘。对了,说了这么久,婶都忘记问你这趟回来可以住多久了” “可以住一个星期,下个星期我再走。” “那就好,快点吃,吃完了提那桶热水回去洗漱,早些睡觉,明天一早正好帮婶子搬家,过几天我们就在新家过元宵节” 凌少乾高高兴兴应了一声,三两口吃完了面,回房间去洗漱了。 客房原来就是他一直住的,简单的几样家具,一如他离开时的摆设, 不同的是,枕头边多了点儿小零碎是扎头发用的橡皮筋,没有一点装饰,就是用黑色的粗毛线绞在橡皮筋上的那种。 橡皮筋上缠着几根枯黄的头发,一看就知道这是谁的;李心兰的头发还是很黑的,不像这么营养不良。 凌少乾把那两根橡皮筋扔到床头的小桌子上,瞄了眼自己手上那一圈已经结了血痂的咬痕,轻哼了一声: “牙尖嘴利的黄毛丫头看你这么可怜,就不跟你计较了。” 李心兰是第二天才发现凌少乾手上的伤:“阿乾,你手怎么伤着了怎么看着像是” “婶,没事,就是昨天在县城不小心被只野猫咬了一口。” “那得赶紧打预防针啊”李心兰有些着急。 凌少乾似笑非笑地斜睨了安幼楠一眼:“打了的,伤口都清创了,没事的。” 李心兰这才放下了心,一边把要带进城的被子捆起来,一边念叨了一句: “还是县城呢,野猫野狗比我们乡下还多。小楠说她昨天被突然蹿出来的一只野狗吓得跌了一跤,撞上马路牙子了,两只脚背都乌青乌青的” 呵,野狗 凌少乾的目光对上安幼楠投过来的视线,无声厮杀了片刻,又先退让了下来。 算了,他昨天还真是误会这丑丫头了,估计那时候她真的是痛得站不起来 养的几只鸡先托给廖大夫喂一天,进城后能用锅碗盆瓢,几床铺盖和随身衣物,一收拾起来也有几大捆。 幸好凌少乾回来了,背上背一大捆,左右各提一捆,李心兰和安幼楠只要轻松地各背一背篓东西再提上几篮子零碎就差不多了。 天还没亮就出发,照样是赶了早班车到了县城,很快赶到了租的那处房子。 房子是老筒子楼一楼的单间,水笼头c灶台和卫生间都在走廊里,是公用的。 几户的煤炉子都放在门外面,这会儿正是各家各户做早饭的时候,过道里转个圈圈就会挨着人,彼此间的骂骂咧咧自然也不会少。 凌少乾皱了皱眉,把东西全放在外面:“婶,你们在外面等等,我进去看看。” 过道一走进去就是一股子霉味c湿味,混合着烧煤后呛鼻的气味,全窝在过道里不流通。 凌少乾憋了一口气,跟着房东往里走。 房间在最里间,面积很小,里面只摆了一张用旧了的钢丝床和三门柜就没地方了,挤得在里面转个身都难。 门就是一扇薄木板门,锁销都是老式的,凌少乾不用出脚,一拳头都能打通。 李心兰看不出来,凌少乾扫一眼就大致清楚了,这里都是租住户,五六户人家,三教九流的都有,看房东带凌少乾进来,眼神闪烁躲闪的有好几个。 凌少乾一个强壮高大的年轻男人住这里倒是不怕,李心兰带着安幼楠住进来只怕容易有麻烦。 扫了一眼房间,凌少乾掉头就往外走:“婶,你们不能住这儿,这儿条件太差了” 安幼楠当然也知道这地方条件太差,这房子还是昨天她和李心兰一起看的呢。 可是条件差也没办法,她们要数米下锅,总共手里只有那么点钱,暂时也只能在这儿将就着先住着了。 见凌少乾不同意,安幼楠连忙把他拉到了一边压低了声音:“凌少乾,这儿的房子,已经算是性价比很不错的了” 凌少乾嗤了一声:“什么性价比,你是觉得这儿的房价低廉吧。别什么都想着捡便宜,便宜无好货。 你看看刚才走过来时那几家住户,哪一个是善茬我在这儿呆几天就走了,丢下你和婶子两个女人在这儿怎么办 你嘴皮子再厉害,人家冲上来一个巴掌就能把你呼哑火了你信不” 安幼楠杏眼一瞪:“真要动武谁怕谁我又不是不会打” 凌少乾把自己的衣袖往上撸了撸,露出了手腕上结着血痂的那个咬痕:“是会打还是会咬人家有两只手两条腿,你可只有一张嘴” 安幼楠悻悻然不吭声了。 她的强项可不是赤膊上阵,嘴皮子再厉害,在悬殊的力量面前,那肯定是被绝对地碾压。 她之前是想着挣了钱以后就另外找地方搬走,但是,要是在搬走之前就被人给“碾压”了呢 自己怄了一肚气不说,还得把委屈全往肚子里吞,谁让她在这方面没能力找回场子 安幼楠不说话了,凌少乾拉着她就往外走。 房东追在后面喊:“这条件还差一个月才15块钱,能做菜还有卫生间,这条件你往哪儿去找” 凌少乾坚决摇头:“不行,空气不好,对人身体不好,而且住户太杂了,不安全” 凌少乾答得斩钉截铁,房东也恼了:“这么低的月租你还想怎么的嫌这儿不好你倒是去住大宾馆啊不租就不租,昨天可是说好了的,定金我可是不退的” 李心兰一阵犹豫,定金交了5块钱,抵三分之一的月租了,可不是个小数目。 凌少乾直接拉着安幼楠走了出去:“不退就不退,婶,我们走,换个地方,这儿不租了” 凌少乾一拍板做了决定,李心兰无条件跟着就走。 安幼楠一直被拉着走到街面上了,才挣开了凌少乾的手:“等一下背着这么多东西,跟无头苍蝇一样去找房子,你不怕被累死啊” 凌少乾老神在在睨了她一眼:“放心,跟我过来就是了,不会多累着你的。” 不是都好多年没回过县城了吗,心里还这么有谱安幼楠嘀咕了一句:“这么牛皮烘烘的,真的假的啊” 凌少乾说不会累着人,确实也不含糊,带着她们径直去了一家单位的门卫室暂时烤火歇着脚,自己跑出去找房子了。 契约精神 门卫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头儿,一边给火盆添炭一边没口子地跟李心兰夸凌少乾: “你是小凌的婶子小凌这小伙子真是好样的,我这条命就是他救的,不然我前些年就在清河里淹死了。 那时小凌还在县一中读书呢,成绩也是数一数二的。我就说了,这小伙子又读得书,又有一副热心肠,以后肯定是个有出息的。 这一晃几年都没在城里看到他了,是不是读大学去了” 李心兰都还不知道有这回事,想想也知道这孩子当时肯定是怕她担心,所以把事情瞒下来了。 但有人夸凌少乾,李心兰还是很高兴的:“阿乾后来参军去了,在部队里也干得很好,现在已经是连长了。” 门卫大爷听了也挺乐呵:“老话说得好啊,是金子在哪儿都会发光,我瞧着吧,以后小凌还要有大出息的。” “借你吉言了。不过有出息没出息的,我们也不求,只要孩子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就好” 有地方坐,有火烤,听着李心兰和门卫大爷的唠嗑,安幼楠忍不住打了个呵欠,打起了瞌睡。 凌少乾赶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安幼楠坐在火盆边上,头一点一点的,跟以前他同学家里养的一只猫儿一样 那只猫儿因为太瞌睡了,不小心被烧掉了一小块尾巴毛,从此得了个“秃尾巴”的绰号。 要是这丑丫头不小心烧着她那头枯草头发啧,那肯定更丑了 见安幼楠的小脑袋又点了下来,凌少乾毫不犹豫地就伸手拉住了她的马尾:“醒醒,别做梦了” 安幼楠头发一紧,醒了过来,懵懵懂懂地睁开眼看着眼前的人,软软地“嗯”了一声。 声音稚嫩又柔软,像一片新软的绒毛,轻轻扬扬地落到心尖上,带来若有似无的一丝痒。 凌少乾别开眼,触炭似地松了手:“醒了,我找到房子了,我们现在就搬过去。” 安幼楠“哦”了一声,急忙起身背起了背篓,跟门卫大爷道了谢,跟在李心兰后面走了出来。 凌少乾走在最前面,忍不住回头悄悄瞥了她一眼。 安幼楠那双又大又黑的杏眼已经不再水色迷蒙,而是回复了一贯的清明澄澈。 见凌少乾看向自己,安幼楠眨了眨眼:“怎么了” 凌少乾心里隐约拂过一丝失落,板着脸轻咳了一声:“磨磨蹭蹭的。” 她哪里磨蹭了,凌狗子这是打算没事儿找事了 安幼楠的眉梢还没竖起来,手里提的一只竹篮子就被凌少乾劈手夺了过去:“走了,跟上” 这人 竹篮子的提手硌手,安幼楠之前放下的时候,手指都被硌出深深的印痕了。 她怕李心兰操心,是斜在背后轻轻甩了甩手的,没想到凌少乾还注意到了这个,明明是好心,偏还要 瞪了眼凌少乾几乎被大大小小的行李包埋没的背影,安幼楠忍不住轻笑了起来:“哼,别扭个什么劲儿” 见李心兰也在抿着嘴笑,凌少乾耳朵有些微红,想故作凶恶地唬安幼楠一下,没想到回头正对上了她的笑容。 笑容很轻,却像久日阴霾的天空中云层突破,天光乍泄,洒下一线阳光,照亮了人心。 凌少乾觉得自己一定还被耀花眼了,居然觉得这丑丫头这时候看起来还挺顺眼 手上没提重物,安幼楠三两步就追了上来:“凌少乾,这么快你就又找着房子了是什么样的啊” “跟刚才的那地方比,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凌少乾有意放缓了脚步,让安幼楠不用赶得太吃力。 “那房子不便宜吧” 见安幼楠有些担心,凌少乾下巴点了点自己随身带着的一只挎包:“喏,你打开看看。” 安幼楠疑惑地拉开那只挎包的拉链,“哇”了一声,又飞快地把拉链给拉上了,冲他竖了个大拇指:“你真行” 跟在后面的李心兰笑着问了一声:“你们俩打什么哑谜呢” 凌少乾笑而不语,安幼楠则嘻嘻哈哈地卖关子:“妈,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新找的地方很快就到了,是位于临河街道的一处平房院子。 街道青石铺路,临河的一侧沿街种了不少槐树。院子正处在街道中段,老式的青砖上爬满了青苔,四季常青的蔷薇调皮越过院墙,垂了三两枝条下来。 还没进门,安幼楠就喜欢上了这个院子。 没等凌少乾上前拍门,大门就从里面打开,很明显里面的人听到脚步声,已经有些等不及。 开门的是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见凌少乾背着一大堆行李过来了,脸上很有些局促:“小凌,你看这事” 不等他说完,旁边站着的一个年纪更大些c眼珠子很灵活的男子就接了话: “你就是小凌是吧,是这样的,老杜这房子呢不租你了,我们打算买了。 你看,老杜他是打算要出国的,这常年在外的,租金啊管理啊,这些都不太顾得上。 委托亲戚朋友帮忙是帮忙,麻烦别人不说,万一别人收了租金先用了,老杜还能坐飞机再从国外跑回来理这事 那多不划算,还不如直接卖了来的撇脱,你说是不是” 见凌少乾想说话,那人连忙一摆手:“你不用说,我知道我知道。 老杜之前是答应把房子租给你了,不就是20块钱订金吗,这订金他还你就是了,这事儿就不作数了。 又没有签合同签协议的,你也要体谅体谅老杜,出国了哪儿哪儿都要钱,我这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也给老杜解决了后顾之忧不是” 遇到这种情况,安幼楠真有些生气:“杜叔叔,你怎么能这么没有契约精神” 到底是自己反悔违约,杜成昆扶了扶眼镜框,很是有些不好意思: “之前是想租,好歹留个念想,租金委托朋友帮收着,隔个半年一年的给我汇一次款。 后来想想,这么租还是有些麻烦,我就想干脆一次性卖了算了” 凌少乾之前问了人找到杜成昆的时候,他都是说的租,这才一个小时不到就改了主意,很明显是旁边这个眼珠子灵活的男子说得他改了主意。 凌少乾打量了一眼那人:“你花多少钱买的” 那人打着哈哈:“小凌啊,这是各人的私事吧” “杜哥,他出多少价我再加200块,这房子我买了。” 凌少乾这话一放出来,院子里的其他人都呆住,安幼楠却是眼睛一亮:刚才凌少乾让她看的那只挎包,装了整整一挎包的钱,既然房主想卖,那她们也能买啊 黄雀在后 87年县城里很少有买卖房屋的,住房是紧张,很多一家三口就挤在十几个平方的房间里,不是不想住大房子,实在是手里没钱,买不起 能买房子的,在县城里确实是凤毛麟角了。 所以杜成昆一开头就没往那边想,再加上心里也确实有些舍不得,就只想着把房子租出去。 凌少乾一来求租,杜成昆谈好了租金就答应了,没想到凌少乾前脚才走,后脚徐爱国就跑过来说要买房子。 杜成昆一开始没答应,说是已经应了凌少乾那边了,徐爱国左说右说的,还是说动了人,答应把房子卖给他了。 本来以为过了这个村,就没有那个店的事,结果凌少乾也说要买 杜成昆一下子呆住了。 徐爱国顿时急了:“嗳,我说你这人,你怎么能这样呢” 凌少乾没理会徐爱国,他从谈好租金到背行李过来,总共也不到一个小时。 这么短的时间内徐爱国要说服杜成昆改变主意就已经很紧张了,应该没来得及签合同。 “杜哥,你和这位同志还没签合同协议吧” 杜成昆愣愣摇了摇头:“还没签,我跟老徐说了,要等你过来,跟你说好了把这订金退给你了再签” 所以刚才徐爱国才那么积极,一口把说退凌少乾这事接过来。 他这么一说,凌少乾就笑了:“老徐是吧,这房子呢我也可以不租,直接买。 你之前不就是跟杜哥有个口头的说法而已,这口头的不作数的。” 徐爱国气忿忿的:“都说好了的,怎么能不作数” 凌少乾一摊手:“我都还交了定金呢,你刚不还是说让他还我就算了 老徐同志,你看杜哥也是急着出国要用钱,你也要体谅体谅杜哥,如果真想买,我们两人可以公平竞价嘛。” 徐爱国刚才说的话,还没过两分钟,就被凌少乾全还回来了,还堵得他没法说个“不”字。 杜成昆就是个书呆子,徐爱国把价压得低,在价钱上是占了大便宜的。 听了凌少乾的话,徐爱国一咬牙就要再出价,安幼楠先喊了出来:“等等”然后把凌少乾的挎包拿了过来。 “为了防止有人故意抬价,把对方挤走,后面又逼着卖家降价,我建议,先把保证金码这儿,说到多少价,当场就以多少价买下杜叔叔,我这也是为你着想,你觉得怎么样” 话一放出来,安幼楠自己先从那只挎包里掏了一摞大团结出来。 第四套华夏币这时候还没有发行,市面上流通的依然是第三套华夏币,最大的面值就是十块钱的大团结。 灰蓝色的大团结整整齐齐叠成一摞,直接这么拿出来,还是很有些镇人的。 何况安幼楠还拿的不只是一摞,手一伸进去,又掏出了一摞,接着又是一摞 李心兰刚要阻拦,被凌少乾微笑着拉住了:“婶,让小楠来” 一摞一百张,就是一千块钱,安幼楠取了四摞码在院子里的那张石桌上。 八十年代万元户是一个很了不起的存在,四千元,差不多是半个万元户了,还是码的现金。 杜成昆是书呆不是蠢,安幼楠这法子明显对他有利,卖了直接拿现钱,办完手续他就可以走人。 安幼楠第一摞大团结码出来,杜成昆就忙不迭地点头了: “小姑娘说得对。老徐,你想买,小凌这边也想买,你们本来也都是前后脚,还是竞个价吧,这样公平些。” 公平个屁 徐爱国气都粗了几分。 如果不是凌少乾和这莽头莽脑的黄毛丫头插了这一杠子,他跟杜成昆这个书呆子谈的价是2800元 院子是有两百来个平方,可是不能住人的地方,这时候值什么钱 院子里的房子只有六0来个平米,而且还是建国前就修建的,现在已经老旧。 徐爱国就拿房子的面积跟杜成昆谈价,左一忽悠,右一嫌弃的,杜成昆就答应了下来。 凌少乾这几个人一来,徐爱国要多花多少钱 87年全国商品房的均价是408元平方米,但是那是被京都500元每平的价格给平均上去的。 像这儿十八线的小县城,这种老旧平房算50块钱一平的价格也说得过去。 一般城镇居民谁会买房 一来没那方面的大额资金预算,二来居民大多是有单位的,大家都眼巴巴地等着单位分不要钱的房子呢。 徐爱国是手里有点 钱,家里儿子又多,二儿子赶着要结婚,等不及单位分房,所以才想买。 再算刚需,家庭的经济条件也只允许他把预算打到3000块。 本来故意忽略了院子的面积,一口价跟杜成昆谈到了2800,徐爱国心里还窃喜了一阵,计划着把剩下的200块正好拿来拾掇房子 这一下如意算盘全被凌少乾和安幼楠给毁了。 凌少乾之前就说在他的价格上再加两百,他还能怎么加 再往上也加上两百 3200,他不是拿不出来,是一下子比原来要多花四百元,他心里揪得疼。 想把价格杠上去让对方好好出一回血吧,他一下子还真拿不出这么多保证金。 而且安幼楠一下子拿出了四千块现金,谁知道她们身上还有没有存折,存折上面还有多少 谁也不是傻的,能让他在这里空口喊价 徐爱国半天不吭声,安幼楠还贴心地问了一句:“徐老叔,你是不是要回家取现金你放心,我们就在这儿等着你。” 取个屁啊徐爱国又不是毛头小子受人激,拼不起这钱不说,最主要的是划不来 不甘心啊 可是不甘心也没办法 徐爱国咬着牙瞪着那4摞大团结,恨恨地从牙缝里迸出一句话:“你钱多了不起啊” 认怂就老老实实认怂呗,说酸话有什么意思一个大男人,活了这么些岁数了,还恁看不清 安幼楠可不惯着这种人,笑着随手拿起一摞钱在脸边扇了扇:“不好意思哦,钱多就是了不起 这不,这钱砸出去,这房子就能归我们,这感觉挺爽的,要不老叔你也砸钱出来试试” 南霸天都没有这么欺负人的 扇风的钞票哗哗地响,徐爱国觉得像一个个巴掌拍下来似的,脸上火辣辣的,铁青着脸掉头就走了。 安幼楠轻哼了一声,把钱重新放好了,偷偷朝凌少乾投过去一瞥:这种拿钱砸人的土豪戏码,她喜欢 自己的房子 就你皮凌少乾笑看了她一眼,转向杜成昆: “杜哥,我刚才说的话不变,老徐给你出的那价钱是多少,我在上面加两百。” 杜成昆一颗心立即就放了下来:“老徐跟我谈的是2800。” 他人是真老实,原来说的什么价,也不会因为徐爱国走了就胡乱捏个价。 安幼楠差点没从凳子上摔下来:老房子是不算什么,可这么大个院子,居然只卖2800块 啧啧,现在的房产,就是埋在地下的矿啊挣钱,她一定要尽快多多挣钱,她要好好享受一把家里有矿的感觉 徐爱国压了个现成的低价,杜成昆之前也没有什么契约精神,凌少乾又不是圣父,很直接就走过去把三摞钱直接包好了: “行,那我们出三千,现在就去办手续,手续费我这边出,手续办好,这钱就是你的。” 1987年美元跟华夏币的汇率是1:37221,3000元华夏币可以换成80六美元,800美元在这时候来说,也不算少了。 杜成昆申请到的是公费留学,首先学费就不用操心。 多得这么一笔钱,他出国这几年就可以不去洗碗刷盘子,能够把所有的时间全部用在学习上。 学业有成,他留在的机率就更大。 比原来还能多卖出200块钱,杜成昆挺高兴,忙不迭地跑回屋里头去翻那几本办手续要用的证件了。 当着外人的面,李心兰不好拆台,杜成昆跑进屋了,她才压低了声音问出来: “阿乾,小楠,你们这是做什么我们不是说就在这租房吗你怎么还把这房子买下来了 村里头我又不是没有房子住,几千块钱在这儿还买一套房子,多浪费 阿乾,昨天我都跟你说了,这些钱你自己拿着,存进银行好好攒着” 安幼楠差点没一头磕在石桌子上:“妈,凌少乾拿钱买了房子,这才叫不浪费。 你把钱存银行是会贬值的,又不是战乱年代,你什么时候见过房子贬值了” “小楠,你再瞎起哄妈就生气了,”李心兰瞪了安幼楠一眼,“存银行还能有利息呢,怎么就贬值了” “妈,你自己算算,前几年一分钱一个鸡蛋,今年要七八分钱才买得到一个鸡蛋。 你把钱存在银行的利息,抵得过这涨起来的物价吗” 李心兰真没想过这个,粗粗算了算,一脸的惊讶:“这好像是抵不过。” “所以这钱不用,它就是纸,把它用来买房子,肯定不会亏。 房子和土地摆在这儿呢,几十年你都不用担心它会坏,你说是不是保值 以后等人口一多了,到处都发展了,这房价肯定还会往上涨的呢。 把钱全换成房子在那儿放着,肯定赚越是大城市去的人越多,买房子就越赚” 安幼楠这一通话说完,不仅李心兰呆住了,凌少乾也探究地盯着她: “这种发展的大事谁说的清楚,你怎么就那么肯定” “我看资c资本论上的一些论述,还有报纸上的那些新闻推断出来的。” 李家有资本论这本书,这个说辞说得过去。人从书里乖,还不许她看书看出些颇有见地的心得么 安幼楠避开凌少乾的目光,挨到李心兰身边撒娇打诨:“妈,你相信我,我这么聪明的脑袋,推断出来的不会错的” “相信相信,妈相信你我家小楠那么聪明,看了那么多书,肯定不会错的。” 被闺女儿娇娇软软地抱着胳膊一摇,李心兰心里受用极了,脸上笑开了花,忙不迭地表了态。 凌少乾也忍不住失笑:“人家是聪明的脑袋不长毛,你是聪明的脑袋长黄毛” 不带往人伤口上撒盐的啊 安幼楠摸了摸自己头上那把枯黄的马尾,傲娇地留给凌少乾一个后脑勺。 “婶,一会儿你跟我一起去办手续,这房子办在你的名下,让小楠先在这儿收拾东西。” 凌少乾手痒地扯了扯安幼楠的黄马尾,“黄毛丫头没大没小的,刚才还指名道姓的,一声哥都不会叫” 安幼楠转回头控诉地瞪着凌少乾:“妈,他扯我头发” 这回李心兰却不偏着她了:“小楠,是你不对,你管阿乾得叫哥。” 叫“妈”是因为李心兰待她一片赤诚真心,让安幼楠管凌少乾叫“哥”,她还是叫不出来。 幸好杜成昆拿着几本证件跑出来了,几个人急着赶时间去办手续,这一茬就混过去了 。 杜成昆从外地回来,刚打扫过房子,临走时交待,除了他现在住的主卧室等他回来再收拾,其他的房间都可以先收拾了。 房间久不住人,一些老旧的家具都有些放坏了,加上杜成昆一个大男人打扫卫生真不细致,安幼楠拿围巾捂住口鼻,脱了外面的棉袄子,花了小半天的时间,才打扫出一间半的房间。 正在打扫得起劲,凌少乾几个拍门回来了。 杜成昆神情轻松,进门后从主屋里收拾些东西,背了背包就出来了,环顾了一遍院子倒是有些不舍: “李姐,小凌,那你们在这儿忙,我就先走了。 这院子,当初还是我祖上在百年前搬过来的,要不是我要出国留学,手头紧得没有办法了,还真不想卖掉这份祖产。 你们以后好好整葺整葺这房子,千万别糟践了。我说不定什么时候有时间了,回来看一眼也心安。” 李心兰也有些感伤:“小杜,你放心吧,我们就不是那种会糟践房子的人。” 杜成昆这才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安幼楠关了门,高高兴兴地舞着扫帚:“妈,我们在城里有自己的房子了” 这房子已经通了电,通了自来水,厕所虽然是蹲坑,估计改成冲水便池的也没太大问题。 还有这么宽的前院后院,前院疯长了一墙的爬墙蔷薇,后院有两株栀子树,等到春来的时候,一定花香袭人。 李心兰也很高兴,不过还是把安幼楠叫了过来:“小楠,这房子虽然落在妈的名下,但是是阿乾出的钱。 他家里现在情况特殊,房产不太方便落在他名下。可是在妈心里头,这房子就是阿乾的。 如果有一天阿乾要用这处房产,我们一定要马上让出来,知道吗” 凌少乾说要买下这处房子,报答李心兰对他那些年的抚养之恩。 可李心兰连昨天那六个信封里的钱都取出来退给凌少乾了,这处房产更是怎么也不肯要。 凌少乾没办法,才想了这么个托辞,算是把房子落在了李心兰名下,这房子以后他真不会要回来的。 狡猾的丫头 安幼楠却是很干脆地点了头:“妈,你放心,我不会有什么想不通的。 现在我们能免费住着就很好啦,以后等我挣了钱,给妈买一套大别墅住” 这年头,很多女孩子的理想就是找个铁饭碗的丈夫,还有套自己的房子。 这么大一处房产,安幼楠却是根本没有觊觎贪婪之心,凌少乾忍不住又对她高看一眼,不过听她说挣钱买大别墅那话,还是忍不住嗤了一声: “你挣钱靠卖那几个茶叶蛋挣钱” “卖茶叶蛋怎么就不挣钱了”安幼楠哼了一声,“而且我们卖茶叶蛋只是积累原始资本,原始资本,第一桶金你懂不懂” “懂懂懂,不就是钱嘛”说起这个,凌少乾倒是想起昨天这丫头在汽车站旁边遇上的事,“婶,小楠年纪也不大,脑瓜子也聪明,不如还是送她回去读书吧 学费这些你不用操心,我手上还有一笔钱呢,够她一直把大学读完了。” 李心兰的丈夫就是个爱读书的知青,凌少乾也是个优等生,安幼楠人聪明,要是能去读书,成绩肯定也不会差。 李心兰原来就想送安幼楠去学校读书,是安幼楠考虑到家里条件不好,这才说往后拖一拖的。 现在房子有了,住都住在城里了,以后卖茶叶蛋也方便了,李心兰觉得自己也不怕没钱,实在不行,她就先跟阿乾借了那笔钱过来。 “读书是正事,小楠,妈知道你原来是怕家里没钱,现在阿乾都说他手上还有钱可以借我们了,读书的事可不能再耽搁了” 安幼楠想了想也没反对。 经济压力缓解了,她确实是要再去读书的。 不然她那么多药物专利,不借着读书的名头,怎么拿得出来 那可不是分分钱来算账的,根本就是日进斗金 不过,安囡囡是三年级就辍学的,难道她要从小学四年级读起 她这么大的姑娘还混在一群小萝卜头里算乘除法丢不起这人啊 一个从资本论中能作出自己独特推断的人,让她再去读小学,也实在是太浪费。 凌少乾想着这黄毛丫头混在一群小屁孩里的情形就暗乐,不过正经事归正经事: “小楠不是在家里还看了好几年的书吗她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水平我们也不是很清楚。 婶,我看这样吧,明天我去找找一中的老师,请他们给小楠做个学业测试,再商量她适合去几年级插班的事。” 李心兰立即点头赞同,把扫帚从安幼楠手里抢了过来:“小楠,家里我来打扫,你先去新华书店买套课本回来看看。既然要测试,我们也不能马虎,得好好准备准备才行。” “妈,看过的书都记在我脑子里了,临时抱佛脚也没必要呀。”安幼楠哭笑不得地又把扫帚拿了回来,“难不成读个书我在家里还给供成四体不勤的老爷了” 这么大的院子,屋里头还有那么多破烂杂物,要让李心兰一个人打扫清理,那不得累得几天都缓不过气 凌少乾也觉得没必要:“明天我先去找找原来的老师,小楠到时候只要拿出自己的真实水平来考就行了。 婶,你先去把主屋收拾收拾,我帮小楠把这间房子先清理一下。” 杜成昆这几天都住在主屋,里面也是收拾过的,李心兰再去收拾,劳动量不大。 知道这是两个孩子体贴她,李心兰“嗳”了一声,笑眯眯地过去了。 李心兰一走,安幼楠就不客气地指挥人了:“凌” 凌少乾一把抽走了她手里的扫帚:“再没大没小的,我就打屁股了” 打c屁c股 难道是老司机驾龄长 这话凌狗子都说得出来 安幼楠一下子胀红了脸:“呸,流氓” “我怎么就流氓了”凌少乾愣了愣,很快就回过神,一脸嫌弃地扫了安幼楠一眼,“啧”了一声,“一身瘦巴巴的没有二两肉,还想我对你耍流氓你想多了吧” “身上没有二两肉”这种话,安幼楠已经是第二次听到凌少乾说了,不用问都知道,凌狗子肯定是喜欢那种丰满有肉感的。 肉感也好,骨感也罢,环肥燕瘦本来就是春兰秋菊,可是凌少乾这话也太招人揍了。 安幼楠呵呵了一声:“我问你个历史问题。” 凌少乾还以为安幼楠想到了学业测试,立即打点起精神:“什么问题” “你知道当初杨玉环杨贵妃为什么会在中途被唐玄宗扔出宫一回吗” 凌少乾有些怀疑安幼 楠是不是看了太真秘史之类的杂书,这些野史之所以流传开,无非沾了“香艳”两个字,跟正儿八经的历史是挂不上边的。 不想自己太过先入为主,凌少乾先直接摇了摇头:“这个不是历史课的知识点吧” “我就问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我又没看过那些野史” “不知道我来告诉你答案。”安幼楠杏眼微眯,一闪而过一抹狡黠和一眯眯的不怀好意,若有所指地打量了凌少乾一眼。 “那是因为当时杨玉环长得太胖了,坐坏了唐玄宗的腰,被唐玄宗扔出宫去勒令减肥了。 你啊,你可长点儿心吧,别怪我事先没给你提醒这儿打扫得差不多了,我去帮我妈做事了,剩下的收尾你做吧。” 安幼楠说完就跑了,留下凌少乾一个人在偏屋里头懵逼。 杨玉环长太胖了坐坏了唐玄宗的腰,关他什么事,为什么安幼楠要他长点儿心 等等 太胖坐坏了腰 凌少乾把扫帚一扔就往主屋跑。 他不就是取笑这丫头干干瘦瘦的嘛,这臭丫头居然连这种话都敢拿来说 不行,今天不好好教训教训这黄毛丫头,她还无法无天了,这脑子里都是想的些什么 主屋里头,李心兰正好说到了凌少乾:“要不是阿乾的朋友打了电话过来帮忙,我们这房产证和土地证哪有这么快就能办下来” 安幼楠附和着点头:“那是,凌乾哥他腰圆腿又粗的” 话没说完,凌少乾已经大步走了进来,安幼楠眨了眨眼,飞快地改了后面的话:“就是靠得住” 李心兰也看到了凌少乾:“阿乾,怎么了” 他腰圆腿粗凌少乾盯着安幼楠有些咬牙切齿:“婶,我是喊小楠过去帮忙。” 刚才安幼楠过来,是说那边房子打扫得差不多了的,李心兰不由狐疑地看了看这两人。 安幼楠恍然地“啊”了一声:“乾哥,你也看到柴火没多少了啊 那你去劈柴吧,我先帮我妈,一会儿就过去把剩下那点儿收拾了。” 这狡猾的黄毛丫头 可是当着李心兰的面,难道说自己刚才被安幼楠调戏了,想把她拎出去好好教训教训 太没脸了 宽肩窄腰大长腿 凌少乾只能顺着安幼楠的话说:“嗯,那我先去劈柴了,剩下的你收拾。” 这屋子还是老式的柴火灶,原来杜成昆买回来的柴桩子倒是还有,就是要劈开劈细点才好烧火,这也是个体力活儿。 趁着李心兰背过身,凌少乾伸指虚点了点安幼楠,这才转身走了,屋外很快传出劈柴声。 李心兰倒是被这一打岔给提醒了:“小楠,剩下的这些我来收拾,你赶紧去烧点开水,一会儿喝也好,要擦洗也好,没热水可不行。” 安幼楠应了一声,连忙进了厨房。 厨房里还码着一小堆落满了灰尘的细柴,安幼楠涮干净了锅,加了水进去,灶膛里塞一捧刨木花,很快就生起了火。 坐着等水烧开太浪费时间,安幼楠找了块抹布,开始清理厨房。 厨房为了采光,前后都用了玻璃窗,长期无人打扫,早就积满了灰尘,安幼楠倒了点洗衣粉泡开了,才一点点把玻璃窗户抹得明亮起来。 前面的窗户抹好了就抹后面,刚抹净一块玻璃,安幼楠的目光就被窗户外的人给吸引住了。 高强度的劳动让人发热,凌少乾把外衣都脱了,上身只穿了一件背心。 抡起斧子时爆发的力量,让他身上每一块肌肉都充满了一种狂野而原始的美感,迸发着男性最原始最本真的吸引力。 汗津津的麦色皮肤,窄瘦有劲的腰身,汗湿的背心下半隐半现直隐入裤腰以下的几块腹肌 安幼楠看得有些脸红,正要移开视线,凌少乾却突然抬眼对望过来,隔着那块擦净的玻璃窗,对她无声地说了三个字。 安幼楠读出了那口型 呸,流氓 安幼楠又好气又好笑,推开窗户正要说话,后院的墙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 凌少乾放下手里的斧子,两手一攀就撑上了墙头。 跑过来的安幼楠跳了跳,发现自己手指头跟墙头挨不到边,正打算回去搬张条凳垫脚,扒在墙头的凌少乾转身看了眼,恩赐般地伸出了一只手: “麻雀凑热闹过来,我拉你上来。” 这算不算口嫌体正直 安幼楠笑吟吟地把手伸了过去:“你行不行啊” 身为男人居然被质疑行不行 凌少乾握紧她手腕子一提,根本不用她蹬脚踩墙上助力,单手直接把人提了上来:“你说我行不行” 安幼楠没想到他一下子就把自己提了上来,赶紧用力扒紧墙头:“凌少乾你属牛的啊,力气真大” “这算什么,你都还没有我训练时举的杠铃重。”凌少乾傲娇地留给她一个侧脸,扒在墙头跟外面的人说话,“同志,你们这是打算做什么” 安幼楠扒上了墙,才注意到后墙外面是一条露天的大臭水沟。 现在是天气冷还好,等到天气热的时候,味道肯定是很不好闻的;难怪后院种了两株大栀子树。 一群人正在臭水沟的另一侧,拿着工具一边测量一边争论着什么,听到墙头有人问,随意瞥了一眼答了一句: “道路改造,这条臭水沟要填了,巷子要改成一条街道。你们是这儿的住户 那做好准备啊,以后后院不要晒衣服了,施工的时候灰尘肯定大。过几天给你们挨家挨户都要通知的,免得你们到时候埋怨” 埋怨什么啊 这条臭水沟改成街道,她家后院就可以改成临街门面了 安幼楠兴奋地一巴掌拍下去,身子一下子往下一滑,结果从扒墙头改成两只手吊在墙头了,急得她赶紧喊:“凌少乾,我要掉下去了,快接住我” 凌少乾两手一松,轻松跳回地面:“你叫我什么” “乾哥少乾哥快接一下我,我手掰不住了” 其实地面离安幼楠的脚尖也就一米多点的高度,只是面对着墙那么吊着,安幼楠心里有些虚,不敢倒着跳下来。 刮伤了脸不好,万一往后跌一跤就更糟糕了,摔坏了她这颗聪明的脑袋怎么办 又不是原则性问题,识时务者为俊杰,该认怂时就要认怂啊 “乾哥,亲爱的好乾哥,你快点,啊” 还亲爱的,肉不肉麻啊赶在安幼楠手松脱之前,凌少乾及时抱住了她:“我看你就是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这时候知道叫哥叫得欢了。” 腰上箍了两条结实的胳膊,马上就能平安着陆,安幼楠心里立即踏实了:“凌少乾,你说话不要那么难听好不好” 呵呵,过河拆桥都没有这么快的 凌少乾没把安幼楠放下来,反而将她猛然往上一举高:“刚才是谁还说我腰圆腿又粗的” 小尾巴翘得太早了啊安幼楠赶紧抓住凌少乾箍在自己腰上的两条胳膊: “没有没有,是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那只是一个形容,形容你很靠得住啊 我又不是眼瞎,怎么会说你的样子是腰圆腿粗呢你明明长得宽肩窄腰大长腿,帅得惊天动地泣鬼神” “呵,巧言令色那之前你说的什么杨玉环唐玄宗呢婶子还说你喜欢看书,你看的尽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书” 凌少乾作势要往地上摔,安幼楠吓得“啊”的一声尖叫,扭身紧紧抱住了他的头:“别摔别摔我认怂,啊不不,我认错,我错了我错了” 少女的上身正好压住了凌少乾的脸,清清淡淡又带着暖意的体香若有似无地透了出来,很好闻 凌少乾的耳根一下子红透了,飞快地把安幼楠放了下来,黑着脸训了一句:“看你以后还敢不敢皮” “不皮了,”安幼楠老老实实答了一句,脚一沾地就拔腿往主屋跑。 冷冰冰c出手狠的凌少乾她心里还有些疏离和虚怕,刀子嘴c豆腐心的凌狗子却让她很快生出一种亲昵。 或许,在他说她磨磨蹭蹭,却把她手里的提篮抢过去拿着的时候,安幼楠就在心里认同这家伙是兄弟了吧 扒着主屋的门,安幼楠回过头挑衅地睨了凌少乾一眼,笑得好不得意:“凌狗子,我以后不皮了” 连诨名都给他取了,还说不皮凌少乾一阵好气,听着她猖狂得意的笑声,脚却像粘在地上一样,并没有追过去。 宽肩窄腰大长腿吗看来这臭丫头还是知道审美的嘛 主屋里头响起了安幼楠清脆欢快的声音:“妈,我们后院外面那条臭水沟要改建成街道了” 凌少乾捏了捏自己烫手的耳根,深吸了一口气,让心跳慢慢平缓下来。 见鬼了,差点被这臭丫头几句胡说八道给搅晕了头,这一趟趁着休假,他是不是该找人给他介绍个对象了 做个安静的美男子 呆站在后院的凌少乾琢磨着是不是考虑下自己的人生大事,主屋里头的安幼楠正兴致勃勃地说着自己的未来设想: “一旦改造成街道,肯定就会带来人流量。妈,到时候我们把后院改成门面,可以就在家里做生意了,如果街道经过的人多,我们就继续卖茶叶蛋” 李心兰得了这消息后也是很高兴,听到后面却又有些走神,开门面,开一间小店吗 “李老板,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李老板”李心兰愣了愣才醒回了神,笑叹着摇了摇头,“八字还没有一撇呢,你就开始打趣妈了” 要把后院的院墙拆了修成门面,肯定是个大工程,大工程就意味着要大资金。 用凌少乾的钱李心兰想都没往那方面去想。 阿乾也是个大小伙子了,手上要没钱,做事就会透出小气,到时候怎么跟朋友们相处 而且谈对象都不好谈,又不是那种吃软饭的,抠抠搜搜的男人,是不招女孩子喜欢的。 包括安幼楠以后的学费,李心兰都只想靠自己挣出来。 把剩下的活儿交给凌少乾和安幼楠,李心兰紧着就搭车回镇上去了。 在城里买鸡蛋要鸡蛋票,不要票的鸡蛋不是没有,那价格可不便宜。 镇上南杂店的邹老板平常就收各个村的鸡蛋,李心兰从他那里批发回来,只要数量多,把车费算进去,也比在县城买要划算。 凌少乾和安幼楠都是手脚利落的人,李心兰不在,安幼楠又是个典型的“断舍离”,不要的c破旧的东西统统扔掉,很快就把房子都清理好了。 安幼楠先洗了澡,正在院子里擦头发,就听到院门被人轻轻拍响:“请问,有人在吗” 安幼楠从门缝里望了望,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把院门打开了:“你找谁” 门口站着个十六七岁的大男孩,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竹簸箕,簸箕里放着四个苹果。 大概没想到开门的是一个少女,而且是一个看样子刚洗完澡的少女,大男孩不太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我家住在隔壁,你们是新搬进来的吧我家听到这边的动静了,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我妈让我给你们送点苹果过来。” 四个苹果有一斤多,在这年头是很了不起的邻居见面礼了,安幼楠很客气地道了谢,收了苹果后把竹簸箕还给对方: “谢谢啦,我叫安幼楠,我家会做茶叶蛋,等我们把茶叶蛋做出来,再请你家尝尝。对了,你姓什么是住在哪一边的啊” 少女漂亮的杏眼像是才清洗干净的黑曜石,里面仿佛还氤氲着润泽的水气,大男孩的脸不知不觉有些红,指了指右边: “这边是我家,我姓何,叫何东扬。你这儿还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吗我现在放假在家,很有空的。” 看得出何东扬有些腼腆但是挺热心,安幼楠笑着又道了谢:“谢谢你,现在暂时没有,等到时候有什么不清楚的,我就过来问你。” 何东扬“哦”了一声,又看了安幼楠一眼,一下子也没什么话好说了,只能干巴巴地说了声“再见”,拎着竹簸箕走回家了。 新家遇友邻,确实很让人心情愉快。安幼楠挥了挥手,等人走开了,才笑吟吟地轻轻关上了门,一回头就看到凌少乾正双手抱胸,斜靠在他那间房间的门框上。 “臭丫头” 安幼楠偏了偏头打量了凌少乾一眼:“凌狗子,才洗完澡你又有哪根神经不对了” 就是因为才洗完澡,少女脸上红扑扑的,还有些水润,盖过了以前劳作留下的黎黑,再加上那双黑汪汪的杏眼,看起来青春又甜美。 问题是,为什么对他就凶巴巴的还咬人,对别人就笑得这么甜 活了二十一年,凌少乾心里竟然第一次涌出了一丝酸溜溜的感觉,偏偏还说不出口。 假装看了看手表,凌少乾站直了身子:“快点收拾,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赶紧去汽车站接人。” 头发还没干透,安幼楠随手扎了个半丸子头,换了件罩衣就出来了。 乡下棉袄子怕洗薄棉絮,一般都是一年才洗一次,外面另外罩一件罩衣,免得弄脏衣服。 安幼楠是净身出安家的,现在身上穿的都是李心兰的衣服,罩衣都是酱扑扑的那种颜色,干活的时候耐脏。 青春随性的丸子头让凌少乾看着眼前一亮,视线落到她的衣服上,一脸鄙夷地“啧”了一声: “土妞抓紧点时间,给你买两套衣服回来,老穿着婶的衣服像什么样子,丑啦吧叽的。” “买 衣服就买衣服,凌狗子你别扭个啥”安幼楠气笑,哐当一声锁好了大门,转身就往外走,“嫌我丑就别跟我一起走。” “不跟你一起走,万一你又遇到上次那种事怎么办” 不管安幼楠走得多急,凌少乾长腿一迈,轻松就跟了上来,就是不承认自己想给她买衣服,想让她穿得漂漂亮亮。 “你脑子那么笨,卖个茶叶蛋,大路不走要钻小巷。要不是遇上我,你这会儿都不知道被人卖到哪个山旮旯去了,鼻涕泡哭一堆出来都没人救你” 还鼻涕泡哭一堆出来要不要这么恶心 安幼楠翻了个白眼,猛然停下了脚步。 凌少乾也立即停了下来,转脸看向安幼楠挑了挑眉:“我说的可是事实” 一根微凉的手指竖在离他嘴唇不到几厘米的地方,另外一只手更是直接按在了他身上。 “嘘,做一个安静的美男子不好吗” 从来没有哪个女孩子在凌少乾面前会这样子,装娇羞都来不及,根本不会像安幼楠这样攻气十足 还有,安静的美男子是个什么鬼 凌少乾舌头舔了舔后槽牙,露出了一个能让女孩子捂嘴尖叫的c又痞又帅的笑容:“不然呢” 安幼楠不为所动,杏眼眨了眨,纤长浓密的睫毛像蝶翼在轻颤,竖在他唇前的那根食指摇了摇慢慢收了回来:“不然” 手指明明没有接触到他的嘴唇,唇上却传来一种奇妙的痒意,被她另一只手按着那一团地方,也莫名开始发烫发麻,像是被电流击过一样。 凌少乾舔了舔嘴唇,有一瞬间怀疑安幼楠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安幼楠唇角含笑,按在凌少乾身上的那只手却突然握拳,拳尖在他肋下重重一点:“不然就揍你” 凌少乾闷哼了一声,躬着身子捂住肋下。 肋下有一处人体痛感最强的穴位,问题是安幼楠怎么会知道的,书上看到的吗可是这也认穴认得太准了吧 “臭丫头,你要不要这么毒” 画风突变 如果不是他对安幼楠根本没有设防,如果不是他刚才原本是绝不可能中招的。 安幼楠偏了偏头嗤嗤地笑,杏眼里光华慧黠:“让你的嘴那么毒,这叫做以毒攻毒” 凌少乾盯着那双澄澈黑亮的杏眼,心里突然一下就像是被一道强光照亮,每一处都明亮异常,然后像被充满了鹅绒似的,又轻又软,高高飘了起来。 揉了揉肋下,凌少乾慢慢直起了身子,狭长的眸子微微闪着光亮:“臭丫头,你等着,你这辈子死定了” 就这臭丫头了敢撩他,就要对他负责,这辈子安幼楠都别想跑出他的手掌心 安幼楠还以为凌少乾会有什么大动作,没想到他却是把双手插在裤兜里酷酷地继续走了。 安幼楠连忙几步追了上来:“喂,你什么意思啊,摞句话就走了没大动作了吗,要我等什么啊” 等时间,等你成年凌少乾伸手摸了摸安幼楠头上那个小丸子,并没有答她的话:“抓紧点时间,百货站还没有关门,不然今天就帮你买不到衣服了。” 怎么画风突变了 安幼楠偏头躲了躲,加快脚步跟上了凌少乾的步伐,一肚子疑惑地嘀咕了一句:“凌狗子,你是不是背着我在憋什么大招” 凌少乾就是不答这话,长腿一迈,两步就把安幼楠给甩在了后面:“土妞,你明天还想不想穿新衣服了” 新衣服肯定是想的,女人就没有不爱美的。 安幼楠小跑着去追凌少乾:“哼,敢说我是土妞凌狗子你等着,有你想抱着我的大腿叫爸爸的那一天” 抱着大腿叫爸爸到时候还不知道是谁抱着谁的腿叫呢 凌少乾不自觉想了想那画面,思想竟莫名就歪了,耳朵蓦然有些发红。 幸好百货站已经到了,安幼楠一走进去就被那些衣服吸引了眼神,并没有注意到这边。 凌少乾的目光暗了暗,跟上几步指着几件式样新颖c花色好看的衣服直接开了口:“有她的码子吗有的话直接包起来。” 价都不问的主顾,百货站一年到头还真遇不到几个。何况对方不仅壕,还长得又高又帅。 售货员是个年轻姑娘,刚才还懒洋洋地趴在柜台上,对安幼楠的询价也是冷冰冰的,一脸不耐烦,转头看到凌少乾了,立即红了脸星星眼,声音也一下子温柔了七八个度: “这几件新款都是成人款式,不太适合这个小姑娘穿,要不你看看这边几件怎么样” 还来不及吐槽这么明显的区别对待,安幼楠就差点被那边一排的粉红粉蓝色c蝴蝶结和蕾丝褶边辣坏眼睛,赶紧指了指另外一边的几套运动服:“不用了,我就买这几套,好穿又耐用。” 运动服比那边一排衣服颜色要深些,凌少乾想像了一下安幼楠穿上后的样子,觉得也可以,直接就拍板了:“行,那就这边的几套,这三个颜色一样来” 安幼楠赶紧抢了话:“一样来一套,中码的。”转头瞪了凌少乾一眼,“别买多了,我还要长个子的,买多了浪费” 凌少乾不自觉地就往她胸前飞快瞥了一眼,拿了一沓钱递了过去:“我去外面抽支烟,还要买什么你自己再看着买。” “喂,你少抽点,对身体不好”安幼楠跟在后面喊了一声,见他挥挥手头也不回地走出去了,回头瞄见柜台下两层摆放的女孩子穿的各式内衣,心里一下子明白了,忍不住抿着嘴乐。 年轻女售货员现在可热情了,一边取衣服给安幼楠试,一边装作无意地问:“刚才那是你哥你们就是住附近的吧,我好像见过你们几回。” 能见过几回就怪了,她们可是今天才正式搬进城里来,这近乎也套得太明显了。 不过就冲这姑娘刚才那种判若两人的态度,安幼楠怎么也不可能把凌少乾推到这货的坑里啊 安幼楠立即装出一脸的得意:“不是,我们今天刚进城,我们村长家的闺女瞧上他了,倒贴彩礼钱都要嫁过来,这不,让他拿钱进城里来置办些体面衣服呢。” 年轻女售货员一下子没了兴趣。 一朵鲜花插到了牛粪上就不说了,关键是自己没钱吃软饭,还把老婆的钱拿来补贴家里人,到时老婆嫁过来怎么办岂不是要在家里头伏低做小 哄好婆婆不算,瞧小姑子这得宠的样子,还得再哄个小婆婆真是白瞎了那好相貌了 安幼楠兵不血刃地斩断了想伸向凌少乾的“魔手”,出来的时候心情格外爽快。 凌少乾接过她手里的大袋子,见她嘴角一直翘着,脸上也不由温柔了起来:“买了新衣服就这么高兴” 以后想要什么我还给你买 “不是,是刚才那个售货员想对你有所企图,被我及时识破打发了。”安幼楠语气轻描淡写的,黑亮的杏眼里却蕴满了“狗子,你还不快过来谢恩”的得意。 凌少乾曲指轻轻弹了她一个脑袋嘣儿:“你挡了我的桃花,还要我感谢你” “她算什么桃花,烂桃花好不好”安幼楠不满地斜睨过来,“看她对我和你两人前后截然不同的态度就知道,这种人可不靠谱。真要有好姑娘,我一定给你牵线拉媒” 凌少乾朗声大笑,伸手去给她揉额角:“你给我牵线拉媒你才认识几个人,牵不到拉不到怎么办,把你自己赔给我” 安幼楠“呸”了一声:“你想得美我就算要找,也不找你这种嘴毒的,没事儿就喜欢戳人肺管子,活都要少活两年。” 凌少乾的脸色一下子阴了下来,声音却半点不变:“说说看,你会找什么样的” 女人这一辈子,应该爱自己更胜过爱别人,那些典型的丧偶式婚姻,守寡式育儿,这样的生活又有什么意思 安幼楠觉得自己即使重生了,也会继续独身,不过她现在说出来未免太过骇人听闻,随口就敷衍了一句: “我呀,找的话要找个脾气温和,性格温柔,整个人看起来干干净净的那种,大概就这标准吧。对了,现在几点钟了,可别误了接车的时间。” 脾气温和,性格温柔,整个人看起来干干净净好像哪一点都跟自己不相符不过也不急,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强扭他也会把这臭丫头给扭回来 凌少乾抬腕看了看手表:“不用着急,时间还很充足。” 万一近水楼台… 李心兰一起带回了六筐鸡蛋,把家里养的几只鸡也绑过来了。 另外还跟镇上小卖部的邹老板说好了,下次要货,提前一天给他打电话,那边就帮把鸡蛋收齐。 把鸡先放养在后院,安幼楠仔细地一个个清洗着鸡蛋,心里斟酌了个数目:“妈,我们今天晚上煮三筐鸡蛋吧。” 一筐鸡蛋有两百多个,三筐就是六七百个了,要知道她们前天也就是只卖了一百来个茶叶蛋。 李心兰惊讶地笑了起来:“小楠,妈知道你想多挣钱,妈心里也想啊,不过老话说得好,心急吃不了热锅粥的。” “煮三筐卖得完的。”安幼楠细细给李心兰分析,“上次在汽车站卖,后面还有好些赶早班车的人没买到。 另外除了汽车站,我们还可以去火车站那里卖的,赶着早中晚到站的三趟客车,卖两筐茶叶蛋应该卖的完。” 火车的客容量可比汽车大多了,如果一天有三趟客车的话,那确实是能消化掉三筐茶叶蛋的,而且两站相隔并不远,从汽车站赶过去,不要花很多时间。 李心兰顿时有些意动:“早中晚有三趟车吗” “有的,前天我在汽车站卖蛋的时候就打听清楚了,是经停的三趟长途客车,而且还有条小路可以抄进站台,我们不用买站台票。” 短途客车就不用多考虑了,估计销量不会怎么样,长途客车正在用餐的时候经停,那茶叶蛋应该还是很好销的。 李心兰立即定了:“好,那我们就煮三筐” 安幼楠“嗳”了一声,这才谈起另一件事:“下午的时候,隔壁那户姓何的邻居给我们送了4个苹果过来,妈,一会儿茶叶蛋煮好了,我们回几个过去” 八十年代的邻里关系就是这样的,你送把葱,他回点蒜,平常有来有往,有点什么事也能互相照应。 右邻主动送东西过来,应该是个热心好相处的,李心兰也很高兴:“别人客气,我们也不能小气了,一会儿给他家回12个茶叶蛋吧。” 母女俩刚商量定了,凌少乾也从外面回来了:“婶,我帮你买了辆二手的推车回来,一会儿我把门槛下了,以后推车进出就方便了。” 帮着把鸡蛋运回来以后,凌少乾就说有事出去了,原来是去办这事了。 李心兰急忙走了出来,试着推了推停在院子里的小推车,一脸笑容地夸奖了一句: “还是阿乾想得周到,有了这个小推车,到时候运茶叶蛋就省力了” 安幼楠也跑出来看了看:“妈,我们还可以把煤炉子放上去,随时可以热一锅蛋。” 带两块煤饼替换就可以烧一天,现在天气冷,吃热的茶叶蛋更香,到时候香气受热一传开,想买的人肯定来得更多。 锅里煮了蛋,李心兰就和安幼楠商商量量的,提着炉子c桶子围着院子里那辆推车比划着该怎么安置东西,说不出的家常和温馨。 凌少乾唇角浮上一抹笑意,握紧了手里的匕首细心把卸掉门槛的木门框打磨光滑:“婶,明天我先陪你们去卖茶叶蛋,再去一中找老师。” 李心兰连忙拒绝:“不用,不用,你帮小楠找老师联系学校是大事,早点去找人,免得老师出门了。” “没事儿的,婶。”凌少乾仔细把门框上一根木刺削掉,“现在还在放寒假呢,去早了影响老师吃早饭也不好。” 李心兰这才点头同意了:“明天你要跑几家,给老师们都带点茶叶蛋过去,正月不了年还在,上门可不兴空着手的。” 第一锅茶叶蛋煮成浸好的时候,已经到晚上十点多了。 安幼楠看了看时间,“哎哟”了一声:“妈,这个时候给人送去会不会太晚了我先看看何家睡了没。” 两家相邻,安幼楠都不用出门,靠墙搭了把梯子,直接站了上去往隔壁张望。 何家靠近她家的一间卧室还亮着灯,透过玻璃窗户,可以看到何东扬正在灯下读书。 安幼楠从墙头捏了个小碎石子儿打了过去。 小石头砸在玻璃窗户上,轻轻“哚”的一声,何东扬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探出墙头的安幼楠,连忙从房间里出来,小声叫了她一声:“安幼楠。” “你还没睡啊”安幼楠也压低了声音,“我家煮好茶叶蛋了,我给你送过来” 何东扬有些为难:“我妈已经睡了,她明天要早起上班,开门声音太大,会惊醒她” 为了防小偷,院子里的老式木门开关的时候都会发出挺大的嘎吱声。 安幼楠挥了挥手:“我不走门,你等等我” 人影很快从墙头不见了,过了几分钟又重新出现。 安幼楠提着绳子,越过墙头把篮子慢慢放下去:“我还给你盛了一碗卤汁,明天带卤汁一起热着才好吃。” 篮子里装着一只大海碗,看得出里面的茶叶蛋有些多,现在还热气腾腾的,香味直往何东扬鼻子里钻。 “你现在趁热尝尝也行,浸一个晚上明天再吃,味道更足。”安幼楠说了一句,见何东扬没动,催促了一声,“你快取啊,我手都提酸了。” 何东扬连忙把那只大海碗端了起来:“谢谢。”仰头看了看她,略微顿了顿,“明天我再还你碗。” 安幼楠摆了摆手:“没事,不急的,我家暂时还不缺碗用,很晚了,你快去休息吧,晚安。” “晚安。”何东扬有些生涩地跟着道了一个晚安。 安幼楠笑了笑,爬着梯子跳了下来,刚转身就差点被身后的凌少乾吓了一跳:“你干嘛呀,不声不响地站这儿吓人” “爬墙爬得挺溜的嘛”凌少乾一手担起梯子就往杂物房走。 他就是去后院做了个鸡笼的工夫,安幼楠就跟隔壁那小子来一出西厢记了 想到何东扬那副说话温和又干干净净的大男孩的模样,一对比安幼楠白天说的那些话,凌少乾心里有些发酸,他这算不算是抓到爬墙的小红杏一枝 “我告诉你,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孩子,你别看他们一副小白脸的样子好看,平常说话哄人好听,真要出了什么事,他们根本就担当不起。” 安幼楠“嘁”了一声:“我要他担当什么我只是投之以桃,报之以李,人家跟我们就是邻居而已。” 凌少乾手下一个用力,“咔”的一声差点把竹梯阶掰断。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去他的“永以为好” 他在这儿再呆个五六天就要走了,姓何的那小子却就住在隔壁,万一近水楼台先得月 不行,他得趁早斩断这种可能 生个小棉袄 有凌少乾帮忙,第二天一早,李心兰和安幼楠很轻松就把三筐茶叶蛋运去了汽车站叫卖。 汽车站的早班车高峰一赶完,正好拐进火车站台赶早上的那趟长途客车。 燃得旺旺的煤火把锅子里的茶叶蛋煮得滚沸,香气飘出了老远,坐了一夜火车的旅客们大部分刚刚洗漱完,正考虑着吃什么当早餐,就闻到了站台上飘来的茶叶蛋香气。 三毛钱两个的价钱并不贵,而且还是热乎的,比火车上提供的难吃又贵的火车餐和自己带的干巴巴冷冰冰的干粮可要诱人多了。 挤在靠站台窗户边的人很多,怕火车开走,手里拿着钞票不停地晃:“给我两个茶叶蛋” “我要四个” “快点快点” 安幼楠事先两个一袋分装好了几十袋,一开头差点也弄了个手忙脚乱。 在方便面还没有投产的年代,热乎的茶叶蛋完全可以独领风骚。 等中午那趟长途车过完,三筐茶叶蛋已经不剩几个了。 以后还要长期来这儿做生意,安幼楠索性把剩下的几个茶叶蛋送给了站台列车员,也算混个眼熟,求个照应的意思。 李心兰推着推车,不时摁一摁自己挂在胸前的挎包,一路急急忙忙回了家关紧了门,脸上终于绷不住了,把挎包里的钱稀哩哗啦全倒在了桌子上: “小楠,那么多茶叶蛋我们都卖完了你快帮妈一起算算,今天我们挣了多少钱” 三筐鸡蛋啊,除了送出去的和磕损了的,少说也有六百来个,居然一天全卖完了 一大堆角角分分都堆在桌子上,看起来竟然也小有规模。娘儿俩一起动手归拢,最后一数,今天竟然卖得了94块钱。 “刨去成本,我们干两天就抵得上别人一个月的工资了”李心兰精神振奋,累了大半天的腰都直了起来,“我得再回镇上一趟,找南杂店的邹老板帮我多收点鸡蛋” 这是晚上那趟长途客车还没守着卖呢,不然怕是一天四筐都卖得完 安幼楠连忙把钱递给李心兰:“妈,那你早去早回,我现在就去把剩下的三筐鸡蛋先煮了,浸到明天正好够味儿。” 李心兰背了背篓刚开了院门往外走,迎头正好碰到凌少乾回来。 “婶,我跟一中的冯校长说好了,让小楠明天就过去测试你们这么早就回来了,茶叶蛋卖得怎么样” 一听说明天测试,李心兰顾不得答凌少乾的话就赶紧回转身交待: “小楠,那些鸡蛋你放着,等我回来了再煮,你先好好休息,免得明天没精神考试。” 李心兰跟世上很多父母一样,一想到儿女要考试,只恨不得连饭碗都送到儿女手上,生怕别的任何事都会耽搁了儿女们的休息或者是复习。 “妈,煮个茶叶蛋而已,又不是什么重活计,你要是实在担心,一会儿我就动嘴,让乾哥来煮总行了吧。” 李心兰替安幼楠操心,安幼楠也担心李心兰,“妈,你这趟过去,问问邹老板有什么办法可以托一趟固定的班车帮忙运送不我们出点运费也没关系的,不然你每天来回坐车也累。” 李心兰连连摆手:“就这么点事,妈不累,再说了,去镇上一趟,正好多买点菜回来,比城里可便宜多了,还不要票。 回来还有你们来接着,还有阿乾的那个推车,东西往推车上一放,多省力,我就只走几脚路而已。” 肉要肉票,米要粮票,买鸡蛋都要鸡蛋票,李心兰和安幼楠又不是城镇居民,哪里来这些票 不要票的也有,可价格就贵多了,李心兰觉得回去买一趟鸡蛋,顺带把菜一起买回来还挺划算的。 “对了,妈还得回村里一趟,把后院种的菜给扯一背篓回来,不然这儿葱姜蒜什么的都要买可不划算。 扯回来种一半在这边后院,我们留下自己吃的,左邻右舍再送一点,跟大家都打好关系也好,省得我们住这边了,照顾不到村里老屋那边,别被人看在眼里给偷了菜。 我估摸着这几摊子事要弄好,到时候得搭最晚那趟班车回来,你们接我的时候别去太早了,省得在汽车站干捱冷风。” “知道了,妈,那你快去吧,等你回来我给你捶背按摩松骨。” “婶,那我把后院栀子树两边的地给挖好,等你回来正好把那些菜种上。” 李心兰一说完话,安幼楠和凌少乾两个就差不多同时开了口,一个赛一个的乖巧懂事。 活了半辈子,这时候才觉得真是越活越有奔头了李心兰笑眯眯地挥挥手走了,还心情很好地哼起了歌: “风吹着杨柳,哗啦啦啦啦,小河里水流,哗啦啦啦啦” 凌少乾嘴角弯了弯,看向安幼楠:“婶今天很高兴” 安幼楠伸出一个巴掌翻了翻:“三筐茶叶蛋基本都卖完了,都快得了这个数。” 一天都快卖上一百了难怪婶子心里高兴 凌少乾忍不住感慨了一声:“我记得上次听婶子唱歌,还是我以第一名的成绩考进县一中的时候。 那天她一边踩着缝纫机给我缝衣服,一边高高兴兴地哼着歌,我妈缝的衣服样式很好,我穿上身” 安幼楠翻了个白眼:“现在是我妈” 凌少乾被她打断回忆,对自己的口误也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安幼楠的丸子头算是安抚:“行行,现在是你妈。” 以后还是我妈 凌少乾暗搓搓地想着小心思,安幼楠却偏头皱了皱眉:“我怎么没在我妈家里看到过缝纫机” 七八十年代,家庭富不富裕就看家里有没有手表c自行车c缝纫机和收音机这三转一响四大件,缝纫机可是其中的一大件,属于家里很重要的一项固定资产了。 凌少乾脸色赧然:“有一年我闯了祸,打伤了一个同学,我妈婶子把缝纫机赔给人家了。” 凌少乾心里内疚,安幼楠却毫不犹豫地给他又捅了一刀:“所以呀,养儿子有什么用,养个闺女才真正是贴心的小棉袄” 这丫头还在你妈还是我妈这件事上跟他较劲儿呢凌少乾啼笑皆非:“行,以后你就生个小棉袄。” 我都喜欢 不跟她一般见识 天气还冷,天色就黑得早。 等安幼楠和凌少乾接了李心兰回来的时候,天早就黑透了。 凌少乾推着小推车走在最前面,到了院门停下车正等着安幼楠上前开门,左边的院门嘎吱一声响,一个烫着大爆炸鸡窝头的女人探头探脑地往这边望: “哟,你们就是新搬来的啊,这是赶着天黑运什么呢这么一大车的。” 李心兰连忙上前从搁在车上的背篓里取了一棵圆白菜送过去:“从老家那边扯了点菜回来,妹子你贵姓以后大家都是邻居了,平常多照应照应。” 鸡窝头连忙把圆白菜抱在手里,眼睛还瞄向推车上的筐子:“我姓赵,叫赵红梅,我当家的姓屈,你们那筐子里装了啥” 安幼楠不客气地拦在推车前,挡住了赵红梅的视线。她家运什么,要跟赵红梅交待关她什么事啊 赵红梅眼尖,大概也瞧清了筐子里装的东西:“我看着怎么像是鸡蛋呢,这么几大筐啊嗳我说小姑娘,你拦什么拦啊,该不会是搞投机倒把吧” 1979年刑法是把投机倒把入罪的,直到18年后才取消了这个罪名。 安幼楠茫然不知道投机倒把是什么,凌少乾却是相当清楚,脸色一沉就走上前: “不懂就不要乱说三年前开会的时候,上面就统一思想了,我们的经济是公有制基础上的有计划的商品经济。 我们卖茶叶蛋又不是囤积居奇c制假售劣c牟取暴利,我们这是用个人劳动合法取得收入,哪来的什么投机倒把你不懂就不要乱说” 赵红梅根本就不关心这些什么会啊,什么经济的,凌少乾说的一套一套的,很快就把她唬住了,脸上有些悻悻地嘀咕了一句: “我也就是随口说一句而已,你这小伙子凶什么凶啊说得多了不起似的,不就是个丢人现眼的个体户嘛” 话刚说完,手里就一空,刚才李心兰送她的那棵圆白菜被安幼楠一手夺了回去。 一棵圆白菜能吃几天呢,在菜市场买也要两三毛钱。 到手的东西被抢了回去,赵红梅立即就急了:“嗳你这小姑娘怎么回事这菜是送我的” “不送了”安幼楠把圆白菜往背篓里一搁,回头瞪着赵红梅,“我们是丢人现眼的个体户,可不敢白送东西给别人 像你这种思想觉悟特别高的,就不该跟丢人现眼的个体户打什么交道,最好东西都不要找他们买,免得你一起跟着没脸” 跟这种人还送什么圆白菜放烂了都不给她吃 有凌少乾杵在那里,赵红梅知道自己抢是抢不回来了,双手一叉腰就开骂:“这么点年纪就这么泼,有娘生没爹养是吧,难怪一点家教都没有” “赵红梅” 一道略微有些沙哑的声音打断了赵红梅的叫骂。 安幼楠回头一看,见何东扬跟在一个中年妇女身边往这里走来,两人的面容有些相似,看来那中年妇女就是何东扬的母亲。 “在哪儿你都能跟人吵嘴,有这精力不见你把工作好好做一做” “魏敏,在车间你是小组长可以管着我,下班了我做什么关你屁事”赵红梅毫不客气地顶了回去。 魏敏不紧不慢地开了口:“下班了我是管不着你,不过你别忘了上回街道办事处的张主任说了什么话来着。” 赵红梅脸色变了变,最终还是一扭屁股往家里走了,不过边走还边摞下一句: “一天到晚地摆架子,装什么装,你家男人就是瞧不惯你那样儿,早把你扔一边儿了,有那本事,怎么不把你男人给好好捆住” “你” 何东扬气得抢上前,赵红梅却“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魏敏急忙上前拉住了儿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东扬,不用和这种人一般见识。” 何东扬的拳头捏得嘎吱响:“妈,她太” “狗咬人一口,你也四脚趴着去咬回去不成”魏敏有些严肃地注视着儿子,见他虽然不甘,还是点头听了话,这才微笑着转向李心兰,“大妹子贵姓你们送来的茶叶蛋今天早上我吃到了,味道真的很好。” “我姓李,叫李心兰,这是我女儿安幼楠,这是我侄子凌少乾。” 魏敏说话好听,李心兰听着也高兴,一边介绍,一边从背篓里把两棵圆白菜拿了出来,“这是我自家种的菜,今天回村里才砍回来的,不是什么金贵东西,魏姐你拿去尝尝。 我家是刚搬到这里来的,对这边都不熟,有什么事魏姐以后多指点指点。” “邻里邻居的,哪里就说什么指点 了互相照应还差不多。”魏敏笑了笑,大方收下了那两棵圆白菜,“李妹子,那我就不客气了。你家需不需要墩布做拖把,我在县针织厂上班,可以从车间里拿些边角废料出来。” 在村里是不需要拖把的,家家户户都是夯实土的地面,平常扫扫也就行了。 但是县城里不一样,房子的地面都是平的水泥地,扫完以后,肯定是拖上一道更干净。 李心兰连忙谢了:“那敢情好,我正想着要抽空买个拖把去呢。” “买什么买,反正我家东扬现在放假在家里没事,明天我带些废布条回来,让他给你扎个拖把就行了。” 两个中年妇女站在门口就叨叨起来了,安幼楠和何东扬面面相觑,还是凌少乾喊了一声:“婶,我们请魏婶子进屋来坐会儿吧,别站在外面吹冷风。” 李心兰立即盛情邀请:“魏姐,你们吃过晚饭了没我们刚回来要做饭,要不然你们就跟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魏敏也是刚回来没多久,还没来得及做饭菜的,想了想就答应了:“东扬,你回家把我买回来的菜拿到你李婶这边来,我们在这边一起吃算了,也算互相认个门儿。” 她今天正好发工资,买了半斤肉c两块豆腐回来,本来是打算给儿子好好补补的,这会儿一起拿到李家来做,也不算占李家的便宜。 何东扬连忙回家取了菜过来,见安幼楠蹲在厨房外面的台阶上洗菜,转身也蹲了过来:“安幼楠,水冷,这些菜我来洗吧,你别冻着了。” 暖男啊安幼楠笑着把洗干净的白菜叶掸了水,搁在一边的竹簸箕里:“你在家里经常做家务” 我帮你揉揉 何东扬认真洗着盆里的蒜叶,轻轻“嗯”了一声:“我妈工作很辛苦的,她是小组长,经常要以身作则加班,我多做点家务,她回来就可以多休息点时间。” 还是个知道心疼体贴人的暖男,安幼楠夸奖了一句:“家里有你当顶梁柱,你妈过日子肯定很舒心。” 何东扬手里正洗着的蒜叶一下子扯断了:“不是,你别听那个赵红梅说的。 我家里我爸才是顶梁柱,他跟着领导调去京都那边工作了,等他在那边安顿好了,就会来接我们过去的。” 看来父亲在何东扬的心目里,有着相当重要的地位,难怪刚才赵红梅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何东扬气得想上前揍人。 安幼楠没想到无意中的一句话会戳到何东扬的忌讳,有些尴尬地解释了一句:“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一股大力突然把安幼楠拉了起来:“洗个菜都这么磨蹭,快去厨房帮看着火,婶要炒菜了” 凌少乾拉得有些猛,安幼楠冷不丁地站直了身子,眼前一片眩晕,身子不由晃了晃。 凌少乾连忙抱住了她:“小楠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你轻点声,别让我妈听到了,我就是刚才站得有些猛了眼花了一下。”脑子里的眩晕还没过,安幼楠闭着眼没敢睁开。 何东扬也急忙站了起来:“安幼楠” 凌少乾突然打横把安幼楠抱了起来:“小何,剩下的菜就麻烦你洗了,我先送小楠回房间休息。” “哦,好” 看着凌少乾抱着安幼楠头也不回的背影,何东扬慢慢蹲了回去,一片一片慢慢洗着蒜叶子,心底却浮起一种说不出来的c有些空落落的感觉。 安幼楠还没进房间门就能睁开眼了,推着凌少乾的胸膛想下来:“快放我下来,我没事了。” 凌少乾不为所动,反正安幼楠那点力气对他就像挠痒痒:“老实点,先去床上躺着,我帮你冲杯糖水过来喝。” “不要,床上冷” 凌少乾的脚步果然顿住了,转身就要往外走:“那我们去客厅,那里烧的有炭盆。” 安幼楠挣扎着想跳下来:“那我不如去厨房烧火呢,那儿最暖和。” 之前凌少乾就是想借着烧火的名头,支着她去厨房,天气冷的时候,灶膛前面就是最暖和的地方了,顺便还可以把有说有笑洗着菜的这两个人隔开。 没想到自己一个用力过猛,反而让安幼楠晕眩了,凌少乾心里后悔,抱着安幼楠的手紧了紧:“要你再晕一下,把你这一头黄毛烧着了怎么办我带你去客厅歇着。” 安幼楠恨恨掐了凌少乾胳膊一把:“谁一头黄毛了还不是你刚才突然拉我起来得急,不然我也不会晕。赶紧放我下来,这么抱着像什么样子” 她长期营养不良,头发是枯涩发黄,可是被凌少乾这么叫“黄毛”,安幼楠也是有小脾气的。 凌少乾胳膊上的肌肉太硬,又是隔了两层衣服,安幼楠根本掐不动,恼得又捶了他一拳:“吃什么长了这一身铁疙瘩一样的肉,杵的我手指头都疼” 凌少乾失笑,把她放了下来,伸手拢住了她的手:“刚才是我错了,来,我帮你揉揉。” 安幼楠的手不大,完全被他合在了掌心,即使凌少乾手掌上长着硬茧,也感觉到了那双手的粗糙。 想到婶子说的安幼楠原来在安家的处境,凌少乾有些心疼,轻柔搓着她的手: “以后洗什么都烧热水洗,不怕费那点柴火,我又不是买不起,明天我就去再买两担回来” 他的掌心热烘烘的,安幼楠惬意地眯了眯眼,等听到后面那句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好牛逼啊,一出手就是买两担柴火回来,真是好大的手笔土豪,你身上还缺挂件不求把我带上” 这小心眼儿的丫头,他只是说了一句黄毛,就把这丫头惹倒毛了,还睚眦必报的。 凌少乾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看着面前少女那双戏谑的盈盈杏眼,心里却又有些甜:“挂件我不缺,现在就缺双鞋垫儿,要不你来” “呸”安幼楠重重踩了凌少乾一脚,“就你那臭脚,想得倒真美我不跟你说了,我去帮我妈打下手了。” 掌心蓦地一空,凌少乾回转身,目送着安幼楠跑向厨房,摸了摸下巴低低笑叹了一声:“不该懂的好像懂,该知道的这傻丫头又不知道” 这儿的风俗,女孩子送鞋垫给小伙子,就是定情的意思,偏偏安幼楠并不知道。 等她跑到厨房,何东扬已经坐在那里烧火了,魏敏一边切着菜,一边跟正在炒菜的 李心兰说得挺融洽的。 请邻居过来吃饭,结果尽让邻居干活儿了,安幼楠有些不好意思:“还有什么活要干吗” 何东扬起身叫她过来:“安幼楠,你来烧火吧,我再去削两个萝卜。” 烧火这活计,就是添柴和撤柴,又轻省又暖和。 安幼楠笑笑接受了何东扬的好意,刚坐到灶膛前面,凌少乾也跟了过来,拿着一只杯子递给安幼楠:“水温了,你快喝。” 他这一说,李心兰和魏敏还以为安幼楠刚才不在是跑去找水喝了,并没有在意。 安幼楠偷偷冲凌少乾眨了眨眼,接过杯子喝了一小口。 水里面放了白糖,很甜,温温热热地一直流到胃里,让人舒服地想叹气。 看不出来,邪魅狂狷霸拽还嘴毒的凌少乾也能很暖嘛 安幼楠向凌少乾投去了一个“朕心甚慰”的眼神,却换来了对方一个故作凶恶的瞪视,逗得她忍不住抿着嘴笑。 灶膛里的火光照得她脸庞发红,眼睛里也映出了两团小小的火焰在跳跃,灵动得像狡猾的小狐狸。 凌少乾脸上没绷住,嘴角也忍不住翘了翘。 有魏敏拿过来的肉和豆腐,今天菜色摆了满满一桌。魏敏又让儿子从家里取了一瓶白酒过来,给李心兰和凌少乾一人斟了一杯酒,自己也倒了一杯: “今天算我们两家的正式会面宴,李妹子,我们喝点酒庆祝庆祝,小凌陪我们两个婶子喝一杯” 一家人 何东扬偏过身子偷偷跟安幼楠交底:“我妈很能喝的。” 凌少乾斜瞥了一眼,把酒杯举了起来:“婶,魏姨,我是小辈,第一杯先敬你们我先干为敬” 一杯敬完,凌少乾自觉拿过酒瓶子给几人又续了酒,把杯子又举了起来看向李心兰: “婶,这一杯我借魏婶的酒敬你,没有你就没有我的今天,这几年对不起” 李心兰赶紧端起了酒杯:“你这孩子,非得跟我见外是吧对不起啥呀,敬完这杯,不许再说这些了,吃饭吃菜” 安幼楠连忙给桌上的几个人一人盛了一碗肉片汤,何东扬双手接过了碗,温文尔雅地小声说了句“谢谢”。 安幼楠冲他笑了笑,正要给自己盛上一碗,手里的汤勺却被凌少乾抢了过去:“我来给你盛。” 汤勺一捞舀进碗里,除了汤水以外,没有肉片,却有一根煮脱了肉的净骨头。 本来安幼楠没多想,凌少乾却凑到她耳边低语了一句:“多喝点汤,免得身上尽是骨头。” 混蛋凌狗子,这是暗地里讽刺她瘦巴巴的一把骨头没有肉呢 “谢谢乾哥。”安幼楠捧着碗,笑眯眯地道着谢,却在桌子底下伸出一只脚狠狠地朝凌少乾踩去。 凌少乾微微一动,看都没有往下看一眼,两条小腿就把安幼楠的那只脚紧紧夹住了,唇角的笑意微深,看在安幼楠眼里却格外挑衅。 “哎呀”安幼楠轻呼了一声。 没想到她敢叫出来,凌少乾闪电般地放开了她的脚。 “怎么了”李心兰关切地问了一句。 “妈,没什么,是这汤有点烫,你们喝的时候都吹一吹。”安幼楠笑着斜睨了凌少乾一眼:小样儿,就这点道行敢跟我斗 凌少乾心里痒酥酥的,如果不是旁边还有人,他真想把这臭丫头抓过来一通揉,看她以后还敢不敢 “阿乾,你怎么了” 凌少乾皮肤虽然黑,李心兰还是细心地发现了他脸上有些异常的红。 凌少乾急忙收敛了心思,含糊答了一句:“婶,没什么,可能是刚才一下子喝得急了,有点上头。” 李心兰急忙拿走了他的酒杯:“那你可不能再喝了,你还年轻,喝多了伤身体。” 其实两杯酒对凌少乾并不算什么,只是现在也不好多解释,只能囫囵认了。 等吃完饭后魏敏母子一走,李心兰就督着凌少乾喝了一碗酸辣汤,然后催他去洗漱:“明天还有正事要做,你赶紧去睡。” 凌少乾刚要点头,李心兰背后又探出个黄毛脑袋,话还接得老气横秋:“让你不能喝还要逞强,小心明天起来头疼” 凌少乾伸指虚虚点了安幼楠一下,这才转身回房间了。 等凌少乾走了,李心兰才戳了戳安幼楠的额角:“你啊,别老仗着你阿乾哥让你,你就老欺负他。 他好容易回来这一趟,还为了我们娘儿俩的事跑前忙后的,你让他心里都不得点松快他这几年过得可不容易” 安幼楠的笑容不由有些凝滞:“妈,乾哥他家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爸妈是当初第一批响应号召下到我们村的知青,两个人感情很好,结婚是在村里结的,很快就有了阿乾。” 李心兰想起了当年的事,轻轻一阵叹息,“阿乾才1岁的时候,他爸爸先得了一个机会回京都,本来说好在那边安顿好了就过来接他们母子俩的,谁知道这一走就没了消息。 阿乾他妈成分不好,政策收紧后是回不去了,就一直带着阿乾住在村子里,但是后面情况越来越严峻,阿乾他妈在被带往县城作报告的路上,那辆拖拉机开翻了,车上的人都滚下山坡受了伤,当场还死了一个,但是没有找到阿乾他妈,之后也再没有任何消息。 那个时候阿乾才六岁,已经很懂事了,被我收养以后,读书非常用功一直到他15岁的时候,他爸爸突然来了村里,把他认了回去。 那时候我才知道,他爸回去后就被家里严令,登报跟他妈划清界限,很快就在京都又找了一个根正苗红的姑娘结婚,第二年就又生下了一个儿子” 凌少乾的父亲过来认回他的时候是1981年,那时候应该是对凌少乾母亲的身份名誉进行了恢复,他父亲这才会回来认子。 安幼楠气得直咬牙:“渣男太渣了当时乾哥怎么想的,是我我绝对不跟着这种渣爹走” “那毕竟是他亲爹,”李心兰轻轻摇了摇头,“阿乾也憋着一股气,说一定会混出个人样儿,拿回凌家该属于他的东西” 才15岁的少 年,李心兰哪里能放心 所以她才会在阿乾走的时候,悄悄把凌远志补给她的那笔抚养费塞到阿乾的行李里,就是希望阿乾手里有钱,在那个家里能够过得好一点。 而凌少乾在回去以后,则毅然选择了一条艰苦的路,提着命进了那个特殊部队,不然也不会这么年纪轻轻就升到了连长。 安幼楠瞬间战斗能量全满:“妈,你放心,以后我给你和乾哥挣脸子,谁敢再欺负你们,我就大耳刮子打回去” b一ssan没事儿的时候也可以和乐融融,但是有一片逆鳞却是一点都不能碰:她护短 安幼楠现在已经把李心兰和凌少乾都划拉为自己人了,谁欺负他们,她就跟谁杠,哪怕那人是天王老子 苦了小半辈子,现在阿乾和小楠都跳出来说要护着她,李心兰暖乎乎的,笑着嗔了一句: “好好,妈等你给我挣脸子回来,明天就要去测试了,你还不赶紧去睡觉要是考个零蛋回来,我看你到时候这脸往哪里挣” 安幼楠嘻嘻哈哈地跑走了,等睡上了床,却是做了一夜的梦。 一忽儿是她上辈子的时候,爸爸拿走了家里的存折,绝情地转身离去,一忽儿是她成了童年的安囡囡,挨了打后默默地躲在一个谷堆后面流泪。 有人踩着稻草沙沙走近,她抬起朦胧的泪眼看向对方。 容颜清隽的少年紧紧皱着眉头看着她,片刻后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粒小小的硬水果糖:“给你,别哭了。” 那颗糖很甜,甜味一直沁到了她的心里,少年有些狭长的眼眸里露出一丝笑意,眸子清亮地像刚打磨出来的黑宝石。 安幼楠用力眨了眨眼,喃喃喊了出来:“凌少乾” 戏耍赵红梅 “喔喔喔” 不知道哪家养的公鸡早早就亮起了嗓子打鸣,安幼楠揉了揉眼,打着呵欠从被窝里爬了出来。 李心兰已经喂好了鸡,正在厨房里加热茶叶蛋,见她起床了,连忙先舀了一个茶叶蛋过来: “先吃个茶叶蛋填填肚子,等等阿乾回来,他去外面买牛奶去了。” “牛奶这么早商店就开门了吗” “不是奶粉。城郊还有家奶牛场,每天都会给城里供应鲜牛奶,阿乾说你还在长身体,原来底子又差,每天都要喝点牛奶补补才好。” 安幼楠“哦”了一声:“那买回来了妈跟我一起喝,你也要补补身子,还可以养颜美容呢。” 李心兰刚摆了下手,瞧着安幼楠执拗的眼神,笑着改了话:“行行,妈跟你一起喝” 安幼楠这才笑眯眯地跑到一边干活了,昨天煤炉子烧过的煤饼渣和一些垃圾都要提出去倒掉。 安幼楠提着撮箕刚打开门,就看到自家门前被扔了一地零零碎碎的垃圾,不是那种扔垃圾时路过,不小心掉出来的一两样,而像专门扔在她家门前的。 她家才搬过来,谁会这么跟她家过不去 安幼楠瞥了眼赵红梅家虚掩的院门,心里约摸有了个数,转身从院子里拿把扫帚出来,一边扫一边皱着眉头大声抱怨起来: “也不知道哪个缺德鬼,在我家门前乱倒垃圾,咦怎么里面还掉个戒指在这儿这么亮闪闪的,该不会是金” 话还没说完,赵红梅就从隔壁院子里蹿了出来:“那个戒指是我掉的” 安幼楠直起了腰,把手里扣着的那个小东西揣进了口袋: “赵大姐,你快别扯了,你的戒指会掉到我家门前我看八成是谁扔垃圾的时候不小心在这儿跌了一跤” 赵红梅立即顺着她的口风说话:“对对对,我早上出门倒垃圾的时候,是不小心在这儿摔了一跤你快把那个” “赵大姐,不是我说你,你这就不厚道了啊。”安幼楠拄着扫帚往后退了一步,“你说你摔跤就摔跤呗,你把垃圾都泼我家门前一地了,怎么就摞这儿不管了” 赵红梅眼珠子一转,呵呵陪着笑:“我这不是一下子没来得及,刚回家要取扫帚和撮箕嘛。” 一边说着,目光就一直黏在安幼楠那只口袋上不动,连自己家门都不回了,直接从安幼楠手里取过了扫帚,“我这就扫,这就扫” 三两下就把安幼楠门前打扫得干干净净,把那堆垃圾扫到了自家门前,然后又凑近前,“小妹妹,我那戒指” “赵大姐,这次就算了,下次你再把垃圾泼到我家门口,那我就没今天这么好讲话了,”安幼楠一把将自家的扫帚夺了回来,伸手把口袋里的东西掏了出来,“喏,你的戒指还给你。” “嗳,不会的,下次肯定不会的。”赵红梅笑眯眯地伸手去接,东西一入手,脸色就变了,“金戒指呢这铁疙瘩算什么玩意儿” “什么金戒指”安幼楠揣着明白装糊涂,“我什么时候说过有金戒指了” “你刚才明明说地上有个亮闪闪的戒指,看起来是金的” 赵红梅死死盯着安幼楠那只衣服口袋,恨不能把那只口袋烧出个洞来。 安幼楠如她所愿,把口袋兜翻了出来,还轻轻拍了拍: “我可没说它是金的,我是想说看起来是金属的,你不等我把话说完就窜出来打断了我,这也怪我咯” 到了这时候,赵红梅哪里还不明白自己是上了安幼楠下的套子 当了三十年老娘,结果还倒绷了孩儿,她什么时候渣得连个黄毛丫头都对付不了了赵红梅转身就想把扫到自家门前的那一堆垃圾再踢过来。 安幼楠把扫帚一扬,冷笑了一声:“你敢踢就试试看” 之前门前被丢满了垃圾,她那是没抓住现形不好说,这会儿赵红梅要是敢明目张胆地把垃圾踢过来,安幼楠手里的大扫帚可不是吃素的。 李心兰听到门外的说话声,也走了出来:“小楠,怎么了” “妈,赵红梅想把他家的垃圾踢到我们门前。” 安幼楠刚说了一句,李心兰还没来得及开口,两人背后就传来了一道冷冽的声音: “让她踢,踢过来,我就摁着她的头把垃圾一口口全吃回去,再让她把地面都给舔干净” 这句话说的没有重音,声调平平常常,赵红梅对上凌少乾那双狭长的眼眸,深深打了个寒噤:这人说的话,绝对不是街坊邻居们寻常骂架时放的狠话。 昨天晚上那是光线暗了没看清,今天 天色还挺亮的,赵红梅一眼就看到了凌少乾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暴戾和凶狠,像是嗜血的凶兽一样。 赵红梅不自觉地退后了一步,小腿有些发抖,身后的门嘎吱一声正好打开: “我说你个婆娘,怎么弄个早饭半天都没弄好呢,还在外面跟人叨嗑什么闲话再不弄好我就要迟到” 兀然看到外面的情况不对,国字脸的男人嘴里的话一下子打住了,很快换了一张笑脸: “我家赵红梅同志平常就是有点嘴碎,又是个急性子,可能什么地方你们觉得她冲着了,是不是有什么话没说好,让你们觉得不好听了” 男人三十岁上下,看模样像是个干部,话听起来说得好,里面也是藏着钉子的。 安幼楠呵呵一笑:“没有没有,你家赵红梅同志真的是个人才,说话超好听的,一大早的我家门前一地垃圾,她主动说是她不小心摔一跤给跌出来的,重要的是她不小心还摔掉了个金戒指在垃圾里头” 隔壁魏敏和何东扬也走了出来,听到安幼楠这话,魏敏似笑非笑地扫了赵红梅一眼: “红梅,你都有钱买金戒指了啊,那我一会儿就跟厂里说说,你可以把去年中秋节借的那笔钱给还了吧昨天厂办主任都还在跟我说,让我帮忙催催呢。 还有你这戒指也戴得奇怪了,又不是项链耳环的,这跌一跤手指头还是好好的呢,怎么就单单把金戒指给摔掉了。” 赵红梅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去年中秋节的时候,她家老屈要用钱打点些关系,家里钱不够,她就跟厂里先借了两百块钱去买礼品。 当时还是她在厂里好一阵哭穷,领导这才同意给她签了借条的,本来说是过一个月就还,她硬生生给拖到了现在 安幼楠一家是新搬来的不知道情况,魏敏却是当着人把她的底给掀了。 赵红梅恼羞成怒,用力把手里那个小铁环一扔,转身冲回自己家了:“不就是个小组长嘛,什么了不起,太平洋警察都没你管得宽” 不识好人心 小铁环撞在街面上,“叮”的一声弹到了凌少乾脚边,原来是他昨天下门槛时,随手卸下来的小门扣。 凌少乾一脚把小门扣踢到了那男人脚前:“你爱人怕不是色盲吧我昨天卸的一个小门扣,她都看成金戒指了” “我看色盲倒不是色盲,就是想什么想疯了,”安幼楠毒舌地补刀,像是嘀咕,声音倒不大不小,正好让在场的人都听到,“昨天不是各种看不起我们个体户吗,我还以为家里有多阔气呢,没想到这都想出幻觉了。” 男人脸上也有些不好看,本来瞧着新搬来这一家子邻居两个小的年纪也不大,大的那个又是穿得一身村气,才从乡下来,所以他说话就明软暗硬地藏了钉子。 没想到小的那两个,一个反应快不说,嘴巴还跟冰刀子似的,又冷又毒,马上就顶了回来,一个跟头狼似的凶狠,看着就不好惹,要是跟对方对上,他根本就不是对方的菜。 他是机关干部,不跟这些低俗的个体户一般见识 呵呵笑了一声,男人转身就想溜,魏敏在后面叫了他一声:“屈立军,你跟你家赵红梅也好好说一说,厂里催着她还钱呢,借的时候是厂里照顾职工,再拖着不还,那就是摆明要赖数了。” “好好好,魏组长,我跟她说,跟她说,家里一凑出钱来,马上就还,马上就还” 屈立军说完话就赶紧钻回院子,“哐”的一声关了门。 安幼楠“噗”地笑出了声:“这算不算是夹着尾巴逃跑了” 魏敏看着赵红梅家门前的那一小堆垃圾,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个赵红梅,心眼儿小,又喜欢掐尖挣强,这垃圾是她倒到你家门前的吧 以前她在这街上跟人家吵架,也老是用这些小手段,大家也是没抓到她现形,拿她没办法” 何东扬小声补了一句:“她在我家门前也倒了两回,我妈在车间抓着她错处,狠狠治了她两回,以后她就再也不敢了。 很多人就是这么欺软怕硬,你硬起来了,她就怂了,狠狠教训她几回,以后她就不敢来惹你了。” 安幼楠笑着给母子俩道了谢,李心兰已经从家里又拿了一只碗出来:“魏姐,东扬,你们快趁热吃两个茶叶蛋。” 何东扬连忙摆手:“李姨,这个我们不能再要了,上回才吃了你们一大碗呢” “又没给多,也就是四只鸡蛋,你还怕吃穷姨这里”李心兰不由分说把碗塞到了何东扬手里。 “李姨,你这”何东扬无奈地看了他妈一眼。 李心兰瞪了眼魏敏:“魏姐,这又不是什么金贵东西,我也是赶上了就给你们送点,可不许推辞了。” 魏敏无可奈何地笑了笑:“行行,不推,东扬,谢谢你李姨。” “谢谢李姨”何东扬连忙道了谢,转头看向安幼楠,“小楠,今天公园有茶花展,你要过去看吗” 安幼楠摇了摇头:“我今天还有事,以后有时间再去吧。” 这小子,敢当着他的面就来撬墙角凌少乾举了举手里的打回来的两瓶牛奶:“回家了,再捱下去牛奶都冷了。” 安幼楠冲魏敏和何东扬笑笑,拖着大扫帚回了院子,一关上门就抿着嘴笑。 凌少乾不用问,只想一想就能想清楚事情的原委,见她小得意,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 “小机灵鬼快喝牛奶,以后坚持每天都买一斤回来喝,把营养搞上去。 我还给你买了蛋糕回来就牛奶吃,吃完了我们帮婶子推车去车站,然后再带你去学校测试。” 李心兰刚收拾完煤炉子,拍着围裙直起腰:“不用你们再送我,阿乾,吃完了你带小楠直接去学校就行了。” 安幼楠探头看了眼凌少乾腕上的手表:“妈,时间还早着呢,我们送完你再过去也不迟,现在还在寒假,我们去早了,老师们指不定都还没赶到学校呢。” 李心兰这才让两个人帮忙推了推车去车站,一边心不在焉地卖蛋,一边不时地问凌少乾时间,瞅着差不多了,就赶紧催促凌少乾和安幼楠:“快走快走了,去晚了对老师不尊重。” 安幼楠这才和凌少乾走了。 这时候的县城并不大,从车站走到县一中也不到半个小时。县一中守门的老张还认得凌少乾,笑着跟他打招呼:“是小凌吧好几年没见你了,怎么这时候到学校来了” 凌少乾笑了笑:“过来找冯校长有点事。” “那你赶得真巧,冯校长前脚刚进去呢,你们快去吧。” 凌少乾谢了人,带着安幼楠熟门熟路地往教学楼前面的一栋老旧的办公楼走去。 老办公楼是砖木房子,总共才修了三层,虽说还没开学,已经有好几个老师在里面开始工作了。 冯少全虽然是校长,这会儿也正忙着,见凌少乾过来,招呼了他一声,看了他身后的安幼楠一眼:“这个就是你妹妹小安是吧” 安幼楠连忙微微躬身:“冯校长好,我叫安幼楠。” 冯少全点了点头,左右看了看,总算找着了一个看起来不那么忙的:“王老师,你过来一下,麻烦把那套卷子拿着给这个小姑娘测试一下,那个,测试的时候你负责督考。” 王炎是新进县一中的英语老师,也才来了一个学期,见冯校长指了指身后的桌子,连忙小跑过去从一叠试卷里取了一套出来:“走,我们去前面一楼的小办公室考。” 安幼楠老老实实跟着走,等到了小办公室,就让凌少乾先回去:“乾哥你先走吧,你呆在这儿也是耽误时间,不如去办你的事,或者去给我妈帮帮忙,回头我考完了,会直接来火车站找你们的。” 凌少乾本来还担心安幼楠会怯场,想留在这儿陪着给她壮个胆,现在看起来完全没有必要,想了想就从口袋里掏了十块钱出来: “现在学校食堂还没有开餐,考完了要是肚子饿,你就先在外面买点吃的应付着。” 又压低声音飞快地交待了一句,“要是耽误王老师了,别忘记给他也买一份午饭。” 安幼楠接过钱揣进了兜里:“行行,我知道了,你先走吧,你杵这儿我考试反而会分心。” 这臭丫头,真是不识好人心,敢情他白担心了凌少乾没好气地摸了摸安幼楠的头:“好好考” 蒙的全对? 一套卷子有八门课,语文c数学c英语c物理c化学c政治c历史和地理,一张试卷的考试时间是90分钟至120分钟不等。 一天是考不完的,正常是考两天。 王炎是英语老师,先发了英语试卷,提醒了安幼楠一声:“今天先考几门主课,明天你这个时候还过来一趟考副课。” 1987年的英语还没有引入听力,试卷上就是选择题c语法判断c完形填空c阅读理解和英语作文。 到底是用进行时还是过去时,介词后面不加名词加了动词该怎么办,对87年还没有接触太多英语的学生来说简直能绕晕脑袋,对b一ssan来说,实在是小儿科。 120分钟的题量,安幼楠只用了半个多小时就完成了:“王老师,我答完了,可以开始考下一门吗” 这么快 王炎虽然是个新老师,也知道一中第一名的尖子生也不可能答得这么快。 冯少全让安幼楠参加测试,也没说过她是什么人,不过安幼楠晒得黑糙的皮肤和营养不良的黄发很大程度上表明了她的身份 肯定是个想从农村转学过来的插班生 这年头县城的英语授课水平也就那样,更别说农村了,农村的老师能把2六个字母不带乡音地全部念出来,就已经算是阿弥陀佛了。 王炎想当然地以为安幼楠是答不来,所以干脆乱答一气。 皱了皱眉头,王炎舍不得放下手里的英文原著,随意用下巴点了点:“试卷都放在那儿,你自己取吧,开始答一张试卷了就跟我说一声,我这儿给你计着时。” 别的是不用担心的,这间小办公室收拾得干干净净,课案全锁在办公桌的抽屉里,桌上不会放一张跟课本内容相关的纸。 安幼楠也只带了一支钢笔和一瓶墨水,别的什么都没有带,根本就不具备舞弊的条件;所以王炎放心得很,只要时不时从书上抬起头看安幼楠一眼就行了。 “王老师,我开始了。” “王老师,我答完了,开始答另一张试卷了,麻烦你重新计时” 又这么快 王炎暗中把时间记了下来,这一张试卷答的是数学,用时比刚才略久了一点,不过也只是花了四十多分钟。 “王老师,我答完了,准备答下一张了,请计时” 这次语文,用时更久些,花了五十多分钟。 之后的几张试卷,一张比一张答得快。 王炎取过安幼楠才答完的政治试卷看了两眼,摇了摇头放了下来:难怪那么快,除了几道选择题,其他基本就是交了白卷,估计选择题也是蒙的 历史和地理一样,试卷空了快一大半,之前答的物理和化学倒是满满的,不过王炎也没兴趣去翻了。 原来预计要考两天的试卷量,中午十二点半的时候,安幼楠已经全考完了:“王老师,我都考完了,请问什么时候可以出成绩” “大概要三四天吧,也有可能再往后延一点,老师们这几天也很忙,要为开学做准备了” “那好的,谢谢王老师,这个时间是不是耽搁王老师你吃午饭了王老师你喜欢吃什么,我去外面给你买回来。” 王炎连忙拒绝:“不用不用,这个时候食堂还有饭,刚才过去,你先回去等通知吧。” 王炎态度很坚决,安幼楠也不勉强,向他微微一躬身就先走了。 不管成绩怎么样,这个叫安幼楠的小姑娘态度还是非常好的,王炎瞥了一眼试卷上的名字,又加了一点,嗯,字也写得很漂亮,可惜了啊,估计是底子太差了 “小王” 听到外面的声音,王炎连忙开了办公室的门。 冯少全拿着两只饭盒走了进来:“我怕你们时间赶不及,给你和小安一人打了一份饭拿过来,咦,小安呢” “哦,她刚刚考完先走了。”王炎连忙接过了饭盒。 “啊考完了这么快就考完了”冯少全吃了一惊,看到码在办公桌上的那套卷子,拿起来一看就喊了一声,“错了” “题做错了”王炎有些饿了,打开饭盒一边刨着饭一边应了一声,“我看她很多题都空着不会做” “不是,我是说你给小安拿错试卷了,我本来是让你拿初三年级的试卷。” 王炎“啊”了一声,他只注意到冯校长的手往背后指了指,哪里想到指的是另外单放的那一套初三的试卷 他给安幼楠拿的是高一的试卷,还是高一下学期的,老师们刚刚印出来打算给返校的学生们好好清醒清醒头脑,把他们 从过年的放飞中拉回来的开学考试试卷 王炎惴惴不安:“那小安住在哪儿我把她叫回来重新考” 冯少全却“咦”了一声,摆了摆手:“小安做这些试卷花了多少时间” 这个王炎记录的有,连忙拿了那张记了时间的纸出来:“英语只用了32分钟,数学是4六分钟,语文是57分钟,物理45分钟,化学30分钟,其他几门更快” 冯少全直接把最下面的那张英语试卷取了出来:“你是教英语的,你先改改她的试卷。” 王炎饭也顾不得吃了,连忙接过了那张试卷。 本来以为会看到一张惨不忍睹的试卷,没想到安幼楠的英文版书跟她的汉字一样写得很漂亮,而且非常流利。 第一种选择题,第一道,对的,第二道,对,第三选择题全对 什么时候,农村学校英语的教学质量这么好了王炎估计一中的尖子班学生能把第一大题选择题全部做对的也有只有寥寥几人。 不会是碰巧运气好吧还是那个“三长一短选最短,三短一长选最长”的考试选择题秘诀已经传过来了 第二大题,学生最容易丢分的完形填空全对 第三大题,判断全c全对 阅读理解全对 作文 王炎来了点精神,英语作文题是以侄女玛丽的口气,给即将去拜访的远方的姑妈亨利夫人写封信,要照着教材上的课文硬套是可以的,不过得分肯定就不会高了,但是 王炎飞快地看了一遍,又仔细看了第二遍,甚至还找出牛津辞典翻了翻,才呆呆坐了下来。 不对,这不对,作文写的非常好,完全符合侄女玛丽的口吻而且很有文采,可是这些词汇量和语法根本不应该是一个高一学生能掌握的。 “她超纲了” 超纲了 与此同时,冯少全刚刚从安幼楠的数学试卷上抬起头。 这套试卷是他在过年的时候动用了关系,从市一中那里搞回来的,他在当上校长以前也是教学的,教的数学,所以对这套试卷的数学题看了一遍大概,包括答案也扫了一遍。 这张数学试卷对县一中的高一学生来说,绝对是地狱级难度,冯少全早就想到了这张试卷发下去,等考完以后高一年级会是怎样一个哀鸿遍野。 他要的就是这个哀鸿遍野的效果 过完年就不能野了,该收心,让学生们痛苦一下,这样才能尽快给他们醒醒脑子。 可是 “小王,你去我办公桌的第一个抽屉把这套试卷的答案拿来算了,还是我去吧,免得你又搞错了。” 冯少全放下卷子就要往外走,王炎一脸委屈还是提醒了一句:“校长,没必要再拿下来吧,把小安的卷子都拿上去不就行了吗” 冯少全一拍脑袋,赶紧拿了试卷走。今天他还真是忙晕了,居然犯这种低级的蠢 王炎看着冯少全魂游一样地捧着那一沓试卷走了出去,顾不得那盒已经冷了的饭,也连忙拿上自己刚改好的那张英语试卷跟了上去。 “来来,你们几个高一年级组的,把手里的事先放一放,把这沓试卷先改了,答案在这里,你们几个各科认各科的。” 几个老师吃完了饭还在办公室加班,听了校长的话连忙把自己教的科目的那张试卷拿了过去,对照着答案改了起来。 “这个安幼楠是怎么学的她根本就没用心学过吧社会主义经济制度的基础是生产资料的公有制,这么简单的题她居然不会答” 政治老师眉头皱得死紧。 历史老师眉头能夹死苍蝇:“历史典故烽火戏诸侯反映的政治制度明明是分封制,她居然答成了王位世袭制” 地理老师的胡子差点翘了起来:“沉积岩c岩浆岩和变质岩三大类岩石名称她都没记住,我看这地理她不用学了” 物理老师和化学老师却是批改得眉开眼笑:“思维缜密,解题清晰,而且方法非常新颖,这卷子上的题有些超纲了,很难,没想到还能有答得这么流畅和正确的学生” 冯少全看向了语文老师。 语文老师一边叹气一边摇头惋惜:“愿大王少假借之,使毕使于前,荆轲刺秦王这篇课文明明跟他们都讲解过了的啊,译文居然还要译错 默写也只答对一句这是送分题啊送分题作文倒是写得不错,就是观点有些太尖锐了,这个得注意,有时候阅卷老师那里可能会不讨喜” 冯少全咳了一声:“都改完了吧,来,说说你们改出来的分数和感觉。” “政治18分,考生完全没背。” “历史32,跟政治一样,没有背。” “地理27,肯定没用心学,不然怎么都能考个50来分。” “语文,118,几道送分题她都丢分了,只要稍微记忆一下,完全能得140分以上” “物理,150” “化学,150” 冯少全低头看了看自己改出来的数学试卷:“数学150,数学后面两道大题也超纲了,小安居然全解出来了。” 办公室里突然陷入了诡异的安静,高一年级组的几个老师面面相觑。 除了语文,几门主课全是150,但是副课却及格都没有及格,才可怜巴巴的十几二十几分,这是赤果果地看不起副课还是怎么的 还是语文老师发现还漏了一个:“英语呢她英语考了多少怎么没报她英语成绩” 坐在角落里的王炎一下子回过神来,咽了咽口水:“英语150,她的答案超c超纲了,有好些单词我都是翻了牛津辞典才知道” 只听说过试卷超纲的,没想到居然还有学生答案超纲 办公室里“嗡”的一声就炸了,乱纷纷一片中有人在喊:“这个叫安幼楠的考生是谁” “不可能这么多满分谁监考的,确定她没有舞弊吗” 王炎还没有回神,弱弱答了话:“是我监考的,她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在一楼那间小办公室写的这些试卷。 我绝对保证,她没有舞弊,她来的时候就只带了支钢笔和一瓶墨水来的,演草纸都是我给她提供的。” 一楼的小办公室是大家刚收拾好的,里面但凡能够帮助学生舞弊的课本c资料全都锁进了柜子和办公桌抽屉里。 冯少全取了一张纸出来:“这是小王记录的安幼楠考试答题的时间,你们看看。” 几个老师头碰头地扫过那张纸,办公室很快安静了两秒,然后又炸了。 “神速啊我从来没遇到过这种答题速度的学生,让我自己考怎么也要个把小时” “冯校长,这个安幼楠是不是要转学过来可以安排进我的那个班” “你班上都六0多个人了,我班上还没满六0个,应该安排到我们班上” “你班上人是没满,那几个男生三天两头地打闹,多影响人学习放我们班上,我每天都督着她把副课好好背一背,把进度赶上来,总分绝对大幅提高” “说得好像我不会督促一样,我爱人还是历史老师呢,副课补习都比你占优势,这么好的苗子可不能长歪了” “你怎么说话的,到我班上怎么就是长歪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班上现在有几个学生在悄悄谈恋爱” “你” 眼瞧着两个高一的班主任脸红脖子粗地就要抢起来了,冯少全用力地拍了拍桌子,总算暂时把老师们的吵闹压了下去: “这个小安,是凌少乾带过来的,说是他妹妹,今年才15岁。本来我是想让她考初三的测试卷的,王老师阴差阳错拿成了高一的卷子” “难怪,原来她是凌少乾的妹妹当初凌少乾在我们一中就是年级第一,从来没有掉过” “冯校,冯校,她这水平读初三那是浪费了,肯定读高一啊,考得差的那几门只要平常多背背,成绩绝对就上来了我们班” “安静安静”眼看着两个班主任又要吵起来了,冯少全连忙提高了嗓门,“小凌说了,他这个妹妹原来因为家庭原因,读了小学三年级就辍学了,后来一直是在家里自学的。 也就是说,她现在根本没有学籍她连小学都没毕业,更别说初中了” 特殊照顾 读了小学三年级就辍学了,在家里自学能考出这样的成绩这已经不是天才了,这是天才中的天才 “冯校,得想办法,给她弄个学籍,让她到我们学校来读书,这绝对是清北的苗子啊” 县一中8年前出过一个考上清北的,之后就一直没怎么有动静了,这几年考得最好的一个,也就是北师大。 别人都笑县一中一代不如一代,冯少全一直在一中工作,自己心里明白,恢复高考这么些年来,那些有实力的高中已经完全把教学抓上去了。 77届新“老三届”学出来的大学毕业生,师大生,你说牛不牛 牛牛的都被省里市里留下了,分到县里来的全是师范类大中专的。 这档次就低了一层啊。 老师水平低些,教出来的学生自然也没市里头省里头那些学生的水平高,除了极个别有天赋的学生,县一中已经很久都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成绩了。 当校长以后每次去市里头开会,冯少全都自觉往后面几排坐,不是他不想坐前面露面,实在是没脸可以得瑟。 可是老坐在后面看着别人的后脑勺,冯少全难道不想坐前排去 看到别的学校的校长明明满脸矜持,还装着一脸谦虚的模样站到发言席后面介绍经验,冯少全也眼赖啊 不想当元帅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培养出考上清北的学生的校长也不是好校长。 在冯少全当县一中校长的任上,如果能走出这么一个学生,那他的职业就圆满了。 以前他是很看好凌少乾的,但是凌少乾半道里走了,没想到一晃几年过去,凌少乾又给他带了个安幼楠过来 安幼楠的学籍,县一中一定要解决决不能让这个清北苗子流失到别的学校去,这可关系到今后起码五年的荣耀 冯少全的眼睛差点没冒出绿光,紧紧盯着那两位争得斗鸡眼似的班主任:“我现在就去教育局找人,你们高一年级的几个班主任,这次谁能帮得上忙,我就把小安安排到谁的班上” 这很公平,出力的得利,出不上力的谁让你出不上力呢 其实冯少全干了这么些年的校长,多找几个领导,这个年纪了也不怕丢人,大不了就死皮赖脸一回,每天都去烦一烦那几位领导,捱到最后,应该还是能跑到这份人情的。 不过到时候人情他跑回来了,两个尖子班的班主任为了争抢这个学生起了龃龉怎么办 所以这话抛出来,就能比较公正地定盘子了:谁能收到这个学生,那是各凭能力,输的那方也能输得口服心服。 两位班主任先是面面相觑,然后开始绞尽脑汁。 80年代老师这职业,社会关系比别的人要单纯很多,教育局是没认识什么靠谱的人的,两位班主任只有往学生身上想,想想班里哪个学生的家长能够帮上这个忙 角落里突然传出一道中气不是很足的声音:“冯校,要是我能把小安的学籍办好,是不是能让她来我们班” 办公室里的人齐齐向说话的人看去,冯少全眼睛里的光似乎更绿了:“王老师,你” 县一中的高一只有四个班,但是里面也暗中分了等的,刚才那两位班主任带的就是两个尖子班,剩下的两个班是普通班。 王炎是去年才来的,按说不会让他这么快就在高一带班,但是学校才有一个老师调到市里去了,冯少全手头缺人缺得紧,与其让那几个水平不怎么样还牢骚多的老师带,还不如培养个年轻人来带。 所以王炎第二年就被冯少全给拉来顶上了,当了高一的班主任,虽然带的不是尖子班,甚至还是普通班里头更差的那个班,但是,谁也不能否认,他不是高一年级的班主任啊 当着一办公室老师的面,冯少全还能把刚才说的那句话给收回来 收不回来,自然只有硬着头皮承认了:“对,你能把小安的学籍办好,我就让小安到你的班上去。” 说这话的时候,莫名有些心痛是怎么回事 冯少全想了想又加重语气补了一句:“但是,如果她去了你班上,成绩受影响下降了,就别怪我把她调班,这棵好苗子,绝不能被一些事拖累了” “一些事”是什么,在座的老师们心知肚明。 差班还能有什么,纪律差,学生资质差,上课不认真等等,才上高一的少男少女们,这些哪一样都是影响他们学习定性的因素。 尖子班的两位班主任暗自在心里松了一口气,能够半路摘桃子的话等一段时间也不是不行的。 冯少全面色少见得严肃:“王老师,你在教育局认识 的人,是不是靠谱” 王炎只犹豫了半秒,就肯定地点了点头:“靠谱” 他在教育局没有认识的人,但是分管教育那一块的那位女副县长,是他的亲老姨,亲老姨发话,这事儿总不会有什么摆不平的吧 事不宜迟,王炎当即就被冯少全架上了自行车:“赶紧的,该找谁你就去找谁,先给你批一百块钱的活动经费够不够 我就在学校等你回话,千万别耽误,早点给我把话带回来经费不够你就赶紧给我打电话,我马上再给你送过来” 王炎饭也没顾得上吃,把自行车骑得跟风火轮似的,赶在下午上班前,把老姨符兰英给截在了家里: “老姨,今天这事儿不管你以权谋私也好,以权压人也好,你怎么也得帮我” 符兰英本来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听了王炎急急火火地把事情说了,轻轻点了点头: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小学三年级辍学,通过自学能达到这种水平,肯定是非常有天赋的,你们冯校长做得对,我个人觉得完全可以特殊照顾一下。 抓住我们县里每一棵好苗子好好培养,对县里的教育来说,这也是有利民生的大好事,以后真考上清北了,我们县里也荣光 这样吧,那个小安的户籍你带来了没有,带来了我下午就和你跑一趟教育局,把这事说一说,让他们想办法把她的学籍补进去。” 这么简单就妥了王炎高兴地跳起来,差点没撞着符兰英家的门框: “老姨,你先去上班,我这就回去和我们冯校长找她去,把她的户籍带来了,我们马上就过来找你” 王炎三步并两步地跳下楼梯,最后一大步跳了四级楼梯,差点没葳了脚,符兰英好笑地在后面追着喊了一声“小心点”,王炎早蹬着自行车跑没影了。 千金难买妈妈好 冯少全和王炎为了安幼楠的学籍屁股都快跑着火的时候,安幼楠正在火车站的站台上帮她妈卖茶叶蛋。 李心兰不懂学校那些事儿,闺女神色轻松地说考完了,她就只顾着问别的了:“中饭吃了吗手冷不冷,快站过来好好烤烤火。” 热在煤炉子上的那只煮蛋的锅子被李心兰端了下来,蛋热不热,哪有自家闺女的冷暖重要 安幼楠笑眯眯地把手放炉子上烤了烤,搓了搓,就把那只锅子又端上去了: “乾哥给了我十块钱,我在外面买了两只烧饼吃了。妈,我烤暖和了。” 就那么一会儿,哪里就暖和了李心兰嗔怪地看了女儿一眼:“蛋一时半会地冷不了。” “一会儿还有趟车要来吧”安幼楠过来的时候,绕到候车室看了下时间,大概再过几分钟,会有一趟短途客车开过来。 短途客车经停的时间短,买蛋的人也没有长途客车的旅客多,但是做生意嘛,有一单多一单的收入,谁也不会嫌弃的。 也就几句话的工夫,一列火车果然一边鸣笛一边缓缓开进了站。 见车窗被人打开,安幼楠也连忙把锅盖揭开,让茶叶蛋的香气飘了出来: “茶叶蛋,热乎乎香喷喷的茶叶蛋,三毛钱两只了” 很快就有人捏着三毛钱招呼了:“给我来两个茶叶蛋,快点” 安幼楠手脚麻利地捞出两只茶叶蛋,一手接钱一手递了过去。 往常这趟车买茶叶蛋的人不多,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人开个好头,这两个茶叶蛋卖出去以后,很快又来了几单生意,让安幼楠和李心兰忙了起来。 就在这趟车开始鸣笛的时候,前面一节车厢突然又探出了一只手,拿着一块五毛钱用力挥着:“十个茶叶蛋” 李心兰连忙捞了十个茶叶蛋出来,小跑着跟上已经开始缓缓开动的火车:“十个,给你。”伸手去接那人手上的钱。 那人一手抓过装蛋的袋子,捏着那一块五毛钱却没有放手:“我先数数你是不是给少了蛋” 站台上的列车员已经注意到这边,用力吹响了口哨,做手势示意李心兰马上往后退。 李心兰一阵心急:“绝对不会少的,你快点” 她指尖已经掐到了那一块五毛钱,那人却就是不放手,还想收回去,李心兰不得不奋力跟着速度开始加快的火车跑:“你快给钱啊” “妈,小心”安幼楠也发现了这边的情况,飞奔着跑了过来,一手把李心兰从速度越来越快的火车边拉开。 那人趁机一抽,把那一块五毛钱收了回去。 火车从两人身边呼啸而过,因为太近,带来那种钢铁的震动让安幼楠有些腿软:刚才要是一个绊脚,李心兰很有可能就会被卷到火车钢轨上去 李心兰眼睁睁看着那节车厢远去,还心有不甘地喃喃低语了一声:“他把钱折一下扔出来我也能捡到的啊” “妈,那王八蛋存心就是故意的他早不买晚不买,火车都鸣笛了他才说买”安幼楠咬着牙,恨死了刚才那个贪了便宜还想立牌坊的人。 刚才吹哨子的站台列车员也跑了过来,脸色非常不好,劈头就骂开了:“你不要命了是不是你这样很容易被火车轧死的知不知道你自己想找死别连累我们啊” 李心兰在站台上卖东西,她们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如果出了什么事,她们也脱不了一些责任。 话是这个话,可是这人骂得也忒难听了,安幼楠刚想开口,就被李心兰按了回去,自己上前连连躬身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当时也是猪油蒙了心了,只想着” 旁边的两个小贩赶紧过来劝:“大妹子,大妹子你消消火,老李她也是才来没两天,之前没遇到过这种事。 我们这些苦熬苦挣的,谁不是指着一分一厘地这么攒点钱老李她一下子被人骗走了一块五毛钱,当时也是心疼得紧了,她肯定不可能故意想给你们添麻烦的。 大妹子,你看老李也是养家糊口的不容易,这一次就算了吧,我们回头还好好教教她,绝对再不会出现这种事了” 虽然才过来两天,李心兰人缘好,几个小贩也愿意帮她说话。 这些小贩一来就是住在附近的人,二来也时不时有点小孝敬送上来,列车员也不想轻易就跟她们结梁子。 见帮着李心兰说话的人多,另一名列车员也走了过来:“李姐,不是我说你,刚才那人啊,我们整年在这里上班的也见得多了,那人哪里是真心想拿钱买东西他就是贪这些便宜 赶在马上要开车之前说买东西,把东西拿了,钱 愣是不给,你问问其他那几个卖东西的,原来哪个没碰上几回只能自认倒霉。 大姐,今天既然大家都给你求情,那我们可是跟你提醒了,这种情况只此一次啊,吃点亏就吃点亏吧,你可不能要钱不要命,不然出了事谁都负不了责,下次再有这种事,那你就别进我们站台来卖东西了。” 能放过这一回,估计有一部分原因还是看在这两天送的那几个茶叶蛋的面子上。 李心兰本身也不是喜欢给别人添麻烦的人,赶紧欠身答应了:“是是,我明白了,以后不会了,肯定不会了。” 三十来岁的人了,被两个二十几岁的列车员训得不敢还口,只能点着头一味地道歉,生怕被禁止再来站台叫卖 安幼楠看得眼睛一阵发酸。 人穷志短这句话,说得不是没有道理的 伸手挽住了李心兰,安幼楠把她搀回了小推车旁边:“妈,下次遇到这种事,就当那几个蛋打发给叫花子吃了,千万别再跟着火车跑,那样太危险了,不值得的。” 李心兰叹了一口气:“十个蛋呢妈今天也笨,原来你都说过了,一手接钱一手递蛋,妈还被人白拿了十个蛋” “妈”安幼楠郑重叫了一声,紧紧抱住了李心兰,把头伏在她的肩膀上,“你一点都不笨,是那人太坏了,以后你千万别这样了,别说十个蛋了,一千一万个蛋,都抵不回你啊 你想想你还有我,你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要我一个人怎么办你等等我,我以后一定会给你挣大钱回来” 会让你成为人上人,过着优渥的生活,再也没人敢训孙子一样地训你 拖把的生意经 出了这一场意外,母女俩傍晚回家的时候都有些怏怏的没有精神。 才走到半路,就被凌少乾带着两个人给截住了:“婶,一中的冯校长和王老师过来了。” 李心兰连忙打点起精神:“冯校长好,王老师好,你们这是” 小楠不是今天才参加的学业测试吗难道这么快就批改完试卷了 李心兰觉得老师们真的是太敬业了,但是心情也有些紧张。 冯少全却热情地上前伸出手:“李妹子,你好你好,你是一位好母亲,培养的孩子都很优秀啊 安幼楠同学这次测试的成绩非常好,我们过来是来取她的户口本给她办学籍的,2月28号开学,她可以正式过来高一年级报名” 冯少全后面还说了些什么,李心兰已经完全没听清了,突然袭来的巨大惊喜让她满脑子都在嗡嗡响:“冯校长,你是说,小楠可以上高一了” “对,对,上高一,虽然是半路插班进来,但是我相信,以安幼楠同学的成绩” 李心兰把小推车的把手一扔,拔腿就往家里跑:“你们等等我,我现在就去取户口本过来,冯校长你们千万等一下啊” “妈” “婶”凌少乾急忙跑上前几步拉住了李心兰,“这会儿单位都下班了,不急着这一时,一会儿我取了给冯校长送过去就行了。 怪我之前没说清楚地址,冯校长他们一路打听过来找我也找了整整一下午,这会儿也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了,我们请冯校长和王老师先去吃晚饭吧。” 李心兰欢喜得傻了,有些语无伦次:“好好,后面送过去,先吃晚饭,先请冯校长和王老师吃晚饭” 安幼楠也赶了过来,好笑地打断了李心兰的话:“妈,你别急,又不是什么大事” “谁说不是大事”李心兰高高兴兴地摸了摸女儿的头,“我家小楠这么厉害,开学就去读高一了,怎么不是大事” 安幼楠忍俊不禁:“妈,我才读个高一,你就兴奋成这样子了,等我考大学了,你可怎么办呀” 李心兰红光满面,豪气地一挥手:“等你考上大学了,妈就在县城最大的那家酒店摆上几桌,请你的老师同学” 冯少全哈哈大笑:“李妹子,今天你说的这句话我可记住了,到时候你可不能赖账啊。” 当校长的说的这么肯定,明显是对安幼楠的成绩非常有信心,李心兰心花怒放: “冯校长,王老师,你们放心,我绝对不会赖账,到时候一桌子放几瓶好酒,尽着你们喝。” 凌少乾赶紧接上了话:“冯校长,王老师,今天真是不好意思,让你们俩跑了一个下午。 这顿晚饭我请客,既是我的道歉,也是我们给小楠的庆祝,你们可一定不能推。” 凌少乾原来在县一中的时候也是优等生,优等生总是受到老师们的偏爱的,见他又说的这么坚决,冯少全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一顿饭一直吃了晚上八点多才散席,结果冯少全和王炎都被凌少乾灌得醉醺醺的,凌少乾不得不送两人回去。 安幼楠和李心兰两人心情愉快地推着小推车往家里走,刚刚经过何家门口,何家的大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何东扬提着两把墩布拖把走了出来:“李姨,小楠,你们回来了,我妈带回来的碎布头,我给你们扎好拖把了。” 不像市场上卖的那些拖把,总共没有几根布的,何东扬扎的墩布拖把,拖把头都快扎成毛蓬蓬的狮子头了。 安幼楠笑着连忙接了过来:“谢谢你啊,东扬,你真厉害,扎得这么厚实。” 被一个女孩这么直白地夸奖,何东扬有些脸红:“一般般吧,要是你还要,我明天再去找碎布条给你扎” “有两把够了,可以拖好久去了。”安幼楠笑眯眯地摇头拒绝了,“你家要是碎布多,你可以扎好了去街上卖啊。” 何东扬先是眼睛一亮,又有些不太敢相信:“扎拖把而已会有人买吗” 这年头,农村里穷,城镇里的老百姓过日子也是要精打细算的,穿烂了的衣服都不会扔,当抹布也好,剪成一条条的扎拖把也好,总之要利用到极致。 何东扬家里就从来没在外面买过拖把,这条街上,他也没看到谁买,都是自己扎。 在安幼楠的印象里,那种甩水的拖把出来之前,这种墩布拖把一直是有市场的。 不过何东扬都会自己扎,可能会自家扎拖把的人也不少。想了想,安幼楠给他出了个主意:“你可以扎几把这种家用,再扎几把公用的” “什么叫公用的”何东扬从来没听过这种说法。 家里用也好,单位用也罢,不都是用这种墩布拖把吗 安幼楠活动了下提拖把提得有些发酸的手:“我先回去把东西放了,再过来给你画个图出来。” 何东扬立即道了声歉,帮着微笑着站在一边看他们说话的李心兰把推车推回去。 安幼楠放了拖把,索性就叫住了他:“东扬你过来,我给你画个示意图,你看看能不能做出来。” 安幼楠画的是木柄平头排拖,后来很多商场和单位的保洁员用来大面积墩地的那种。 她虽然只是拿的一只铅笔,却把平头排拖画得非常逼真,何东扬佩服地看了她一眼,拿过那张图仔细看了起来:“我以前没见过这种拖把” “你觉得这种平头排拖用在百货站啊,宾馆啊之类的地方,难道不比普通墩布拖把好拖些吗” 那肯定是要好拖多了,一拖可以拖很宽一片的距离,省力多了何东扬又研究了两分钟:“好像要做起来也不是很复杂” “你扎拖把的手艺挺不错的,有时间就做一些去卖啊,勤工俭学嘛,挣个零花钱也不错。” 何东扬有些心动:“我从来没在外面卖过东西,我不知道” “卖东西有什么难的,你要是抹不开脸,等你做好几把了,我带你一起去兜售,多卖几次你就能上手了。” 安幼楠一口就应下了事,何东扬一下子就半点担心都没有了:“好,你等我个两三天,我一定会把这种平头排拖做出来。” 碎布头是不缺的,他妈那个车间随时都会有几大包的碎布头,大块点的都被人挑去做鞋垫了,剩下这些长条子没用,也只有做点拖把了。 可是,一把拖把可以用两三年,谁家也不可能大批量需要呀,所以那些布头子也就这么浪费了。 但是,要是能做成安幼楠画的这种平头排拖何东扬决定试一试。 凌狗子耍酒疯 凌少乾走了这一路,回来的时候身上还带着浓浓的酒气。 洗澡水安幼楠早就给他烧好了,一见他回来,就跑去提桶:“一身臭烘烘的,快去好好洗个澡。” “管家婆。”凌少乾曲肘撑在门框上,一眼不眨地看着安幼楠舀水,微微狭长的眼眸墨色浓耀,“冯校长跟我说了你的具体分数了。” 安幼楠“嗯”了一声,一点也不感冒。 吃饭的时候,冯少全和王炎只说她考得成绩很好,具体多少分数却是没有说出来。 不过安幼楠自己也知道,考得不好,冯少全和王炎至于这么激动地帮她跑学籍吗何况那几张卷子,她自己做的自己心里怎么可能没点数 凌少乾挑了挑眉:“不怕我说出来臊人我都不知道居然有人政治能考出18分” 安幼楠“哐”的一声把水瓢扣在了灶台上:“既然你这么清醒,那你自己舀水,我回去了” 凌少乾低低地笑,在安幼楠想越过他走出门的时候,突然伸手扣住了她的肩头:“小楠” 声音低磁,眸色如墨,高大的身形完全将人罩住,带来一种极其强烈的压迫感。 安幼楠心口一跳,很快又清醒:“凌狗子你干嘛我警告你,再不放手我咬死你” “小楠,我今天很开心,”凌少乾唇角微弯,抓起她的手指按上自己的喉结,“来,我教你,要咬就咬这里,咽喉要害” 成年男人的喉结随着说出来的每一个字在微微震动,让安幼楠指尖一阵发麻,心也跟着莫名慌了慌:“凌狗子你喝多了” 不然经常绷着张冷酷脸的凌少乾不会这么这么色气 “阿乾,你怎么还不去洗澡小楠不是说给你烧水了吗,怎么没看到她” 凌少乾背后突然传来了李心兰的声音。 安幼楠吓了一跳,急忙想抽手,凌少乾却紧紧攥住了她的手指不放:“婶,她在厨房帮我舀水呢。” 李心兰“哦”了一声,一边泼水一边扬高了声音:“小楠,你别把水舀太满了,阿乾今天怕是喝了不少,到时候他提着晃荡,漾出来怕烫着。” 安幼楠用力踩在凌少乾脚上狠狠一碾,压低了声音:“烫着才好,烫了好修毛你还不快放开我” 凌少乾轻笑着放开了安幼楠的手指:“婶,我没喝醉。” 安幼楠急步跑回了灶台边:“妈,我知道了,你快去休息吧,我马上也睡了。” 没想到凌少乾长腿一迈,也跟着走了过来。 安幼楠紧紧抓着水瓢,警告地瞪了他一眼,怕李心兰听到,只敢小声威胁:“再耍酒疯,我就真把你摁到开水锅里修毛” 杏眼圆睁的样子,活像一只尾巴都竖了毛的猫。 凌少乾失笑,突然低下头拉近了两人四目相对的距离,声音低磁:“全身都修干净吗” “全身”那两个字,凌少乾咬得又沙哑又暧昧,一句话全然一股不正经的味儿,引得安幼楠一下子就想到了这家伙劲瘦的腰身和坚实的腹肌。 男人的呼吸带着淡淡的酒气扑到脸上,竟然并不难闻,只是突然隔得这么近,让安幼楠下意识地退了一步,一脚踩到了一根柴火,往后踉跄了一步。 本以为后腰会撞上灶台,没想到在灶台和她的腰之间,还闪电般地垫上了一双手 这样一来,凌少乾像是圈着她的腰,把她抵在怀里似的,姿势更加暧昧了 时间仿佛停滞了几秒,凌少乾却一直诡异地没有放开垫着的手,只是低低唤了一声:“小楠” 连声线都让人听得一阵酥麻,安幼楠心尖儿晃悠悠地颤了颤,感觉到灶台隔着衣服传过来的热量,才猛然醒回了神,急忙推开凌少乾,拉住了他的两只手:“灶台还烫着呢,你都不怕烫手的” “不烫啊。”凌少乾停了一秒,才慢吞吞应了一句,像是思维已经被酒精作用得迟钝。 明明手背都烫红了还说不烫 安幼楠气笑甩开了凌少乾的手,却又被他反手拉住了:“小楠,真不烫。” 他一点都没有感觉到烫,他只觉得小楠身上清淡的女儿香让他浑身上下每一处细胞都快发了疯 “醉鬼,我明天可不打算吃炖狗掌,”安幼楠舀了一瓢冷水,给凌少乾冲洗了几遍手背,瞧着不太红了,这才瞪了他一眼,“赶紧回你房间洗澡去,水我帮你提过去。” 安幼楠头也不回地提了大半桶热水先走了,凌少乾盯着自己空落落的手,低低慨叹了一声,几步追上去拎过了安幼楠手里的水桶:“小楠,我没醉” “对,你没醉 。” 醉了的人都说自己没醉,可没醉才怪,没醉刚才会那么狗胆包天地来撩她 她这把瘦骨头,凌狗子可是一直百般嫌弃来着的,难道喝醉酒的人看人会自带美颜光环 要是她立场一个不坚定真扑上去了,等第二天凌狗子清醒了知道自个儿“酒后”,怕不得把她追杀到天涯去 “我真的没” “是是是,你真的没醉。”安幼楠一点也不想跟喝醉了酒的人多说,“赶紧把自己洗干净了睡觉,再啰嗦我就不理你了” 凌少乾不得不闭了嘴,眼睁睁地看着安幼楠给他又打了一桶热水过来就回房间了。 对面厢房的灯被拉亮,窗户上显出了少女玲珑身段的剪影,很快又随着熄灯而看不到了。 凌少乾收回了视线,按住了自己的眉心。 刚才他圈住安幼楠的时候,用了很大的意志力,才压制下了那种想把她紧紧抱进怀里的冲动。 今天高兴是真高兴,安幼楠聪明又上进,冯少全和王炎简直是没口子地夸赞她,凌少乾打心底里就涌出了一股“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满足感。 他真没醉,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他喜欢死了这样生机勃勃又充满了积极向上劲头的安幼楠,这个让他怦然心动又甘愿陷落的臭丫头 凌少乾觉得自己在部队里练出的钢铁般的意志力,在这个臭丫头面前竟然越来越薄弱了,薄弱到他之前真的很想趁着酒意把安幼楠紧紧抱进怀里 从热水里捞出毛巾拧干盖到了自己脸上,足足过了一分钟才拿了下来,凌少乾清长地吐了一口气。 他得忍住,别吓着了这丫头,这丫头现在还喜欢那种脾气温和c性格温柔的小白脸,他要是太急了,只怕反而会被小楠远远推开 怎么说他也得先把这丫头的这品位给纠回来 众里寻她千百度 王炎第二天就把安幼楠的学籍加紧办好了,凌少乾去冯少全那里领了入学通知书回来,跟李心兰和安幼楠还说了一个听来的消息: “婶,明天元宵节,城里要办游园灯展,明天晚上我们一起去公园里看灯展吧。” 凌少乾是正月十六晚上的火车要离开,他提出想大家一起去逛逛,李心兰肯定不会拒绝:“好,明天我早点收摊回来,早早吃了晚饭我们就一起出去。” 什么老土的游园灯展,安幼楠并没有多大兴趣,不过看李心兰有些兴致勃勃的,她自然也没意见: “好啊,妈,那明天我们在家里不做饭了,街上肯定有不少小吃摊子,我们在外面吃。” 正月十五元宵节,即使是小县城,也骤然热闹了起来。 凌少乾变魔法一样给李心兰和安幼楠一人拿了一套毛呢衣服出来,催着两个人换上,自己也换了一件黑呢子大衣,三人打扮得精精神神的,早早就走出了家门。 白天看完舞狮和龙灯后,四里八乡也有不少人留了下来继续看灯展。 通往公园的那条街摆满了各种路边摊,烤红薯的,煮元宵c汤圆c馄饨的,蒸煎包子c馒头c饺子的,炸油炸糕c灯盏窝c豆沙馅油粑粑的,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接。 安幼楠才吃了小半条街,肚子就实在撑不下了:“不行了,太撑了,从来没吃这么撑过。” 凌少乾摸了摸她的头:“就这么点儿肚子,你什么时候才长得出肉” “你当填鸭呢,你喜欢丰满的就想别人都长肉哼,我就是喜欢苗条。” 安幼楠几句话喷得凌少乾一愣,等他回过神,安幼楠已经挽紧了李心兰的手走前面去了。 “这丫头,谁说我喜欢丰满的了”凌少乾好气地低念了一句,赶紧钻进人流跟着赶了过去。 不远处的一个馄饨摊子旁边,安小云捏着调羹一阵发愣:刚才过去的那对母女俩,怎么那么像李心兰和安囡囡 不过两人身上穿的那一身衣服,瞧着料子不仅是毛呢的,而且样式也是最新款的,白天她也看到过,那价格可不便宜 李心兰和安囡囡这几天都没在村里露过面,听说李心兰因为家里多一张嘴吃饭,连自家养的鸡都拿去卖了。 这才几天工夫,这两人就能穿着时髦的新衣,混进城里逛灯展,过得这么滋润起来了吗 不可能,应该是她刚才认错了人 “小云,你怎么了”邀安小云进城来玩的好朋友林莉莉见她半天不动,嘴里嚼着一只馄饨含混催了一句,“吃完了我们赶紧去看灯展,听说今天还有猜谜语呢,谜中了有奖品的,你快点啊,不然简单的都被人猜走了” “哦哦,好的。”安小云连忙低头加快了速度吃了起来,“莉莉,一会儿我帮你猜,你拿了奖品回去,也让叔叔阿姨高兴高兴。” 林莉莉是安小云的同桌,长得矮矮胖胖的,成绩很一般,不过父母都是机关的干部,听说她爸爸带了个什么“长”之类的,平常给她的零花从不小气。 安小云自从高一跟林莉莉同桌以后,没少小心小意地给她辅导些课业,不然林莉莉连这个一般的水平都达不到。 当然,林莉莉也没少阔气地请安小云的客,在几个跟安小云玩得好的女同学中,俨然是跟安小云关系最铁的一个。 听到安小云这么说,林莉莉心里也挺高兴。 她脑子没别人那么聪明,但是父母都当了干部,平常也好个面子。 要是捧了一堆奖品回去说是她猜的,家里肯定很高兴,后面几天都少不了楼上楼下对她的夸赞 当然她爸妈给她的零花钱也会更多。 “小云,你对我真好”林莉莉笑眯眯地挽住了安小云的手,“马上要开学了,到时候我天天请你去外面吃饭。” “莉莉,别乱花钱,其实我们在食堂里多打个肉菜也是一样的。”安小云脸上浮出甜美而关切的笑容,“而且老是吃你的,我心里也” “在食堂打什么肉菜啊,食堂的饭菜跟猪食一样难吃。”林莉莉嫌弃地挥了挥手,“什么你的我的,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嘛,你家里条件不好,我请你吃饭又怎么了 你就别推辞了,很快我们就要高考了,不加强身体的营养,考试的时候生病就糟糕了,再说了,我爸妈也说了要多跟你处一起好好学习” “嗯,好,谢谢你,莉莉”安小云笑得一脸感激,眼中却闪过了一抹嫉恨。 凭什么,林莉莉这种又蠢又丑的一生下来就是城里人,同样也是个丫头片子,却家里父母宠爱,平常零花钱根本就用不完,还 要什么就有什么 而她 安小云看了眼自己被林莉莉紧紧挽住的手臂:对方八成新的呢子衣料与自己早洗得半旧的灯芯绒罩衣挨在一起,一个新潮,一个村气 垂在身体另一侧的手悄悄握了握拳又很快放松,安小云眼里的嫉恨很快就被笑意掩去: 只要考上大学,她就能够翻身这段时间她得多哄哄林莉莉,毕竟临近高考,学习越来越辛苦,身体的消耗也越来越大,不多吃点营养的,她也怕身体跟不上 “小云,小云,你快看那个人” 正想得出神的安小云被林莉莉用力掐了一把,痛得吸了一口气,却努力装作若无其事:“莉莉,哪个” “那个穿着黑色呢子大衣的那个,他长得好帅” 林莉莉一脸花痴,按捺不住地伸手指向前面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 那个男人正站在一盏花灯下,唇角含笑地微微低着头跟一个少女说话,高鼻薄唇的侧颜如琢如刻,仿佛被头上的花灯打了一个光晕一样,帅气得一塌糊涂。 安小云的视线却顺着那男人的目光落到了他前面的那个少女身上。 少女身材还有些单薄,上身穿着一件白色的高领毛衣,外面罩着嫩绿格子呢短外套,看起来格外有一种楚楚动人的风致。 杏子眼印着灯火,黑莹发亮,美好得让人不自觉就想到了那句词:众里寻她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安小云的手指甲狠狠掐进了掌心里。 灯谜 是安囡囡 真的是安囡囡那个丑丫头 那个原来只会畏畏缩缩的丑丫头挨了那一场打,竟然像变了个人似的,现在穿了一身新衣,还人模狗样的一副落落大方的样子 “怎么样,那个人是不是很帅”林莉莉捅了捅安小云,有些不满她半天都没有说话,“我可告诉你,这人是我先看到的” “莉莉,你别误会,你说的那个人我认识,他原来是在我们村长大的,后来被他亲生父亲接到京都去了。” 林莉莉掐着安小云的手臂更用力了:“这么说,他是京都人小云,小云,他叫什么名字” 小县城里的人对乡下人来说就很高大上了,可是京都人对十八线的小县城来说,更加还带了一层光环。 “他叫凌少乾,以前在我们村里对人都不理不睬的,怎么对那个女孩子” 安小云低低“啊”了一声,捂住嘴露出了一个惊讶的眼神,“那个女孩不是囡囡吗凌少乾对她好像很温柔呀” 林莉莉的视线立即被引到了安幼楠身上。 安幼楠正说了句什么,取下了吊在花灯下的一张谜语,明显是猜到了那个谜底,引得凌少乾眼含宠溺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却换来她的一脸娇嗔。 林莉莉立时觉得心里跟浸了什么毒液似的,又酸又痛:“小云,那个什么囡囡是谁” “她” 安小云有些吞吞吐吐的。 林莉莉眉毛竖了竖,用力抓着安小云的胳膊摇了摇:“小云,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你是帮我还是帮她啊” “莉莉,我当然是帮你了。”安小云连忙开了口,“我只是c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囡囡,她原来是我妹妹” “你妹妹她也是个乡下人”林莉莉声音都扬高了几个度。 她就说嘛,看着衣服穿得好,怎么叫“囡囡”这种土里土气的名字,就像是乡下那些根本不走心起的名字一样,原来那女的果然就是个乡下人 林莉莉那种根本就不掩饰的鄙视狠狠刺了安小云一下,又被她很快忍了下来:“嗯,原来是,她从小成绩太差,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就辍了学,只能在家里帮着做点事。 人有些笨,做事也不麻利,我妈看不惯总会念叨几句,谁知道她那个闷罐子性子就记了仇了,前些日子” “哪家大人对孩子不骂不打的,她倒会使心计儿,连自己亲爹亲娘都不要了”林莉莉恨恨跺了跺脚,“什么人呐这是在外面还装得那副样子” “这有什么办法,她这人性子闷沉,有什么都记在了心里,真应了那句话,会咬人的狗不叫。”安小云叹了一口气,“也是李婶子是个好心人,原来又收养过凌少乾几年,搭上了这层关系,囡囡现在可不就是跟凌少乾说上话了” “何止是说上话,凌大哥简直是对她太好了当初是李婶子对凌大哥有恩,现在凌大哥回来报恩了,安囡囡倒是跟着沾光了,不然她那一身新衣是哪儿来的” 林莉莉愤愤念了几句,又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小云,你快看那个不是我们高一年级的何东扬吗” 何东扬虽然比她们低两个年级,但是人长得隽秀清峻,听说人温文尔雅的,性格也很好,要是一中的高中部评选什么校草让大家投票,估计他能排到第一 何东扬在学校里不怎么跟女同学打交道,性子有些腼腆,但是明显跟安幼楠很熟稔,一见到她人,脸上就漾出了温和的笑容。 安幼楠也站住了脚,跟他笑意吟吟地说了几句话,然后几个人一起走到另外一盏花灯下面去了。 林莉莉一阵眼红,脱口就酸了一句:“一个乡下的柴火妞,她得瑟什么” 安小云脸上僵了僵,很快又恢复了,像是自言自语地嗫嚅了一句:“好像凌少乾和何东扬对安囡囡都很好啊” 高大的凌少乾和清俊的何东扬一左一右,将安幼楠护在中间,衬得她像是个受宠的公主一样。 “真不要脸”林莉莉恨不得冲上去把安幼楠给拽出来,然后自己顶上去,“小云,走,我们跟上去” 安小云被林莉莉用力拉得一个趔趄,差点没撞到旁边的一个人,连忙说了声“对不起”,匆匆就跟着林莉莉往前小跑走了。 被撞的人盯着安小云消失在人流中的窈窕背影,流里流气地吹了声口哨:“学生小妹呀”也钻进人流里追了过去。 魏敏说是让几个孩子自己好好玩,拉了李心兰去别的地方逛了,凌少乾c安幼楠和何东扬三个一路猜着谜语,很快手里就攒了一把谜语纸条子。 “猜中十个可以换一块肥皂,猜中二十个可以 换一袋洗衣粉或者一条毛巾”安幼楠数了数手里的那把纸条子,“我现在有十七个了,再猜三个就够了。” 何东扬连忙把自己口袋里的纸条子翻了出来:“小楠,我这里还有四个,一起给你去换吧。” 不等安幼楠开口,凌少乾就把她手里那把条子直接拿了过来:“不用,我和小楠再去猜两个就行了,顺便再帮你猜一个,给你凑足五个也可以换一包糖。” 简单的都被人猜走了,越到后面的就越难,何东扬一路看了不少谜语,心里都没有把握,凌少乾倒是说得轻轻松松 何东扬还以为之前那些谜语大部分都是凌少乾猜出来的,没想到凌少乾摸了摸安幼楠的头:“小楠,上” “你这气势,我觉得喊关门,放狗更来得贴切一点”安幼楠瞪了凌少乾一眼,目光落到前面不远处的一条灯谜上,很快走了过去,伸手去摘那条灯谜。 刚要用力扯下,斜刺里突然伸出一只手,也扯住了那条灯谜纸条子的下端:“这条灯谜是我猜的” 差不多同时猜中一条灯谜的人也有,都是谁先伸手算谁的。 安幼楠都打算扯下来了,这个姑娘却突兀冒出来捏着纸条的下端来争抢,说话还挺不客气的,安幼楠可没打算惯着人,惊讶地瞪大了眼往姑娘背后看去:“天哪那是什么” 她表情够唬人,姑娘下意识地转头往身后看去,手指一空,那张谜语条子已经被安幼楠轻松扯了过去。 意识到自己上了当,姑娘立时变了脸,凶巴巴地吼了一声:“还给我” “你的”安幼楠掸了掸那张纸条,见对方狠狠点着头,呵呵了一声,“那你叫它一声,看它答不答应” 我女儿叫安幼楠 本来被安幼楠那句“关门,放狗”逗笑了的凌少乾,无奈地摇了摇头走上前来:“小楠,走吧。” 这种“恶少调戏良家少女”的戏码,由安幼楠演出来,实在让他好气又好笑;等回去以后,他一定得好好教育教育这丫头,这都是跟哪儿学来的这些歪道道。 他一上前,对面那个姑娘就眼眶开始红了:“喂,你们怎么能这么欺负人” 跟着走上前的何东扬有些诧异地看了对方一眼:“你好像也是” “囡囡,是你你怎么又在外面骂人了”安小云从人群中钻了出来,轻轻揽住了林莉莉的肩膀,“莉莉,你别跟囡囡计较,她上次把我妈都骂得一直伤心到现在呢。 囡囡,你是妈亲生的,怎么能跟妈还有什么隔夜仇呢你一走这么几天,姐到处找都没找到你,家里都念着你呢,你还是快回来吧” 聚在旁边看热闹的人群看了看身后站了两个男人的安幼楠,眼神都带了种异样。 有些叛逆的孩子家家都有,但是像这种脾气暴躁c大逆不道连自己亲娘老子都骂,还跑出去几天不归c跟男人混在一起的少女,简直就是社会的渣滓 亏她还穿得人模狗样的 “安小云,你不要胡说,小楠不是这样的人”何东扬没想同校高三年级的学姐安小云居然是安幼楠的亲姐姐,迎着大家鄙视的目光,站上前把安幼楠挡在了身后,“她一直跟她妈妈住在一起的” “囡囡,姐知道你一直喜欢跟李婶在一起,可是妈毕竟是你的亲妈啊,她辛辛苦苦十月怀胎才生下你” 安小云的眼眶也有些红了,林莉莉反过来揽住了安小云的肩膀:“小云,这是你妹妹亲妹妹” 安小云用手绢压了压眼睛,轻轻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林莉莉立即义愤填膺:“安囡囡,你连亲妈都不要了,赶着认别人去当妈,你简直不配当人” 凌少乾脸色沉了下来:“她不配,你就配安小云就配安小云是家里的老大,安安稳稳一直在学校读书,小楠这个当妹妹的,从小就辍学在家当牛做马地做农活” 林莉莉一急,脱口而出:“凌大哥,你可不要被安囡囡骗了,她那是自己脑子笨,根本读不进书才不去读的” 小楠脑子笨根本读不进书 凌少乾差点要被气笑了,刚要开口,却被安幼楠拉住了袖子,轻轻冲他摇了摇头。 冯校长和王炎老师帮她跑来这个学籍,到底是跑了关系搞的特殊照顾,并不适合宣之于众。 凌少乾心里有数,反手抓住了安幼楠的手,把她的袖子往下一撸:“而且每天吃不饱饭不说,三天两头还要挨打挨骂,是个人都会受不了 怎么,非要她把脖子都洗干净了送上去任人宰杀,这才叫做配做人” 才养了几天,安幼楠的手臂还是瘦骨嶙峋的,袖子撸下去以后,露出的大半上臂上面,青紫的伤痕还没有消褪掉,纵横交错非常可怖。 人群中有人发出了吸气声:“这c这也打得太狠了” 凌少乾轻轻把安幼楠的袖子拉了上来,依旧紧紧把她的手包在了自己的掌心,阴冷的目光像利箭一样盯住了安小云:“这还只是她手上,还有她身上c腿上,到处都是 当初我婶子救下她的时候,她已经在家里被打得奄奄一息了,还被扔出了门让她等死 后来你家里以为小楠死了,又迫不及待地想把她的尸体拖回去跟人结阴亲发一笔死人财安小云,这就是你说的想念小楠的亲娘老子” 这哪里是亲娘老子,这是仇人还差不多何东扬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了握拳。 他看到安幼楠的第一眼,她就是个甜美微笑的姑娘,没想到背后还承受着这样的伤痛 “安小云,安囡囡已经死了,我是安幼楠,跟安家没有任何关系。”安幼楠嘴角泛出冷冷的笑意,“我妈花了所有的积蓄,才找医生把我抢救了回来,你说我得是什么脑子,才会还想着回那个家回去继续等着被打死吗 还有,你既然在这里口口声声地说你家里想我,那不如再给大伙儿说说,为什么在亲生父母俱在的情况下,不管是村里,还是镇派出所,都能同意把我的户口转到我养母的户口本上” “我那是因为”安小云一阵词穷。 林莉莉盯着安幼楠身上穿的新衣服,脑子一热也不管牛头不对马嘴的,直接就喊了出来:“那是因为你嫌贫爱富” “你这个小姑娘,你到底跟我家小楠有什么仇什么恨,非要这么给她抹黑我就是村里普通的一个农妇,还是个寡妇,你觉得我哪里像那些富家太太” 李心兰一脸气愤地挤进了人群里来,挡在了安幼楠前面,冲着林莉莉扬起了手,“你要是再这么信口胡说,小心我大耳括子扇你” 只不过抹了两天雪花膏而已,农村妇女的手该怎么粗黑还是怎么粗黑,不管是粗大的指骨,还是手上厚厚的老茧,都表明了李心兰的身份,跟富家太太完全不沾边。 当然,这么一个农村妇女的手要是大耳括子抡下来,估计也会够人好受的。 林莉莉尖叫了一声往后跳了几步,躲到了安小云身后。 安小云尴尬地冲李心兰陪笑了笑:“婶,我” “以后没有什么安囡囡,我女儿叫安幼楠,跟你们安家没有关系”性情温和的李心兰护犊心切,很是霸气了一回。 被凌少乾和李心兰接连这么护犊子,安幼楠心里热乎乎的,笑着挽住了李心兰的手臂: “妈,别被这些东西坏了心情,看我今天给你多赢点奖品回来” 掌心蓦然一空,凌少乾握了握拳,把手插进了黑呢子大衣的兜里,沉沉扫了安小云和林莉莉一眼:“她们算什么东西婶,我们走。” 本想把安幼楠踩下去,让凌少乾注意自己,结果反而闹得适得其反,林莉莉脸色胀红地咬着牙:“我们” 后面的话却是怎么说也不对,难道说她们不是东西 之前站在李心兰旁边的魏敏似笑非笑地看了安小云一眼:“别把人都当傻子,有的事,人在做,天在看,不是所有人的眼睛都糊了屎。东扬,我们得记着,以后都要离这些人远些。” “妈,你放心,我记着了。” 本来以为上了学校荣誉墙的安小云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姐,没想到竟然是这种人 何东扬鄙夷地看了安小云和林莉莉一眼,也和魏敏一起走了。 我要毛巾 没了热闹看,人群很快就散开了,不过也少不了有人对安小云和林莉莉两人指指点点。 林莉莉受不了别人的异样眼光,难堪地推了安小云一把:“安小云,你怎么事先也不跟我说清楚你家里那一摊狗屁倒灶的事,害我在凌大哥面前丢丑” “莉莉”安小云被推得后退了一步,撞到了一个人怀里,连忙推开了那人,追着喊了一声。 林莉莉早钻进人群里跑得没影儿了,被安小云推开的那个人却赶上前拉住了她的手臂:“小妹儿,你今天已经撞了我两次了,就说一声对不起也太没有诚意了吧” 周围人多,安小云也不怕,本来想甩脱那人的手,那人要是再纠缠,她就喊一声“抓流氓”的,等瞄见了那人身上穿的一件皮夹克,安小云就把想喊的话重新咽回了肚子里。 对方皮夹克的胸前有一个大大的标,安小云曾经看到学校有人穿过这种标识的衣服,这衣服的牌子是皮尔卡丹。 这年头普通干部一个月工资也就九十一百块的,一件皮尔卡丹的皮衣起码要大几百块钱。 能把普通人家大半年的收入穿在身上的人,非富即贵,安小云别说得罪了,平常想攀都攀不上 而且这人说话的口音并不是本地的 不到一秒的时间,安小云就做了决定,楚楚可怜地半低下了头,轻轻挣了挣自己的手:“这位大哥,真的对不起,我c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我给你再赔个不是” 对方的手往下一滑,直接紧紧握住了她的手,拇指在她的手背上摩了摩,声音轻佻:“哦你要怎么赔” 皮夹克的衣袖随着他的动作往上抽了抽,露出了一块腕表,银白的表链一看做工就非常精良,表盘上还有日历以及英文的星期几的显示,正上方是一个奇怪的字母“”,下面还有几个英文字母:一ga。 安小云不认识这牌子,但是感觉这表比国产的梅花和钻石手表都要高档很多。 飞快把这几个字母记住了,安小云怯怯斜睨了那人一眼,咬了咬下唇欲言又止:“我” 大城市的大妞们明艳大方,小县城的小妞儿们也别有一番惹人怜的风情。 那人紧紧扣住了安小云的手腕:“我才来你们这儿不久,不如今天你给我带带路,好好在公园里逛一逛吧。” 公园今天虽然办了灯展,但是那几个平常被戏称为“恋爱角”的地方,依然灯火晦暗,有不少恋人借着今天的机会偷偷溜过去卿卿我我一番。 对方意有所指,安小云却装作没听懂,乖顺地点了点头:“我先带你看看灯展吧,今年的花灯很好看的。” 然后有些羞涩地挣了挣手,声音也低低软软的,“你先放手好不好,这样拉着手被人看到不好” 是真的羞答答,还是欲擒故纵,对在小县城日子过得无聊的男人来说,都是一种新奇的感受。 男人哈哈笑了笑,放开了安小云的手:“我知道你叫安小云了,我叫贺翊,刚过来这边没多久,现在暂时住在桂花巷那边。” 桂花巷桂花巷那边有个机关大院,是县领导的家属院子。 别看林莉莉父母都是干部,林莉莉在普通同学面前头抬得高,但是她也混不进大院子弟的圈子里,对那个圈子无比向往。 贺翊是不是就是住在那个大院里呢 安小云心里狂跳了两下后,很快就镇定下来,不急,这个人既然对她口花花的有点意思,今天晚上她可以一步步来了解他 安小云想着慢慢了解人的时候,安幼楠动作却是很快,刷刷又撕了路边挂着的3条谜语字条,跑回来继续挽住了李心兰的臂弯:“妈,我凑够20个谜语了,我们去换奖品吧。” 魏敏也带着何东扬赶了上来:“小楠好像都不要怎么猜,随便瞟一眼就知道谜底了。东扬,你猜中几条了,够我们去兑奖了吗” 何东扬有些赧然:“妈,我才猜中4个。” 魏敏也晃过一眼公园门口贴的规则的,最低也要猜中5个谜语才有奖品。 听到儿子这么说,魏敏不由嗔了一声:“亏你还是个男孩子,看看人家小楠” 何东扬在街坊邻居的眼里,从来都是别人家的孩子,没想到今天被一比,安幼楠在他妈眼里也成了别人家的孩子。 安幼楠抿着嘴笑:“魏婶,我这里只要3个谜语就够了,有一个是给东扬的。 而且猜谜语这些都是小玩乐,我这是闲书看得多,才会猜得多,东扬肯定是专心学业的,魏婶你可不能拿这个来比。” 后世网络时代,什么都能在网上查到,谜语这些简直是小 case,安幼楠见得多了。 不是她比何东扬聪明,她只是比何东扬见识得多而已。 听到安幼楠帮何东扬说好话,凌少乾眉梢微微一挑,瞟了她一眼,臭丫头却并没有注意到他这里,转过脸又兴致勃勃地跟李心兰说话: “妈,猜中20条谜语有好几种奖品可以选的,有洗衣粉c毛巾,还有香皂,你想选哪一种” 李心兰想都没想就说了:“香皂,早晚正好可以给你洗脸。” “洗脸”安幼楠愣了愣。 以前洗脸用洗面奶,洗手用洗手液,沐浴用沐浴露,香皂完全不在安幼楠的视线内。 但是现在,用香皂洗脸,就是普通老百姓心里挺高档的事儿了 兑奖处很快就到了,大多都是五个五个猜中了来兑的,猜中十个的都很少。 安幼楠拿出一大把谜语字条儿来,引得一群人侧目加眼红。 兑奖处的人也来了精神,拿着一张张字条仔细核了谜底,惊讶地赞了一声:“全对啊” 有人撕了谜语过来,结果又没有猜对,少了数目就不能兑奖,只能再转身去猜的,没想到这个小姑娘竟然全部都猜对了。 猜中20个是最高奖项,现在都还没有人兑过奖的呢,没想到竟然是个小姑娘开了头。 兑奖处的人一边恭喜一边准备去拿奖品:“有三样奖品,小妹儿你要哪一样” 换个居家的主妇,很有可能就是洗衣粉,这东西实用,还老大一袋呢,不过小姑娘嘛,最有可能要香皂。 谁不喜欢用香皂洗脸洗澡的,把自己弄得香喷喷的呢 兑奖处的人手都摸到那块香皂了,却听到安幼楠在后面开了口:“我要毛巾。” 你威胁我? 李心兰连忙拉了拉安幼楠:“小楠,你要毛巾做什么,家里毛巾不是还能用吗” 毛巾旧点c薄点c硬点,甚至破一两个洞,依旧还是能用个一两年的,反正晾家里呢,谁知道 香皂就不同了,一身香气地走出去,大家闻着舒服,还知道你用香皂了,足够满足80年代一个少女的虚荣心了。 安幼楠笑着拍了拍李心兰的手,一脸坚持地重复了一句:“我要毛巾。” 兑奖人员马上把毛巾取了过来:“小妹儿,定了什么就是什么啊,可不兴换来换去的。” 安幼楠点头接过,转身笑睨了凌少乾一眼。 凌少乾心口一下子就怦怦跳得厉害起来。 安幼楠已经把那条毛巾递到了他面前:“送你的。” 她早就注意观察过了,凌少乾的毛巾已经用得很旧很薄了,薄得只要他下次拧毛巾的时候一个用力,就会直接被撕成碎片 他该换一条新毛巾了。 凌少乾有些意外,没想到安幼楠那么积极地猜谜,竟然是为了替自己兑换了一条毛巾,顿了片刻才从大衣兜里伸出手,轻轻接过了那条毛巾。 毛巾是深蓝格子的图样,式样很是大方,不愧要猜中20条谜语才能换到,质量也很不错,上手就感觉到了特别的柔软和厚实。 捏着毛巾的手指完全陷进了毛巾里,指节因为太过用力有些发白,凌少乾垂眸看着那条毛巾,薄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 安幼楠偏了偏头:“不喜欢” 凌少乾唇角突然一掀,伸出另一只手,用力揉了揉她的头发:“很喜欢” 送的东西受人喜欢就好,安幼楠也笑了,暂时饶过凌少乾又揉乱她头发的事,只是还有些意未足: “等以后我有钱了,再送你更好的。”回头又跟李心兰保证,“也给妈买最好的,用最好的。” 一边的何东扬用手上的5条谜语换回了一小袋硬质水果糖,打开袋子先给魏敏递了一粒,小声跟她也表了决心:“妈,以后我也一定给你买最好的,用最好的。” 儿子有孝心,比给她发了一个月加班工资都舒服。 魏敏心里熨帖极了,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好,妈等着你呢。先给你李姨她们也分点糖过去。” 一小袋水果糖也就只有5粒,正好她们一个人一粒。 李心兰和安幼楠都笑着接了糖,凌少乾却摆手不要:“你们吃吧,我不喜欢吃这些零食。” 花灯也看了,奖品也得了,虽然中间有点小插曲,但是大家还是玩得挺尽兴的。 瞧着时间不早了,几个人开始往回走,凌少乾走了几步就停住了:“婶,你和小楠先回去,我想起来还有点东西没买的,我先去买一下。” 也不等两人回答,很快就挤进人群中不见了。 人流中,一对青年男女也脱开了大部队,斜刺里往一条灯火晦暗的小径走去。 小径的前方通往公园的一座大假山,假山背面完全被笼在阴影里。 安小云心里有些忐忑又有些紧张,莫名还有一丝期待感。 贺翊说人太多了吵得他脑仁儿疼,往这边走走清静清静,安小云其实完全明白他想要的是什么清静。 她和贺翊之间差得实在太远了,想攀上攀牢贺翊这个人,她不用点非常规的办法怕是不行 一道高大的黑影突然从半路截过来,拦在了贺翊和安小云前面的路上,让两人本能地顿住了脚步。 “安小云,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黑影向前走了两步,脸庞被远处的灯火照亮,隐约现出了凌少乾那张轮廓深隽的脸。 立体的五官被明明暗暗的光影勾勒得格外深刻,狭长的眼眸中盛满了严霜。 这人光是站在那里,就仿佛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冰山,让人望而生畏。 贺翊心中一凛,脸上却依旧嬉皮笑脸的:“怎么,兄弟,这是你马子” 安小云连连摇头,下意识地想往贺翊身后躲:“翊哥,我不是,我” 凌少乾又迈上前一步,冷冷扫了贺翊一眼:“不关你的事。” 贺翊心里头已经生了怒气,不过他初来乍到,对对方的底细半点都不清楚,凌少乾又气势慑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善茬。 为了一个才认识的女人,在这儿吃眼前亏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贺翊深看了凌少乾一眼,呵呵笑了笑:“兄弟” 凌少乾目光沉沉刺了过来,贺翊剩下的话一下子就哽在了喉头,有些说不下 去了。 安小云一咬牙,决定赌上一回,凝声开了口:“凌少乾,有什么你冲着我来,这事跟翊哥无关” 她一副一人做事一人当的样子,贺诩退后的脚步顿了顿,状似轻松地笑了笑:“小云,那我先去那边等你。”转身走进了明灿灯火下的人群中。 凌少乾嗤了一声,逼近一步:“在我面前少玩这一套把戏我不管你今天跟你那个同学撺掇了什么,唆使她来针对小楠,安小云,我警告你,今天这是最后一次” 不是安小云在里面挑唆了些什么,那个什么林莉莉会一口一个喊他“凌大哥”说什么让他别被安幼楠蒙骗 安小云害怕地往后退了两步,色厉内荏:“什么撺掇唆使的,你不要血口喷人你再靠近前,我就喊抓流氓了” 凌少乾从小到大就是个狠角色,小时候安小云见了他都是绕道走,今天也是仗着这儿人多,忖定凌少乾不敢对她怎么样。 这年头,流氓罪可是一项很严重的罪名,性质严重的,被送进牢里判无期的都有。 安小云自以为有倚仗,没想到话刚说完,眼前就是一花,喉咙已经紧紧被凌少乾扼住了,别说喊了,张大了嘴巴连口气都放不出来。 “你以为你能威胁我”凌少乾瞬间制住安小云,不屑地俯视着安小云的眼睛,倒退一步轻松把她拖进了阴影里。 偶尔人群中有人往这边瞥过一眼,却以为是两个年轻男女紧靠在一起亲热,摇摇头暗自叹一声“现在这些年轻人啊,风气越来越不好了”就走远了。 之前旦旦说着会在那边等着的贺翊,更是早就不知道走到哪儿去了,明明这边有异动也根本不见他的踪影。 脑中的氧气越来越稀薄,强烈的窒息感无限放大了安小云心中的恐惧:凌少乾要掐死她她今天会死在这里 就在安小云眼前开始发黑的时候,凌少乾突然松了手。 安小云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抚着自己的脖子咳得肺都要咳出来似的,难受得几乎匍匐在地上。 视线所及,凌少乾那双挺括的皮鞋稳稳踩在她眼前的地面上:“离她远点,不然下一次就不会是这个小警告。” 皮鞋利落地往后一转,毫不留情地走远,安小云一边喘息一边贪婪地大口吸着新鲜空气,盯着眼前那几株被踩得趴在地上的野草,紧紧握住了拳 幼楠送少乾 一件小事而已,凌少乾自然不会跟李心兰和安幼楠说起。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事,李心兰也没有多问,回家就烧好了水,等凌少乾回来了,煤炉子的火门打开,开锅煮元宵。 元宵节吃元宵,取的是团团圆圆的意思,不过一想到凌少乾明天就要归队,李心兰心里就觉得有些难过。 再难过,当着孩子们的面,李心兰也得藏着,只是一个劲儿地要给凌少乾的元宵碗里加糖。 凌少乾赶紧拦住了她:“婶,够了够了,你都快把那一罐糖全加进来了。” 安幼楠端着自己的碗笑:“我妈是看你刚才没吃糖,在家里给你补上呢,你尝尝,甜不甜” 怎么不甜,都快甜齁死了。 凌少乾本来就不怎么喜欢吃甜食,含着那一口糖水跟毒药似的,硬咽才咽了下去。 从那个年代过来的,一碗糖水就是很珍贵的东西了,所以李心兰总想着让凌少乾多吃点好的。 不过凌少乾嗜辣不嗜甜,瞧着他那副吃药一样的表情,李心兰就知道自己加多糖了,连忙把自己的碗递了过去:“太甜了倒到婶碗里来,婶喜欢吃甜的。” 凌少乾摇了摇头:“小楠,你去帮我找个大碗再舀点煮元宵的汤过来,我中和中和。” 甜腻的那种滋味可不好受,安幼楠赶紧跑去厨房拿碗舀汤了。 她一走,凌少乾就压低了声音跟李心兰说话:“婶,昨天我回来的太晚,还有件事忘记跟你说了。 冯校长说小楠是个读书的好苗子,只要这么努力下去,肯定能考上好大学,就是有一点要家长注意” 李心兰把冯校长的话都是当圣旨听的,听到凌少乾这话,耳朵都差点没竖起来:“要我注意什么” “她现在年纪还小,本来性子还没定的时候,千万不要被男孩子哄了,要是心里总想着那些情情爱爱的,落在学习上的心思就少了,早恋可是最容易拖垮成绩的” 在乡下这个年纪的女孩是可以订亲了,但是在城里了能一样 做什么事都要心无旁骛才行,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一朝不慎,大好的前程就会走倒路回去了。 靠山山倒,靠水水跑,十几岁的男孩子,根本就没经过什么事,哪里能靠得住 别说谈对象了,就是结婚,哪家不讲个门当户对她和小楠虽然生活在县城了,可是都还是农村户口呢,城里人会看得上 “城里有些男孩子又是一肚子花花肠子,哄女孩子在行,别的事根本就没个担当,这些事要落到最后,吃亏的还是女孩” 李心兰连连点头:“阿乾,婶心里清楚的,这事儿我会看着小楠不让她走岔路的。 现在她好好学习,考上大学跨出农门才是最重要的大事,走好了这一步,以后前途就宽了。” 凌少乾算是放了心。 不怪他给李心兰打预防针,实在是隔壁姓何的那小子靠得太近了,小楠这丫头又实在招人喜欢。 今天何东扬给小楠送糖的时候,他是看得真真的,那臭小子看着小楠的眼睛里都放着光 他这一走,何东扬借着邻居的关系,以后不知道有多少机会过来讨好小楠,不趁早从婶子这里给他堵一道墙,等他下次再休假回来,别说小楠了,只怕连婶子都要被那小子给哄过去了。 “婶,这事儿你也别跟小楠说,那丫头性子也要强着呢,这个年纪又是叛逆期,容易跟大人反着来,你这里紧着这根弦就行了。” “没影的事,我有什么说的,平时注意着就行了。”李心兰点了点头,想了想又替安幼楠辩解了一句,“小楠要强是要强,但是她是个懂事的姑娘,不会像” 安幼楠正好端了一碗元宵清汤过来:“妈,你在说谁是个懂事的姑娘,是不是打算给乾哥介绍对象” “婶说你懂事,”凌少乾接过了那只大碗,“我明天就走了,以后家里的事就靠你们了,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我现在能接到电话了。 还有,被人欺负了也跟我说,自己别硬顶,忍一忍气,等我回来再帮你翻倍打回来” 安幼楠的情绪不由低落了几分,只是嘴里还犟着:“我还用你担心吗 你把你自己顾好就够了,大小也是个连长了,那些危险要拼命的事就不要自己冲着上了” 凌少乾被她逗笑了:“当头儿的不带头上,那还叫什么头儿倒是你这里,好好专心学习,冯校长他们可是对你寄予厚望的,为了你的学籍也是跑断了腿,你可不要让他们失望了。” “我才不会呢”安幼楠小声嘀咕了一句,抬眼看向凌 少乾,“记得常写信回来,不要一走又没影儿了” 漂亮的杏眼黑亮得像夜空里的星,凌少乾的眼神瞬间就柔软了下来:“好,你也要常给我写信,一个月至少要一封,家里有什么事都要告诉我。” 不能朝夕相处,经常鸿雁传情也是好的,多少笔友不就是写着写着就写到一起了吗他和小楠之间,绝对不能因为距离而拉远生分了 第二天中午吃过了饭,凌少乾就要归队了。 李心兰没心思出摊,专门给凌少乾煮了一大袋子茶叶蛋让他带着路上吃,又买了一大包本地的各种特产,让他带回去: “休了这么几天假,也带些特产回去给你战友们尝尝,人情往来这些都是正常的,你得多团结大家,以后工作做事就顺当些” 絮絮叨叨的一大串,凌少乾也不嫌她烦,耐心地一一应着,直到火车开了过来,才脚后跟一并,胸脯一挺,跟李心兰端正敬了个军礼:“婶,我走了,你多保重” 李心兰一下子就哽咽得说不出话了。 凌少乾又转向了安幼楠,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突然用力抱了抱她:“在家里要乖,知道吗” 拥抱非常有力,却也极其短暂,几乎是一抱即离,还没等安幼楠反应过来,凌少乾就提起地上的两大包东西,头也不回地往车厢走去,很快就消失在了挤着上火车的人流中。 安幼楠急忙拉着李心兰朝凌少乾应该乘坐的那截车厢跑去,目光扫过一个个窗户,寻找着那道颀长挺直的身影。 车厢里非常拥挤,走动的人也太多,她的目光始终没有搜索到那人,直到火车已经缓缓开动,靠她们最近的一扇窗户突然被拉开。 安幼楠惊喜地喊了一声:“凌少乾” 凌少乾狭长的眸子紧紧盯着她,冲她用力挥了挥手喊了句什么,火车一声长长的鸣笛却把那句话掩盖了,带着一车的离别之情加速向远处驶去 理财心思 凌少乾一走,安幼楠一下子觉得家里空旷安静了起来。 不过第二天一早,屋后那条臭水沟就开始动工了,一天到晚闹哄哄的,倒是打破了那种清静。 噪音虽然烦人,但是一想到等后面那条街修好,家里就可以把后院改造成门面了,这是以后对大家有利的事,安幼楠完全能够承受这暂时的喧闹。 头两天施工队的后勤没跟上的时候,安幼楠主动在家里烧开水,搭着梯子从院墙上吊下去给工人们喝,还给施工队送了几个茶叶蛋,让他们尝尝鲜,跟施工队的关系处得还蛮好。 不过隔壁的赵红梅就没那么好脾气了,因为施工声音太大还有扬尘的事,搭着梯子跟施工队吵了好几架了,还是街道居委会的跑过来协调了两回才算消了火。 遇上这种人,施工队也有施工队的办法,表面上什么也不说,挖了臭水沟装下水道管道的时候,硬是把本来会装在安幼楠家后院墙的下水道口子延长了好几米。 一条街道三个下水道口子,街头一个,街尾一个,街中间这个被这么一延长,就延伸到了赵红梅家后院墙的位置。 下水道口容易冒臭气,以后就是赵红梅想到了打通后院墙修门面的事,有这么一个口子正正居中地杵在门前,也是个烦人事儿。 安幼楠才不会当圣母去点破这件事呢,晚上魏敏带着何东扬过来窜门的时候,只是跟魏敏提醒了一声: “魏婶婶,等后面这条街修好了,我家打算把后院墙改成门面,到时候说不定可以做点什么生意,你家要是有什么想法,也趁早先规划起来啊。” “还是小楠脑瓜子灵活”魏敏笑嘻嘻地从兜里取了50块钱出来,要塞到安幼楠手上。 李心兰连忙拦住了:“魏姐你这是做什么小楠就是跟你提个醒而已,你也犯不着给她钱吧” “这钱可不是因为这个,是小楠教东扬的另外一件事,东扬,你来给你李姨说说。” 何东扬腼腆地笑了笑:“李姨,这钱是小楠该得的,前些天她教我做了些平头排拖,我妈带着我把那些拖把都卖掉了,挣了一百块钱,这里面有小楠的一半呢。” 李心兰还不知道这事儿,魏敏笑着解释:“那几天东扬天天在家里做手工,说是拖把吧,模样又有些奇怪。 我问了才知道,这是安幼楠帮着设计的平头排拖,专门方便拖商店c酒店这些大场地的。 我在这些地方也认识几个熟人,东扬做好以后,我就带着他上门去推销推销,没想到还挺受欢迎的” 李心兰这才听明白了,依旧推辞不肯要那50块钱:“魏姐,你快把钱收回去,这是东扬这孩子辛辛苦苦做的,小楠就是指点两句,哪里就要收钱了” “这可不是指点几句的事”魏敏把当初安幼楠画的设计稿拿了出来,“兰妹子你看,如果不是你家小楠会设计,想出了这个,我家东扬抱着那一大堆布条也没用啊,做不出来这新式拖把嘛” 两个当娘的在你推我让的,安幼楠冲何东扬笑了笑,低声跟他说话:“等开学了,你是不是就不做这个了” 何东扬点了点头:“没有那么多时间再做这个了,而且这几天做的一些全卖出去了,县城里估计也没什么地方还需要这种平头排拖了。” 普通人家也只要普通的拖把,有大场地的也只有那几个地方。何东扬做工又仔细,那些拖把怕是一年半载都用不烂的。 让何东扬放下学业来跑这个平头排拖的生意也是不可能的,安幼楠轻声提醒他: “既然不想做了,你可以把做法卖给别人啊,县城只有这么大,可是外面有多少个大城市,多的是地方需要这种排拖。 这个技术含量也不高,买回去以后只要多研究一下,也是可以自己做出来的。 不如趁着别人还没研究,抓紧时间把这技术卖了,你现在没办法做这生意,别人可有的是办法和时间。” 何东扬愣了一下,才轻轻点了点头:“我去找人卖,卖了的话,这钱归你,是你想出来的,不是我的。” 安幼楠笑得眉眼弯弯:“我只是画个图而已,没有你直观地做出来,别人怎么可能会买钱你拿着就行” 见何东扬急着想开口,安幼楠摆了摆手止住了他,“钱是拿来生钱的,你不理财,财不理你。 你以后想做什么,没个本金也不行,这钱就放你那里当启动资金吧,以后我们合伙做生意了,算我的股份也行的。” 这话其实只是个托辞,不过何东扬却信了,压下了心里小小的自愧不如,郑重地点了点头:“那行,就放我这里当我们以后合伙的启动资金。 ” 魏敏最终也没能把那50块钱送出去,笑慨着摇头又带着何东扬回了家,把那50块钱递给了何东扬: “东扬,这钱就放在你这里吧,等什么时候你李姨和小楠那边需要了,你再送给她们。妈可是先跟你说好,这钱是小楠的,你可不能花用了。 这年头,能碰到像你李姨和小楠这样的人,也实在是我们的运气,以后啊,我们多跟她们处着,心里舒坦不说,还能跟她们多学着点” 送上门的钱都推辞不肯要,跟一心想占别人便宜的赵红梅相比,别的不说,光是人品,就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怎么不让喜欢跟她们相处 更别说安幼楠还是个脑瓜子灵的聪明孩子,谁家当妈的不喜欢让自家孩子跟这样的孩子交朋友 何东扬轻轻摩挲着那五张十元的纸钞点了点头:“妈,你放心,我都记着呢。” 儿子一向是个懂事的乖孩子,见他点头,魏敏交待后就放了心,转身出去洗漱了。 何东扬没有把这50块钱存进他那只陶瓷猪存钱罐,而是小心地夹进了自己的日记本里。 跟安幼楠相比,他的目光实在太短浅,想得也太狭隘了。 在县城里把他这些天做的最简单设计的那种平头排拖卖出去以后,亏他还有些沾沾自喜,却根本没有想过,县城只有这么小一块的市场,可是外面还有一个很大的世界 何东扬本能地相信,如果是安幼楠来做这事,肯定会把一把小小的拖把都做成大生意。 你不理财,财不理你吗 将自己的日记本放进抽屉深处锁上,何东扬心里第一次涌出了一种紧迫感: 他不能这么安于现状,安幼楠说的要把后院改成门面的事,他也应该仔细想一想怎么规划才行 头饰小可爱 魏敏带着何东扬回家了,却是留下了一大袋布条儿,说是这几天厂里进了一批新的面料,这些边角废料比原来的那些布条花哨很多,质地不适合做拖把,要不糊鞋垫儿,或者拿给安幼楠缠头绳也好。 明天要卖的茶叶蛋都已经煮好浸在那儿了,李心兰在那只袋子里翻了翻,从里面找出来一根海蓝色的花布条: “小楠,这个颜色很好看,我拿这个给你缠几根头绳出来怎么样” 海蓝底布上印着大朵白瓣黄蕊的花朵,看着确实挺清新可人的。 “好啊,看着挺好看的。”安幼楠接了过来,想到原来研究所那几个过来实习的小姑娘喜欢做的手工,随手捏了捏,把布条摆弄出了一朵花朵的样子。 李心兰眼睛一亮:“我怎么没想到呢,这布料花色好,缠什么头绳,我可以给你做几朵头花戴啊” 她是个手巧的,拿了布条过来,三捏两折的,一截布条在她手里就变成了一朵山茶山的样子:“等我取针线过来,把下面这儿缝紧了再钉到头绳上去” 安幼楠睁大眼,惊讶地看着李心兰折出来的那朵山茶花“哇”了一声:“妈,你的手好巧这花真漂亮” 得了女儿夸奖,李心兰笑眯眯的,三两下把那朵花缝好了,另外又从那一大袋布条里挑了一根白底印浅蓝花的布条出来: “等我把这根布条子也攒一朵花出来,两朵并一起就刚刚好衬着。 妈以前可喜欢做这些了,这一段是阿乾直接买了成衣回来,等以后我们看有什么新鲜布料上市了,妈给你扯布回来做新衣” 细碎的布条在李心兰灵巧的手中左折右攒的,很快又变成了一朵淡雅的花儿。 看到花朵在自己手中成形绽放,李心兰脸上的笑容更加明亮了几分。 安幼楠盯着李心兰的笑容,不由陷入了沉思:凌少乾也说过,原来家里有一台缝纫机,妈妈做的衣服式样好又合身。 她妈,是真的在服饰这方面有天分啊,而且是真心喜爱这些 “小楠,小楠” 安幼楠从沉思中被拉了回来:“妈,怎么了” 李心兰已经把那两朵布花都缝到缠头绳的布条上了,献宝一样地递给安幼楠:“来,把这根头绳换上去看看怎么样” 安幼楠连忙换了这根头绳扎头发。 李心兰摆弄了一下,把自己和安幼楠的两片镜子都取了出来给她照着:“照镜子看看,看好不好看” 安幼楠举着镜子调整了下角度,照到了自己扎在马尾上的那根头绳,左右偏了偏,用力点了点头:“妈,真好看” 李心兰像是得了大人表扬的孩子一样,笑得合不拢嘴:“好看就好,这次你魏婶拿过来的布条子花色很不错,妈给你多做几根” 安幼楠按住了李心兰的手:“妈,等后面那条街修好了,我们就不卖茶叶蛋了” 李心兰笑着打断了安幼楠的话:“你这孩子,卖茶叶蛋挣钱着呢,妈知道你怕后街修好了没多少人经过,不适合卖茶叶蛋,可是我们可以把门面租给别人做,我们继续去车站卖茶叶蛋啊。” “妈,我是想,我们不租出去,就在这儿给你开一家裁缝店,再兼卖这些头饰好不好” 李心兰一下子就怔住了。 开一家裁缝店,一直是她少女时期就有的梦想,踩着缝纫机,盯着缝线一行行细密地从缝纫针下滑出来,裁剪好的布料被缝合,衣服逐渐成型,然后被人美美地穿到身上 这一直就是她梦寐以求想做的事 可是 李心兰轻轻摇了摇头:“裁缝店都要熟客来照顾生意的,妈是新来的不说,还是个乡下人,不会有人愿意来妈这里做衣服的。” 看这时候的人买衣服就知道了,百货站卖得好的衣服,哪个不是魔都过来的 别说什么乡下的衣服了,就是那些不出名的城市生产出来的服装,来不来的都会被人先加上一顶肯定不够时髦的帽子。 同理,城里裁缝和乡下裁缝,哪个更吸引顾客一点,这也是一眼就看得明了的事。 李心兰再想开裁缝店,让她放弃茶叶蛋的生意来做裁缝,不用想她就完全清楚生意会有多惨淡。 没有生意,那还怎么养家 安幼楠解下那根缀了两朵花儿的头绳,爱不释手地托在眼前看了看: “一开始可以制衣为辅,做头饰为主,把年轻小姑娘们吸引过来了,我们再挂几件款式新颖的衣服上去,慢慢就能把生意做起来了。” 做头饰吗 李心兰的目 光落到安幼楠手上的那根头绳上:“头饰这种小东西,卖不到多少钱吧” “我们可以先在城里了解一下啊,不说妈你做的头饰是独一份儿,定价贵点也会有人买,”安幼楠笑着拍了拍那一大袋布条, “而且这些最主要的原料是不要钱的,我们顶多再买些辅料,成本低着呢,就算卖不出去,我们俩一天换一样戴都行” 杨白劳家里那么穷,过年手上有一丁点儿钱,还想着给喜儿扯上二尺红头绳呢,头饰这东西怎么可能没有销路 安幼楠随随便便就能画出很多韩式头饰的样子,前世连她都买了一大抽屉这些小玩意儿,就不信会没有女孩子喜欢 安幼楠说干就干,拿出纸笔很快就画了好几个样子,李心兰手巧又会配色,很快就攒出了几十朵布花缝好了。 安幼楠拿了只竹篮子把那些布花装好了:“妈,明天我先跟你把车推到汽车站去,然后就去市场上找找有没有合适的串珠c金属链环之类的当配饰。” 只是几朵布花都这么好看了,要是再加上配饰,那肯定更加画龙点睛了。 见女儿信心满满,而且自己攒出来的花儿也实在是漂亮,李心兰也一拍手: “我去看看你魏婶子睡了没有,没睡的话,我让她明天再帮我多带几袋这样的布条子回来,要是不方便拿那么多,我们花点钱买也成。” 安幼楠连连点头,把李心兰刚才给她做好的那根头绳递了过去:“妈,过去你就跟魏婶摊明了说吧,再把这根头绳送给她。” “还得请她帮忙买布条呢,这事我肯定没什么要瞒她的,”李心兰让安幼楠收了那根头绳,“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这花色是小姑娘用的,她戴不上,你等着,我另外给她做个出来。” 选了深色点的布条攒了一大两小一簇深红玫瑰花出来,李心兰仔细缝好了,正打算缝到头绳上,安幼楠翻了两粒小小的玻璃纽扣递了过来:“妈,你把这个当点缀缝到花瓣上。” 自家的傻小子 两粒玻璃纽扣是前任房主遗落在屋子角落里的,安幼楠打扫的时候瞧着挺可爱的,顺手就收在抽屉里,这会儿正好派上了用场。 “就你脑瓜子里的点子多”李心兰把那两粒小玻璃纽扣按着安幼楠点的位置缝到了花瓣上,做好了自己先惊讶了一声,“小楠,这两粒扣子一缝上去,我怎么觉得这花儿硬是漂亮多了” 深红色的玫瑰花适合是适合魏敏的年纪,不过这颜色这么一簇放着,有点显沉闷和老气。 两粒小玻璃扣子一缝上去,就像花瓣上滚动的两颗晶莹剔透的露珠,仿佛施展了神奇的魔力,瞬间让头饰灵动起来。 “妈,这就叫画龙点睛”安幼楠带着点小得意打量着那个头饰,“你让我拿针线我是不会缝的,但是我会看啊,还会帮你设计,你还担心做出来的头饰和衣服卖不出去吗” “不担心了,小楠就是我们家里的铁秤砣,有你帮妈考虑这些,在这儿稳着,妈一点都不担心” 安幼楠被逗得直笑,翻出白纸和铅笔,刷刷几笔就画了一张服装式样的草图出来,然后用蜡笔大致涂了颜色:“妈,你看,我真的能帮你设计衣服式样的” 她有一些素描功底,虽然只是速写,但是衣服款式和一些要突出的细节全都画了出来,而且后世见多了衣服款式,随手画一张完全是小case。 李心兰接过来一看就被吸引住了:“真漂亮这配色也活泼” “妈,以后你做成衣出来,不用做杂,就专做十八到二十来岁的年轻女性的衣服。 这些人中的大部分人,既有自己的工资,又还没有家庭的负担,而且爱美c舍得花钱,看见出了款式漂亮的新衣服,最容易购买的就是她们了。” 虽然大部分女人管着家里的钱,但是年纪大的女人上有老c下有小的,做什么都要精打细算,舍不得花钱,就算花钱,也大多是花在男人或者儿女身上。 也只有刚参加工作的这些年轻姑娘们,暂时没有家庭的压力,彼此之间还有些好胜心,暗搓搓地会攀比,赶时髦,把钱花在漂亮衣服上不心疼。 女人的钱好挣,这年头大部分还是要挣这个年龄段的姑娘们的钱。 安幼楠说得挺有道理,只是李心兰还有些舍不得:“做茶叶蛋也挺挣的,要不我两头都做着” 安幼楠一句话就打消了李心兰这念头:“买茶叶蛋的顾客可不希望从茶叶蛋里头吃出几根棉线,买衣服的姑娘们也不希望自己买的衣服一股子茶叶蛋味儿。” 关键是,以后她要去读书了,没人给李心兰可以搭帮手,那些炉子锅子的,全要靠李心兰一个人搬上搬下,安幼楠不想让她太辛苦。 做裁缝一是不用像卖茶叶蛋一样起早贪黑,二是就在自己家里头可以做,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冬天烧个炭盆子,夏天可以买一台电风扇吹着,比在外面奔波要舒服多了,也不会再发生上次在站台上的那种危险。 最重要的是,卖茶叶蛋是为了谋生,开裁缝店虽然也是要养家,但是这是李心兰的一个爱好,就算挣得没有卖茶叶蛋多又怎么样,有什么比做自己喜欢做的工作更幸福的事 李心兰被安幼楠说动了,拿着头饰就往魏敏家过去了, 魏敏捏着那朵头花连声夸着李心兰手巧,听了她的打算,没口子就应了: “兰妹子你放心,这些布条子的事包在我身上,这些布条子也就是花哨好看,做拖把都不吸水的,谁家缠头绳也用不着这么多。 我到时候跟车间主任说一声,把这些货的边角废料全包了,适当给厂里补点钱就行。” 送走了李心兰,魏敏转身走到后院,看着院墙直发愣。 何东扬瞧着他妈杵在那里,连忙走过来叫了一声:“妈,时间不早了,你还站这儿干什么” 魏敏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东扬,你李姨找着了要做的事,到时候拆了这后院墙把门面修起来,直接就能开门做生意了。 我也想把这里修成门面,可是租给人家吧,总觉得家里这地儿掺了别人进来住,感觉有些怪怪的,不租吧,自己又没有什么做的,白白放着浪费” 何东扬看着自家的后院墙,脑子里也转开了。 做头饰,开裁缝店,这些主意都是安幼楠出的,那朵他妈一看就喜欢上的头花,手工细致是一方面,点睛的设计倒是更重要,李姨也说那是安幼楠想出来的。 何东扬绝对相信安幼楠的眼光,魏敏还在犹豫觉得鸡肋,何东扬已经定了主意: “妈,家里如果还有存款的话,我们把门面修起来吧。李姨不是想开裁缝店卖成衣吗到时候我们可以拿 我们这边的门面入股,跟她合伙。” 一家的后院墙改成门脸并不算大,但是两家的门脸儿打通在一起,看着就比较气派了,也更容易吸引人过来。 李心兰刚才说小楠给她出了主意,卖头饰为辅,吸引点客人上门,然后主要还是针对年轻女性卖成衣。 魏敏只以为是安幼楠想得真周到,何东扬却知道这又是安幼楠说的那个什么市场定位,现在仔细想想,觉得这生意很大可能可以做起来。 “妈,我觉得吧,做合伙生意,最怕就是合伙人之间互不信任,互相扯皮。李姨的人品我们是肯定信得过的,这方面就不存在什么担心的。 我们就是没时间在里面管什么,李姨也不会贪了我们该得的分红,而且” 魏敏忍不住笑看了儿子一眼:“而且你觉得这主意是小楠出的,你李姨的这门生意肯定能做起来是吧” 何东扬肯定地点了点头:“对,我相信小楠在做生意这方面的能力。” 儿子说了意见,魏敏也就定了主意:“那行,明天我跟你李姨那里说一说,如果她愿意让我们合伙,我们就合”说完又看了儿子一眼,眼神颇有些揶揄。 何东扬脸上不自觉就有些发红:“妈,你看我做什么” “你不是说卖完那些平头排拖就准备迎接开学了吗,怎么我瞧着你一回来又开始做了” “小楠说,我不做这个生意了,但是可以打个时间差,趁着别人盗用之前,把这个设计卖给别人去做,也能多赚一笔回来。 我就想着按照小楠的完整版设计图再做一两个成品出来,到时候好拿给人演示演示。” 自己这傻儿子,自从安幼楠搬到隔壁后,都不知道从他嘴里听到多少个“小楠说”了。 小凌那个当哥的防这傻小子防得紧,这傻小子居然自己还没有察觉 魏敏拖长了声音“哦”了一声:“刚才在李家你跟小楠两个坐那儿嘀嘀咕咕的,原来说的就是这个啊。小楠这脑瓜子就是灵,东扬,你可得抓紧了。” 魏敏说完这句话就转身回房间洗漱了,留下何东扬站在后院子里憋红了脸: 他妈最后扔下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他妈原来是定过规矩,说学习就要好好学习,不许想东想西的,可是他妈也很喜欢小楠啊,不会是 想到了什么,何东扬的嘴角悄悄往上扬了起来。 眼睛里放光芒 安幼楠第二天在县城里逛了一天,也没有找到有谁卖那些做头花的配饰。 头饰要做得精美好看,点缀在上面的配饰是必不可少的,趁着还有几天才开学,安幼楠跟李心兰商量,打算去市里面看一看。 搭早上那趟长途,去d市坐大半天的火车也就到了,不过一天没办法跑一个来回,要在市里住一夜,第二天再搭火车回来才行。 安幼楠前世一个人天南地北地没少跑,完全不觉得有什么。李心兰却是不放心,坚决要停两天生意陪安幼楠一起去一趟。 母女俩正在争执,正巧魏敏带着何东扬过来说合伙的事。 合伙的话,把两家的门面一起修出来,到时就显得气派多了,而且魏敏在针织厂上班,可以找熟人帮忙,以成本价买一些物美价廉的布料回来,卖成衣的时候,也能带些同事小姑娘们过来,这也是一个大便利。 魏敏自己也拧得清:“我家里有一台缝纫机,可以让兰妹子你先用着。 我裁剪上不行,但是车线还车得不错,下班回家以后,还能给你替替手。 不过管店子的事,我就力不从心了,到时候要辛苦兰妹子你一个人来管,我就不插手了。 我的意思是,你这边出力多,我们两家就三七开认股份,我三你七,兰妹子,小楠,你们觉得怎么样” 李心兰和安幼楠都没有意见,魏敏让何东扬去拟协议出来,顺口就问了一句:“刚才进门的时候,你们娘儿俩在争什么” “小楠这孩子要去市里头找找有没有卖头花配饰的档口,我不放心她一个人,想歇两天生意陪她一起过去。” 李心兰一说,魏敏就有了主意:“一来一回要两天,确实耽搁生意。 反正东扬还没开学,也正在找人想把那个平头排拖的设计给卖出去,我估摸着在县城里未必有人愿意买,不如让他和小楠一起去市里。 两个都是半大的人了,做什么事心里都是有数的,又正好有个伴,不用我们多担心。” 何东扬停下了手中的笔,看了安幼楠一眼,小声跟她说话:“卖出去的钱” 安幼楠摇头:“我不要,你拿” 这回何东扬坚决不同意:“本来就是你设计的,这次又是卖的设计图,卖出去的钱我还拿着算怎么回事再说了,要是你想在市里头买些什么东西呢” 安幼楠想了想,这才应了:“行,那设计图要是卖出去了,这钱我就拿着。”又点了点他刚才写的那两行字,“你这么写漏洞太大了,亏得甲方是我家,不然我能把你家的股份吞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有这么大的漏洞 何东扬吃了一惊,仔细把那段话又看了一遍:“我怎么看着没毛病啊” 玩合同,b一ssan是行家,每年几千万的大额合同签下来,每一处都要仔细审核,免得有合同陷阱。 商场如战场,到处都是尔虞我诈,一个不小心踩了陷阱,损失就无法估量。 被安幼楠普及了一些合同的基础知识,何东扬面红耳赤地连忙改了那段话:“小楠,你怎么懂得这么多啊” 安幼楠“呃”了一声,恬不知耻地露出了一个微笑:“没办法,既读书破万卷,人又冰雪聪明c七窍玲珑,所以就懂这么多了咯。” 何东扬愣了愣,朗声笑了起来:小楠厚脸皮的样子,都无赖得这么可爱 魏敏和李心兰停下了闲聊,齐齐向这边看来。 魏敏摇头笑了笑:“这两孩子,拟个协议而已,这是说到什么了,笑得这么开心。” 李心兰却忍不住心里提了提,阿乾提醒得对,东扬的眼睛,看着小楠的时候都放着光啊 她有些后悔刚才一时没注意,答应魏敏让何东扬和小楠一起去市里了,只能回头仔细交待交待小楠了。 魏敏母子一走,李心兰就把安幼楠抓了过来:“小楠,你这次出门,那个一定要多注意一点” 安幼楠从善如流地点头:“妈,你放心,钱都我都藏在衣服内袋里,我不会跟陌生人搭话,不会跟陌生人走,不会住那些小乱差的招待所,不会” 李心兰吞吞吐吐地止住了安幼楠的话:“不是,妈是想说” 看着女儿那双清澈的黑眸,李心兰摸了摸她的额发,“你还小,有些事现在别急着去做,你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要好好学习,到时候考一个好大学” “妈,你放心吧,学习我不会放松的,到时候一定考个好大学出来给你长脸,我做这些事不会耽搁学习的,而且我们家生意做好了,我学习起来才更安心。” 安幼 楠明显会错了意,李心兰却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了。 何东扬看着小楠的眼睛里有光,小楠看着他的目光却是大大方方的,也许小楠根本就对这些小儿女感情的事还不懂呢 她现在要是说出来,岂不是反倒提醒了小楠,不会弄巧成拙吧算了,还是不说吧,横竖小楠也只出去一天多的工夫,回来还有她看着 李心兰纠结了一阵,还是把这件事给搁在了心里不说了。 第二天一大早,何东扬就过来邀安幼楠了:“小楠,你东西都收拾好了吗我们在路上再买早饭,直接拿到火车上吃吧。” 见安幼楠挎着一个布挎包,手里还提着一个布袋子,何东扬伸手就要过来接着:“我来接着吧。”抬眼看见跟在安幼楠身后的李心兰,又连忙冲她笑笑,“李姨,你放心吧,我跟小楠一起出门,一定会把她照顾好的。” 李心兰不仅没有放心,反而觉得自己心里头更纠结了,推着小推车进了火车站站台,趁着火车还没来,把安幼楠拉到了一边:“小楠” 安幼楠觉得她妈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有些怪怪的,还以为这是太过担心她呢,连忙轻声安抚:“妈,你放心好了,有东扬跟我一起呢,不会有什么事的。” 李心兰忍不住一下子脱口而出:“我担心的就是东扬” “啊”安幼楠惊讶地张大了嘴,“妈,你这是” 说都说出口了,李心兰索性就直说下去了:“那个,有的事是女孩子吃亏,东扬这孩子虽然是个好的,但是你们都还是孩子,妈是怕你” 安幼楠算是明白为什么昨天晚上她妈就那么纠结了,这是怕她跟何东扬一起出去,被何东扬占了便宜啊。 “妈,你放心,何东扬不会的,他要敢乱来,你女儿可不是吃素的,我揍不死他” 安幼楠挺着胸膛说得霸气,李心兰这回终于放心了:“早点回来,妈给你的钱你别省着,难得去一趟市里,看到什么喜欢的东西,你只管买回来。” 见火车已经进站了,安幼楠连忙挥挥手:“妈,我知道了,火车来了,我上车了” 反将一军 火车上从来都是鱼龙混杂。 安幼楠和何东扬买的是站票,没有座的,只能挤在两节车厢连接的过道上站着。 好容易到了后面一站下车的人多,过道里松了些,何东扬赶紧掏出报纸垫在地上: “小楠,你先在这儿坐一会儿,刚才下车的人多,我去几个车厢跑一跑,看有空的座位不。” 这么一直站到市里去,人也是很吃亏的,何况到了市里,他们还要靠两条腿去市场上跑呢。 过道里有来往的人和推车,加上又靠近厕所,味道也不好闻,能找到一个空座位坐一坐缓口气是最好的。 长途车碰碰运气,有时候也能捡到漏。 安幼楠点点头让何东扬走了,自己从挎包里掏出一本唐诗三百首看了起来。 好多年没看这类书了,有这个空当,正好翻一翻温习一下,既可以巩固语文课外知识,又能够打发时光。 安幼楠正看得入迷,伸在地上的脚就被人踢着一下,一抬头,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妇女一脸愧疚地向她看来: “小姑娘,真是对不起,刚才走过的时候没看到,踩痛你的脚了吧” 中年妇女打扮得挺入时的,衣服穿得很挺括,眉毛描得细细黑黑的,嘴上抹了一层鲜艳的口红,手上还戴着一只亮晃晃的黄铜镯子。 现在爱赶时髦爱美的风气才刚刚兴起,很多女人都还不知道什么样的打扮对自己才是正确的,描个黑眉毛,画个红嘴唇,就感觉自己是个小仙女儿了 其实没有颜值担当,画了那张血盆大口,还不如素颜啊 对方虽然打扮得辣眼睛,但是态度很好,说话的语气也很诚恳,安幼楠默默地掐了下自己的手掌心,浮出了一个微笑:“阿姨,没事的,是我的脚搁出来了,不好意思啊。” 垫着报纸坐在地上,要一直盘腿坐也太困难了,安幼楠就把脚往外面伸了一点,本想着有人过来走动了她就收脚,没想到一下子看书看入迷了,根本没有注意到有人来了。 中年妇女明显是个话搭子:“小姑娘长得挺俊呐,你家大人呢” 安幼楠对这种自来熟无感,礼貌地笑了下摇了摇头,又低下头看书了。 一般人看到她这种内向拘谨也好,疏离冷淡也罢,大多都会识趣地走了,中年妇女却更加热情地蹲下身子凑到了安幼楠身边:“哟,还看书呢,现在在哪儿读书,文化课很好吧” 见安幼楠只是“嗯”了一声,不搭理自己,中年妇女伸手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了一只面包出来:“你也别只顾着看书,来,姨这里有面包,你拿着吃。” 面包在现在是个好东西,城里有条件的家庭才给孩子天天面包加牛奶当早餐,觉得这样子洋气。 放在乡里头,一年到头都别想吃到一口,大人谁愿意花钱买那又贵又没两口的玩意儿回来 面包很新鲜,虽然在包里被压得有一点扁,但是一掏出来还是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对方直把面包往自己手里塞,安幼楠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摆摆手坚决推辞:“谢谢,我不要。” 开什么玩笑,在外面不吃陌生人给的食物,这是防拐真理之一好不好,这人拿个面包这么热情地想塞给她是什么意思,不会是面包里其实加了什么料吧 见安幼楠一点都不受诱惑,态度坚决地不肯要,中年妇女自来熟地嗔怪了一声: “你这孩子,跟姨还客气什么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一个人出来万事要小心,姨多照顾照顾你也是应该的。” 这么甩冷脸了,这人还要贴上来安幼楠皱了皱眉头,心里拐了道弯儿。 “对了,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这是要去哪里” “我姓沈,叫金冰,金子的金,冰雪的冰,阿姨你叫我小冰吧。” 小姑娘主动说了姓名,女人立即打蛇顺杆爬:“小冰啊,别坐这冷地儿了,姨买的是卧铺票,在后面车厢有铺位,姨带你过去歇着。” 对没有座票,在车厢里有一块地面坐一坐都是幸福的“沙丁鱼”来说,有卧铺能够躺一躺的诱惑就太大了 安幼楠不再爱理不理的了,抬起头时眼里也有了丝惊喜:“姨,你坐哪节车厢啊” “22号车厢呢,我们那边车厢比这边可舒服多了。小冰,你别在这儿坐冷地板了,走,跟姨过那边去坐着。 你看书看累了在铺上倒一会儿也没事,你告诉姨要在哪一站下车,到时候姨一准儿叫醒你。” 安幼楠呆着的这一节是11号车厢,不管是打热水还是上厕所,这女人从22号卧铺车厢跑过来,还 真不嫌远啊。 要找人呵呵,不紧着去找,没事儿尽蹲在这儿跟她唠嗑,还力邀她跟着走是几个意思 呵呵,殷勤得过分啊,热脸蛋非要上来贴她冷屁股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中年妇女已经准备好说辞自己为什么要跑到11号车厢这边来了,安幼楠却一句也不问,乖顺地就站起身把报纸收起来了。 中年妇女暗喜,连忙捉着安幼楠的手往后面走。 这小姑娘手还是有些糙,估计也是在乡下做活计做惯了的,好在脸盘子长得不错,特别是那双眼睛生得好 11号车厢走到22号车厢去,要经过13号餐车车厢。 不少先上车后补票的,就直接在餐车上点一份餐坐着吃,然后一直坐到自己下车,反正不到终点站不会提前清车,所以13号车厢也站了不少人。 安幼楠一走进13号车厢,就挣脱了中年妇女的手:“姨,你饿不饿我也不能白坐你的铺位,这会儿差不多快中午了,我去给你买两份饭吧。” 火车上的饭贵,一般人舍不得,都会在火车靠站的时候跟站台上叫卖的人买,没想到这个小冰身上还带了些钱啊 中年妇女眼珠子转了转,点了点头,任由安幼楠跟条泥鳅似地挤到餐台前面去了。 等到中年妇女挤过去的时候,安幼楠已经把两份饭端在手里了:“姨,你快点来,饭菜冷了就不好吃了。” 一边说一边转身,搁在餐盒上的筷子却碰着了旁边的人,“啪嗒”一声掉了下来。 “哎呀,怎么还被踩脏了姨你等等我,我拿去洗洗就来”安幼楠弯腰捡起了筷子,扔下一句话飞快地就挤过几个人走了。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忘记了,手里拿的那两份饭也没放在餐台上。 越过那几个人,稍微一拐就是洗手池,安幼楠却拐都没拐,直直往来路上走。 “小冰,小冰那儿就有洗的” 中年妇女急忙招呼了一声就想追过去,被餐台里的工作人员给拉住了:“哎,大姐,你还没付钱呢” 抢着帮买单 火车上天南地北的什么人都有,经常有些人会耍些小花招,餐车里的工作人员上岗前就被专门培训过了,对这种情况一定得擦亮眼 小姑娘拿东西走了没事儿,她姨还在这儿呢,大人可不能走 安幼楠说是请吃买饭却没有付钱,中年妇女心里正急着,想也没想地赶紧翻了翻口袋:“多少钱” “137。” “你说什么”中年妇女正准备拿钱的手顿了顿,怀疑自己听错了。 难道是13块7也就两份盒饭而已,什么时候火车的饭卖这么贵了,这是要抢钱啊 “137块,大姐” 餐车工作人员把普通话咬得字正腔圆,中年妇女足足呆了半分钟,才回神大叫了起来: “你这不是抢钱,你这是抢银行吧你有你们这么黑心的吗,买两份饭你要137块钱” 果然遇上个想赖的了,幸好还是把大人给抓住了 工作人员无奈地偏了偏身子,还没有说话,中年妇女就指着他身后贴在墙上的那张价目表叫得更凶了:“你看你看,你们自己价目表上都写着呢,一份盒饭才一块钱大家都来评评理” “大姐,刚才你外甥女儿拿的那两份盒饭是砂锅白肉的” 砂锅白肉是盒饭里头最贵的价了,一份要两块钱。 中年妇女眼睛往下一溜看到了那个在一众盒饭中独秀一枝的价格,气得牙痒,心里已经把“小冰”骂了几百几千遍,不过现在当紧得还得把这价格给撸清楚: “砂锅白肉的又怎么了砂锅白肉的也就是两块钱一盒,两盒就是4块钱,你们从哪儿算出来个137我告诉你们,没你们这么讹人,叫你们领导过来” “但是你外甥女说她姨父还要喝酒,还拿了一瓶茅台酒啊” 工作人员也被这女人骂得有些恼火了,伸指在酒水最上面那一栏重重点了点,那一栏赫然印着一行粗字:53°茅台酒133元瓶。 中年妇女觉得脑袋有些晕。 “小冰”身上还挎了个斜挎包,她挤过来的时候看到“小冰”的手刚从挎包里抽出来,敢情不是付钱,根本就是在收酒 “你们c你们这是乱来,这是c这是哄抬物价c投c投机倒把什么酒要卖那么贵,比一个月工资还贵” 旁边坐着吃饭的一位旅客有些看不下去了:“大姐,你这可不能冤枉人。 53°茅台酒是国家定的零售价,全国统一128块钱一瓶,上火车肯定是加了5块钱搬运费,这怎么能叫哄抬物价c投机倒把呢” 133块钱的茅台酒,再加上两份砂锅白肉盒饭,可不就是137块钱 这账清清楚楚,还要怎么算 来不来的,自己就要出137块钱中年妇女心疼得肝儿颤:“谁找你拿的酒你找谁拿钱去,关我什么事那人我又不认识” 刚才这两个人还一口一个“小冰”,一口一个“姨”地叫得亲热,没能成功赖账走人,就翻脸说不认识对方了 大家都在这儿看着呢,这是想把谁当傻子耍啊餐车工作人员毫不犹豫就把乘警叫来了:“这人想赖账” 中年妇女心里顿时慌了:“同志,我是真不认识那个小姑娘” “她叫那小姑娘小冰,那姑娘叫她姨来着的”餐车上自然有热心的“朝阳群众”帮她做补充。 “我没让她买酒,这不关我的事” “呵呵,耍无赖也不能这么不要脸啊,那瓶茅台酒都拿走了,说不好现在已经开瓶喝了,你说这不关你的事 你不是她妈也是她姨,她妈让她跟你一起坐火车,肯定是把她托付给你了,小孩还没成年,你外甥女做的事,你这个当姨的就得负责” 中年妇女想吐血 谁是那丫头的姨了她没这样奸似鬼的外甥女想不到她邱小红做了三十年老娘,今天还倒绷了孩儿 11号车厢的连接处。 何东扬看着已经被别人占了的地盘,心里有些发慌:“大哥,请问刚才坐这地上的那个女孩呢” 刚找到地方坐的人并不知情,茫然摇了摇头:“我来的时候就看到这儿刚好空了一块就坐了,没看到什么女孩。” 挨着车门站的一位老同志刚才倒是瞄到了一眼:“好像跟着一个四五十岁的女的往那边走了。” 小楠怎么会轻易就跟着人走 何东扬出了一背的白毛汗,来不及想这个问题,趁着火车还没有停靠什么站台,安幼楠肯定还在火车上,急忙往后面的车厢追过去。 才走过一节车厢, 迎头就看到安幼楠笑嘻嘻地端着两只饭盒过来了:“东扬,吃饭了” 何东扬长松了一口气:“我刚才没看到你,问别人说你跟着一个女的走了” 安幼楠把饭塞到了他手上:“没事儿,快趁热吃,是砂锅白肉的,可香了。” 这时候火车餐车上做的饭还是很可以下口的,而且因为不要粮票,有的人还会买上好几份,带回家给家里打打牙祭 何东扬接过泡沫饭盒一打开,就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多少钱一盒回头我给你钱。” 他一个男人,可不是吃软饭的,怎么能让安幼楠请他呢何东扬打算这一餐请安幼楠。 安幼楠搛了一片砂锅白肉咬进嘴里,幸福地眯了眯眼:“没花钱,有个热心人跟我说得挺来的,抢着帮我买的。” 而且还白赠了一瓶茅台,这东西好啊,存起来留个一二十年,可以拍卖到十多万,还有价无货舒服 邱小红:你滚谁跟你说得挺来,谁抢着帮你买了 安幼楠不是那种喜欢占便宜的人,她既然接受了这两份盒饭,那肯定是觉得可以接受的。 何东扬也没再细问,再问他怕自己口水要流出来了,拿着筷子也飞快地扒拉起盒饭来。 安幼楠赶紧把自己的饭盒凑了过去:“我吃不完这么多饭菜的,你赶一半过去。” 何东扬正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时候,听到安幼楠这么说,倒过筷子头从她饭盒里扒拉了一小半白饭过来:“我吃这个就够” 安幼楠倒拿着自己的筷子,不管三七二十一,霸气地把饭菜都赶了一半过去:“那点喂猫儿啊,够什么够” 怕饭菜会洒,安幼楠低着头凑得很近,何东扬垂下眼看着她长长的睫毛,一颗心像蒲公英似的,摇啊摇的,轻轻扬扬地就飞了起来。 你才是神经病 下午两点多的时候,火车到达了d市。 安幼楠和何东扬随着人流挤出了火车,刚刚越过出站口,就被人从后面一手拉住了:“小冰,你怎么能抛下妈妈跟人私奔呢” 安幼楠一回头,就对上了邱小红那张得意的脸。 邱小红在火车上没办法,最后只能肉疼地掏了137块钱出来了事,本来以为自己阴沟里头翻了船,没想到出站的时候竟然刚好看到了安幼楠。 什么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撞进来 这就叫地狱无门撞进来 跟着少女一起走的那个男孩子,也就是斯斯文文的一个少年,能顶什么用她在出站口,可是有老鬼接站的,老鬼可是一个彪形大汉,一出手就能把这小弱鸡给摁得死死的了 这一回,看你这臭丫头还往哪儿跑 对了,卖之前一定要狠狠教训这臭丫头一顿,再让老鬼好好弄她几天,而且宁可少卖点钱,也要把她卖到最偏远最穷的山沟里头去,不然你不知道老娘这红姑的名号怎么写 邱小红心里笑得猖狂得意,脸上却一脸焦急愤怒:“妈把你养到这么大,你就是这么回报妈的 你还这么小,我不准你谈恋爱也是为了你好,你怎么能扔下妈跟这个混蛋私奔呢” 何东扬被这突然一出给弄懵了,这人哪儿钻出来的啊 “你谁啊你” 何东扬下意识地想把安幼楠护在身后,却因为背上背的那几把平头排拖的累赘,被邱小红一下子掀了个趔趄:“你个王八蛋鬼崽子,拐了我闺女儿还想跑” “你干什么她不是你女” “我女儿还小,我不同意你们谈恋爱,你竟然骗了她跟你私奔,看你长得人模狗样的,你还是不是人啊你” 邱小红一通机关枪似的,音量又高,完全把何东扬的话压了下去。 出站口来来往往有不少人,也有检票员在那里看着,可是邱小红这么一说,大家都以为是家庭矛盾,这样的闲事谁来管 顶多也就是驻足对安幼楠和何东扬指指点点几句,然后看一场热闹,感叹一句“现在的年青人呐”。 安幼楠就是再喊“我没有”c“她是骗人的”什么的,谁会听她的这个不孝女都做出跟人私奔这样的事了,想矢口否认欺骗大家又有什么做不出的 注意到一个粗壮的中年男子正急步往这边靠,很有可能就是这女人的同伙,安幼楠一下子扬高了声音:“阿姨,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你是我女儿我怎么可能认错” “你没认错那你说我全名是什么” 幸好老娘之前早套过你话了邱小红一口就说了出来:“你是沈金冰” “啊”安幼楠尖叫着喊出了自己的最大分贝,另一只手握拳狠狠在邱小红肋下一杵,“救命啊,这人是沈金冰” 邱小红痛得松开了一直抓着安幼楠的手,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说。 难道沈金冰是什么通缉犯吗 见旁边的人被安幼楠这一叫都眼带惊疑地看着她,邱小红连忙捂着肋骨大喊:“不是,我不是,你才是沈金冰” 安幼楠一脸害怕地抓着何东扬一起往后退:“哥,这个女人是不是疯了” “沈金冰,你给我回来” 眼看着安幼楠就要钻进人群里去了,邱小红强忍着疼痛,挥着手就追了过来。 安幼楠尖叫了一声,掉头就往人群后头钻:“救命啊,精神病发作了会伤人的哥哥,我们快跑” 搞了半天,这对被说是私奔的少男少女其实是兄妹 那刚才言之凿凿,差点把大家都骗了的那个女人真的是神经病 看热闹把自己看进去可不是什么好玩的,围着看热闹的人群被这一喊,见邱小红往这边追过来,乱纷纷地都掉头往后跑:“有个人发精神病了” “精神病要伤人了” “救命她身上还带的有刀”这一声是安幼楠喊的。 喊完之后马上就有人接口了:“快来人啊神经病要砍人了” 这一声是何东扬接的。 人多的地方,以讹传讹也快,邱小红追着安幼楠喊“沈金冰你给我站住”,安幼楠就拉着何东扬往外面跑:“救命啊,神经病要砍人了” 出站口很快乱成了一片,几乎是邱小红追着一群人跑。 接站的老鬼本来以为邱小红又弄到了一笔生意,没想到事发突然闹成了这样。 他们做这些生意,都是不能引人注意的,红姑一时被蒙了心窍作了大死,难 道他还把自己也填进去 老鬼当机立断,立即转身溜之大吉。 而出站口这边的异动,也马上引来了值勤的铁路公安,瞧着这一片骚乱的情形,一警棍就敲了过去 世界终于清静了 安幼楠大口喘着气,目送着邱小红被铁路公安抬走:“这个女人会被带到哪儿去” 旁边一个也跟着停下来的眼镜男心有余悸:“这种有暴力倾向的神经病,一般都会被强制性送进精神病院的。” “她不会承认她是神经病吧”安幼楠抚了抚胸口,“刚才这人一本正经的样子,肯定搞得你们都以为我是她闺女了,好吓人我可不敢跟过去做证” 安幼楠跟过去,不仅没用,还会穿帮,她知道这人是人贩子,可是没拿着对方现形,对方怎么可能承认,只会反过来咬一口说她是骗子。 “神经病一般都不会承认自己是神经病的,不行,这样的人要是放在社会上太危险” 眼镜男推了推自己滑下鼻梁的眼镜,因为刚才误解了安幼楠,愧疚之下正义感爆棚,“别担心,我现在就跟过去做证,一定得让公安同志把这人送进精神病院,可不能再放出来害人了” “叔叔你真是个正直的好人”安幼楠高高兴兴给眼镜男发了一张好人卡,催着何东扬往旁边的公交车站走,“外面真的是太可怕了哥,我们赶紧回家吧” 让你一个人贩子还戏多,最好一辈子都关在精神病院,不要再放出来害人了 何东扬这时也回过味来了,心里一阵后怕:“小楠,那个女的,她是不是人贩子” 安幼楠点了点头:“之前在火车上就一直想跟我搭讪,想问我名字,我就告诉她我姓沈,叫金冰,然后把她甩脱了。 没想到她也在d市下车,幸好我早有准备了防着她这一招了,这一回有她受的了。” 这么说,之前安幼楠不见了人,又拿着两份盒饭回来的时候,就是甩脱了这个女人,还摆了对方一道 这个人贩子就是安幼楠说的那个请客的热心人 “你呀”何东扬好笑地摇了摇头,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又消失了。 对了,在那个人贩子纠缠安幼楠的时候,好像还有一个彪形大汉往这边走 如果不是安幼楠聪明及时脱了困,那人把自己揍趴下了然后和那个老女人强行带走安幼楠,旁观者也只会以为这是一家子的事吧 他出门的时候还信誓旦旦地跟李姨保证会护着安幼楠呢,结果却不行,他得赶紧变强啊 老板再见 公交车太挤,安幼楠也没注意到何东扬的情绪突然有些低落,听着到了站,拉着他就下了车:“这边就是d市的小商品市场,我们先到这里看看。” 这时候的d市小商品市场才刚刚兴建完成半年,杂七杂八的批发零售,卖什么的都有,因为价格低廉,多买几件东西就可以拿到那种小批发的价格,所以人流量还不错。 县里百货站的生意也就是那样,不是年节的时候,一天顶天了也就是不到十个人来买东西。 何东扬吃惊地看着小商品市场门口川流不息的人流,喃喃开口:“居然这么多人来买东西小楠,你怎么知道这儿的” “我天天跟着我妈在火车站卖茶叶蛋,听人说的啊。走,我们进去吧。” 一进门就是卖日杂百货的一排档口,安幼楠拉着何东扬慢慢逛过去,很快就注意到了其中一家档口。 这家档口门面并不大,位置也不算很当道,但是从里面出来的人都是成件成堆地搬着货 这家档口是走的是批发业务,拖把c各种竹扫帚c棕榈扫帚等等,堆放得也比别的档口要多。 就这家吧,可能性要大些。瞅着一个空当,安幼楠带着何东扬走了进去。 老板刚送走一个客户,正把一叠钱往包里揣,见安幼楠和何东扬进来,也不因为她们年纪不大而轻视,笑眯眯地招呼了一声:“想要什么自己看,拿货拿得多价格好商量的。” 安幼楠示意何东扬把背着的平头排拖放下来:“老板,我们不是来买东西的,我们是来卖东西的,你看这种平头排拖怎么样” 式样奇怪的平头排拖立即吸引了老板的注意:“你们是来推销的啊这种拖把有点太笨太大了吧” “这是专门供给酒店宾馆和商场的平头排拖,清洁面积大,清洁力也强,老板你上手试试就知道了。” 清洁面积大倒是真的,清洁力强那是因为何东扬拖把布条子系得厚。 不过安幼楠嘴上说着,手里把拖把头的卡子一拨,就把那一块扎了布条的面板拆了下来: “老板你看,我们还设计了这种卡槽,拖把头用薄了不好拖了,换一个拖把头就行了,不用再另外重新买一整把拖把的,非常划算。” 现在的人用东西,就是恨不得一件东西能够用上一辈子,像拖把这种东西日常用的,城里头现在都是铺的水磨石地板了,主妇们基本上每天都会拖上一次地,拖把也是很费的。 布条子拖多了就沤烂了,但是拖把柄还是好的。城里很多人找不到这些可以做拖把的布条子,或者是不会扎拖把,布条子拖烂了,自然只有换拖把了。 这种卡槽设计非常新颖,让人觉得买这样的拖把绝对是节约了。 老板眼睛亮了亮,拿在手上试了试,又把那块拖把头拆下来又装上去地拨弄了一下,看向安幼楠和何东扬: “这种拖把我可以帮你们代卖,不过卖完才结货款,你们一要保证供货量,第二就是只能放在我这一家代卖。” 会做生意的人,即使没有系统地学过经济,也已经开始懂得独家专卖权这种方式对自己的好处了。 安幼楠笑了笑,示意何东扬取出她画的那张设计图稿:“老板,我们不是卖拖把,这两把成品我们是做出来展示的,我们是想卖设计稿” 老板好笑地摇了摇头:“小姑娘,不是我说,你们这拖把设计是设计得挺好的,但是我看一眼也差不多就懂了,你说我买设计图做什么” 图他花钱买了也没用,别人买了这拖把回去,马上就能仿造出来了,装个卡槽而已,又不是多难的事。 安幼楠也不恼,转头看向何东扬。 何东扬从背包里又取出一节带套管的推杆,手脚飞快地安装到刚才的拖把上,然后一提一拉,平把拖把头就跟拖把柄紧贴成了平行角度。 一个木制方环直接套上拖把头上,缓慢地从上往下挤压着墩布条,如果墩布条现在沾了水拖了地的话,这会儿肯定是脏水全都被挤出来了。 这样在水里墩一墩,然后再挤水,重复几次,很容易就能把拖把洗干净了 “我这种设计还非常方便,既不需要用手去沾到脏水,还能让地面被拖过后不会湿哒哒得太潮。 老板,这是我设计出来的,外面可是没有的哦,我们也是不想跑远路,才到这边来找人推销的,不然的话,这种新颖实用又方便的设计,我们去大城市的一些工厂里” 这才是完整版的拧干平头排拖,虽然用的只是一些小的实用设计技术,但是这技术是几十年后才出现的,在现在这个年代里亮相,也着实让人惊奇。 档口的老板家里确实开着一家小工厂,做些简单的日杂用品,这拖把一看就是手工做出来的,要是放到他的小工厂,肯定也是完全能够做出来的。 而且平头排拖能够这样设计,家用的拖把是不是也能这样设计呢 如果他买了设计图,知道了里头的原理,那就可以在家用的拖把上也试一试了,搞不好,他可以把批发从d市做到全省c全国去 老板眼睛亮了亮,却并不出价,反而挑剔起来:“谁知道你画了几张设计图,卖给我后又卖给别人,那我岂不是买了也没用” “这市场里头大多数人都是从外地批发货物回来的吧他们自己手里没有工厂,会买我的设计图 外地倒是有大厂子,可是我们家里不准我们出远门,而且我们很快就开学了,也没有时间弄这个” 安幼楠这说辞有一定的可信度,老板瞄了瞄这两人,佯装顺口就问了一句:“要开学了啊你们读几年级了” “高一呢,我们是闲着没事才设计了这个,开学了就要收心了,可不能为了这些事影响了我们考大学” 这话老板信 士农工商,从来商都是排到最末的,考上大学就包分配,成为国家干部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谁会稀罕来当个体户 老板心里动了动,盯了一眼安幼楠拿着的那张卷起来的设计图:“那我就信你们一次吧,50块,我跟你们买了。” 安幼楠一手抢过老板手里的拖把:“算我们找错人了,我还是回去拖人去外面大城市卖吧,老板再见” 老板连忙拦住了安幼楠:“哎哎,你这小姑娘,怎么说走就走啊,你不满意这价格,我们还可以商量的嘛” 老板有种敏锐的嗅觉,凭着这种拖把,说不好他能就此脱离小厂和小批发商的行列,向那些牛皮哄哄的大厂迈进。 他刚才出价,也只是试探试探,如果安幼楠和何东扬是那种书呆子,说不定磨一磨就能低价成交了呢 没想到安幼楠根本就不是吃素的,那他得重新调整下价格策略了,怎么也不能让这一次商机被别人当大肥肉咬走啊 心灵鸡汤 一番讨价还价,安幼楠拿到了一个还算满意的价格,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还额外给老板解说了半个多小时的设计图,这才离开那个档口,重新在市场里转了起来。 何东扬跟在后面一声都不敢吭,觉得这一趟跟着安幼楠出来,真的是让他太长见识了。 都说无奸不商,档口的老板还真是个老滑头,没想到安幼楠竟然在议价中丝毫不落下风,揣摩对方心理,抓住合适的时机,再加上舌绽莲花,还真的把价格谈成了 最终的价格自然不可能是50块,问题是居然翻了20倍,这悬殊太大,狠狠震住了何东扬。 谁能想到,就在几天前,安幼楠拿着铅笔刷刷刷画的这张设计图,竟然卖了1000块 幸好不是他开口,他要跟老板谈价,可能对方出到200块,他就会把图给卖了,回来还会高高兴兴的,觉得自己卖了个不错的价格。 一想到真要是自己卖图,一来就会亏掉800,何东扬就一阵后怕地心疼,都可以抵他妈8个月的工资了 安幼楠停下脚步,戳了戳木木呆呆失了魂一样跟在她旁边的何东扬:“东扬,你怎么了是不是有哪儿不舒服” 何东扬醒回了神,有些苦涩地笑了笑:“小楠,你怎么那么厉害” 安幼楠怔了怔,立即就明白了,原来是刚才自己一不小心的“霸气侧漏”,把土生土长的纯正小鲜肉给沉重打击了一把 “呃,没办法啊,”安幼楠眨了眨眼,“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嘛,不逼自己一把,你永远不知道自己有多优秀,就是这样而已。” 重生的秘密,她是绝对不可能吐露半分的,又不能打击小鲜肉的自信心,那就只有 少年,干了这碗心灵鸡汤 “不逼自己一把,永远不知道自己有多优秀吗”何东扬喃喃重复了一句,心里陡然涌出了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力量。 他在班上成绩也数一数二的了,经常年级排名前五,放眼县一中,他大有优越感。 在街坊邻居眼中,他还是一个听话懂事c孝顺母亲的乖儿子,是很多家长眼中羡慕的别人家的孩子。 何东扬一度以为,自己是一个很厉害的人了,可是今天出来这一趟,他才发现,之前自己引以为傲的那些东西,在离开了学校,离开了大人之后,根本就没有多大作用 原来他之所以不够强,不够厉害,是因为他根本没有逼过自己去更努力 何东扬瞬间振作了:“小楠,现在我们去哪” 安幼楠指了指前面的一排档口:“这儿是批发服装配饰这些零碎东西的,我们一家家过去看看。” 何东扬劲头十足地应了一声:“好” 半个小时后,安幼楠从第三家档口出来:“货不全还卖得贵,走,我们去另外一家看看。” 何东扬点了点头:“好。” 一个小时后,安幼楠终于从最后一家卖服装配饰的档口走了出来:“东扬,我们回去那个8号档口再看看吧。” 何东扬:“好” 又过了一个小时,何东扬两眼发花地看着11号档口挂满了墙的那些金闪闪银亮亮的各种各样的配饰,悄悄打了个呵欠,揉了揉泛出泪花的眼睛,看向安幼楠。 安幼楠接过老板送的那只大编织袋,把刚才批发采买的一大包饰品c纽扣c拉链什么的塞了进去:“肖姐,下次我再过来,你可得给我这个熟客一个优惠价啊” “还优惠啊”这一单生意虽然利薄,但是胜在量大,肖芳赚是赚了的,却还是夸张地拍着胸口,“小安你说你一个小妹子,怎么这张嘴就这么厉害啊 再给你优惠,我就是白给你做了。得得得,你也别叫我姐,你叫我一声姐就要我再优惠,还是我叫你姐吧。 小安姐你放心,回头我这里有了什么新货,我就给你打电话过来,一准儿给你留着” 清河街头徐家开了个杂货铺,装了一部公用电话机,外面打电话过来,守电话的徐大娘就帮忙叫人,一次一角钱;安幼楠留的就是这个电话号码。 见肖芳嘴皮子溜溜地真叫了一声“小安姐”,安幼楠忍不住笑了出来:“肖姐,你别寒碜我了好不好。 对了,我跟你打听个事儿,这附近哪家招待所好些最主要是要安全的,卫生条件也要过关。” “要安全吗”肖芳一口就说了个名字,“就你们去民贸招待所吧,就是民贸局办的,出了市场往右拐,就在那条主街上。 你们一拐过去就看得到他们的招牌,他们局里的保卫科管着招待所的治安呢,绝对安全,而且条件也好,就 是价格比别的招待所贵一点。” 安幼楠谢了肖芳,和何东扬出了门就往右拐,果然看到了民贸招待所的大招牌。 现在正是民贸系统雄火的时候,下面办的招待所自然也比别的大部分招待所要牛逼些,门厅都敞亮多了。 前台的老大姐正在飞针走线地织毛衣,进来人了抬眼瞄了一眼,见是两个半大孩子,爱理不理地懒得招呼。 何东扬一眼看到贴在墙上的价格,轻轻叫了一声安幼楠。 那个肖姐只是说这家招待所比别的招待所贵一点,这何止是贵一点,一个单间住一个晚上就要20块钱,快抵上他半个学期的学费了 如果只是几块钱,何东扬还觉得可以忍受,单独一张床睡一晚上而已,就要20块钱,他觉得实在太奢侈了:“小楠,我们换一家吧这儿太贵了。” 前台那位老大姐听到这句话才抬起了头:“我们这儿烧的锅炉,基本一整天都有热水沐浴的,开水随时打随时都有。 保卫科天天都在这里转着,小偷什么的都不敢沾边,你看附近哪家有我们这个条件” 正说着,里面楼道里传出外地口音的说话声,有几个干部模样的人说说笑笑地出门往街上去了,似乎是商量着去哪里吃饭。 另外两个人则提着旅行包走了出来,其中一人满面春风,把手上的单据和钥匙搁到了前台:“詹大姐,我们办退房。” 詹大姐赶紧放下了手里的毛线活儿:“行,你们等等啊,小赵,小赵去查一下301房间。” “好咧”一楼的一间房间里飞快跑出个年轻的服务员,一边答应着,一边闷头就往上楼跑,腰上挂的一串钥匙稀哩哗啦地响。 那两个退房的人就在前台边说话边等着,聊的都是些商贸系统单位的事。 民贸局管着商贸系统,看来这些单位出差的人都选择住在了这里。 出门在外,安全第一,这年头单位上的人真正犯刑事案件的少,相对来说,这样的环境安全些,安幼楠立即定了主意,小声跟何东扬说话:“东扬,我们就住这家吧我觉得安全些。” 现在她身上可是揣着一千块钱“巨款”呢,总不能钱还在,人没了吧 挖墙脚 安幼楠说话是征询的语气,她是非常倾向住这儿的,但是如果何东扬从经济角度考虑坚决反对,那她就出去另外再找一家。 何东扬心里却揪了一下,很快点头同意了:“好,就住这家。” 不是他耳根子软,是刚刚才经过安幼楠差点被明抢的事件,何东扬明白自己现在根本还没有保护安幼楠的能力,他怎么能再让安幼楠处到可能有危险的地方去 毕竟要睡一夜,要是不小心去了什么不正规的招待所,夜里睡着了以后,被人偷了抢了怎么办 “小楠,你睡单间,我住一个三人间就行了,一会儿我把身上的钱都放在你那里。”何东扬压低了声音说完了这一句,才走向了前台,“阿姨,我们住宿。” 对客户,詹大姐的态度明显缓和多了:“住什么房间住多久” “一间单间,一个三人间,住一晚。”何东扬一边说一边从衣服内袋里拿了三张大团结出来。 “单间20,三人间7块,押金凑个整数,你交50块钱吧。介绍信呢” 何东扬添了两张10块钱进来,懵懵地“啊”了一声:“介c介绍信” “你们出来住宿,肯定是要介绍信的啊,没介绍信,谁会让你们住店啊” 安幼楠也傻了眼。 以前金卡住惯了,直接把卡拿出来,身份证都不要她出示的,自然有前台会处理好。 她没是真想到这一节。 而李心兰出的最远的门就是县城了,压根儿就不知道这事。魏敏则是没出过差,虽然听人恍惚说过一两句,但是没记住这事,自然就无从提醒何东扬了。 “阿姨,我们出来的急,忘记这事了,你看我们也不是什么作奸犯科的人,我们住哪儿叫什么名字都可以告诉你,我们街道上也有电话呢,你要是不信,可以打电话过去核实的 阿姨,你看我们两个孩子出门在外也挺不容易的,你就通融一下吧。” 安幼楠正在装可怜,一个人急匆匆地从外面冲了进来,一眼看到前台边站着的一位眼镜男,赶紧两只手都伸了过去: “周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有点事耽搁了,这时候才赶了过来。你这是办住宿吧,你拿介绍信就好,住宿费我们厂里出” 眼镜男有些尴尬地伸出手跟对方握了下:“高厂长,其实” 他身边的人呵呵笑了笑:“高成功,不好意思啊,你来晚了,周工已经跟我们厂里签好协议了,现在已经是我们厂里的研发主任了。 我们这是在退房,马上就接周主任去厂里头住,厂里早就为他准备好一套两居室的房子” 高成功不由发急:“周工,你看这事你过这边来也是我发出的邀请,我们厂里也给你准备好房子了的,还有” 周工有些不好意思:“高厂,是这样的,你之前还没来,杨厂长就先到招待所来了,他们厂里开出的条件也是非常优厚的,还能给我的家属安排个办公室的工作,所以” 一个研发工程师,对制药厂来说就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台柱子,杨涛根本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高成功是比他早发现人才,甚至还把周工从原来的研究所里给挖了出来,可是那又怎么样到底还是他抢先一步跟周工谈好了条件,周工愿意到他这边来上班了 “詹姐,302查好了,没问题” 听到楼梯上传来的一声,杨涛转身詹大姐:“詹大姐,可以退房了吧。” “可以可以。”詹大姐连忙给他办理了退房手续。 杨涛拿着退回来的押金转手就塞到了周工手上:“周工,你的押金。” 之前在房间里,杨涛就把他办理住宿交的钱给他了,现在又把退的押金也塞过来,这不是成了白给他的吗 “杨厂长,这” 周工刚想推辞,杨涛呵呵笑着弯腰帮他提起行李,打断了他的话:“押金没错吧,没错我们就走,车子等在外面的。” 周工捏着那几十块钱,不太自然地笑了笑:“没错没错。”还是把那几十块钱揣进自己兜里了。 “周工,你等等” 高成功还不死心地想拉住周工,被杨涛伸手给拦住了,笑眯眯地拍了拍高成功的肩膀: “高厂长,食禽择木而栖啊,这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不都是很正常的吗 我d市制药厂的牌子难道还没你一个j县制药厂的牌子大没你的名声响周工选择了我们d市制药厂,也是更有发展前途些嘛,高厂长你该祝福才对嘛” 高成功用力把杨涛的手拍开:“明明是我去研 究所挖得人” 杨涛也不恼,把手一摊:“高成功,你这么说就没有意思了啊,怎么着,许你挖人就不许我挖人了 那句老话不是说了,只要锄头挥得好,没有墙角挖不倒,各凭本事嘛,强扭的瓜也不甜是不是” 高成功被杨涛说得哑口无言,只能捏着拳头瞪着杨涛走出了招待所。 他现在就是把杨涛摁在地上打一顿又能怎么样依然是于事无补 可是,他花了多大的力气才把周工从邻市的研究所挖了出来啊,眼看着今天要过来接人,却因为有事被耽搁了一会儿,临门的桃子就被人给摘走了 高成功沉沉叹了一声,重重一拳捶在了自己掌心,满心都是懊恼,旁边却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你是高叔叔吧我是何东扬,我爸爸是何文亮。” 高成功循声看着面前的少年,恍惚也有了点印象:“哦,东扬啊,你还在读书吧是来市里玩,还是到这边读书来了” 何东扬脚步还放着帮安幼楠提的那一大袋东西呢,有些腼腆地笑了笑:“是过来买点东西。” 何文亮和高成功原来同在一个部队,不过不在一个营,因为老乡的关系,彼此打过几回交道。 高成功早早就退役回来了,当了j县制药厂厂长,何文亮还继续在部队里任职,去年回来的时候,高成功请了一回客,召集了一桌子从部队退役回来的老乡一起吃饭。 何文亮那天把儿子何东扬带过去了,所以何东扬认出了人。 高成功今天明显没有心情,何东扬也乖觉:“高叔叔,那你忙,我们就不打扰你了。” 高成功现在的心情确实糟透了,胡乱点了点头就走出去了。 安幼楠目送着对方离开,赶紧跟詹大姐趁热打铁:“阿姨,你看,我们跟高厂长就是一个地方的,又不是那些黑户,你就帮我们通融通融吧 外面天都要黑了,你不是说你们这里最安全嘛,外面别的地方我们也不敢去啊” 既然那个什么j县的高厂长都认识何东扬,詹大姐也没木头脑袋为难人,点头给两人办理了入住手续。 手续刚办完,刚才已经走出去的高成功也去而复返:“大姐,麻烦帮我也开间房。” 药厂危机 天色已经黑了,赶夜路开车不安全,人没接到,高成功也只有在市里住一晚,等明天早上再回去。 见何东扬停住了脚步看过来,高成功掩下眼里的疲惫冲他笑了笑:“东扬,把行李放一放,洗把脸就出来啊,难得在市里撞见,叔叔请你们一起去吃晚饭。” 何东扬瞄了安幼楠一眼:“还是算了吧,高叔叔,我这里还有朋友” “都一起。”高成功打断了何东扬的话,“我就是一个人开车来的,一个人吃饭也没什么意思,你们两个都一起来,也就是加两双筷子的事,还怕会吃穷我 对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如果是明天的话,我可以一起把你们都捎回去。” 这又是蹭吃又蹭车的,何东扬心里有些踌躇:“高叔叔,这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高成功摆摆头:“麻烦什么,正好一路回去有人陪着说话,省得路上会打瞌睡。” 见何东扬朝自己看过来,安幼楠笑了笑:“谢谢高叔叔的好意,不过我明天还要去买些中药材,怕耽搁你时间” 高成功有些讶然:“要买什么药材,县里没有吗” “也不是,就是来都来了,就想着在市里看看吧,也许市里比县里要便宜点呢” 安幼楠现在是手上有钱了,马上就动了心思,想买点中药材回去提纯加工弄一弄,给她和李心兰做点护肤品出来。 雪花膏太过于厚重油腻了,而且对于她们这种以前从来没有保养过的肌肤效果可并不怎么友好。 她找得到小商品市场,可找不着这里的中药材销售门店,打算明天问了人再去的,估计要逛上几家大的,才买得全她要的东西,能赶上下午那趟火车就挺好了,怎么好意思耽搁高成功的时间呢 高成功无所谓地一挥手:“没事,反正我现在也不急了,回县里那个出城口就是d市的中药材批发市场,正好顺路,你可以去那里看看,我在那儿也认识几个老人,说不定可以给你讲个便宜价。” 挖来的人接不回去,他早回去晚回去,厂子里的生产也不会有起色,回去了王淑琴指不定还要怎么跟他吵,高成功哪里还要赶那个时间 高成功都不怕耽搁时间,安幼楠自然也乐意:“那就麻烦高叔叔了。”省下两张火车票钱也是挺不错的。 开了房间门把行李放好,刚洗完脸,何东扬就过来敲门了:“小楠,好了吗我们下去吧。” 他们要是动作不快点,还让请吃饭的高成功在下面等着,那就太不好意思了。 安幼楠连忙重新梳了下头发,锁了门出来了,两人前脚刚到,高成功后脚就下来了:“走吧,我知道旁边有家小馆子味道不错,有点特色。” 虽然只是三个人,高成功也点了两荤两素,外加一个汤,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本来还想再叫瓶酒,看了看两个半大的孩子,叹了口气算了。 想找人陪着一起喝酒消消愁,这会儿都找不到人啊高成功劝着何东扬和安幼楠两个多吃菜,自己舀了一碗汤把它当酒灌。 何东扬瞧着高成功劝他们吃菜,自己只闷头喝汤,赶紧给高成功也搛了一筷子肉丝:“高叔叔,你多吃点菜,这一餐还是你请客的呢。” 高成功冲他笑了笑,拨拉了两根肉丝嚼进嘴里,食不知味地咽下肚子里了;专门跑过来接人的,结果人没接到,他现在哪里还有心思吃饭啊 高成功摆在脸上一直在发愁,何东扬也不能装看不见:“高叔叔,刚才在招待所,那个周工” 高成功一口气把碗里的汤喝干:“是我从邻市的药研所挖回来的工程师,本来还指着他帮我们搞个新药品的研发,把我们的销售给搞上去。 谁想到我赶过来的时候耽搁了半天时间,人都到市里了,还被人截胡了,唉” 县里跟市里相比,自然没有市里能留住人。 不说市制药厂的那位厂长开出的待遇肯定比高成功开出来的要好,就是光把牌子拎出来,那位周工也肯定更倾向于在市里。 总不能让人以为他越混越差吧,研发工程师也是要面子的。 所以,这也不能说人家没眼光,何东扬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想了想,只能囫囵安慰了一句:“高叔叔你也别太在意了,以后说不定你还能找到更厉害的人过来。” 倒是安幼楠像是惊讶了一下:“那市制药厂这位厂长的消息够灵通的啊,那位周工一到市里,他就找到人了,还手脚这么快地把条件都谈好了。” 现在别说手机了,b机都还没有,短时间内要找人,除了打电话约定时间地点,还真没别的辙儿。 高 成功一下子就愣住了。 他之前怄着气,还真没细想,被安幼楠这有意无意地一说,顿时就醒了神。 他这边是打电话跟周工联系的,头天两个人都说的好好的,只等着他今天开车过来接人了。 可杨涛那边是怎么知道周工过来的,还这么准确地找到了民贸招待所 如果杨涛不知道这回事,他就是想挖人那也没地方去挖啊 想到了些什么,高成功的脸色不由阴沉了下来,咬着牙开始闷头扒饭。 这家餐馆虽然门脸儿小,但是口味还真不错。 安幼楠吃得很是满意,连带着看向请客的高成功的目光都亲近了不少:“高叔叔,你们制药厂现在生产些什么药啊” 说起来这个,高成功就又想叹气了:“土霉素c四环素c维生素b1b2这些,还有风油精。” 土霉素是1951年辉瑞公司研发出来的广谱抗生素,随后辉瑞公司还研发出了四环素。 两种都是属于四环素类的广谱抗菌药,但是副作用也是很明显的,有肝毒性,还会导致恒齿黄染c牙釉质发育不良以及抑制骨生长,孕妇和8岁以下的儿童是禁用的。 即使如此,在头孢类抗生素研发出来之前,全国都还是大量使用着这些四环素类药。 不过同样是生产这些广谱抗生素,j县一个小小的制药厂生产出来的,又哪里比得上那些大牌制药厂的货呢 也就是风油精,因为价格足够便宜,还在本县占了一片市场,其他的几种,早被外地的药打得都快没有生产的必要了。 再这样下去,生产的药品卖不出,制药厂工资都要发不出来了。可除了这几样,制药厂也不会别的啊。 高成功趁着一次交流会的机会,削尖了脑袋才好不容易挖到了周工答应过来,没想到临门一脚还是泡了汤。 回去以后药厂还能怎么办,还能维持多久愁啊 给你最低价 安幼楠已经很久没听说过生产这么单一产品的制药厂了,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就只这些产品还真少啊,牌子又没有别的大厂牌子响,估计市场销售不怎么样吧” 何东扬咳了一声打断了安幼楠的话,伸手去给她盛汤:“小楠,来,这汤挺好喝的,你再喝点汤。” 高成功今天已经够郁闷了,还是不要在他的伤口上撒盐了。 高成功抬头看了安幼楠一眼,见何东扬把话岔过去了,想说什么又把话忍住了。 一个小姑娘都能看出来制药厂的前途如何,厂里技术部那些人就看不出来 要求招工顶岗的时候积极,进了厂这也做不好,那也做不来,他算是看明白了,一个两个的,都是敷衍着过日子领工资罢了。 也不想想这些药品生产出来卖不出去,厂里还怎么维持得下去 他这个做厂长的,都恨不得自己能够变身成研发工程师,技术部那几个人,还成天没点上进的,光知道吃干饭,唉 晚饭很快就吃完了,高成功陪着何东扬和安幼楠回了招待所,虽然心情沉重,还是仔细交待了一句: “晚上市里的商场都关门了,也没有什么地方好逛的,你们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能不出去,还是尽量不要出去。 要是有什么急事,可以过来叫我,我就住在305房间。我开车的速度有些快,你们晚上都休息好,明天就不大会晕车了。” 安幼楠谢过了人,跟何东扬也道了晚安,进了房间后痛痛快快淋浴了快个把小时,才心情舒畅地哼着小曲儿出来,把自己扔到了招待所的弹簧床上。 今天也是凑巧了,遇到了这么一桩事,让她认识了县制药厂的厂长高成功,等明天再仔细观察观察高成功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再做决定。 要是运气好,回头她妈那里进布料的钱都不缺了 安幼楠惬意地打了个滚儿,很快就进入了黑甜的睡梦中,一直到第二天早上,何东扬敲门才醒了过来。 高成功开的是一辆老旧的京都吉普,就这,还在大街上收获了不少人的注目礼。 1987年,自行车还是主流扛把子,京都吉普再旧,那也是四个轮子的汽车,别提多拉风了。 安幼楠坐在前面的副驾驶座上,看着眼前庞大的自行车流,忍不住感慨了一声:“这么多自行车” 坐在后排的何东扬却误会了:“小楠,你想买自行车回去我问问我妈那里还有没有工业券” “什么工业券”安幼楠一脸茫然。 “买自行车要工业券啊,光拿钱不行的,你可能以为没接触过,不知道这事。” 何东扬说得有些委婉,安幼楠“啊”了一声:“我真不知道” 买个自行车拿钱都不行,居然还要工业券 高成功一边缓慢地开着车,避过一队自行车流,一边说明了一句:“现在有些松动了,听说有的地方不用工业券也能买得到,就是价格会贵一点。” 安幼楠点了点头:“以后这些票证肯定都要取消的,买东西只要拿钱买就行了。” “小楠”何东扬喊了她一声,却阻拦不及,听着她把那句话都说完了,有些紧张地看向高成功,“高叔叔,小楠她说话是有口无心的” 高成功无奈地笑了笑:“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不过小安以后说话要注意了,小心有的人会拿来生事。” 两个人都是为了自己好,即使这些票证确实是很快就会取消,安幼楠也只能点头:“好的,我以后一定会小心,不会在外面乱说的。” 这个小插曲吸引了车内几人的注意力,谁也没发现有个粗壮的中年男子正半隐在一棵人行道绿化树后,紧紧盯着坐在副驾上的安幼楠。 吉普车很快开远了,那男子才从树后走出来,低低自语:“车牌是j县的,昨天那趟火车也是要经过j县,看来那个把红姑弄进精神病院的狠丫头是j县人” d市中药材批发市场。 高成功将车靠边停好:“走吧,这儿就是中药材批发市场,小安,我先带你去找我几个熟人,看看他们那里有没有你想要的货。” 安幼楠赶紧跳下了车,深嗅了嗅飘荡在空气中的药香:“好香啊。” 何东扬却捂住了鼻子:“这股药味儿真臭” 有人喜欢中药药香,有人就觉得药味儿太难闻,何东扬正是属于后者。 安幼楠回过头看了看他:“东扬,要不然你在车上等我们吧,我会尽快抓紧时间的。” 高成功也劝他:“对啊,东扬 ,你还是在车上等我们算了,不然你这会儿闻着这味儿难受,等下我开车的时候,怕是你会晕车。” 晕车呕吐什么的,实在太毁形象,他还是保险点,就在车上等着吧。何东扬迟疑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高叔叔,那就麻烦你了。” 高成功说帮忙,就真的是尽心帮忙,很快就带着安幼楠找了老熟人梁长松:“老梁,生意兴隆啊。” 梁长松正在门面里陪着一个老客户选货,回头见是高成功,笑着打了招呼:“高厂长,今年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才开春就急着要生产了” 高成功摇了摇头:“厂里还剩的有一批风油精存货,这次过来是我侄女有些药材要买,想请你帮忙。” 安幼楠连忙把自己要用的药材报了出来,还特意说了一些对品质的要求。 梁长松“嘿”了一声:“高厂长,这小姑娘不愧是你侄女儿啊,对这些药材真是熟溜溜的,我听着这些好像大部分都是女人用的,你们这是私人买” 高成功点了点头:“对,我们私人买的,老梁,你可得给个最优惠的价格啊。” “高厂长你放心,我自己的货,一准儿给你最低价,要从别人那里调的货,别人给我什么价,我从中间一分钱都不会赚你的。 我先给你们泡杯茶,你们在这儿坐着等等我。我跟王哥这里把货搞清了,马上就帮你们找药材。” “没事儿,你先忙完你的,我们不急,就在这儿坐着等你。”高成功端着茶杯在梁长松那张当作办公桌的长桌子旁边坐了下来,又给安幼楠拉开了一把椅子,“小安,先过来坐着。” 安幼楠坐了过来,扫了一眼刚才那客户拿的货,随口说了一句:“牛黄c蟾酥c板蓝根c冰片,到时候再凑个胆汁,这是打算做喉症丸吧。” 很简单的啊 梁长松刚跟客户结清了货款,回头冲安幼楠竖了个大拇指:“小姑娘厉害,你以后还是给人看病吧,可千万别来抢我饭碗。 你放心,你不用给我敲边边鼓,我都会给你拿品质最好的药材过来,绝对不会骗你一丝一毫的。” 安幼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梁老板,你可别想多了,说不定我以后开个药铺,还往你这里进药材回去呢。” “那敢情好,小姑娘你以后可一定要照顾我生意啊。”梁长松笑着应了一声,去帮安幼楠挑药材去了。 高成功忍不住问了一声:“小安,你说我们制药厂要是也做中成药,会不会销售好些” 安幼楠看起来对这些中药材非常熟悉,高成功下意识地把她当做了一个自己可以寻求建议的对象。 安幼楠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水:“高叔叔,你厂里是以生产西药为主的啊,转型生产中成药,没有这些相应的设备吧” 高成功不吭声了。 先不说转型生产中成药销售情况会怎么样,就是要买设备,现在厂里也拿不出这笔钱了,上级主管单位也肯定不会批的。 观察了高成功这么一段时间,安幼楠决定押宝了:“而且中成药,像漳州片仔癀c安宫牛黄丸c云南白药c乌鸡白凤丸这些出名的,哪一个不是这个堂那个堂的百年的老牌子 其实按这形势发展,西药绝对是占药品大头的。我倒觉得,你们为什么不生产环丙沙星呢,这种广谱高效抗生素应用比四环素类要好多了,我看市场上现在还没有卖的吧” 高成功手上的茶杯没拿稳,“砰”的一声磕在了桌面上:“小安,你知道这个药那你认不认识会制药的研发技术员” 高成功虽然只是一个县制药厂的厂长,但是他是那种喜欢干一行钻一行的人,为了了解医药知识,订的有不少医药杂志和报纸,他看过的最新一斯的杂志上,就有对环丙沙星有介绍。 环丙沙星是由联邦德国拜尔药厂1983年首创合成的,又叫做环丙氟哌酸,是目前喹诺酮类中应用最广泛的品种,但是国内现在还没有这种技术生产。 如果县制药厂能够把环丙沙星给合成出来,这可是一招鲜,吃遍天呐,起码有五年,不,十年,制药厂就不愁销售了 安幼楠跟何东扬是同龄人,她怎么会知道环丙沙星这种专业的医药杂志上才介绍的药品 另外,她对中药材都这么熟悉,这是不是说明她认识专业药学方面的人 哪怕希望有些渺茫,高成功呼吸都忍不住有些急促起来。 只要安幼楠认识这样的人,再是转弯抹角的关系,高成功都要把这人给挖过来 “制药方面,我不认识别的人。”安幼楠一句话让高成功泄了气,下一句话却又让他眼睛瞬间锃亮起来,“不过环丙沙星的合成又不是什么复杂的事,很简单的啊。” 是相当简单,上辈子如果一个药学专业生连这个都合成不了,那到安幼楠的那所药研所来见习都是没有资格的,更别说什么实习了。 高成功现在还不知道什么叫做坐过山车,他就觉得自己的心脏在刚刚无望地往下落时,突地一下子就被人飞快地提了起来,而且速度太快,快得仿佛要跳出喉咙了:“小c小安,你知道怎么合成” 他c他c他c他不会吧,就是请同乡战友的孩子吃个饭,再让他们搭个顺风车,都能遇到这种门路 小安不会是拿他开涮的吧这么个小姑娘,她真的会知道话都说成这样了,可千万不要说不知道啊 不行,他的心脏受不了这么强烈跌宕的刺激了 高成功伸手紧紧扣住了桌子边儿,才忍住了去捂胸口的冲动,眼巴巴地看着安幼楠。 安幼楠偏了偏头,微微一笑:“是啊,我知道啊,从2,4二氯甲苯开始,经过硝化c还原c氟化c氯化c水解和酰氯化形成2,4二氯5氟苯甲酰氯。 然后先后和丙酸二乙酯c对甲苯磺酸c原甲酸三乙酯c环丙胺反应后再环合得喹啉环。经过水解后再引入哌嗪基,最后就能合成出环丙沙星了。 如果你们制药厂的实验室里有设备和原料,回去我就可以帮你做出来,真的很简单的。” 上辈子,环丙沙星是20世纪90年代开始在国内生产并投入临床使用的,安幼楠并不介意早点把这种广谱高效抗生素提早制作出来,也是造福病患嘛。 专业术语太多,瞎说是说不出来这一串儿的,何况安幼楠还说了,如果实验室有设备和原料,她还可以做出来 她居然还说真的很简单 高成功猛地站了起来,因 为太激动,把自己面前的茶杯都带翻了。 茶杯骨碌碌地滚落下来,“啪”地掉在地上摔成了几片碎片。 刚拿了一捆药材回来的梁长松连忙跑了过来:“高厂长,你怎么了是不是有哪儿不舒服” “没有,我没有事就是刚才没注意,把你的茶杯打碎了”高成功连忙摆手,眼睛却一直盯着安幼楠。 安幼楠冲他微微摇了摇头,转头笑着看向梁长松:“梁老板,你这里岁岁平安啦” 做生意的人,谁不喜欢听句吉利话梁长松笑嘻嘻地搁下手里的那捆药材:“借你的吉言了,你看看这捆药材,怎么样,品质好吧” 安幼楠检查了一下,满意地点了点头:“这药材确实品质很好,多谢梁老板了。” 见高成功自己去取扫帚和撮箕了,梁长松客气了两句,又去挑另外的药材了。 高成功三两下把茶杯碎片扫走,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坐了下来:“小安,你” 安幼楠取过摆在桌子上的纸和笔,刷刷刷列了一张单子:“这是要用的原料,如果你那儿都有,回去我就可以给你做。不过” 高成功的心刷地又被提了起来,暗自拼命咬住了牙,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只要安幼楠答应帮他制药,哪怕她要他的一只手,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剁下来 “不过,我不希望这事被第三个人知道。” 只要有真本事,何必多管闲事去问人家为什么会懂制药呢高成功赶紧点了点头: “你放心,我一定保密小安,你把环丙沙星做出来,需要多少报酬” 安幼楠并不急:“等回去了我帮你做出来,你拿去送检通过了再说。” 高成功没想这小姑娘这么沉得住气,看来完全是胸有成竹啊 忍下心里的激动,高成功仔细看了看单子,这回实在是坐不住了,腾地又站了起来:“有些原料我们厂里没有,小安,你在这里喝茶等一等,我马上开回市里去买” 她绝对是一个天才! 安幼楠刚点了下头,高成功就风风火火地走了。 一会儿工夫,梁长松把安幼楠要的药材全部都凑齐活了:“小安,你看看都齐了不” 安幼楠一样样点了数:“齐了。梁老板,你算算多少钱” 梁长松摆了摆手,喊了伙计过来装袋:“你在这里坐着等一等,一会儿高厂长的车来了,我让人帮你送到他车上去。钱你不用管,刚才高厂长交待了,说他那里付账。” 看来这宝自己还是押得不错对于高成功的有眼色,安幼楠还是比较满意的,如果他真的能够做到守口如瓶,安幼楠觉得自己完全可以抓紧这根线,跟高成功继续合作下去 高成功也想继续合作下去。 秘密咬死了不说,并不妨碍他问一问安幼楠的来历。 何东扬坐在车上跟着高成功一起跑,小鲜肉没有老江湖套路深,三两句话就被套了出来: “小楠和她妈妈是才搬来的邻居,家里做茶叶蛋生意对,李姨说小楠非常喜欢看书,她很聪明的,高叔叔你也这么觉得吗” 高成功用力点头:“当然” 不聪明,就不可能觉得那一串的什么硝化c还原c氟化c氯化和水解“真的很简单”了 高成功的认同,让何东扬觉得非常开心,话也多了起来:“而且小楠脑瓜子也很灵,其实我们这次过来,除了小楠要批发一些衣服配饰回去,还有一项任务” 何东扬把卖设计图的事说了出来。 高成功紧紧握着方向盘,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安幼楠了。 安幼楠卖掉的那种平头排拖的设计绝对可以申请专利,而她跟档口老板的议价能力,也完全可以媲美任何一个成功的商人。 更过分的是,这个小姑娘还是药学专业人才 一个年纪才十几岁的小姑娘,她到底是怎么学的,才会这么多 何东扬在一群同乡战友的孩子们当中,就已经是相当让大人自豪的存在了。 可是何东扬跟安幼楠比起来,完全是小河和大江的区别啊 不管安幼楠是光靠自己看书,还是暗中还有人教导 她绝对是一个天才 但是这个天才,没有像周工一样选择市制药厂,选择杨涛那里,而是选择了他 一种被认可的强烈的满足感,让高成功简直想大笑出声。 老天眼没瞎,终究还是把他做的事看在眼里的 何东扬还在车上,如果大笑出声,只怕会骇着人,高成功只能点了一支烟平缓下自己激动的心情,顺手也给何东扬递了一支。 “高叔叔,我不抽烟,”何东扬连忙摆了摆手,想到高成功跟他们一起在车上的时候一直没抽烟,可能也是顾着他们,有些不好意思地又补了一句,“今天我们真的是太麻烦你了” “你看我,都忘记你还是个孩子了。”高成功哑然笑了笑,把那支烟别在自己耳朵上,猛吸了一口自己的那支烟,悠悠吐了一个烟圈出来,“东扬,不是你们麻烦我,是我谢谢你” 如果不是何东扬,他不会认识安幼楠这个姑娘 何东扬却以为高成功这一声谢,是感谢在他烦愁的时候,他们的这一点微不足道的陪伴,想了想又安慰了一句:“高叔叔,有些事你别太担心了,古人说的,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高成功莞尔,一手抓着方向盘,腾出另一只手用力拍了拍何东扬的肩膀:“对,东扬你说得好,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你放心,我不担心,我一点也不担心” 现在该担心的,是杨涛他虽然挖走了周工,可是周工是绝对不会环丙沙星的合成技术的。 这事不要问都能想得出,如果周工会这个,还会在邻市的药研所里吃不开 从他当厂长以来,尽管想尽了办法,县制药厂还是被市制药厂处处紧逼,现在,呵呵,市制药厂等着被他县制药厂吊打吧,到时候杨涛的脸色一定很好看 傍晚的时候,高成功就开着车回到了j县。 亏得现在路上车少,他这一路上简直着开着飞车回来的,就连安幼楠这个老司机都有些坐不住了,忍不住提醒了几次,才算让高成功放慢了一点速度。 车子一路开到了清河街口,何东扬腿都有些发软,一下车差点没踩稳,幸好被安幼楠扶了一把,才没有一屁股坐回去,不过脸色也惨白惨白的,看样子是晕车了。 高成功摸了摸脸有些讪讪的:“东扬,我送你们回家吧。”也不等人反对,一手搀住何东扬,一手提了安幼楠那一大袋子药材就走。 安幼楠连忙提 上那袋服装配饰跟了上去。 魏敏正在家里做晚饭,听到推门声还以为是李心兰回来了:“兰妹子,你接到小楠和东扬了” 走出来一看,才看到是一个高个子男人搀着自己的儿子进来,安幼楠跟在两人的身后。 “东扬这是怎么了”魏敏疑惑地打量了儿子一眼,看着不像是受伤啊 “魏婶婶,我们是搭高叔叔的顺风车回来的,东扬有点晕车了。”安幼楠连忙上前解释。 高成功也及时唤了一声:“嫂子好,我是文亮的战友高成功,在制药厂上班的那个。” 魏敏这才记了起来:“哦哦,是高厂长啊,请坐请坐,两个孩子是搭了你的顺风车真是太谢谢你了东扬这孩子也不省心,没妨碍你到市里办事吧” 这年头私人除非特别硬的关系,才可能有自己的私车,一般汽车都是要单位打证明,经批准后才能买的公家车。 魏敏感谢完人以后,第一个不是去关心下何东扬的情况,而是担心他们搭这趟顺风车会影响了高成功的事。 魏敏通情达理,高成功更加不好意思了,赶紧摆手:“没有没有,嫂子放心,东扬这孩子还给我帮了不小的忙,就是我有些赶路心切了,车子开得快,把东扬给晃晕车了。” 魏敏嗔怪地看了眼儿子:“该,小楠都没晕车呢,就他娇贵” “快含着,对治晕车有点效果。”安幼楠已经跑进厨房切了两片生姜出来,直接塞进了何东扬嘴里,回头又帮他跟魏敏那里解释, “婶,你误会东扬了,我坐在副驾驶座呢,那个位置不会晕车。而且这晕不晕车的,跟娇不娇贵也没关系的,纯粹是个人体质原因。” 生姜辛辣的味道迅速充斥着口腔的每一个味蕾,然后直冲脑门,何东扬觉得心口的那种烦恶一下子就消失了大半,再一听安幼楠还在帮他说话,抬眼就看着安幼楠笑。 家常饭 魏敏没眼看儿子那副傻乎乎的样子,一边招呼着高成功坐,一边手脚麻利地给他沏了一杯茶: “高厂长,你看今天也真是麻烦你了,这也到饭点了,你就在我们家里吃点饭再回去吧” 正说着,李心兰也回来了,一见安幼楠和何东扬已经在魏家了,除了何东扬精神萎靡了点,看着都没有什么事,提了两天一夜的心立即就放了下来,跟着魏敏一起劝高成功: “对啊,高厂长,今天我们买了不少菜,还特意留了些茶叶蛋回来,你就在这儿吃了晚饭再回去吧,也就是一顿家常饭而已。” 回去也是冷锅冷灶,高成功只犹豫了片刻,就坐了下来。 天气还冷,李心兰手脚又麻利,两个女人一起在灶下操持,把炒好的肉片和豆腐丝c萝卜丝下到锅里炊了个杂烩火锅端了出来,就着一点汤汁还可以烫白菜叶和蒜苗香菜什么的,味道又浓郁,又不耽搁多少时间。 铜锅很快端上了桌,蒸汽袅袅散发着家常的香味,让人心里平实又舒坦。 “高厂长,你多吃点菜,今天开车辛苦了”魏敏拿公筷给高成功搛了不少肉片,又给他搛了一个茶叶蛋,“茶叶蛋是兰妹子家里的秘方做的,她来之前,整个j县没有一家的茶叶蛋有这么香,高厂长你尝一个。” “敏姐你快别给我脸上贴金了,我看了下,整个县城也就只有我一家卖茶叶蛋的,哪里还会有别家来跟我比”李心兰脸都有些红了,“而且什么秘方不秘方的,这法子是小楠自己看书琢磨出来的” 李心兰是实诚人说实诚话,却无意中把魏敏的小吹捧给戳破了。 高成功有些想笑,等吃了那个茶叶蛋后,又感觉魏敏是真没说错,这茶叶蛋比他以前吃的任何一个茶叶蛋都香,不用魏敏再劝菜,自己又伸筷子搛了一个茶叶蛋三两口吃了。 “那怎么不见别人琢磨出来你家小楠琢磨出来的,就是你家的秘方。” 见高成功很上道地给面子,魏敏笑盈盈地给安幼楠也搛了一大筷子肉片,“小楠也多吃点。 刚才东扬跟我说了,要不是有你一起过去,那张设计稿差点就要被他贱卖了,你这个能干丫头这两天辛苦了,好好补补。” 安幼楠赶紧接了肉片:“幸好有东扬做的实物拖把出来,不然那张设计稿还未必卖得那么顺利。” 李心兰一进门就去厨房里忙活了,还不知道这件事,连忙问了一句:“卖了个好价吗,多少钱” 安幼楠杏眼一弯:“妈,你猜” 何东扬卖平头排拖的价格,李心兰听魏敏说过的,想了想,估摸着说了一个价位:“两百” 何东扬在一边笑:“李姨,我之前就是想卖两百。” 魏敏刚才说差点被何东扬贱卖,卖两百是贱卖 李心兰惊了一下:“小楠,那你卖了多少钱” 安幼楠笑咪咪地伸出一根手指:“一千而已,而且里面有一百块是东扬的拖把钱,等吃完饭了我就给他,剩下的我们家正好把后头门面给修了,有多余的再是点布料回来。” 李心兰顿时乐开了花:“我家小楠就是能干,等买了新布料,妈先给你做一套新衣服” 何东扬却被安幼楠那一句夸得红了脸。 布条子是不要钱的,自己也就是削了两根木棍子,做了几个卡槽而已,烂便宜的拖把,哪里就值一百块钱了 刚要拒绝,被安幼楠嗔了一眼,何东扬一下子说不出话了。 算了,小楠说是他的就是他的吧,他回头把钱夹进日记本里去,继续算作以后两人合股的本金。 明明是两家人,却争着把钱往对方那边推边吃边围观的高成功不禁笑了起来,这才叫做家啊,气氛温馨,让人不自觉就全身心放松了下来。 安幼楠并没有忘记高成功这边,也理解他的心思,吃完饭后主动提了出来: “妈,我在书上看了几个方子,这次趁着去市里就买了不少药材回来,打算鼓捣些我们用的擦脸霜之类的。 高厂长那边有药品提纯的设备,趁着现在是晚上,我过去制药厂一下,请他帮帮忙提纯一下。 白天过去的话,我怕他那里人多眼杂,被人传出来就不好听回头等我做出来了,你和魏婶就可以可着劲儿用了,绝对一天比一天美” 连理由都给高成功想好了,顺带还哄了人。 高成功眉眼含笑地在一边看着,心里很是艳羡,他要是有这么一个女儿就好了 李心兰拉着女儿嘀咕:“小楠,你这会不会太麻烦人家了”扭头看见高成功正笑着等着在那里,完全没有 被麻烦的样子,剩下的话又咽了回去,“行,那你别弄太晚了,早点回来。” 别人不嫌麻烦,女儿又喜欢做,李心兰肯定是不会阻拦的,何况高成功还是魏敏认识的熟人,就算晚上和高成功一起出去,她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高成功也赶紧表了态:“李妹子你放心,回头我一定把小楠给安安全全地送回来。” 这可是个宝,就是走在路上不小心摔一跤,他也铁定会先扑倒在地面上垫着。 一出门,安幼楠就直接问了:“高叔叔,你那里有可靠的技术员吗我可以带他一趟。” 高成功犹豫了片刻:“有一个,不过是顶岗的,人虽然勤快肯学,但是没有什么基础。” “肯学就好。”安幼楠点了点头,“只要人可靠,我手把手教他做,不用他明白什么原理,只要他会一步步仔细照做就行,不然以后我是没那么多时间过来监督生产的。” 高成功开车载着安幼楠,把宋文平叫了出来,一起开去了制药厂。 现在制药厂销售不行,也没有什么要加夜班的,一下班厂里就走空了人,完全没有事了。 门卫王双全正坐在门卫室里就着盆炭火烤把花生美滋滋地喝小酒,就听到外面传来了汽车的喇叭声,探头一看是高成功的那台吉普车,赶紧跑了出来开铁门: “高厂长,你怎么这个时候还过来,是不是落下什么东西” 副驾驶位置上坐着一个女的,虽然光线暗看不太清楚模样,不过依稀看得出轮廓应该是个很年轻的,王双全的话不由顿了顿。 高成功皱着眉头冷冷扫了王双全一眼:“老王,我记得厂里有门卫管理制度的,夜里还要巡守厂房,不能喝酒” 王双全赶紧点头陪笑:“是是,以后不喝了,今天是天气冷,也就喝一口窜窜骨。” 那么浓重的酒气传过来,何止是只喝了一口 高成功赶时间,没再多说什么,直接把车开进去了。 王双全上前关了大铁门,回头看着高成功的车屁股,嘿嘿笑了一声:“这大晚上的,高厂长带了个年轻女人来厂里” 天才和普通人之间的差距 高成功把宋文平叫出来时也没说什么,只是一句“马上上车去厂里”而已。 宋文平一看副驾上还坐着一个小姑娘,高厂长又半点都没有介绍的意思,缩在后排也不敢出声多问。 一直到高成功把车开到厂房技术部那幢楼下,说了声“下车”,宋文平这才赶紧跳下车来,见高成功开了后备箱,提了一大捆中药材和一只大箱子出来,连忙上前接了过来:“高厂长,我来拿吧。” 人还算灵活有眼色安幼楠也下了车,看了宋文平一眼,跟着高成功向技术部走去。 直到进了实验室,高成功这才开口介绍了人:“小安,这是小宋,宋文平,我跟你说的那个技术员,你放心,他的嘴很牢的。” 宋文平一头雾水,不过也赶紧表态:“高厂长你放心,我什么都不会说出去的。” 高成功微微点了下头:“小宋,这位是小安,是我请过来的药研人才,这次是帮我们厂里研制环丙沙星,因为她个人时间紧,所以我挑了你过来跟着她学,她会手把手教你” 高成功说到“药研人才”的时候,宋文平就吃了一惊。 他印象里的药研工程师们,怎么也会是那些瘦个子c带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甚至老年男子,这个小姑娘,怕不是才十几岁吧 等听到高成功后头说到环丙沙星,说到手把手教的时候,宋文平之前的惊讶已经飞得没影儿了,激动得满脸通红:“小c小安师父,我c我一定会好好学” 安幼楠摆了摆手:“第一,我只负责教你怎么制作环丙沙星,什么原理都不会教导你,所以你不用叫我师父。 第二,刚才高厂长怎么说的你也听到了,我的事要是你保不了密” 不肯让他叫师父,那叫什么宋文平急中生智脱口喊了出来:“小安姐,你放心,就算刀子架到我脖子上,我也绝对不会把你的事说出去” 安幼楠被那个“小安姐”的称呼逗得笑了笑,宋文平刚松了一口气,就见她已经转身向流理台走去,把大箱子里的原料一样样拿了出来: “不要浪费我的时间,现在我先给你做第一遍,你要集中精力认真学,第二遍我讲解你来做,第三遍你自己上手,我只会在旁边看。” 没有别的老技术员那些拖沓陈词,甚至一点缓冲都没有,安幼楠说动手就马上动手。 宋文平瞬间心头一紧,觉得身体里有一张弦,从脑子中央一直绷到了他的脚底板上,急忙跟着走了过去。 安幼楠已经把马上要用到的原料都摆好了,随手在实验室的那块小黑板上板书了一行字:“环丙沙星的分子式是c17h18fn3一3,它的合成非常简单” 硝化c还原c水解和酰氯化,不过中间还有两道程度,是先氟化再氯化,还是先氯化再氟化来着 宋文平的脑子有些蒙圈 再和丙酸二乙酯c环丙胺反应后不不,还跟哌嗪基c对甲苯磺酸反应,环合得原甲酸三乙酯,经过水解后再引入喹啉环 也不对,小安姐在摇头宋文平完全蚊香眼 安幼楠长长叹了一口气。 高成功说宋文平是顶岗的,进了技术部以后才跟着老技术员们学了两年,自己在家也啃着药学方面的书。 技术员都能顶岗还有,这水平也实在太对不起他的名字了吧,就这水平,以前招聘进她的药研所当保洁员都不会收的。 她不是像那位音乐家一样,对保姆翻晒拍打棉被时也要求有什么节奏感那样变态,而是药研所的保洁员也绝对不是一般人能胜任的。 一个不小心,很有可能把什么垃圾混在一起清理,就有可能闹出事来 她以前带的研究生,谁不是理论扎实,动手能力也超强,只要她演示过一遍,很少要她再演示第二遍的。 可是现在,她之前说的三次,这会儿已经重复七八次了 安幼楠叹气,宋文平惭愧得要死。 他知道自己不是专业的,平常不管是上班还是在家里,都已经很努力在弥补自己的专业知识了。 在某些方面,他甚至已经比厂里的几个老技术员操作得还要好了,可是在安幼楠这一声叹气声中,宋文平简直无地自容,甚至有些不敢去看高成功: “高厂长,我是不是是不是太笨了要c要不,你找别的人过来跟着小安姐学” 在安幼楠这里如行云流水信手拈来的操作,到了宋文平这里,就磕绊得人难受,不仅要做一个环节就要停下来想一阵,还会弄颠倒顺序,这就是天才和普通人之间的差距 但是现在高成功手里也只有宋文平一 个技术员信得过,他还能怎么样赶鸭子上架也得上呗 搞了几年管理,思想工作还是会做的。高成功上前拍了拍宋文平的肩膀: “小宋,别灰心,多练习几次,当年大发明家爱迪生也说过,天才就是1的天赋99的汗水” 安幼楠顺口就接了那句话:“ith一utthe一neercent一fsirati一n,atheersirati一nthe一rdinyabucket一fseat” 高成功和宋文平两脸懵逼。 安幼楠耸了耸肩,很直白地翻译了出来:“没有这1的灵感,那99的汗水也是徒劳。” 真实的世界就是这么残酷,高成功有些不忍地别开了眼。 宋文平刚刚有些挺起来的肩膀一下子就耷拉了下去。 这点压力都承受不了吗看来这个宋文平也仅止于此了。 安幼楠淡淡扫了宋文平一眼:“当然,连99的汗水都舍不得出的人,那就更不用谈这个了。”然后转头看向高成功,“高叔叔,今天就到这儿吧,我那些药麻烦你帮我收好,明天晚上你再过来接我算了。” 高成功连连道歉:“小安,不好意思,耽搁你处理自己这些药材了,你等等我,我把这些药材先放到我办公室去。” 安幼楠点了点头,回身看到宋文平正在默默在清理着实验器皿,一样一样都仔细清洁好,不留一丝儿痕迹,想了想还是有些生硬地安慰了一句: “明天晚上我会再过来的,制药流程颠倒c弄错反应体是绝对不行的,你先回去仔细捋一捋,好好理顺下环节吧。” 宋文平还以为安幼楠已经被他的无可救药给弄得厌烦极了,没想到她还会跟自己说话,顿时有些受宠若惊,拼命点了点头:“小安姐,我晚上回去一定好好捋捋” 一朵一块钱 高成功直接把安幼楠送进了家门,再三地跟李心兰说对不起:“李妹子,实在不好意思,厂里实验室的设备不巧今天被他们用坏了,我们过去的时候正在找人修。 本来以为不用多久,没想到技术人员花了几个钟头才修好。害得小安今天晚上在那儿白等了,她怕你担心,这会儿就赶紧时间回来了。 明天晚上等吃完饭,我开车再过来接小安过去吧,真是不好意思了。” 李心兰是个“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的性子,送了高成功走,一边关门一边跟安幼楠感慨: “这个高厂长,人还真是好,明明是他借给我们那些设备来用,设备坏了,他倒搞得像是很对不起我们一样。 小楠,明天妈给你装一篮子鸡蛋,晚上你过去的时候送给高厂长,虽然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也是我们感谢他的一点意思,不能人家厚道,我们还装着没这回事。” 安幼楠应了一声,拉着李心兰走回房间,从她带回来的挎包里翻出了厚厚一沓钱,递到了李心兰手上: “妈,这是我们在市里头卖东西的钱款,除了给何东扬的100块,剩下的都在这里了。 妈你先收好,等我们后面那条街道修完了,我们马上就把后院改建起来。” 李心兰一边点头一边数钱,数完了疑惑地看向安幼楠:“你不是说卖设计图卖了1000块,给了东阳100块,不是应该是900块吗,你把我给你的花用也给放进来了” “没有,妈,你给我的差旅费剩下的全在这儿呢,回来是搭了高厂长的顺风车不要钱,昨天的晚饭和今天在路上吃饭也是他请的,我就花了去的火车票和住宿钱。” 安幼楠翻了翻衣服的内袋,把剩下的几十块钱掏了出来,“不过我们住的那家是民贸招待所,价格有些贵,我还住的是个单间,要20块钱。” “20块就20块,只要安全卫生,住得值就行剩下的钱你拿着,过几天上学了也好有个零花。” 李心兰没要安幼楠递过来的钱,看着手里那一沓钱摇了摇头,“这钱难道是我刚才数错了也不对啊,数错的话也不可能会有这几块零钱呀” 她刚才数得了923块钱,就算有两张大团结是数错了数目,那也不可能多出三块钱来啊 安幼楠忍不住笑:“妈,你忘了我走的时候还拿了你缝好的那些头花了” 安幼楠说要拿头花去市里问问行情,李心兰真没想到她竟然卖掉了,一时又惊又喜:“我总共就做了二十几朵头花吧” “对,23朵,一朵一块钱,我在d市小商品市场找了家档口全帮你批发出去了,所以这里就是923块钱没错啦。” 一朵一块钱 李心兰被这个价格吓了一跳,布条子是魏敏送过来的,不要钱的,头花的样式是她和小楠商量了,然后捏出各种花儿来缝好的,居然能卖到一朵一块钱 “母鸡下它半个月的蛋,攒起来才能卖到一块钱,我就拿几根布条子随便攒一分钟缝上几针,这就能挣到一块钱了”李心兰简直不敢相信,“小楠,这头花真的这么好卖” 安幼楠喷笑:“妈,有你这么拿自己跟母鸡比的吗母鸡下蛋那是原始农产品,你做头花可是创造价值产品,还有我们的设计在里头,这能一样吗 那家老板还说了,下次让我再给她带些货过去,跟这种一样质量的,有多少她要多少,比这个更好的,她可以加价 我估摸着,现在一块两块钱在我们乡里是大钱,在市里那些女孩子眼里根本就不当一回事,女孩子嘛,当然是怎么爱漂亮爱打扮怎么来。 我在小商品市场里也逛了几圈了,我们做的这种头花,她们那里都还没有卖的呢,档口老板那儿绝对好销。” 被安幼楠这么一说,李心兰也笑了:“没想这小玩意儿真能挣钱,回头我就让你魏婶多买点漂亮布条子回来。” 安幼楠想了想,又给她出了一个主意:“妈,你这两天和魏婶可以在我们这条街上捉摸捉摸,看看有哪家姑娘或者媳妇勤快又手巧的,可以把做头花的活计包出去给她做,我们出材料,给她付手工费,按件计钱。” 这样一来,等开了门面,就可以让李心兰不用总挂着这事儿挣钱,做完了衣服,还可以适当休息休息了。 “这个属于雇人了吧,能行吗”李心兰听着有些意动,又怕会不会违反政策。 毕竟,她现在当着个体户都被赵红梅够鄙视的了,个体户还雇人,那不得跟以前说的资本家差不多了不会犯什么错误吧 安幼楠没觉得有什么不行:“那火柴厂不也是在外面找人糊 火柴盒吗,跟我们这个有什么区别妈,这都什么年代了,上面现在都支持个体户进一步发展的呢。” 李心兰一想,觉得也是:“我们才过来,跟街坊邻居还不熟悉,这事儿明天也得让你魏婶帮着琢磨人选才好。” 虽然说了到时候要请人,一想到一朵头花去市里就能卖一块钱,李心兰就忍不住了,拿起布条子连着缝了几十条花,又按安幼楠的指点,在不同的花朵上缀上不同的配饰,等做出来一看,简直是鸟枪换炮,一桌子的晶晶闪闪夺人眼球。 “真漂亮”李心兰摸摸这个,捏捏那个,几乎要怀疑这些并不是自己做的了。 还是安幼楠瞧着时间不早了,赶紧把这些头花都放进了篮子里搁好:“妈,睡觉睡觉,再不睡觉,我们明天就起不来了。” 李心兰还有些意犹未足,想想门面没修好之前,母女俩个还是得靠着茶叶蛋谋生,这才端着脸盆去厨房里打水了。 安幼楠长长伸了个懒腰,飞快洗漱完了正打算上床,隔壁突然响起了一阵鸡飞狗跳的动静,赵红梅尖利的嗓子打破了深夜的宁静:“抓贼啊,快来人,抓贼” 她家就在自家隔壁,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安幼楠赶紧重新穿好了衣服走出了房间,找了根木棍子握在了手里。 李心兰也趿着鞋跑了出来,随手抄起了一把扫把,大声帮着喊叫起来:“抓贼来人啊,屈家进贼了” 同住一条街上就是这样,一般谁家有点什么事,街坊邻居都首尾呼应着帮忙,真正诠释了什么叫做“团结才是力量”。 赵红梅另外一边隔壁的邻居也大声喊:“丢了什么了贼呢贼往哪儿去了” 赵红梅大声答了一句:“瞧着翻过墙往东边走的” 李家正是赵红梅家的东边。 故意折腾人? 贼跑进自己家了 李心兰一阵着急,赶紧把安幼楠护到了自己身后。 她家可不像赵红梅家,还有个男人在家里撑梁顶柱,她家里就她和小楠两个女的,要是进了贼 “李姨,小楠,你们别怕我马上过来”何东扬搭着梯子直接从墙头爬了过来,拿了根铁杆的晒衣叉子在手里。 魏敏也打着手电筒爬了过来:“去后院看看” 如果进了前面的房间,李心兰和安幼楠肯定听得到动静,只有后院那里,不一定能听到什么。 而且后院搭的有个鸡棚子,还放得有些杂物,如果贼翻了进来,最有可能就是往这些地方先藏着。 四个人如临大敌地把后院每个角落都搜了好几遍,连鸡都被惊得不安地咯咯叫,硬是没有找到人。 何东扬又把前面的房子也搜了一遍,这才放了心:“没有,估计是早跑了。” 安幼楠这时也回过神了:“我家后墙上没有被翻爬的痕迹,贼应该没有爬进我家里来。” 魏敏愣了愣,脸色不好地低骂了一句:“看来赵红梅是故意折腾人的” 赵红梅确实是故意的。 她今天晚饭有些吃多了,肚子胀气,一时睡不着,又舍不得费电,黑灯瞎火地正在客厅里走动消食,一听到动静,看到个黑影子刚翻过墙头的时候就喊叫起来了。 那人吃了一吓,一脚踩到鸡笼上面一蹬,立即从后墙又翻了回去,再一听到这街上人家这么闹腾,早一溜烟儿地跑没了影了。 赵红梅却偏答了一句贼往东边儿去了。 遇上这种缺德邻居,非要做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李心兰一家子还能怎么样真找她对质,她一句天黑眼花,就能堵得人没话说。 李心兰叹了一口气:“算了,家里没进贼就好了,敏姐,东扬,今天晚上还真麻烦你们了,都赶紧回去睡了吧,不然明天敏姐上班没精神了。” 第二天两家人起床都是无精打采的,等到李心兰和安幼楠傍晚回来的时候,才到街头,开小卖部的徐家就逮着她们说开了: “昨天赵红梅是不是说看到贼往你们家去了一条街上的邻居,这不是故意折腾人嘛 你们是不知道,一大早的她就跑到后面工地去了,跟工地的人大吵了一架,说是晚上那贼翻过后墙跑了,肯定就是工地上的人,揪着工地要赔偿呢” 果然是这样 李心兰怕安幼楠会冲过去找赵红梅对质,赶紧岔开了话:“小楠,一会儿你这边还有事呢,我们赶紧回去做饭去。” 安幼楠想了想点了点头:“妈,你先回去,我去工地那里问问情况,看他们这工程什么时候能完工,心里好有个底。” 赵红梅是早上过去吵的,这会儿也不在工地上,李心兰放心地让安幼楠过去了。 工头赵刚被赵红梅一大早跑来胡搅蛮缠了一通,一整天心情就不大好。 同是姓赵,他老赵家怎么就出了这么个泼妇呢 工人们晚上又不是睡这儿,他们住的那工棚离这儿还有两三条街呢,谁会大半夜的非得绕个远路,跑到这条街来偷 别的不说,这条清河街又不是她赵红梅家最富,最有钱的是街口的徐家。 也不知道哪家小蟊贼这么笨,就算真要偷,也有点职业素养,先踩踩底嘛,结果倒给他们工队惹了一身骚 赵刚看了眼天色,正打算喊收工,就看到安幼楠提着一袋子茶叶蛋过来了。 “赵叔,你们要收工了我拿了一袋茶叶蛋过来,你们正好提回去加个菜。” 整个工程队也吃了好几次李家的茶叶蛋了,包括才开工那几天事情没理顺,安幼楠这丫头还烧了茶水供了两天,赵刚摆着手不肯要: “小安,你又拿这么多茶叶蛋来做什么,你们也是要卖钱的,我们吃过一两回尝到鲜就行了,哪能老是白吃你家的呢快拿回去拿回去。” 安幼楠笑嘻嘻地把那袋子茶叶蛋搁了下来:“提回来了还让我提回去,赵叔你想累死我啊。这蛋也不是白吃的,我这是有事想求你呢。” 赵刚笑着嘿了一声:“你这丫头,有事说事儿,难不成你不拿这一袋子蛋回来,我们还不帮忙了” 安幼楠连忙把事情说了:“是这样的,赵叔,你领着人修下水管道的时候,能不能给我家和隔壁何家用大口径的管子到时候我们下水道排水的时候也快些。” 清河街各家各户原来是直接在后院子修的一个小天井,挖的有暗道,把泼到天井里头的废水排到臭水沟去的。 后街这一改 造,臭水沟从明沟变暗沟,里头的臭气往外挥发得少了,要是从天井渗上来,味道就会比较感人了。 所以,各家各户的下水暗道也会同时改造成那种有防止臭气倒灌作用的下水管子,上面再装一个地漏,既方便居民们排水,又尽量减少臭气倒灌。 只是她家和何家两户,换成一截大口径的下水管加快排水也不是多大的难事。 赵刚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不过压低了声音跟她交待:“你别对外说,到施工的时候,我让工人赶着别人都没起床的点儿来做。” 安幼楠感激地点点头:“谢谢赵叔,这样以后我就不担心用一段时间就会排水不畅,倒溢回来了。” 赵刚摆了摆手:“谢什么谢,不值当什么事。这茶叶蛋” “赵叔,这茶叶蛋你就收下吧,我这是求人办事,肯定得有求人办事的态度吧 你看我态度这么端正,到时候让人给我家和何家的活做得认真细致点,我们回头不用隔三岔五地找人通下水管,这多少个茶叶蛋不都给赚回来了” 安幼楠说得俏皮,赵刚被逗得哈哈大笑:“行行行,那我就收下了,你放心,到时候一准儿让他们上心点儿” 安幼楠又问了下工程的进度就走了。回到工棚吃晚饭的时候,赵刚让人把茶叶蛋热了热切成了几瓣,端上来算是给工人们加个菜。 李家的茶叶蛋味道香浓,抵得上荤肉,见大家吃得直叭咂嘴,赵刚找了几个跟自己贴心的工人说了安幼楠提的事。 一条街上,也就是其中的两户而已,换两根大口径的管子和地漏过来安装没什么问题,几个工人满口就答应了: “照我们说,像小安家这样人和气的,别说换个大管子接下水道,就是把她家厕所的排水给接过来都成,就赵红梅那个婆娘家,我们恨不得把她家管子给堵了才好” 赵刚心里不由一动,想到安幼楠说的“不用隔三岔五地找人通下水管”这话,立即有了个主意:“堵是不能堵的,不过我这里倒是有个主意。” 吃过了也添点 自开工以来,赵红梅为着什么噪音啊c扬尘啊,就跟工地吵了几次了,今天胡搅歪说地又跑来吵了一通,说是工地的人想到她家偷东西,还想要赔偿。 几个工人早就吃饱赵红梅的气了,听到赵刚这话,急忙把头凑近前来:“刚哥,你想到了什么办法” “我们可以换大口径的下水管,自然也可以换小口径的啊” 下水管小,排水慢不说,要是有什么渣滓冲下去,时间久了还容易被堵,别看是小事,小事也烦人。 赵刚一提了这个办法,大家纷纷拍手叫好,有的还更进一步出了主意: “地漏和上面一截管道还是用标准的,下面就接转接头换成小的,到时候管道埋在地下,保证她家看不出来让她有事没事儿地瞎折腾我们,我们暗里坑死她家” “对,别家都不堵,就是她家堵,那肯定是她家地漏没用好,想把垃圾都冲进下水道去才堵上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赵刚瞬间心情舒畅,浑身通泰无比。 回到家的安幼楠也心情轻快。 赵刚不是个没头脑的笨人,笨的人做不到工头。 下水管既然能换大口径的管子,让排水更快,自然也能换成小口径的管子,减慢排水的速度,甚至还能轻易就发生堵塞。 赵刚就算一时半会儿地没想到这一点,迟个一两天,等工队开始换装下水管的时候,她也会在旁边再暗中提醒两句,到时候赵刚肯定会想到这个办法的。 赵红梅不是喜欢折腾吗以后就让她隔三岔五地去跟下水管折腾吧,安幼楠这阴招使的毫无心理压力。 女儿出去一趟,回来好像脚步轻快多了,李心兰猜想是不是工期过不了多久就会完工了,一边炒菜一边问了一声:“小楠,你问到多久完工了吗” “赵叔说把这边下水管都接好后,很快就可以开压路机过来压路基了,压完了路基就倒水泥浆,大概也就是个把月的时间就能完工了。” “个把月的时间啊,”李心兰手脚麻利地把菜装了盘,“这时间对我们也好,正好趁着这个把月多挣点钱。 到时候等门面改修完,新店刚开张的时候肯定不会有太多生意,我们就能多撑一段时间。好了,我把菜端过去,赶紧吃饭了。” 安幼楠连忙应了一声,拿了饭盆子出来打饭。 李心兰刚把几个菜端上桌,就听到有人在敲她家的院门,连忙一边脱了围裙往外走,一边问了一声:“谁呀” “李妹子,是我” 听出了是高成功的声音,李心兰“哎呀”了一声连忙开了门:“高厂长,是你呀,你看这我们也没想到你会过来得这么早,小楠她还没来得及吃饭的” 高成功也知道自己来得有些早了,连忙摆了摆手:“没事儿,你们吃你们的,我就在院子里坐坐,等她吃完饭再走。” 天气还冷,李心兰怎么也不可能把客人撂在院子里吃冷风,赶紧把他往客厅里带: “这怎么行呢院子里太冷了,高厂长你还是进来坐着烤火等一下吧。啊,对了,你看看我,都忘记问你吃过晚饭了没” 高成功连忙应了一声:“吃过了,吃过了。你们快吃你们的,别管我。” 李家的小饭桌就架在客厅的火盆上,高成功要烤火,自然坐到了饭桌边。 今天李家的饭菜比较简单,一碗青椒炒蛋算是荤菜,圆白菜则被细心地分成了菜叶和菜帮子。 菜叶打了个汤,上面还漂着几粒焦黄的油渣,白菜帮子则被细细切成了丝,做成了一道醋溜白菜。 酸香味随着热气扑鼻而来,引得坐在旁边的高成功不自觉地暗暗咽了咽口水。 晚饭他是真的吃了,不过昨天晚上和妻子王淑琴大吵了一架,还把王淑琴新买的那台彩色电视机砸了以后,妻子王淑琴一大早就气哼哼地回娘家去了。 早餐和中餐在食堂吃倒是没什么,晚餐还得自己回家弄,高成功也没那心思搞什么菜,自己随便下了一把面条,吃了一碗阳春面就过来了。 阳春面是光头面,没有臊子,高成功被饭桌上几道菜的香味一勾,就觉得自己简直像是没吃过一样,肚子里仿佛空落落的。 “高厂长,你先喝杯糖水。” 李心兰不可能让人干坐这儿等着,先泡了一杯糖水过来。这年头待客都这样,贵客来了,没有茶叶,是要上糖水的。 高成功连忙接了那杯糖水,刚说了一句“李妹子你别太客气”,肚子就不受控制地咕咕叫了一声。 高成功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李心兰愣了愣,只当自己没听见,很自然地给高成功面前也摆了副碗筷:“高厂长,既然正好赶上了我家的饭点,你在我家也添一点饭再吃点菜吧,别嫌我做的菜简陋就好。” 再推辞下去就有些矫情了,高成功感激地应了一声,端起了碗:“那我就厚着脸皮搭双筷子了。” 饭煮得有多的,预备明天早上可以直接和锅巴一起煮粥,但是菜是照着两个人的量来炒的。 李心兰叫了安幼楠过来吃饭,自己很快又煎了三个荷包蛋上来:“在我们家别的没什么,鸡蛋倒是随时都有,来来,一人一个,高厂长,我给你搛过来。” 高成功连忙端着碗接了:“李妹子,你也别老是厂长厂长地叫了,就叫我声高哥吧。” 安幼楠咬着煎荷包蛋,顺口就接了一句:“高歌猛进啊高叔叔。” 李心兰瞪了安幼楠一眼:“这孩子,没大没小的,怎么能拿你高叔叔开玩笑呢” 高成功赶紧一口咽下了嘴里的饭菜:“没事没事,我求之不得” 能跟他开玩笑,就代表安幼楠跟他的关系亲近了,有这么一个药学天才可以在后面给他撑腰子,高成功可不是求之不得 高成功人好,瞧着又太老实,可不兴欺负老实人啊。李心兰心里过意不去,伸手去拿他手里已经吃空了饭的碗:“高大哥,我再给你添碗饭吧。” 高成功速度快,人家娘儿俩才吃了半碗,他已经吃完了一碗饭,怎么好意思再多吃忙拦住了李心兰的手:“不用不用,我已经吃饱了。” 安幼楠停了筷子看了过来:“高叔叔是不是吃不惯我妈炒的菜” 吃不惯的引申含义就是菜不好吃。高成功可不傻,赶紧开口:“没有没有,你妈炒的菜很好吃,真的很好吃” 安幼楠一笑:“那高叔叔你就别客气,给我妈个面子,再多吃点呗。” “啊”高成功没想到劝人吃饭还有这种说法,刚刚一愣,手里的碗已经被李心兰拿了过去,给他添了满满一碗饭回来。 “家里也没什么好菜招待你,高大哥你先吃着”李心兰转身进了厨房,几分钟的工夫,就端了一碟子切得细细的c还精心拌了麻油和辣椒末儿的榨菜丝儿回来。 “今天先将就下个饭,等改天我杀只鸡,再让小楠请高大哥你过来正儿八经吃一顿,小楠说在市里吃饭全是你请客,你也让我们好好回请一次。” 这是录音机? 榨菜丝咸香鲜辣,非常下饭,高成功不知不觉又添了一碗饭,这才放下了碗筷,摸了摸肚子,长长吐了一口气;这会儿他是真的饱了。 歇了这口气,才瞄见李家的饭盆已经空了,高成功一个大男人不由囧红了脸:“我” 李心兰赶紧笑了笑给他解围:“没事儿,男人能吃是好事。小楠,你们吃完饭就先走吧,剩下这些我来收拾就行了。” 临走时又把安幼楠拉到一边低声嘱咐,“小楠,今天要是时间不够,你晚点回来也没关系,妈这里等着你,高厂长虽然答应你了,但是我们两次三番地老麻烦人也不好。” 安幼楠乖巧应了,却忍不住腹诽了一句,她也不想两次三番地跑过去,可是关键还得看宋文平学不学得会啊 高成功和安幼楠今天过去的比较早。 门卫王双全也刚刚吃完晚饭,还没来得及喝酒,看见高厂长的车又来了,连忙殷勤地跑上前开了大铁门,一边瞥了坐在副驾的安幼楠一眼,一边狗腿地小声提醒了一句: “高厂长,我看实验室的灯还在亮着,好像小宋还在里面,要不要我先过去叫他回去” 叫宋文平回去叫宋文平回去了今天就又不用搞了王双全今天这么积极什么 高成功扫了王双全一眼:“不用,你值好你的班,做好你份内的事就行了,其他的不用管” “好的,高厂长,我一定守好大门” 王双全赶紧应了一声,等高成功把车子开进去了,才直起身子,看着车尾灯消失在拐角处,猥琐地笑了一声: “刚看着年纪应该不是很大吧,高厂长这还真是老牛吃嫩草啊,这是才上手吧,连着两天都黏糊的紧啊,可怜家里又不敢带,只能晚上带到办公室来” 宋文平今天晚饭都没有回去吃,早早就等在了实验室,一见安幼楠过来,立即把搁在桌子上的一个大提包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一台崭新的录音机。 在厂里上班是发工业券的,不过职工手上发的也不多,也就一张两张的。 宋家一家子又是攒又是跟人换的,存了一沓工业券,就是想赶在宋文平大姐出嫁之前,给她买个缝纫机当嫁妆。 高成功说了要保密,宋文平不敢跟家里直说,今天中午的时候偷偷溜回家一趟,把家里攒的工业券全部取了出来,跑去买了这台录音机,另外还买了一盒空白磁带。 他脑子转的慢,跟不上安幼楠的节奏,安幼楠昨天一遍一遍的教他,他还是会出错,换今天再这样,宋文平自己也不好意思。 用上这录音机就不同了,拿磁带把安幼楠的话直接录下来后,就可以反复倒带,宋文平可以一句一句仔细地记,然后再照着做,就不用安幼楠一直守在他身边了,也不会耽搁了楠姐的事了。 安幼楠仔细看了那台机器一眼,勉强认了出来:“这是录音机” 真是好多年都没见过的老古董了 宋文平心里不由提了起来:“小安姐,我就是想着把你教的先录下来,回头你要是怕传出去,我一定会把磁带销毁” “嗯,你想出这个办法还不错。”安幼楠无所谓地点了点头,“今天晚上好好琢磨着学吧,这录音机挺好的。” 现在录音机录音都会有些失真,就算不小心被人听到了,安幼楠死不承认,谁还真能鉴定就是她说的话 得了安幼楠一句表扬,宋文平有些小激动:“小安姐,等我学会了以后,我就把这台录音机送给你,就当是” 厂里徒弟拜师傅,都还是兴给师傅送礼的。制药这种高端技术,安幼楠肯教,宋文平觉得送一台录音机都不够,只是他没有更多的能力而已。 高成功打断了宋文平的话:“之前是我没想到,幸好小宋提醒了我,要送也是我这里送,小安,回头我就给你买一台过来。” 安幼楠摆了摆手:“不要不要,高叔叔,我不是跟你客气,是我拿录音机真没用,放我家里也就是白放着生灰;行了,我们现在开始吧。” 宋文平赶紧按下了录音键。 有了录音机,安幼楠今天只要说一次,就可以让宋文平在那里鼓捣实验去了,总算空出了手,可以处理她买回来的那些中药材了。 粉碎的粉碎,蒸馏的蒸馏,提纯的提纯,再添加乳化剂,虽然设备不够精细,也勉强做出了几样纯草本精油护肤品,清淡的药香倒是闻起来挺舒服的。 宋文平正在全神贯注做实验,安幼楠没打扰他,转身看向高成功:“高叔叔,你们这儿有干净的空瓶子吗” 药厂别的不多,干净的空瓶子还是有很多的,而且全是灭过菌 的;高成功赶紧给安幼楠拿了一大袋子新瓶子过来。 安幼楠挑了几个,小心地把护肤品慢慢灌进去。 见桌子上还放了几只烧瓶的液体,高成功连忙洗了手过来帮忙。 男人的手总是要粗些,倒护扶精华时,高成功一个大意倒猛了些,略稠的精华一下子从瓶口溢了不少出来,沾到了高成功的手上。 高成功有些手足无措:“小安,这个怎么办” “抹手上就行了,正好护扶。”安幼楠看了一眼,笑着摇了摇头,“高叔叔,这个得耐心点慢慢倒才行,你还是放在那里等我来吧。 幸好这不是什么腐蚀性的东西,只是护肤用的精华,不然你肯定要酿成化学事故了。” 高成功讪讪笑了笑,把沾到手上的护扶精华在手背上搓了搓,又凑到鼻子下闻了闻: “香味还不错,不像雪花膏那么香,挺清淡的,像花香。小安,这些膏啊汁啊的,比雪花膏好用” 安幼楠小心地灌好了一瓶乳液,拧紧了瓶盖:“这些可比雪花膏好用多了。 喏,比如洗脸用这种洗面奶,洗完了先拍这一种护肤水,拍完水了,再抹那个护肤精华,最后再涂这种霜。 现在是条件有限,暂时只做出了这些,等以后把眼霜c睡眠面膜什么的也做出来,效果就更好了” 高成功被她什么奶啊水啊精华啊的说得头晕,想想那500多块钱买的中药材,就换成了这些小瓶瓶罐罐,忍不住摇了摇头: “你们女的还真是烧钱啊,擦什么不都一样吗听你这么说,这一层一层的,脸上不得涂个六七八道这还不算完吧,要是再涂个胭脂抹点粉什么的那一张脸皮涂下来得多厚” 高成功简直无法想象 安幼楠忍俊不禁:“高叔叔,这些护肤品涂到脸上会被皮肤吸收的,不然怎么叫护扶品呢,就是给皮肤提供营养的啊。” 小心对象跟你急 不管高成功这种直男怎么想,安幼楠把护肤品都弄出来了还是挺开心的。 宋文平还在那里琢磨,高成功把安幼楠先送回了清河街,两人刚在街口下了车,住在街口的徐婆婆听到汽车声音,就探了头出来: “是小楠啊你前脚刚走,后脚你哥就打电话过来了,你妈接了电话,你哥还让给你留话了,说你回来了就给他打电话过去,他等着你呢。” 凌少乾他已经回到部队了 安幼楠借了高成功的手表看了下时间,都快十点了,这么晚了,凌少乾还会等着 姑且打一个吧。 安幼楠让高成功先回去,自己走到徐婆婆打开的窗户边,照着她记下来的那个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1987年的电信通话是城控的,长途电话还需要转接,听着转接响起的单调音乐,安幼楠捂着嘴悄悄打了个呵欠。 电话通了:“喂” 安幼楠赶紧说话:“请问凌少” “小楠,是我”电话另一头,凌少乾满眼放光,跟陪着他快守了一夜的参谋常青松连连抱拳。 没办法,营里就两部电话机,一部是机密电话,一部是在营长和参谋办公室里新装的电话。 如果不是这部新装的电话,凌少乾想跟安幼楠交流还是只有靠写信。 营长去上面开会了,不然凌少乾想在这里磨蹭都磨蹭不了,早被营长一脚踢出办公室了。参谋常青松好说话些,凌少乾厚着脸皮就赖在办公室了。 为了守到安幼楠打回来的这个电话,凌少乾今天晚上可是打着休假回来要好好补补思想教育的借口,足足在参谋这里翻了一大沓报纸,装模作样地写了几十面学习心得了 常青松都打了两个呵欠了,小楠再不来电话,他很快也要被赶回单人宿舍睡觉了;他明天还得带着连队出早训 “你怎么这么晚还没去休息”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电话两端,两个人几乎同时开了口,瞥见常青松知趣地点了一支烟跑到办公室外面去抽了,凌少乾赶紧抢着说了话:“走夜路不安全,以后不要这么晚还在外面了。” “没事儿,高叔叔开车送我回来的。” “婶说你去鼓捣什么药材了不是有哪儿不舒服吧” “嗯,不是,是去了市里买了些东西,顺带买了些药材回来做护扶品。” “护扶品” “呃,就是比雪花膏效果好的东西,涂脸上的。” “做出来了” “刚做出来。” “你还要买什么药材吗雪莲这些要不要我听说雪莲美容的效果好,我这里可以买到些好的。 还要什么你给我说,我都给你买了寄回来,你一个女孩子,以后尽量少出远门,外面有的地方不太安全。” “没事儿,这次有何东扬陪我呢。” 电话那端沉默了几秒,安幼楠以为掉了线:“喂,凌少乾” “没大没小的臭丫头你信不信我打你板子” 安幼楠轻笑:“来啊,你打啊。” 眼前似乎又浮现出安幼楠那双清灵澄澈的杏眼,凌少乾被她笑得心都酥了,恨不得能把手伸进话筒,再从那边的话筒伸出来,狠狠把这丫头揉在自己胸口:“以后想出远门,等我回来,我陪你”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等你再休假回来,什么黄花菜都凉了。” “乖,听话,等我回来” 徐婆婆看着计时器提醒了一声:“小楠,快三分钟了” 这个时候,打长途电话还是很贵的,公用电话计费是第一分钟一块钱,后面每多一分钟计八角,一分钟时间一到,哪怕超过一秒,都算第二分钟。 徐婆婆是好心提醒,安幼楠也不想耽搁别人休息,匆匆说了一声:“过两天我给你写信过来,今天时间太晚了,我先挂了,拜拜。” “小楠,你以后”凌少乾听着话筒里传出的忙音,用力握了握话筒,喃喃自语,“这臭丫头,话都没让我说完,还想告诉她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打这个电话找我呢” 常青松恰好抽完了烟进来:“小凌啊,电话打完了吧这回你总可以回去了吧” 凌少乾赶紧把话筒搁好:“谢谢参谋。” 常青松摆了摆手:“先不是你婶接了电话吗这回打过来的是你妹妹” 凌少乾含糊“嗯”了一声。 常青松做了多少年思想工作的,一看他那模样就笑了:“哟,你小子,敢情这次回去找了个对象了刚 才那个” 打结婚报告,是要参谋批准的,凌少乾也没遮掩,嘿嘿笑了声:“她还小,我暂时也不好跟她挑明关系。” 常青松以为凌少乾说的这个“小”,是比凌少乾小个两三岁,身为过来人就传了几句经验: “我们常年在军营里回不去,你得多写信哄着宠着,我看二连那谁的情诗就写得很好,什么你是我心上的白月光,圣洁又明亮,什么我宁可没有太阳,也不能没有你” 这口味可真够重的,凌少乾的脸忍得有点扭曲。 常青松瞪了他一眼:“你别笑,人家这情诗写得好,听说他对象对他挺中意的,说他有文采,说不定再过个几个月,人家就要把结婚报告打上来了。 小凌啊,你得跟人家多学点,只有多深入进行心灵的沟通交流,这感情才能稳固,懂不懂” 这个完全是对付文艺女青年那一套嘛,安幼楠根本不走这种风格的 凌少乾回想起那丫头那副有仇当场报的泼辣架势,嘴角忍不住翘了翘。 什么酸不溜秋c朦胧美的情诗还是算了,他就喜欢他家丫头那种又张狂又让人拿她无可奈何的小得意劲儿,还有把人划到她的圈圈里头后,体贴人的那种窝心 “你小子别光傻笑,我刚才说的你听了没有” 凌少乾胡乱点了点头:“参谋,上次我听嫂子说她家有亲戚在卖雪莲你跟嫂子说一声,让她帮我买点品质好的回来呗” 常青松依稀有点印象,雪莲好像是女人用的妇科药,关心地问了一句:“你对象治病要用行,我回去就跟你嫂子说一声,让她亲戚给选好的带过来。” 凌少乾连忙谢了:“我对象没病,我是买给她美容用的,参谋,你让嫂子帮着选几朵漂亮的过来啊。” 买来美容常青松嘬着牙花子疼:“雪莲花可不便宜,你谈个对象,还真下得了本 小凌啊,你可悠着点啊,别大手大脚惯了,回头要结婚了没钱买东西送彩礼,小心对象跟你急” 原来是找了野男人 安幼楠打完电话出来,发现高成功还站在门外等着她,惊讶地问了一声:“高叔叔,你怎么还在这里这儿离我家也就只短短一截路了。” 高成功举了举手里的手电筒:“我从你家里把你接出来的,自然还是把你送回家了才能放心,走吧,别让你妈在家里等久了。” 高成功这人,还挺有始有终的啊,不过就是太直男了一点,还是她家凌狗子好,一听说她买药材做护肤品,第一个想到的不是烧钱,而是问她还要什么药材,要给她买了寄过来 安幼楠点了点头,心情轻快地加快脚步往家里走去。 李心兰一听到敲门声就赶紧跑过来开了门,见高成功也在外面,又是吃惊又是感激:“这么晚了还麻烦高大哥你亲自把小楠送回来,真是太谢谢你了” 高成功摆了摆手:“这点小事哪里值当谢什么,时间不早了,你们快去休息吧,我也回去了。”说完就转身走了。 几乎是李心兰这边刚把门关好,隔壁屈家的院门就被拉开了一道缝。 赵红梅探出头看了一眼,借着高成功手里那只手电筒的光亮,认出了对方身上穿的那件军棉大衣,不由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句: “这人不就是晚饭前就进了李家的那个男人吗居然呆到这么晚才走” 李家只有李心兰和安幼楠两个女的,现在就没有一个当家男人在,这个穿军棉大衣的男人,在李家待那么久是做什么 “红梅干什么呢到个水也倒这么久” 听到丈夫不耐烦的催促声,赵红梅赶紧关了院子门,转身去厨房打了热水进屋,一边帮屈立军脱鞋脱袜洗脚,一边按捺不住地问了出来: “立军,你说隔壁姓李的那个,她一个女人带着女儿进城来当个体户是个什么意思,留她家男人一个人继续在乡里种田” 屈立军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享受:“还能哪儿去了乡里的那些农民,哪个放心自家婆娘带着那么大个女儿单独进城里来闯的肯定是她家男人不在了呗” “你是说李心兰是个寡妇”赵红梅一下子提高了声音,“我刚才看到有个穿军棉大衣的男人才从他家里出来 之前我也晃到过一眼,这男人应该是在吃晚饭的时候就进了她家的,李心兰她家里屁都没有,那人做什么能呆这么久” 屈立军睁开眼笑得很不正经,一伸手抓了一把赵红梅:“蠢婆娘,男人和女人在一起搞那么久,你说还能是搞什么” 赵红梅的眼睛嗖地亮了起来:“我就说嘛,李心兰一个乡下女人,带着那个暴脾气的柴火妞,怎么这么快就在城里站稳脚跟住了下来,原来是找了野男人啊” “找了野男人”屈立军嘻嘻笑着去解赵红梅上衣的纽扣,“就你鼻子灵,闻到骚味了” 赵红梅嘁了一声:“能跟李心兰那个的男人,肯定也三四十岁了,我看那人的衣服穿得都不错,家境应该挺好的,这样的男人哪个不成家了 跑到这儿来找李心兰,还避着人三更半夜地才敢回去,不是野男人偷偷跑出来打野食,还能是什么” 屈立军已经把赵红梅的上衣都解开了:“管人家打野食不打野食的,你先把我喂饱就好” 高成功完全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工夫,自己已经被李家邻居那两口子给认定成了野男人,走出街口上了车,回家取了点东西后,马上就往厂里开过去。 宋文平今天祭出了大杀器,高成功也急着想知道他现在做的怎么样了如果能早点做出来 制药厂实验室里,宋文平凝神屏气地开始了最后一个步骤引入哌嗪基,这是最后一份实验材料了,如果再合成不成功的话,实验暂时就得中止,得等重新采买回原料再开始了。 再去重新采买这段时间的每一分每一秒,绝对都会是对宋文平的煎熬 烧瓶里的反应慢慢停止,终于得出了最后的化合物,看外观颜色,跟之前安幼楠做出来的完全一样。 这是成了吧宋文平有些不敢置信的,用吸管吸出一点滴入了试剂中,试剂开始变色,反应完全跟安幼楠之前滴入的药品反应一样。 一阵狂喜猛然涌上宋文平的心头 高成功恰好在这时推门走了进来:“小宋,实验做的怎么样了” “成了高厂长,实验成功了”宋文平激动的转过身,高高举着那只烧瓶,“刚刚我用试剂也检测过了,反应完全一样就是环丙沙星” “好”高成功大声喝了一声彩,“小宋,你把你和小安做出来的药品成品都收好,明天早上我们就去送检” 一旦检测通过,他们制药厂就完全可以重新焕发出 活力来 宋文平用力点了点头,把几只烧瓶的药液倒入了玻璃瓶,然后密封好,小心地放进了保险箱里。 高成功轻轻吁了一口气,从口袋里取出了一叠工业券递给宋文平:“这个给你。” 宋文平急忙往后退了一步:“高厂长,你这是干什么” 高成功一把抓过他的手,把工业券塞进他手里:“拿着,你这是给厂里做事才买了那台录音机,这花费怎么能够让你来出 花了多少钱,回去你去开发票过来,我给你报销,那台录音机就放你那里先用着” 宋文平还想推回去:“高厂长,这是你从自己家里取的吧,那这花费也不能够让你个人来出呀” 钱可以报销,工业券到时候怎么补 “让你拿着就拿着,哪来那么多话,你是厂长还是我是厂长厂子要是办得好,我这个当厂长的,还怕少这几张工业券 倒是你家里,我听说你姐姐快出嫁了吧正是要用这些东西的时候,好好拿着都快办喜事了,别让你家里闹得不开心” 高成功这话直击重点,宋文平只好收下了那些工业券,等高成功开车把他送到家后,下了车就抱着那台录音机恭恭敬敬地向高成功鞠了一躬:“高厂长,谢谢你” 如果不是高成功的信任,宋文平就不可能跟着安幼楠学到这珍贵的制作环丙沙星的技术,他这两天已经翻了不少厂里订的医药杂志了,环丙沙星的制作,目前在国内尚属空白 如果说安幼楠是国内第一个知道环丙沙星制作的,那他就是第二个这个认知,让宋文平一想到就激动得睡不着觉。 身为一个技术员,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环丙沙星的效用有多大,这种高效的广谱抗生素如果通过检测可以投产,会给他们药厂带来多大的效益 你想赶走我给那个小妖精腾位置? 高成功挥了挥手,示意宋文平快点回去,自己一踩油门,也心情愉快地回了家。 哼着小曲儿打开房门,高成功刚按下灯的开关,客厅里就传来妻子王淑琴冷冰冰的嘲讽声:“哟,看样子我不在家,老高你过得还是蛮舒服的嘛” 高成功愕然转身,皱着眉头看向坐在沙发上的王淑琴,刚才的好心情一下子散了大半:“你不是回娘家去了吗怎么大半夜的又跑回来了” “我要不跑回来,怎么知道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就跟没了笼头的马一样,可着劲儿撒欢呢” 王淑琴尖利的声音刺得高成功心里一阵不舒服,沉默了半刻才开了口: “今天我也很累了,我不跟你吵,有什么事你就直说,不要来不来就先阴阳怪气地骂一大通。” “我阴阳怪气我骂一大通”王淑琴腾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像脖子上的毛全部耸起来的打鸡,随时做好了开打的准备。 高成功不想接话,沉默地走进了厨房,拎起热水壶倒热水,然后给煤炉子换煤,把王淑琴的喋喋不休完全当做了耳边风。 王淑琴气恼地停了骂声,直接问了出来:“家里的工业券呢你拿到哪儿去了” “你要工业券做什么”想到妻子回了娘家一趟,回来马上就要找工业券,高成功的脸色有些不太好,“你又要拿去给你弟弟买什么” 王淑琴哼了一声:“我弟弟想换个大点的彩色电视机。” 高成功气不打一处来:“他家里去年才买的彩色电视机,今年又要换,既然家里这么有钱,还要你每个月拿钱去贴补他” 王淑琴脖子一梗:“我就这么一个弟弟,我弟弟还生了儿子,以后我还等着我侄儿给我养老送终呢,不靠他难道靠你” 高成功一噎,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和王淑琴两个都是30大几的人了,结婚十多年,却一直没有孩子,早两年去医院检查,说是他这边的问题。 男人在生育上有问题,高成功自觉就矮人一头,在家里也是处处忍让暴脾气的王淑琴 见高成功不说话了,王淑琴更加来了事:“要不是你昨天一回来就发神经,把家里新买的那台彩色电视机砸了,我直接就可以送给我弟弟,还用得着他家里再去买” 说到这事,高成功又来了气:“什么家里新买的那是你弟弟送的家里的电视机又没坏,你说他好端端的,为什么要送你这台电视机” 王淑琴气势一滞,很快又嘴硬地反驳了一句:“那是他心疼我这个姐姐,跟你说的什么周工不周工的没关系” “没关系我跟周工打电话约定时间地点的时候,就是你弟弟在办公室外面听着,不是他把这个消息卖给杨涛,还会是谁” “他只是过来恰好过来给你汇报个事而已,你不要有的没的就诬赖到他身上 再说了,市制药厂的条件不比我们这个县制药厂好上几倍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那个周工去市制药厂是他自己的选择,关我弟弟什么事 那个周工就算才过来,一时半会儿地不了解情况,以后了解情况了也肯定会过去” “你你根本这是歪理”高成功用力抓了自己的头发,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吵架妻子都要这么胡搅蛮缠。 那天高成功在办公室跟周工约定接他的时间地点以后,刚挂了电话就发现有人在自己办公室门口晃荡。 他一拉开办公室门,看见是自己的小舅子王春元。王春元在制药厂的仓管部,那天是拿着两张物料单过来找他报损的,说是听到他在里面打电话,就在外面等着。 签完了那两张报损单,王春元就走了,高成功当时也没有多想,没想到后面会发生被杨涛截胡的事。 时间地点都能这么准确,经过安幼楠那句暗中提醒,高成功立马就想到了很有可能是自己的小舅子王春元把这个消息卖给了杨涛。 他昨天一回来就去找了王春元,王春元不在自己家,却在他家,还破天荒地给他家里送了一台彩色电视机过来。 那一套鬼话联篇的说辞,哄得了王淑琴,却骗不了高成功,被高成功几句质问,王春元支支吾吾的答不上来,王淑琴却只管着护弟弟,跟高成功大吵大闹起来。 吵闹中高成功才知道,那天早上他要出门的时候,妻子因为一件小事拖着他吵闹了半天,导致他去d市接周工迟到,就是王春元给他姐姐出的主意,让王淑琴拖住他几个小时 所以昨天晚上高成功一怒之下,举起那台彩色电视机就往地上砸了个稀巴烂。 王春元吓得拔脚就溜了,妻子王淑琴一气之下也回了娘家,今 天大半夜的跑回来,结果却是回家里翻工业券,又要拿去补贴给弟弟 高成功只觉得心力交瘁:“王淑琴,事情到底是什么样的,你和你弟弟都心里清楚。你嘴巴再厉害能把黑的说成白的,可是黑的它还是黑的。” “高成功,我不管你说的什么黑的白的c白的黑的,我只知道我只有这一个弟弟,我不对他好还对谁好 你这么给公家尽心做事,公家给你多发一毛钱奖金了自己办事不力,还把气撒到我们身上来,高成功你还真是个男人” 每次吵到最后,王淑琴总没少拿他不能生育的事来嘲讽他高成功紧紧闭上眼,深呼吸了几次,才重新睁开了眼: “行,你要觉得我不是男人,你看谁是男人你就跟谁去过,家里没有工业券,一张都没有 以后你也不要想着还拿家里的钱去补贴你弟弟家,从今天开始,我的工资我自己拿着 等我以后老了,我就去住养老院,我老了也不用办什么丧事,直接拖去火化场烧了,一把灰洒到河里就一了百了,我不稀罕你那个侄儿给我养老送终” 男人的忍耐终究是有限度的,高成功被伤透了心,终于还是忍不住爆发了。 每次自己只要一说到生育这问题,丈夫都会沉默退让,王淑琴没想到今天这一招竟然不灵了,心里咯噔一下,猛然想到了什么: “高成功,我嫁给你十几年,把我大好的青春都陪给了你,你竟然这样对我你c你是不是这次去市里出差找了什么小妖精你想赶走我给那个小妖精腾位置我告诉你,你做梦” 你给我滚!马上滚! 高成功第二天来上班的时候,有些遮遮掩掩的,眼尖的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他脸上和脖子上的抓痕。 不过高厂长平常也是比较有威信的,一眼扫过去,几个爱说是非的立即散开了,装作老实去上工了。 和高成功面对面站着,宋文平想装着没看见都不行,有些尴尬又惭愧地问了一句:“高c高厂长,是不是因为那沓工业券,嫂子跟你” “不关你的事,小宋,把那些东西拿出来,我们今天赶去送检。”高成功摆了摆手,不想谈论这些问题。 宋文平应了一声,取出送检箱,把那几只装了环丙沙星药液的玻璃瓶小心地放进送检箱里,牢牢抱在了怀里。 制药厂的门卫室。 王淑琴正揪着王双全说话:“双全,高成功他这几天是不是跟哪个女的走得近” 王双全目光有些闪烁,却把头摇得像拨浪鼓:“琴妹子,我就一个看大门的,高厂长的事我哪里知道啊” 王淑琴一看王双全那眼神,就知道这家伙肯定知道些什么:“双全,当初要不是看到我们有亲戚的情分,你也来不了制药厂当门卫。 你别以为高成功是厂长你就得替他瞒着,你信不信当初我能让你当上这个门卫,现在我一样能让你走” “琴妹子,这都是一家子亲戚” 王双全当门卫,也就是个临时工,比不得厂里的那些工人,捧的都是国家给的铁饭碗。 本来还想油几句混过去,被王淑琴眼睛一瞪,想到这么多年听到的高成功惧内的事,声音不由就低了下来:“那个前天和昨天晚上,高厂长都带了一个女的来厂里。 女的就坐在高厂长那车的副驾驶座位上,长什么样,因为光线太暗我也没看清,就感觉应该是个年轻姑娘,而且两天晚上都呆到了很晚才出来,高厂长亲自开车送她的” 好你个高成功,果然是在外面找了野女人 王淑琴积了一夜的火一下子就燃了起来,气冲冲地就往药厂里冲,正撞上高成功带着宋文平准备上车。 “高成功,你给我站住” 高成功刚拉开车门,准备坐进车里,就被王淑琴喊住了,见她一脸的怒气冲冲,高成功想了想还是朝她走了过去,压低了声音警告: “王淑琴,你在家里闹就够了,你还跑到厂里来是什么意思让大家看笑话你很有面子是不是” 别看高成功只是一个小小制药厂厂长,外面也没少人奉承王淑琴,关于面子这种东西,王淑琴一向还是很在意的。 但是今天王淑琴满脑子满心口都是高成功竟然敢在外面找小妖精的愤怒,高成功越是这么说,她越觉得对方是在心虚: “我闹到底是我闹还是你在闹腾高成功我告诉你,你要不把这段时间都勾着你的野女人给交出来,我就跟你没完” 高成功瞪着王淑琴:“什么野女人不野女人的,王淑琴你好歹也是高中毕业的素质,不要在这里鬼扯胡扯的。” “我鬼扯胡扯”王淑琴昂着脖子冷笑,“前天晚上你一出差回来,不是想着回家,反而先带了人来厂里鬼混。 我就说你怎么回来的那么晚呢,一回来还喊打喊杀地冲我和春元发火,敢情根本就是想拿气势故意扑我们 你别否认还有昨天晚上,你也带了那个女人过来,今天我非得把那个野女人给找出来,看我不大耳括子抽死丫个不要脸的” 高成功皱了皱眉。 晚上他开车带了安幼楠过来的事,只有宋文平和王双全两个人知道。宋文平是不会说出去,这事肯定就是王双全跟王淑琴这里说的是非。 见王双全躲躲闪闪地看着这边,高成功冷冷瞄了他一眼,转头看向王淑琴: “根本没有的事,你不要在这里乱说,好好去上你的班,有什么事等我们下班回家了再说,现在我有重要的事要办,你” 他答应了安幼楠,就一定会保守秘密,绝对不会把安幼楠说出去;特别是,还是自己家里这些狗屁倒灶的事牵连出来的。 王双全都说得真真的了,高成功却矢口就否认,还想把自己先哄回去,王淑琴愈发怀疑那个狐狸精就是在药厂上班的人: “高成功你说不说,你不说我现在就一个个抓着你们药厂的女的找过去问”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高成功气得手抖,王淑琴却完全不理会他,扭身就要往厂办公楼走。 办公楼里财务部c仓储部的女同志不少,要被王淑琴这么闯进去一个个揪着问,今天大家都不要上班了,绝对炸了锅;今后只怕高成功这个厂 长的威信也扫了地了。 抱着送检箱尴尬站在一边的宋文平赶紧移了两步拦住了王淑琴:“嫂子,你误会高厂长了,这两天晚上我都跟高厂长在一起,绝对没有你说的那些事真的,我敢跟你保证” “哼,你谁啊你,你跟我保证我呸,你算老几只知道在他屁股后面摇尾巴,肯定只会帮他说话走开,别在这里碍事”王淑琴毫不客气地伸手就用力一推。 宋文平没想到王淑琴根本不讲理,直接就动了手,一时没防备被她推了个趔趄,脚后跟恰好踩在一块碎石头上,一下子失去平衡,“咚”地摔在地上,手里的送检箱也因为他下意识伸手去撑地,给摔得跌到了一边。 听到送检箱里面传出来的那一阵“哗啦”声,高成功和宋文平两个齐齐变了脸色:“糟了” 宋文平一屈膝跪在地上,赶紧把送检箱拿正打开:箱子里的三只玻璃瓶已经打碎成了几片,药液流得满箱都是。 宋文平急得一下子就喉头发哽了:“这三瓶药全碎了,都碎了”不管不顾地就想从那堆碎片里去挽救点什么出来。 一堆碎玻璃渣,伸手过去只有被割伤的,高成功一脚把送检箱踢远了些:“小宋,你小心手” 宋文平这才像被唤醒了神,蹒跚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堂堂一个男人也没能忍住眼泪:“高厂长,对不起,这些药” “不要弄伤手,药瓶碎了,我们重新再实验合成”高成功沉声提醒了一句,咬牙看向呆站在一边的王淑琴,脸上黑云阴沉,眼里是几乎要压抑不住的怒火。 “王淑琴,从我们结婚以来,我从来没动过你一根手指头,但是不代表我不会打女人” 高成功猛地一抬手,王淑琴吓得抱着头尖叫了一声往后退了好几步,本能地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刚才被她那一推摔碎的,好像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 高成功胸口剧烈起伏着,却是抬手指着工厂大门:“现在,你给我滚马上滚” 结婚十多年,吵了无数次架,王淑琴也从来没有看到高成功的脸色这么可怕过,被他一吼,心虚得转身就往大门外跑去。 高成功盯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外,转头看向还缩在一边的王双全:“王双全” 王双全一个激灵,赶紧狗腿地哈腰点头:“高厂长,是你爱人她非要吵着” “去财务部领工资,今天开始,你不用在这儿干了” 农转非? 县制药厂里闹的事,安幼楠一无所知。 昨天李心兰听到个事儿,所以特意少煮了些茶叶蛋,今天娘儿俩赶着火车和汽车两边早班车的时间卖完了茶叶蛋以后,赶回来拿着户口本儿去了街道派出所。 “同志,我想请问下,我们已经在这边住着了,我们的户口是不是能够办过来” 派出所里几个人正围着火盆说说笑笑地吃瓜子,听到李心兰问的,有一个穿着制服的四十来岁的大姐就伸了手:“迁户过来的把东西拿来我看看。” 李心兰连忙把户口本和房产证递了过去。 制服大姐接过来一看,“哟”了一声:“不错嘛,在这儿还买房了啊,在哪个单位上班啊怎么户口本上还没转过来,还写的是农民啊” 安幼楠皱了皱眉头,在她看来,房产属于个人信息,必须拿出来办户口,这是无可厚非的,可是这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大大咧咧地把她们房产的事说了出来,就让人心里有些硌应了。 “啊”李心兰怔了怔,才赶紧答了一句,“我没有单位。” “没有单位”制服大姐诧异地扬高了声音,带了几分质问的意味,“你都没单位,那你一个农民在县城买房干什么” 安幼楠吸了一口气,抢着答了:“做生意,干个体户” 制服大姐撇了撇嘴,把户口本和房产证递了回来:“那我这儿办不了。” “可是我听人说,现在可以办了的啊” 李心兰刚辩解了一句,那位大姐就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办不了,说了我这里办不了,要不你去县局那边去问吧。” 回头就抓了一把瓜子,继续跟坐在旁边的一个人聊起天来,“我听说你家那小子找了个对象了是哪个单位的啊” 这什么态度啊就这工作作风,肯定得去纪检监督部门投诉安幼楠瞪大了眼,视线扫过墙上,想在上面找出应该公示的监督投诉电话 墙上除了挂着几张镶在玻璃镜框里的规章制度之外,就是那种老得不能再老的,写着“为人民服务”之类的标语了。 什么投诉电话,那是想都不要想的安幼楠磨了磨牙,这年头 怕安幼楠会在这儿闹出来,李心兰赶紧拖着她走出了派出所,讪讪捏着那两个本本:“小楠,有可能是妈昨天听错了,也许” “这位同志,”一个脸上冒着油光的男人从办公室里面出来,中年发福的身材将那身制服绷得有些紧,脸上堆满了笑容,“你是听人说了那个农民只要能自力更生就可自带口粮落户城市的政策吧” 李心兰眼睛一亮,赶紧点头:“对对,就是这个同志,请问这个事是真的吧,我听说上面有这个政策” “政策应该是有的,你们在这儿等等,我去找找。”那人一边说着,一边急匆匆地转身就往另外一间办公室走了。 安幼楠眼尖,在那人开门的一瞬间,看到了那间办公室的墙上挂满了报纸夹,每个夹子都夹着厚厚一沓报纸;看样子应该是收发阅览室之类的。 有人肯帮她们,李心兰就带着安幼楠站在走廊上等着。 之前那间办公室的门也就是虚掩着,不时传出里面人的说笑声:“现在这些农民啊,一个两个都不安分,想进城都想疯了” “可不是,削尖了脑袋想考招工,我们自家孩子都还等着顶岗呢,哪来那么多位子拿去给他们招工” “女的就一心想攀高枝儿嫁进城来,也不管对方是瘸子是麻子,我妈她们那条街上,有个打了快三十年光棍的瘸子,前不久就娶了个乡下婆娘。 上次我回娘家的时候撞上一回,啧,村头村脑的,真是再没见过那么土啦巴叽的人了” “刚才那个过来办事的不就是个乡下女人,我看她家户口本上就她和她女儿两个,也是想进城想疯了吧,一个女人居然当了个体户” “你懂什么,人家这叫走一步看三步,进了城机会就多,万一就逮着一个城里男人嫁呢” “哎,你们说,她怎么可能买得起城里的房子啊我瞧着还是清河街上的,不是什么城边边儿的,现在的个体户都这么挣钱” “都是一群投机倒把的家伙,低买高卖的,也不知道上头怎么想的,居然放任个体户存在” 李心兰的脸色有些难看,安幼楠挽住了她的手:“妈,你别听她们尽在那里瞎胡说,自己没本事,以后她们也就是拿着那点死工资过日子,一眼血地看我们大口吃肉,大碗喝汤” 李心兰其实是听着生气,被女儿这么一说就给逗笑了:“妈不信她们的,阿乾都说了,现在国家允许我们干个体户呢,不然的话, 也不会出那个落户的政策了。” 李心兰是昨天晚上接了电话以后,跟徐大娘那里闲聊,她家二儿子刚好回来看望徐大娘,听说她在做小生意,顺口就说起了这事。 李心兰当时就心动了。 她自己是个农村户口也就算了,如果能把安幼楠办成城里的户口,去了学校也不怕会被人笑话什么柴火妞c村姑什么的。 徐大娘也鼓动李心兰:“只管拿了户口本和房本子过去问问,问者不相欺嘛,如果能办成农转非,以后你们就是居民了。” 所以今天李心兰才跑过来了,只是没想到事情没办,还白惹了一肚子闲气早知道她就一个人过来了,省得女儿跟她一起在这里吃冷风。 先前进去找政策的男子拿了一张有些发黄的报纸兴兴头头地走了回来:“同志,找到了你看看,当时都登在报纸上了。” 李心兰赶紧想接过那张报纸,那人却拿着不放:“把你手上那两个本子给我看看,我帮你看看是不是符合政策” 李心兰想也没想地刚要递过去,安幼楠冷不丁插了一句:“符不符合政策,还要看房产证的吗” 见李心兰的手又缩了回去,那人讪笑着把报纸递了过来:“这不是想帮着你们看看嘛,也能给你们解释解释。” “谢谢,我们还是自己先看看,我们能看得懂的。”安幼楠接过了报纸,一眼就在头版头条找到了那条政策。 报纸是1984年的,原来早在三年前,上头就下发了一个关于农民进入集镇落户问题的通知。 报纸上写得非常明确:“通知规定:凡申请到集镇务工c经商c办服务业的农民和家属,在集镇有固定住所,有经营能力,或在乡镇企事业单位长期务工的,公安部门应准予落常住户口,及时办理入户手续,发给自理口粮户口簿” 冤家路窄 安幼楠默诵了几遍,把那份通知记了下来,将报纸重新折好,还给了那人: “谢谢你了。我想请问下,既然有这个政策,那为什么所里不给办呢现在所里不管辖区落户这些的吗” 那人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看了李心兰一眼:“这个所里管是管辖区户籍的,不过一直都没办过这个,应该是要去局里办吧。” 有政策却没办过,是不是就像刚才那样,都是一句话“办不了”,就给推到县局里去至于县局里办不办得了,他们这边就不管了。 明明就是在推诿安幼楠在心里吐槽了一句,笑着继续问了一声:“那,请问去县局的话,要找哪个股办理这项业务呢” “户籍股,应该找户籍股吧。”男子连忙答了一句,看向李心兰笑了笑,“同志你贵姓,住在哪要不我帮你们去局里问一问这事” “我姓李” “妈,我们今天下午反正有时间,还是我们自己去吧,也省得麻烦别人了,让这位叔叔耽误自己的工作帮我们跑这事,那多不好意思。” 那人也没强求,笑了笑自我介绍了一句:“我叫王绍发,就是所里的干警,以后有什么事你可以过来找我。” 李心兰连忙谢过了人,等出了门才跟安幼楠问了出来:“小楠,你刚才” “妈,我就是觉得这人有点儿说不来的味道,我们少跟他接触点儿好。” 要说这人是真热情吧,刚才她们才进门的时候,这人可是嗑着瓜子没动弹的,这个王绍发的热情,是在后面才突然涨起来的。 论洞悉人心,安幼楠可比李心兰要老到多了。 虽然王绍发只是说了几句话,甚至还帮了他们一个忙,安幼楠还是觉得,这个人给她有种心思不纯的感觉。 反正是个无关紧要的外人,女儿说啥就是啥呗。再说这种事,确实还是自己去办心里才踏实点。 李心兰点了头,和安幼楠急急忙忙赶到了县公安局,很快找到了挂着户籍股牌子的办公室,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里面有人懒洋洋地喊了一声。 李心兰连忙带着安幼楠走了进去。 两张办公桌,一张空着,一张坐着一位男同志,正跷着二郎腿斜靠在椅子上,举着张报纸看着,哪怕有人进来,也头都没转一下。 “同志你好,我们想问问,现在自力更生的农民是不是也能在县城落户了” “自力更生的农民” 仿佛觉得这是个什么好笑的词一样,那人有些拗口地重复了一句,把目光从报纸上移开,等看到进来的两个人竟然是李心兰和安幼楠,拖长了声音“哟”了一声: “是你们啊,你们不是有钱就了不起嘛,还要转什么非农业户口,户口对你们这种钱多得烧得慌的人来说,那就是一张纸,没用的” 真是冤家路窄没想到这人竟然是徐爱国,就是当初想捡便宜买杜成昆房子,结果被她们拿钱打脸的那一个 徐爱国一脸“你们也有今天”的得意,李心兰不由有些心慌:“我们” 安幼楠上前一步,护到了李心兰前面,张口堵了徐爱国一句:“钱是钱,户口是户口,转户口有用没用,是由我们自己来决定吧” 户口农转非有用吗当然有用 现在农村担子重,要交“三提两统”,把这些税c费c提留款什么的一交完,一年到头在地里刨泥巴滚土种出的几亩粮食就剩不了多少了。 而且每年还要出工修建水利什么的,不出工的就出钱,负担重啊 但是户口转到城里就不一样了,不仅不要交什么农业税c提留款,而且有单位的还能领到各种票证和这样那样券 李心兰和安幼楠觉得转户口有用,可想转户口,徐爱国怎么可能让她们如意 上次好不容易碰到杜成昆那读书读傻了的呆子便宜处理房子,半路上却被这两个人截胡,徐爱国早记死这两个人了;特别是安幼楠这个牙尖嘴利的丫头片子 把报纸一折,徐爱国揭开茶盖子不紧不慢地先呷了口茶:“现在当农民的,哪个不想转户口可这事,不能说对你们有用就能转” “84年的时候,上头就出了一个通知:凡申请到集镇务工c经商c办服务业的农民和家属,在集镇有固定住所,有经营能力,或在乡镇企事业单位长期务工的,公安部门应准予落常住户口,及时办理入户手续,发给自理口粮户口簿。” 安幼楠一字不差地把文件给背了出来,盯着徐爱国有些难看的脸色,不慌不忙地问了几句,“难道是这文件发的慢,县局现在还没有收到 还是说收到了,没有组织仔细学习文件精神总不会是现在报纸上经常说的,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搞阳奉阴违那一套吧” 徐爱国没想到这小丫头一字不差的把政策给背了出来,本来想糊弄人的那一套说辞顿时就卡在了喉咙里。 现在都87年了,1984年的文件,怎么也不可能寄不到边。没组织学习文件精神是不可能的,还有“阳奉阴违”这顶帽子,更是绝对不能被扣上的。 安幼楠这一问接一问的,问得徐爱国心里有些慌,不过老油条就是老油条,借着给茶杯里倒热水的空当,徐爱国很快就稳了神: “你们这是什么态度这是不相信我们国家单位有政策的事,我们肯定是按着政策办的。 不过政策你刚才也背出来了,自己也应该很清楚,这里面说的申请到集镇务工c经商c办服务业的农民,你们属于这个范围” 李心兰赶紧点了点头:“我们属于的,我们就是来县城经商的农民。” 原来是进城当个体户的农民啊,一群没文化的家伙,脚杆上的泥巴都没洗脱,手里有两个臭钱就自以为了不起 徐爱国心里狠狠唾弃了一声,皮笑肉不笑的:“范围是这个范围,但是你得证明你有经营能力啊。” 安幼楠立即接了话:“营业执照” “营业执照是营业执照的,只能说你们在搞个体经营,是法律许可了的,可没说你们有经营能力。” 个体户全称就是个体经营户,能靠个体经营在城里立足的,怎么可能没有经营能力呢徐爱国却管她们要这方面证明 这跟后世那种要求出具的你爸是你爸的证明,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就未免太强词夺理了 安幼楠有一种哔了狗的心情这年头根本还没有网络,她就是想把这事挂上墙曝光都没办法 遇上这种看着一本正经c实际故意僵化卡人的经办人,你能怎么办 今天你对我爱搭不理 安幼楠二话不说就退了出来,拉着李心兰敲响了挂着局长室牌子的办公室门。 徐爱国不肯办,她就绕过徐爱国这个经办人,去找他的上一级。 县局局长倒是挺一脸和气的,听了安幼楠的陈述,打电话叫了办公室的龙学兵过来: “龙主任,你们把人带过去,跟徐爱国问问怎么回事群众过来办事,他那里能为群众解决的困难,就要尽力解决了嘛 对了,小杨那儿你已经通知了吗下午我还有个重要会议,可不能迟到了。” 局长说完就站起了身,龙学兵连忙点头:“李局长,小杨已经开车在下面等着你了。” 局长人都要去开会了,安幼楠和李心兰也只能走出局长办公室,跟着龙主任重新往户籍股走。 徐爱国正坐在办公室里吞云吐雾,见龙学兵过来,先扔了一支烟过去:“龙主任,上次那台电视机你后面搞到内部价没有” 龙学兵抄手接住了那支烟,冲徐爱国眨了眨眼,身子一让,露出了跟在他后面的李心兰和安幼楠来: “两位女同志找到了李局那里,李局要去开会,让我带她们过来问问你,到底怎么回事” 从这位龙主任把她们带下来开始,安幼楠就知道这事情要糟,果然,徐爱国有板有眼地用刚才的说辞跟龙学兵解释了一番,然后双手一摊: “你看,政策就是这么理解的,我也跟这两位女同志说干了口水,但是她们就是觉得我是在故意卡她们,你让我还能怎么办 龙主任啊,我们这些对外办事的股室也难啊,我们也想给群众解决困难啊,可是我们再怎么着,不能违规啊。 户口这事又不是小事,一个把握不准,上面追责下来,这受处分的可是我啊,我也不得不慎重你说是吧” 得,绕回来这一圈,先别说现官不如现管,就是她们找到的现官,一样也是想糊弄人,把她们忽悠走就好的。 想想也是,龙主任跟徐爱国都是一个单位的,局长也就是把这事推出去而已,谁会为了认都不认识的外人,去压着徐爱国来办呢 面子上装样子糊着,实际上根本就懒得搭理 县里办户口最后就是在徐爱国这里办,只要李心兰和安幼楠还呆在这个小县城,农转非这户口是别想办了,这件事到了这地步那就是无解。 既然是无解的事,何必再在上面浪费精力 “既然办不了,那就算了。龙主任,那我们也不打扰你了。”安幼楠看了徐爱国几眼,拉着李心兰转身就走。 徐爱国盯着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嗤地笑了一声,端起大茶缸子又呷了一大口茶,心情说不出得舒畅: “龙主任,来来,我这儿过年刚得的一包好茶,闻着那是真的香,我给你泡一杯尝尝” 李心兰走出了县公安局,还一步三回头的:“小楠,要不然妈还是回去,再跟人求求情吧” 人不求人一般高,人若求人,卑躬屈膝折断腰 徐爱国这人,反正是他们已经得罪了,这人小肚鸡肠的,她们就算再道歉再求情也没有用,只会让对方更加得意张狂,何必矮下脊梁让别人踩 难不成为了办个农转非的户口,她们还把自己现在住的房子再低价让出去傻子都不会那么干 “妈,你觉得我们回去求人有用吗”安幼楠不舍得李心兰去受这种罪,又怕有什么自己不明白的政策,“妈,我们要是不办农转非的户口,对我们在城里生活有什么影响吗” “我们现在有自己的房子,别的倒是不怕,就是你眼看着就要开学了,要是能给你转一个城镇户口,以后在学校也不怕有人笑话你是农村来的” 现在城里人普遍鄙视农村人,听说学校里也一样,很多城里孩子都拉帮结派地欺负农村孩子李心兰想着就觉得揪心。 小楠是她的心头肉,她怎么舍得让小楠因为这个被人看不起,被人孤立,被人欺凌 安幼楠没想到李心兰这么急切地想办农转非,竟然是为了她着想,一时又是想哭,又是想笑:“妈,我还以为有什么事非得转不可呢,原来你是为着这个 那我们不用转了农村户口又怎么了别人喜欢笑话就笑话去吧,我才不在乎呢,有本事他们就别吃农村种出来的粮啊。 现在我们农村户口要比城里户口多交税费,对别家是个难事,对我们来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每年要交上去的钱,我们挣得回来,没必要为着这事儿去求人” 徐爱国也就仗着手上有这点儿权力,在转户口这上面卡一下她们了。现在她们不转了,徐爱国还能拿她们怎么 滴 而且捱过这几年,农业税就要取消了,等后面一系列惠农和农村土地流转的政策一出台,不知道有多少当年把户口从农村转出来的人悔青了肠子 女儿太懂事了,怕她为难,一口咬定说不转户口了,李心兰心里却很是愧疚,背都有些佝偻起来:“小楠,是妈没本事,不然的话” 母女俩在城里打拼,为的就是过上舒服快活的日子,为着一点无关紧要的事就自卑,这种心理是绝对要不得的。 安幼楠赶紧打断了李心兰的话:“妈,谁说你没本事了市里那家小档口的老板,还眼巴巴地等着你多做点头花卖给她呢 你别看那些天天坐单位的看着安逸,回家他们还得为能不能多买半斤肉斤斤计较。 谁像你这里,能挣钱的本事大着呢,不说日进斗金吧,我们家也是想吃肉就能买肉,这还叫没本事” 没本事,是明明自己没有能力,却要怨天尤人,在外面装得像孙子,在家里却摔锅砸盆c气急败坏地揍老婆打儿子,指责他们这样那样地影响了自己,这才是没本事 自己不等不靠,自力更生把日子过得滋滋润润,这怎么叫没本事呢 被安幼楠这么一说,李心兰想了想,很快也鼓起了精神:“对,今天没有茶叶蛋卖了,我们快点回家,多做点头花去” 有这点时间怨尤,不如抓紧时间挣钱 她有一双巧手,她要多挣些钱,让安幼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穿什么就穿什么,绝对不比城里的孩子差 李心兰想通了这一截,安幼楠也很高兴,挽住了她手臂加快步伐往家里走:“妈,有句话说得特带劲儿:今天你对我爱答不理,明天我让你高攀不起 我们啊,多努力多挣钱,以后当一个全国首富,看他们还怎么狗眼看人低 现在他们能仗着手里有点儿小权力就拿来卡人,等我们长了翅膀往天上飞,看他们还在地上想怎么拦 不高兴了,我们在天上一口唾沫往下吐,都得把他们的脑袋给砸个大包出来。” 李心兰被女儿的话逗得直笑,笑过后又忍不住琢磨起来。 今天你对我爱答不理,明天我让你高攀不起吗 李心兰的腰背不由自主就挺直了,胸口也畅快多了,让这些人在地上拦吧,她要努力长出翅膀,带着小楠一起飞起来 铃声一响一接就是你 回家后的小半个下午,李心兰跟打了鸡血似的,竟然一口气缝了100多朵头花出来。 等按着安幼楠的设计搭配,把合适的配饰都缝上去以后,看着一桌子光华璀璨的,李心兰只觉得心里格外满足,一直勾着的脖子都没有那么酸痛了。 一朵头花一块钱,这才小半个下午,她就挣了一百多块钱,像徐爱国天天坐单位的又怎么样,一个月也就是百把块而已,雄什么,还抵不上她做这么小半个下午 李心兰做活计,安幼楠就跑去简单做了饭菜,饭菜都做好了,跑过来打算收拾桌子,却被那一桌子精致漂亮的头花给惊到了:“妈,你做了这么多了哇,每朵都漂亮,我都舍不得卖出去了” 女儿这一夸奖,李心兰心里跟灌了蜜似的:“你喜欢的都挑出来戴,晚上妈再做点出来” 安幼楠作势把双手一张,装着想把整张桌子上的头花都搂住:“啊啊啊,怎么办啊妈,我全部都喜欢全部都舍不得卖” 李心兰被女儿逗得哈哈大笑,下午受的闷气这一下彻底给消没了,放松地伸了一个懒腰:“那就都不卖了,留给我闺女儿一天换一个花样戴” “这样我就是整条清河街最靓的崽了”安幼楠笑盈盈地偏着头又逗了她妈一句,绕到她身后,给她揉起脖子来, “妈,劳逸结合啊,可千万别赶工赶出病了,我刚看你一直勾着头缝缝折折的,肯定脖子都酸了。 你先别动,我给你好好按按,我这手法可是跟书上学来的,消酸痛祛疲劳,超级专业的。” 这按摩手法,是安幼楠上辈子就特意学来帮她妈按摩推拿的,确实超过不少推拿师的水准。 李心兰从来没享受过这个,被安幼楠在肩颈几处穴位上一推一揉的,舒服得差点没哼出来。 正在享受呢,有人从外面走进来笑出了声:“真的还是女儿好啊,女儿是当娘的小棉袄,瞧瞧这多贴心” 安幼楠赶紧招呼了一声:“魏婶,你下班了,吃饭了没有,要不在这儿跟我们一起吃吧” “东扬在家里弄饭菜呢,”魏敏将一大袋子花色布条放到了椅子上,立马就被一桌子的头花给吸引住了,“哎呀,我说兰妹子,这些都是你做的太漂亮了,我都看动心了” 之前李心兰做的头花也漂亮,现在这些再缝上合适的配饰,简直要亮瞎人的眼。 李心兰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敏姐喜欢哪朵就拿哪朵去戴” 魏敏赶紧摆手:“可别,还是留着卖钱才是正经的。对了,你早上跟我说的事,我白天想了想,觉得有个人还比较合适。” 李心兰早上是请魏敏帮琢磨个适合做头花加工的人选,听到魏敏说想到人了,赶紧问了出来:“是谁” “是街尾许家的媳妇柳絮。” 许家是半边户,当家男人许刚虽然在五交化商店上班,娶的这个媳妇儿柳絮却是农村的。 柳絮长得柔柔美美的,当初来五交化商店买东西,许刚一眼就看上了,不顾父母的反对,坚决跟柳絮结了婚。 为了这事儿,许刚跟他父母也吵翻了,结婚后就一直带着柳絮租住在清河街尾的一栋房子里。 这一住也有一年多了,两个人现在又还没有孩子,平常许刚出去上班了,柳絮在家里做完家务,也就是纳纳鞋底c缝缝鞋垫儿。 柳絮的针线活魏敏是看过的,确实不错,而且人也文静有礼貌,说话温言细语的,基本上就没跟人红过脸;再加上小俩口只靠着许刚一个人的工资过活,日子过得也有些紧紧巴巴的。 所以魏敏今天琢磨了一下,第一个就想到了柳絮。 柳絮在家里有大把的时间,做头花是按件计钱,又不用出外面去做事,对她来说正好合适,估计她也会非常乐意接这种活儿补贴家用。 李心兰才搬过来不久,清河街上的人都还没认全,一听魏敏提出了这人选也觉得不错,匆匆忙忙吃了饭,提着一袋子布条就跟着她一起出去了。 早找人做出一朵头花,就早挣一块钱呢,她白天被安幼楠那么一说,现在浑身都是干劲 李心兰跑去拉人手了,安幼楠就在家里煮茶叶蛋,刚煮好了两锅,门外就响起了徐婆婆的喊声:“小楠,小楠你在家吗你哥打电话来了” 凌少乾怎么又打电话来了,难道是有什么事 安幼楠连忙跑出来应了一声,锁了门跟着徐婆婆去了她的小卖部。 像是掐好了时间一样,安幼楠刚刚走近电话机,电话铃声就“叮铃铃叮铃铃”响了起来,伸手一接,话筒里就传出凌少乾低磁的声音:“小楠。” 安幼楠“咦”了一声:“你怎么知道是我” 凌少乾轻笑,心里像有蜜淌过:“我有心灵感应的,电话一被人接起,我觉得就是你。” 他这是说的真话,对方接起话筒的那一瞬间,他就是感觉到那人就是安幼楠,这个,算不算是心有灵犀 安幼楠却啐了一声:“呸,你就吹吧凌狗子,你是不是这两天很闲,还是你那边打电话不要钱” 打电话不要钱是真的,闲却并不闲,虽然转到了现在这个营里,每天的训练凌少乾依然没有落下,今天就是带着连队在外面拉练了一天,也才刚刚回来。 一回来,常青松的爱人姚芝就给他带了话过来,说是雪莲花已经有货了,问他要多少朵。 凌少乾给姚芝回了话,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特别想听安幼楠跟他说说话。 以前那是没条件,现在有这个条件了,正好借着这个由头,磨着常青松给他开个小后门,开了办公室门打电话。 电话打过去,是徐婆婆接的,说现在就过去帮他叫人,让他等几分钟再打过来。 凌少乾就跟在心里读秒似的,把安幼楠可能过来接电话的时间反复算了一遍又一遍,然后拿起话筒拔号。 等待着长途转接,然后对面接通的那一刹那,凌少乾心里突然生出一种强烈的感觉:是安幼楠接的电话 接电话的人,果然就是安幼楠 那种提着心一直在等待,然后突然在瞬间被满足的幸福,让凌少乾一整天的疲累一下子就散掉了大半,连安幼楠喊他是“凌狗子”都不计较了,只恨不得把自己的脸都紧紧贴在话筒上。 被老婆审问工资的甜蜜感 “昨天跟你说的雪莲花,今天已经搞到货了,有几十朵品相很好的,明天我就给你邮寄过来。 另外你想想还有什么需要的就给我说,我可以一并给你寄来。还有,回头你收到包裹了,记得一定给我打个电话回来。” “你动作这么快”安幼楠有些惊讶,瞬间有种被人重视的感动,跟高成功对她的重视不同,是那种一直把你放在心里记挂的重视。 部队又不像外面这么自由,她本来以为凌少乾怎么也得个把星期才能买得到呢 感动之余,安幼楠又有些担心:“你别为了我这些闲事太费神,精力主要还是要搞好自己的工作啊要是耽搁了你的工作,妈知道了可不得捶死我” 安幼楠故意说得夸张,也掩盖不了她是关心他的事实凌少乾略微狭长的眸子愉悦地眯了眯: “放心,买几朵雪莲花而已,我们常参谋爱人的亲戚就做这个生意,我就是托她帮忙的,自己也没费什么事。 再说了,就算婶子真的要打你,我一定把你紧紧护着,让她捶到我身上得了,反正我身上肉硬,不怕捶。” 安幼楠蓦地就想起了凌少乾光着上身c肌肉贲张劈柴的模样,还有坚实的腹肌脸上有些发烫,安幼楠悄悄捂了捂脸。 话筒那边安幼楠突然沉默下来,话筒这边,凌少乾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悄悄解开了衣领上的一颗纽扣,把衣领拉开了,有些灼热的呼吸总算顺畅了些。 想多听到安幼楠的声音,凌少乾很快就另外找了个话题,打破了这段有些让他心跳加快的沉默: “对了,后天你们就要开学了吧,学习用品你都准备好了吗拣好的只管买,别怕花钱,你要是不够了,我这里再给你汇过来” 安幼楠买的就是最普通的笔和本子;记笔记而已,好用实用就行,没必要买那些外形整得花花绿绿,价格因此贵上一成的。 安幼楠脸上的热度很快就下去了,听到凌少乾的话,忍不住笑:“又是买雪莲花,又是要给我汇钱的,凌大款凌土豪,你们部队的津贴到底有多高,你平常都不要用的吗” 突然有种被老婆审问工资的感觉,换别人肯定是支支吾吾,凌少乾却诡异地有种甜蜜的感觉: “被你猜对了,我的津贴平常还真的没怎么用,不过,我现在可不是靠津贴过日子的人” 转头看见常青松远远地站在走廊一边抽烟去了,凌少乾压低了几分声音,“之前我有个战友受伤退伍了,他想做生意又不够本金,我就拿了一笔钱给他。 本来没想他还的,他非要算我给他的股本,没想到这小子做生意倒是个高手。 这才没几个月的工夫,他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的,我一回来,他就给我打了一大笔分红。 小楠,等我下次回来,我就把存折本本带回来给你,你平常好拿着花用。” 这种正在老实交待“我绝对不会藏私房钱,我的钱都给你用”的感觉是怎么回事绝对是她的错觉 安幼楠冏了一下,见徐婆婆不在这里,也压低了声音:“你的存折本你自己拿着呗,给我干什么想用什么你也别省着,我和妈自己会挣钱。 今天妈在家里小半个下午的时间,就缝了100多朵头花出来,前几天我去市里都联系好卖家了,这头花我拿着批发出去,起码是一块钱一朵呢。” 即使在电话线的那头,凌少乾也想象得到安幼楠有些小得意的小模样。 李心兰虽然手巧,也做不出可以一块钱一朵批发出去的头花,这里头肯定有安幼楠的功劳,应该又是她设计的吧 凌少乾嘴角翘了翘,很快就注意到了一个问题:“下午婶子就在家里,没有出去卖茶叶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呃” 安幼楠没想到凌少乾的嗅觉会这么敏锐,从她说的一句话里头就发现了一些不对。 “臭丫头,你老实给我交待,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了”凌少乾有些着急。 他这一走,家里就剩下婶子和小楠两个女的了,不会是遇到了什么宵小之类的,闹得婶子没办法出去做生意了吧 凌少乾的语气有些严肃,大有不弄清事情原委,明天就会跑回来的架势。 以这家伙的精明,怕是瞒也瞒不住的,安幼楠就把今天李心兰和她想去办农转非户口时遇到的事简单说了几句。 那个徐爱国凌少乾的脸色阴沉了下来:“这事儿你们别管了,也别操心,我现在没假,等过一段时间,我就想办法回来一趟,到时候” “不用了,妈是担心我的户口放在农村,进学校以后会让人瞧不起,不 过我才不在乎这些呢。 学校里看的是成绩,谁敢瞧不起我,我要不拿成绩单把他们的脸打肿,我就不姓安 而且我们的户口放农村挺好的,起码分得有地呢,我们虽然进城了,地可以租给别人种,回头打了谷子给我们送两袋新米过来,我们一年的粮食都不用在外面去买了。” 凌少乾想了想,确实是这个理,既然安幼楠不在意户口是哪儿的,这事他可以不用那么急,何况以安幼楠的成绩,只要不出意外,考大学是没有问题的。 考上了大学,户口自然就不是农村户口了。不过徐爱国这个人,借着手上那点小权力就下绊子故意刁难他得好好把这人给收拾收拾 “那行,户口你现在不想转就不转吧,不过以后这些事可不许瞒着我,有什么事都别怕,有我在后面给你和婶子担着呢” 哪能有事没事的,拿这些小事去烦凌少乾呢,那不是让人工作都不安心 安幼楠随口“嗯嗯”了两声,凌少乾一听就知道这丫头在敷衍。 他拿安幼楠没办法,自然还有别的办法,凌少乾在这上面也不再纠结,话音一转:“还有你答应我的,要请给我写信,信写了没有你可不能说话不算数。” “啊,你怎么这么多花样呀不是这两天都打着电话吗,还要写信”安幼楠不满的吐槽了一句。 凌少乾不自觉就想歪了一下,低笑了一声:“这算什么花样多,等以后”话说了半截,又赶紧打住了,“答应我的事就不能反悔,不然我回来打你屁股” 后面那四个字他咬得有些说不出的暧昧,安幼楠脸上红了红,低低啐了一声:“流氓我不跟你说了,我回去了。”说完就挂了电话。 这丫头,又先挂了他电话 凌少乾听着话筒里传出的忙音,有些怅然若失。 不会是在乡下相中了什么姑娘吧?! 打电话虽然能听到安幼楠的声音,可是他总不能把话筒拆下来揣在心口吧 要是安幼楠写了信过来就不同了,他能随时揣在衣袋里头,晚上睡觉之前还能拿出来再读一读c亲一亲,再贴着胸口放着,就仿佛那个臭丫头跟他在一起一样,这种感觉完全不是打电话能够比拟的 什么时候,要是他能够装一部私人电话就好了,好几次听着安幼楠在电话线对面的娇嗔,他都恨不得捧着话筒就狠狠亲几口,哪像现在 瞥见常青松走进了办公室,凌少乾赶紧放下了话筒:“报告参谋,我打完电话了,谢谢参谋” 常青松摆了摆手:“跟你对象说了,你给她买了那么多雪莲花的事儿了” “说了。” “我说小凌啊,你可别犯傻男人不仅要做,还要说出来,那啥,当然要装作不经意,不经意懂吧,就那么不经意地把你买雪莲花的价钱给透露过去,她才知道她在你的心里占得有这么重” 雄性在雌性面前,总是要炫耀出自己的美丽和强大,才能吸引住雌性的目光,从而被选择。 也许两个经人介绍才认识的相亲对象需要这种以经济价值为比较物的炫耀,但是凌少乾完全不觉得他在安幼楠面前需要这些东西来增加自己在她心里的比重。 “参谋,下次有什么特殊任务,你记得我第一个报名啊” 凌少乾不答常青松那话,反而另外提起了一茬。 常青松愣了愣,取下帽子摸了摸头:“怎么了,你还觉得军功不够多 你现在要是跟你对象打报告结婚了,完全可以申请让她随军过来了,按营里的制度,你这几年立的军功够你申请一套一室一厅的房子了,够住了。” 随军凌少乾倒是想,可是他还得等几年啊 在心里叹了口气,凌少乾摇了摇头:“结婚现在还早着呢,我就是想再挣点假期出来,能多回去几趟。 参谋你不知道,我对象现在还没给我个明话呢,她家隔壁又住着个小白脸儿,对她还挺有意思的,我要是不多回去看看,就怕” 不等凌少乾说完,常青松就怒了:“反了天了,那个小白脸他敢破坏军婚” 话刚出口,常青松就猛然想了起来,凌少乾现在别说还没结婚,就是谈的那对象,现在都还没跟他明确关系呢 这一家有女百家求的,难不成还不准别的青年去追求人了 常青松尴尬地又抓了抓头,然后大手一挥,打了包票:“行,下次有什么重大任务,我第一个推荐你上 女乃女乃的,不能欺负我们军人要保家卫国,跟家里聚少离多,就让别人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凌少乾放了心,立即双腿一并,胸脯一挺给常青松行了个礼:“谢谢参谋”这才回去休息了。 常青松收拾了一下办公室,把自己摁在烟灰缸里的几个烟头倒进垃圾篓里,正打算也回去了,办公室虚掩着的门突然被人推开,营长欧浩大步走了进来: “老常,果然是你在这儿,我瞧着办公室的灯亮着,不是营里有什么事务要急着处理吧” 欧浩这几天去上面开会了,今天晚上才刚刚回到营里。 “老欧你只管放心,这几天营里没什么事,”常青松拿抹布把桌上的烟灰都掸到地上,“你这才开完会吧家都没回就先跑办公室来了,小心你爱人回头不让你进门。” “她敢”欧浩一瞪眼,说话的底气却有些不太足。 常青松斜眼看他:“得了吧,就我们俩多少年的交情了,你少在我面前装,走走走,这次开会有什么新精神,不急的话你明天再传达,赶紧先回家去报个到,省得回头又得到我家来蹭饭” 想想妻子刘瑞莹的作派,欧浩也不说话了,转身跟着常青松一起走出了办公室: “营里没什么要紧事,你晚上还跑办公室来,不会是烟瘾犯了,被嫂子嫌弃给赶出来了吧” 大冬天的,在家里烤着火多舒坦啊,又没有紧要的公事,谁还跑冷冰冰的办公室来 常青松“嗤”了一声:“老欧啊老欧,你以为我是你,在家里那么没地位 你嫂子只说了让我少抽烟而已,怎么可能为了这个赶我出来,是凌少乾那小子,这两天晚上都急着想给他对象打电话,求了我给他开个小后门儿。” “咦,凌少乾找对象了他对象什么样儿的”欧浩有些惊讶。 这次上去开会,坐主席台给他们传达精神的是凌长官,散会后凌长官还悄悄问了他几句,凌少乾这段时间在营里的表现怎么样。 跟凌长官答了几句话, 欧浩这才捉摸出来,年后凌少乾休了那几天假,竟然并没有回家,这会儿冷不丁地连对象都冒出来了,欧浩自然被惊到了。 整个营里,也就是欧浩机缘巧合知道凌少乾的身世,常青松身为参谋也毫不知情,见欧浩那样子,不由“嘿”了一声: “我说老欧啊,你上去开一趟会而已,回来怎么就这么八卦了我又没跟着那小子休假回去,我怎么知道他对象长什么样 那小子休了那几天假,回去一趟回来就说有对象了,应该是家里人给他们介绍相亲了吧,有家里人把着关,总不会是有什么大漏子的。 不过我听他那意思,好像他中意人家,人家现在都还没明确意思呢。搞得凌少乾那小子心火猴急的,又是打电话,又是托我爱人给他那对象买雪莲寄回去” 欧浩隐约听妻子刘瑞莹说过,凌少乾是凌长官和前妻生的孩子,后来在那个年代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在他母亲失踪后,就认了农村一个妇女为养母,在乡下生活了好几年,才被凌长官接了回来 这些年凌少乾在特殊部队,基本不准对外联络,年前才调到了他这个营当了连长。 年后凌少乾休了那几天的假,却没有回凌家,看来八成是去乡下看望他那个养母了,可是这去了一趟,回来就相中了个姑娘是怎么回事 不会是在乡下相中了什么姑娘吧 想到凌长官委婉跟他打听凌少乾近况的情形,欧浩觉得事情可能有点大条了。 买的这些雪莲花是给… 欧浩一回家,正坐在沙发上嗑瓜子儿的妻子刘瑞莹果然没有好脸色:“欧大营长还知道回家啊,我还以为办公室就是你的家呢” 欧浩放了行李,自己去打热水洗脸:“回来的时候看到办公室的灯还亮着,怕有什么紧急军务要处理,就先去办公室打了个转。” 刘瑞莹哼了一声:“不是有常青松在吗,人家都是光吃干饭不做事的,还是你怕地球离了你就转不了 大老远地出差回来,都大晚上了还要跑去办公室忙工作,真是费得哪门子闲心” 这要应了话,回头又是一场淘气,欧浩没吭声,洗完了脸把水泼了,正打算再打一盆热水擦擦身子,刘瑞莹拍了拍手站了起来:“你回头烧了水再洗,我还没洗的呢。” “行,那你先洗。”欧浩放下水壶,见沙发前面的地上还凌乱掉着一摊瓜子壳,转身又拿了扫把和撮箕过来,把地面打扫干净了。 刘瑞莹已经洗完了脸,正对着镜子小心地在脸上抹着上次托人才买回来的珍珠膏,从镜子里看到丈夫在扫地,心气儿顺了不少:“你这次上去开会,遇见凌长官了吗” 欧浩“嗯”了一声就没个下文儿了。 刘瑞莹不满地回头瞪了他一眼:“你这脑子就是个榆木疙瘩,怎么教也教不听 现在人家儿子在你营里面了,这多好的机会,放着这关系在这儿你都不会用,还要我逢年过节的,帮你维护好这些事” 眼看着妻子巴拉巴拉地一开口,这架势又是要念上大半夜的唠叨了,欧浩连忙开口打断了她: “凌长官私底下找我问了凌少乾的情况,我都一五一十地回答他了。” 还一五一十就不知道多说点拉近点关系刘瑞莹没好气地看着丈夫,对他这性子很不满意。 可是不满意又能怎么样,两个人结婚都这么久了,孩子都上初中了,她还能怎么滴少不得要多费点心,帮着丈夫把这些事给处理好。 刘瑞莹停了唠叨,眼珠子转了转:“我记得凌少乾今年该是21了吧我有个朋友的女儿刚好20,去年刚进了一家机关里面上班,自己是坐办公室的不说,她家家境也非常不错。 老欧,要不然我们给他们两个撮合撮合,这媒要是做成了,回头你在凌长官面前” 欧浩放了扫把,直接就摇了摇头:“现在的年轻人都讲究个自由恋爱,哪里还要我们来撮合什么小凌他自己就” 说到一半,欧浩意识到自己失了言,立马闭嘴不说了。 刘瑞莹却已经听出了话音,赶紧追着盘问:“老欧,你刚说小凌他自己就什么了是不是跟谁自由恋爱了他就在你营里,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欧浩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我就是这么说一句,现在年轻人不兴我们以前相亲那一套了,都喜欢自己谈的。 我这才回来的,哪里就听到什么了,再说了,这些都是人家的私事,哪里要我们来操心你洗好了没,洗好了我就倒热水洗了。” 欧浩岔开了话题不说了,刘瑞莹又生了一肚子气:“我这是为了谁来操心还不是想着我们当成了这个媒人,你跟凌长官那里好说话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欧浩任妻子念叨,飞快地端了热水去卫生间擦洗去了。 刘瑞莹气他当闷声葫芦,一晚上都给了他个后背不理他。 第二天一早起床,欧浩早早就起身先走了,锅子里放着他从食堂打回来的包子和稀饭,因为隔水热着,现在还有着热乎劲儿。 刘瑞莹心里又软了软,她家老欧虽然没别人那么会上进,但是在家里家务活计是都包了的,唉,得一样不得一样的,也就是这点好了。 匆匆吃完了包子稀饭,刘瑞莹出门就去上班。 她是护士长,随军调到了营里的医院上班,从家属区出来,经过那片大操场和食堂就到单位了。 刘瑞莹才刚走上操场,就看到凌少乾从前面走过来,看样子像是要往食堂去。 咦,这就奇怪了,凌少乾这小伙子从来都是早早晨练完就把早饭吃了的,今天怎么会这个时候才去食堂啊 这个时候才过来,怕是食堂里已经没有早餐卖了吧刘瑞莹正要加快几步走上前打招呼,就看到常青松的爱人姚芝从食堂里匆匆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个纸箱子,一看到凌少乾,就笑眯眯地递了过去。 凌少乾接过了那只纸箱子,满脸笑容地跟姚芝说着什么,看样子是在心情很好地连声道谢。 难道是常青松也知道了凌少乾的身世想到常青松就在营里任着参谋,跟她家老欧是平级,要是上面想提拔人,老常在这里暗 搓搓地发力 刘瑞莹心里紧了紧,赶紧满面笑容地走上前去:“姚姐,小凌,早啊。”又装作不经意地打量了那只纸箱子一眼。 出乎她意料,她本来以为箱子里会是姚芝借着在食堂上班的便利,偷偷给凌少乾留的肉包子之类的,没想到晃过一眼,看着竟然像是几朵白色的干花 不等她再看清楚,凌少乾已经把纸箱子盖好了:“嫂子,真是太感谢你了。” 姚芝嗔笑了一声:“客气什么,我那堂弟就是做这些个生意的,你照顾他生意,他感谢你还来不及呢,下次有什么需要,你再跟嫂子说,照样给你最优惠的价” “好,下次还要什么,再来麻烦嫂子。”凌少乾笑着点了点头,抱着纸箱子跟姚芝和刘瑞莹打了声招呼,转身大步走了。 刘瑞莹赶紧上前跟姚芝说话:“姚姐,你那堂弟是在卖什么好东西啊,我看凌连长跟捡到宝一样高兴呢。” 一个营长夫人,一个参谋夫人,虽然都是随军,但是刘瑞莹是当护士长,姚芝原来是在大饭店工作,过来就进了食堂当白案师傅。 刘瑞莹自恃身份,平常跟当厨子的姚芝也就是不咸不淡地打声招呼而已,今天这么主动,姚芝微微有些惊讶,不过也照实答了: “我堂弟是做我们老家药材生意的,小凌他在我堂弟那里买了几朵雪莲花寄回去。” 寄回去凌长官家里要什么药材没有,还用得着凌少乾在这里巴巴儿地买 而且,雪莲花应该主要是治妇科病的吧 楚佳跟她聊天的时候虽然没有明说过,但是话里的意思也曾透露出来,她虽然尽心对凌少乾好,奈何凌少乾对她这个继母始终是冷冷淡淡的。 凌少乾应该是不可能给楚佳这个继母买什么雪莲花的,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凌依依年纪还小,多半也用不上雪莲花这些的;那凌少乾买的这些雪莲花是给 耳报神 刘瑞莹知道,凌少乾在回到凌家之前,在乡下是有一个养母的,这些雪莲花说不好就是寄给他乡下那位养母。 但是想到昨天晚上欧浩漏出的那半句话,刘瑞莹心里又有些起疑,老欧平常也不是个多话的人,那句话真的可能只是随口说的吗 站在原地想了想,刘瑞莹没有去医院,而是匆匆往值班室那里赶了过去。 营地离城里有些远,所以营区不管是官兵还是家属的信件或者包裹,都是通过值班室这里代为收发的。 每天上午8:30的时候,邮政局那边会专门开来一趟车,递送寄到营区来的信件和包裹,在把营区这边的邮件带走邮寄出去。 刘瑞莹赶到值班室的时候,邮政局的车已经来了,值班室的小战士看到他,赶紧喊了一声:“嫂子,你是不是有信要寄这会儿正好赶上。” 刘瑞莹眼睛骨碌碌一打量,一眼就看到了凌少乾刚才拿的那个纸箱子正放在一堆等待寄出的包裹中间,赶紧笑着摇了摇头: “没有,我不是过来寄信,我是看看别人寄给我的信到了没有。” 小战士挺热情的,赶紧把刚刚收到的信件拿了过来:“嫂子,这是刚收到的信,都在这儿了,要不你先自己找找” “行,我先翻翻,你快忙你自己的去吧。”刘瑞莹接过厚厚的那一摞信件放在桌子上,装模作样地翻了起来。 外面邮递员催了两句,小战士“嗳”了一声应了,跑出去搬了几个包裹进来,然后开始把要寄出去的包裹往外面送。 刘瑞莹趁机放下手里的信件,急步走过来假装帮忙,一手就拿起了那只纸箱子,飞快地扫了一眼上面的地址:y省d市永吉县收信人是安 手里刷得一空,纸箱子被小战士动作麻利地接了过去:“嫂子,这些事哪要你来帮忙,我来做就好了。”转身就把纸箱子抱了出去。 刘瑞莹还没看清收信人的姓名,只能遗憾地转回身,装着又在那堆信件里面翻了翻:“里面没有我的信,可能还在路上吧,那你忙,我先走了。” “好的,嫂子,下次看到你的信我一定马上通知你。”小战士应了一声,见刘瑞莹两手空空的,也就没有在登记薄上登记。 y省d市永吉县听说凌长官当年下放的时候就是去的y省,具体是不是d市永吉县下面的农村呢凌少乾的这个包裹,是不是给他乡下那个曾经的养母寄的 刘瑞莹转回了医院,一上午想着这事,都有些心神不宁,好容易捱到中午,觑着丈夫欧浩去食堂打午饭了,就赶紧走出去,把后脚想去食堂的常青松拦住了: “常参谋,我家老欧还在办公室吗我想借你们办公室的电话打给我家里说个事儿。” “老欧啊,他刚刚走,去食堂打饭了,那个”常青松远远看着欧浩的身影已经走进食堂了,这时候也没必要再跑去把人给叫回来,“我帮你开办公室的门吧。” “那就麻烦常参谋了。”刘瑞莹心里一喜,连忙道谢,见常青松转身开了办公室的门,退到了外面等着,赶紧把话筒拿了起来,飞快地拨了一串电话号码。 长途转接后,对面的电话通了:“喂,这里是京都军区总医院,请问” 刘瑞莹回头看了门口一眼,捂着话筒压低了声音:“麻烦找楚佳主任接电话,我叫刘瑞莹,是楚主任的朋友。” “好的,您稍等” 刘瑞莹吸了口气,让自己尽量放松了一下,听到话筒那边传来楚佳的声音,赶紧甜甜喊了一声:“楚佳姐,我是瑞莹啊。” “哦,瑞莹,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我们这边有人卖雪莲花,说是品质很好,我想问问楚佳姐你那边需不需要” 电话另一头,姿容优雅的楚佳轻轻蹙了蹙眉头。 这个刘瑞莹怎么回事真是在山旮旯里头闷坏了脑子吗京都这边要什么没有,还犯得着去她那边买 再说了,刘瑞莹就算要送,也没有巴巴儿地打个电话来问人要不要的理啊 要不是看着 “我看小凌就挺满意那批货的,挑了不少雪莲花出来” 楚佳精神一振,立即明白了刘瑞莹想说什么,语气顿时和善了几分:“那孩子,家里什么没有,他想要什么直接回来取就行了,还要他去外面买” “呵呵,我估摸着是不是不太好意思拿家里的东西寄到y省那边去” 原来是寄给他以前那个乡下的养母吗凌少乾对那边倒是比亲老子还要孝顺点楚佳叹了一口气:“这孩子是个念旧情的,那肯定是寄给他原来那个养母的。” “我想着这雪莲花主要是治妇科病的吧,也不知道是不是小凌原来的养母身体有什么不舒服。 对了,他那位养母是在d市永吉县吗是叫什么来着楚佳姐,你看要不要让老欧这边去问问情况 要是那边情况严重,要不就由营里这边出个函发过去,请那边的医院多尽点心诊治,也免得影响小凌的情绪,万一工作上出什么差错就不好了。” 凌少乾喜欢亲近那个乡下妇女,楚佳这边什么都不会说,她满意的是刘瑞莹这个耳报神能把凌少乾的一些动向及时给她报过来: “还是瑞莹你想得周到,那就麻烦你和欧营长那里多关心关心了。少乾他原来那个养母在永吉县大溪村,叫李心兰。 少乾这孩子有什么事在家里都不说,喜欢闷在心里,搞得我们经常什么都不知道,唉 瑞莹,这事就麻烦你们了,以后有什么事你随时可以给我打电话过来。对了,上次你来家里也没问电话吧 你那边有纸笔吗,记一下我家里的电话,要是下班了有什么事,也可以直接打电话到我家里来” 刘瑞莹连忙拿纸笔把电话号码记了下来,等挂了电话,长长吐了口气,飞快地把记着电话号码的纸条揣进衣兜里,走出办公室。 “常参谋,等久了吧,今天真是不好意思,耽搁你吃饭了。” 常青松连忙摆摆手:“没事儿没事儿,也就是几分钟的事,有我那口子在食堂呢,还怕会少了我的饭” 刘瑞莹笑了笑,脚步轻快地往回走了,一转身就掩不住脸上的兴奋。 凌少乾的养母叫李心兰,凌少乾买的雪莲花寄的虽然是那个地址,却是寄给一个姓安的人,可惜没等她看清楚名字,纸箱子就被抱走了 刘瑞莹有一种预感,昨天老欧肯定是说漏了嘴,那个姓安的,一定是个女孩子 一个乡下地方,居然会蹦出个女孩子让凌少乾这么挂念,还这么殷勤地买了雪莲花寄过去,不会真的是跟那个女孩子谈对象吧 这事儿她现在暂时得先忍着,等把事情弄清楚了,再揪准时机跟楚佳姐那边报过去 新来的插班生 永吉县一中。 何东扬带着班上几个男同学各抱了一大摞新课本气喘吁吁地爬上了三楼。 他是高一91班的班长,一发新课本什么的,都是他带着男同学一起拿回班上发放。 全部50多个人,又要领好几门课的课本,一摞摞的书重得要死,还要抱着爬楼这运动量也真不是盖的。 其他几个人已经把课本抱进教室了,何东扬有些吃不消,刚把手里抱的那摞书搁在楼梯扶手上喘口气,好友高人杰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用力撞了撞他手臂:“东扬,快看快看” 何东扬搁在楼梯扶手上的那摞书差点被高人杰撞掉下去,狠狠瞪了他一眼:“要是书被你撞掉了,班里剩下的课本全给你一个人运回来” 高人杰不敢再撞了,只是嘴巴还不停催促着:“你快看那边呀,那个女孩是不是新来的插班生我以前绝对没见过她,长得挺不错的嘛,气质也好,就是皮肤稍微黑了点” 何东扬循着高人杰的目光看过去,手里那一摞书一下子没拿稳,“嘭”的一声掉下来砸到了何东扬的脚上。 “卧槽,真掉了这可不是我弄的啊”高人杰嘴巴说归说,赶紧把自己拿的那摞书放到地上,帮何东扬拿开了砸到他脚上的那摞书,然后奇怪地瞟了他一眼,“东扬,你这么被砸了脚都不痛的吗你有毛病啊,你在笑什么” 何东扬飞快地低低喝了一声“闭嘴”,然后几步走上前,惊喜地看向来人:“小楠,你” “要不是你刚才闹出的大动静,我都还没看到你。”安幼楠笑盈盈地跟何东扬打招呼,“我过来这边读书了,在9六班,何大班长,以后请多多指教哦。对了,看你这样子像是没有事,刚才没有砸到脚吧” “没有砸到” “那就好” 楼道里传来蹬蹬通通的声音,三四个男生一人拎着两摞书冲了上来,为首一个一眼看到安幼楠,扬了扬手里的书:“安幼楠,回教室发书了”又颇有些眼神不善地瞪了何东扬一眼。 安幼楠伸出了手:“班长,我帮你搬一摞书吧,绳子很勒手的。” “不用,”陈超两只手提着书一避,“我们又不是小白脸,有的是力气,提这点书算什么。”说完还意有所指地扫了掉在何东扬身后的那摞书一眼,大步往9六班的教室走了。 安幼楠冲何东扬笑笑:“我先回教室去领书了,回头见。”跟着走进了9六班的教室。 安幼楠一走,何东扬就“咝”地吸了一口冷气,踮着脚扶住了楼梯扶手;刚才那摞书掉下来时砸了个扎实,他现在脚背肯定又青又肿了。 高人杰骨碌碌地打量了何东扬一眼,然后捧腹大笑:“我说你被这么厚一摞书砸了都不叫痛的呢该,让你当着人的面充大头” 何东扬没理他,歇了一会,弯腰抱起了掉地上的那摞书往教室走去。 高人杰赶紧跟了上去:“东扬,你认识那女孩啊她叫什么名字,是小芽还是小楠她以前在哪儿读书的,怎么这个学期转过来了她” 何东扬回头瞪了他一眼:“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多话” 高人杰夸张地张大了嘴:“我说,我们可是兄弟啊,你这还是第一次为了一个女人嫌弃我,那个小云牙” 让高人杰再说下去,还不知道会说出什么,何东扬赶紧打断他的话:“安幼楠,她叫安幼楠,楠木的楠,是我邻居。” 高人杰嘿嘿地笑:“原来是邻居小妹妹啊” 何东扬被他笑得有些脸红,靠着墙停了下来:“你别乱想,她家住我家隔壁,她妈也跟我妈关系好,她” “哇塞,你这是要跟她青梅竹马的节奏了”高人杰夸张地叫了一声,欣赏了一下好友难得的窘态,抓了抓脸颊,“不过,别怪我没跟你提醒啊,我瞧着陈超那小子好像对你家小楠也有那么点意思,小心人家近水楼台啊” 陈超是9六班的班长,又是篮球健将,虽说成绩不怎么样,但是在高一年级和何东扬可算是一文一武,都颇受女同学的喜欢。 “我说,既然你们是邻居,怎么安幼楠不干脆转到我们班上来啊是不是” 高人杰话说了一半又不说了。 高一六个班,是按成绩分班的,91班和92班是尖子班,93和94c95班算中等普通班,9六班咳,就是个垫底的。 安幼楠插班分到9六班,看来是成绩不怎么样吧。 想到了什么,高人杰用力拍了拍何东扬的肩膀:“会打篮球有什么用,要想考大学,成绩为王。 东扬,我给你想到一条合适的路了,回头你就去安幼 楠家里,让她学习上有什么不懂的只管拿来问你,你可以全方位多角度给她提供辅导。 发挥你的聪明才智,一道题别人只会一种解法,你给她分析个三四道解法,让她看你都是星星眼,然后这个梁山伯和祝英台自然就水到渠成” 话还没说完,91班的班主任李厚源就从教室走了出来,奇怪地看着两人:“东扬,你们站这儿做什么,怎么不把书搬回教室” 高人杰赶紧报告:“李老师,何东扬刚才不小心被书砸了脚,在这儿休息两分钟。” 尖子生总是格外得到老师疼爱的,李厚源立即关心地走了过来:“怎么样,有没有事走,老师陪你去医务室去。高人杰,你把书先搬回去。” 得,在李老师面前,何东扬和另外那几个都是亲娘养的,其他的人,那都是后娘养的啊高人杰趁着李厚源正背对着他,冲他做了个鬼脸。 何东扬忍住了笑,抱紧了自己手里的那摞书:“李老师,没事的,歇了这一会儿已经不痛了,我现在就去班上把书发了。” 李厚源打量了何东扬一眼,见他确实不像是有事,这才“唔”了一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新学期开始了,你要马上收心,把心思全部都放在学习上来啊,马上就会有一场开学考试,你一定要好好考,不要丢了我们91班的面子啊” 何东扬赶紧点头,和高人杰一起搬着书进教室了。 高人杰回头觑了一眼李厚源的背影,凑到何东扬旁边跟他咬耳朵: “东扬,除了篮球打不赢9六班,我们班什么时候丢过他面子了我怎么觉得老源同志很有些咬牙切齿的感觉,对你是格外寄予厚望啊” 何东扬也一头雾水:“可能是我们已经进入下学期了,很快就要高二了,李老师开始给我们加压了吧” 教室外,被高人杰形容咬牙切齿的李厚源真的是在对着9六班的教室咬牙切齿,多好的一个学生啊,怎么就给放到9六班去了呢 要是被9六班拖了成绩怎么办不行,虽然校长说了一旦成绩下滑就调班,他还是得先去校长那里跑一跑去,万一调是调了,给调到92班去了呢 传说中的学霸气场? 新书很快就发下去了,王炎走进教室,看了眼坐在第一组最后一排空位上的安幼楠,微微冲她点了点头,清了清嗓子: “今天大家也看到了,我们班上新来了一位同学,下面请她上来自我介绍一下。” 上学期的时候,王炎是要求每一个同学都上讲台来做一个自我介绍,一来是方便同学们尽快彼此熟悉,二来也是可以借此考察他班上每个学生的性格特点。 经过一个学期的学习,班上50来个同学基本都很熟悉了,安幼楠是新插班进来的,王炎自然还是希望她尽快跟班级熟悉起来,适应新的学习环境。 这时候的女生走上讲台自我介绍,落落大方的少,脸红忸怩c说话像蚊子哼哼的多,有好几个女生就因为才开学的介绍,被男同学取了诸如“蚊子”c“红苹果”c“山喜鹊”之类的外号。 见安幼楠走上讲台,班上的男同学都兴奋地屏住了气,女同学们则带着一种经历过的微妙神情看向讲台,然后大家脸上都有些变色。 站在台下的王炎脊背也不自觉比刚才挺得更直了一些,侧脸朝站在讲台上的安幼楠惊讶地投去一瞥: 不可能吧,这个安幼楠明明就是不紧不慢地几步走上来,为什么他会有种有种 王炎想起了自己毕业时,大学校长走上讲台发表讲话时那种自然让人感受到的大家之风,恍然明白了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气场 学识c阅历和气质糅合在一起,经过时间的磨砺,才形成的那种极具掌控力的气场。 讲台上,安幼楠环视着教室里的同学们,唇角微微含笑:“大家好,我叫安幼楠,新来乍到,请大家多多关照。”微一鞠躬,安幼楠直起身冲王炎点了点头,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就c就这样 教室里静了几秒,才慢慢有人开始小声交头接耳起来:“她的自我介绍好简单啊。” “可是你不觉得她在讲台上的时候,有种c有种很强的气势吗” “是吗你也感觉到了是吧你说她以前是哪个学校的,我敢打赌她一定当了5年校大队长,3年校团支书” “不可能我有个同学在92班,就是从小到大一直当班干部的,根本就没有她这种气势好不好” “对,你们不觉得她那种有些特别镇人,我看王老师刚才都被镇住了呢” 王炎当然被震住了,他亲老姨都还没有这种气场的,安幼楠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怎么会 或者,这就是那种传说中的学霸气场 王炎醒回了神,尴尬地重重咳了一声:“同学们,新的学期已经开始了,可能不少同学一个寒假过年已经玩疯了,把上个学期放假前我交待的一些话早忘记在了脑后。那么,现在有个喜讯通知给大家” 教室里,学生们一双双眼睛立即贼亮贼亮地看向王炎。 王老师上个学期放假前交待了些什么话来着 喜讯一上学就有喜讯,是不是马上要搞什么活动又可以放假了那就太好了,哦也 “咳咳,学校为了让大家收心,把心思尽快放到学习上来,决定明天开始,进行入学摸底考试,请大家做好准备,晚上早点休息,精力充足地迎接明天开始的开学考” 王炎话音刚落,教室里哀鸿一片,惨叫连声,活脱脱一副悲惨世界的景象。 人和人之间还有没有一点真诚了,说好的喜讯呢王老班你这么做不地道啊 安幼楠坐在最后一排,看着大家脸上那种几乎想疯狂弹幕出来的神情,不由莞尔。 永远伴随着学生生涯的各种考试啊 升学考c开学考c单元考c期中考c期末考c突击考,有事没事儿的大考小考,能考得每个学生的脑子都外焦里嫩,就差没撒点儿佐料,成为一盘烤脑花了 这样的情形,真的是久违了 坐在安幼楠前面一排的陈超回过身来,瞄了一眼她镇定自若的神情,曲指叩了叩安幼楠的桌子: “喂,开学考试你有信心吗你哪门成绩好一点到时候” 新来的插班生长得挺好看的,属于男同学乐意交谈的那一种。如果对方成绩好,能及时给他提供点小抄资源就更好了 陈超正想跟安幼楠套近乎,同桌许振明突然飞快地杵了一肘过来,陈超及时打住了话,看向走过来的王炎;好险,差点就要被王老班给听到他的企图了 “那个,安幼楠,这次开学摸底考试,你就不用考了,考试的时候你去我办公室,好好看一下那几门课的课本,该背的都要背下来,一定要尽快补足短板” 想到凌少乾笑话她政治考的那个18分,安幼楠乖巧地点头:“我知道了,王老师,我会好好背的。” 要是每位成绩好的同学态度都能这么端正就好了王炎很满意,顺带扫了陈超一眼:“陈超,放假前我叫你加强的那些知识点,你都记住了吗你是班长,在成绩上也要给大家带好头呀” 陈超管理能力不错,篮球又打得好,在班上很能拢人,大家都很服他。 唯一让王炎觉得遗憾的就是,陈超的成绩一直中不溜丢的,始终在二十名上下打转转。 9六班属于差生班,在班上排名二十名,年纪排名已经快垫底了。 班长都是如此,更别说班上其他的很多同学了,反正每逢考试,一说起成绩,王炎就不敢在年纪组里大小声儿。 别的班的成绩,不管是最高分还是平均分,全都实力碾压他们9六班,何止是打脸,简直是打得渣都不剩 不过现在他们班现在进了一个安幼楠,情况应该有所不同了吧,最好是能够点带动面,学霸的降临正向刺激刺激其他同学 王炎不由自主地向安幼楠投去了希翼的目光,注意到陈超正侧身坐在座位上,一只手还放在安幼楠的桌子上,赶紧瞪了他一眼:“转过身好好坐着,不要影响安幼楠同学。” 安幼楠现在对王炎就是个宝,谁都不能影响她,不然王炎能跟人拼命 他就指着安幼楠在期中考试的时候给他挣脸呢,让他拿到班主任的绩效奖金是没指望的,但是好歹能让他的脸不被别的班打得那么痛 心好痛好难过啊… 陈超一脸无所谓地转过身,笑嘻嘻地问了一句:“王老师,为什么安幼楠她不要考” 王炎其实也就是比陈超大了几岁而已,虽然是班主任,陈超跟他的关系还是蛮好的;换他的同桌许振明,那肯定就不敢这么问。 “因为她”王炎的话猛然顿住了。 如果他说安幼楠已经考过了,只怕他前脚刚走,后脚安幼楠就会被整个教室的同学给包围起来,问她都考过哪些题目吧 卷子是已经印好的,不可能再换了开学考试的成绩也必须是真实反映,才让老师们能了解一个寒假过去,学生们那狗肚子里还剩下几两油 得给安幼楠交待一下,让她不要暴露已经考过那套卷子的事,不要给任何人透露考卷上的试题 王炎及时转了话音:“因为,她是刚过来插班的,所以不要考。对了,安幼楠,你出来一下,我有个事跟你说一下。” 安幼楠起身开了教室后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跟着王炎走出去了。 刚过来插班的,难道不是更应该好好摸摸底嘛陈超还想问一句,王炎已经背着手走出教室了。 陈超只能悻悻然地坐正了身子,旁边许振明又是一肘杵了过来: “超哥,我怎么觉得,好像你要失宠了啊难道是因为安幼楠长得比你好看嘤嘤嘤,王老师一定是变心了,我的心好痛好难过啊” “呸好痛你个头啊你给老子滚远点”陈超鸡皮疙瘩都被许振明给“嘤”出来了,很想一巴掌拍死这个嘤嘤怪,“一个寒假你小说看多了吧,我看你明天考试后怎么死” 琼奶奶拍的几部经典剧虽然还没有在内地播出,但是小说已经开始流行了。 陈超不喜欢看这些哭歪唧唧的小说,许振明却诡异地好这一口,还经常跟他姐姐许霞抢小说看 “超哥你这是什么表情”许振明丝毫不以为耻,“你不知道,看了这些书以后我才发现,在我粗犷的外表下有着一颗多少细腻的心,我” 呵呵,真够细腻,把他和女同学放在一起比谁更好看 陈超撸了撸外衣袖子,捏紧了拳头晃了晃,前臂肌肉在秋衣里头胀得鼓鼓的,许振明委屈地看了看自己干柴棍儿一样的手臂,被武力威胁镇压得消了声。 新开学上课的时候,总觉得格外难熬一些。 陈超几次想跟许振明说话,刚一转头,就看到任课老师的目光刷地射了过来。 那份犀利如果目光能实质化,陈超怀疑自己现在已经被数箭穿心了。 卧槽,以前他上课也跟许振明说小话来着,没见老师这么警觉,今天这几个老师这是怎么了,仿佛上面下了大命令,要对他严防死守一样 难道是他老妈给校长打电话了就算不让他上课讲小话,他明天考试也考不进前十名啊 陈超快憋死了,被老师瞪着,又只能委委屈屈地把话咽回肚子里,装作认真听讲起来。 讲台上的语文老师王立贤满意地收回了视线:嗯,谁都不能影响安幼楠听课不然别怪他大开杀戒,谁的面子都不给 好不容易憋到了下课,陈超正要拉着许振明说话,王立贤没有像以前那样夹着教案回办公室,而是走了过来。 陈超把话又憋回去了,就像忍了好久,眼看着可以痛快放屁了,突然旁边又走过来一个绝世美女,他还得继续用力憋着这难受劲儿就别提了 “安幼楠同学,这堂课都听懂了吗刚才上课我提的几个着重要背的知识点,像孙权劝学c岳阳楼记c醉翁亭记和逍遥游这些精悍的文言文,那是务必要牢记的。” 王立贤记得安幼楠前几天考试的时候,作文写得很好,就是要背的这些知识点丢了分,不然语文怎么也是140分以上。 对于好苗子,老师们自然都是不遗余力地关怀。安幼楠也赶紧站了起来: “王老师,课上的内容我都听懂了,你说的我也都记下来了,回去我就找资料来背。” 学生聪明又听话,王立贤简直是老怀甚慰,回头就把许振明提了出来: “你不用再去找资料了,许振明,你上学期的笔记呢,赶紧拿出来借给安幼楠同学好好抄一抄” 许振明是语文课代表,也是王立贤平常的“宠儿”,记笔记抄资料是最全的。 王立贤一说,许振明赶紧把上个学期记得满满一本笔记本给拿出来了:“安幼楠同学,给你。” 瞥了一眼那本抄得密密麻麻的笔记本,王立贤刚满意地点了点头,低头一看安幼楠上课时记的笔记,脸色一下子就晴转多云: “许振明,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要练字,要练字字是开门砖字写得不漂亮,改你卷子的老师首先印象就不好 特别是作文,能给你35分的,一看字太差,可能就只给你30分了你看看人家安幼楠的字,看看人家这一手板书写得多好 你再看看你自己的字,也就比鸡抓出来的强上一篾片你啊你,不要怕吃苦,多学着点字练好了就是一劳永逸的事” 啥借个笔记本而已,这也要挨一顿骂真是平白飞来的横祸啊 许振明看了一眼安幼楠的笔记本,心口窝的那团气不知不觉就散了大半。 对比安幼楠笔记本上那一行行漂亮的行楷字,差距太大,连一点不甘之心都起不来,实在是实力不如人啊嘤嘤嘤,看来他很快也要失宠了,他的心好痛好难过啊 王立贤总算拿着教案走了,许振明回头瞧着安幼楠站起了身,愣了愣指了指桌上的笔记本:“你不抄笔记吗” “你要用那晚上再借我行不行我抄得很快的,你借我三个晚上就可以” 安幼楠赶紧把笔记本递还过来,许振明摆了摆手:“不是,我现在不用,我是说你不抓紧时间在课间抄笔记吗” “坐了一节课了,课间当然要起来活动活动筋骨啊。”安幼楠笑了笑,两手上举做了个拉伸动作,“而且我可以边活动边背下书,熟悉熟悉知识点,抄的时候又可以加强一遍记忆了。” 陈超也站起身转头看了过来:“不是吧,一心二用你能记得好” 安幼楠挑了挑眉,一边曲膝弹跳,一边流利地开始背诵:“北冥有鱼,其名为鲲” 鲲之大,一锅炖不下 还真给背上了有个这么好学又长得好看的女同学坐在后面他身为班长不要面子的吗 王老班刚刚还语重心长,他身为班长,成绩也要带好头,不能让人一来就给看扁了啊 陈超收回了想去外面玩的心思,有些悻悻然地转回身打算坐下看书。 “鲲之大,一锅炖不下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大,需要两个烧烤架,一个秘制,一个微辣” 陈超脚下一个趔趄,膝盖“咚”地撞到了椅子上,痛得他呲牙咧嘴地直抽冷气,抬头瞪向安幼楠:“你” 安幼楠冲他偏偏头:“课间的时候调剂调剂,放松放松啦,等会儿上课的时候才更容易集中精神听课。” 哈哈哈哈,这个新同学真是太有意思了许振明捂着肚子捶桌狂笑,惊得同学们都往这边看了过来。 陈超瞬间站直了身子,回头扫了看向这边的同学一眼。 咦,刚才是运动神经高度发达的班长不小心撞桌子了,惹得许振明取笑吗大家很自觉地收回视线,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嗳,你刚才撞得真响,没什么事吧要不要去校医室看看” 没想到自己随口开的一个玩笑会引起陈超这么大反应,安幼楠有些歉意。 陈超飞快地瞟了她一眼,闷声说了句“没事”,调头就坐下了。 上课铃声正好响了,安幼楠想说什么,也在老师走进讲台时赶紧闭紧了嘴。 王立贤去而复返,很有种“我胡汉三又回来了”的得意:“钱老师刚刚家里有事,和我换课了,这堂课继续上语文。” 钱老师是教政治的,安幼楠上次政治只考了18分轻吁了一口气,安幼楠收了政治书,重新把语文书拿了出来。 “刚才我抽空看了下你们交上来的寒假作业,情况很不理想,让你们抄写的古文,很多同学根本就是在敷衍” 王立贤目光所及之处,下面坐的学生无一不低头,除了第一组最后面那两排。 安幼楠是底子好,抓紧背好知识点就没问题的,许振明是少数几个完成得很不错的学生之一,可是陈超居然没把脑袋垂下来 是根本没有一点反思之心吗还是在寒假用了心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就知道了,正面也好,反面也好,都正好抓典型 王立贤直接就点了陈超的名:“陈超,你上学期期末考试的成绩不够理想,寒假有没有好好巩固古文方面的知识点” 正在魂游天外的陈超被许振明飞快地踢了一脚,“啊”了一声,一脸茫然地站了起来。 王立贤教书这么多年,一看他这模样就知道这是个反面典型了,脸略微板了板:“那几篇古文你都背熟了吗” “背背了。”陈超开始冒汗,他的文言文这一块儿是短板,可寒假的时候也没抓紧,只是草草看了一遍而已,然后早在外面玩疯了。 大王可不比小王有时候还会给他点面子的,今天怎么运气这么不好,被大王给单拎了起来 “很好,既然用功了,那就让大家都检验检验,随便背一篇出来吧。” “背c背一篇” 王立贤的脸板得更严肃了:“岳阳楼记c醉翁亭记c滕王阁序c逍遥游随便哪一篇都行” “我背c背逍遥游”鬼使神差的,陈超仿佛抓住了根救命稻草似的,赶紧选了逍遥游,然后努力回想着刚刚安幼楠的背诵,“北c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鲲之大” 听陈超背出第一句,王立贤的脸色稍微缓了缓,没想到才背到这儿,又开始卡壳了。 王立贤的眉心不由拧了起来:“大什么大,下面呢赶紧背出来啊” 陈超一个激灵:“鲲之大,一锅炖不下” 时间仿佛瞬间停滞,全班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中,然后骤然爆发出了哄堂大笑。 在一片笑声中,许振明快乐地高喊:“鲲之大,一锅炖不下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大,需要两个烧烤架,一个秘制,一个微辣” “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传出窗外,引得隔壁几个班的同学都有些蠢蠢欲动:9六班上课上得好欢乐哦好羡慕他们班上的气氛啊 这课没法儿教了脸色胀红得发紫的老王摔桌而走,很快把小王叫了进来。 班主任和语文老师联袂站上讲台的份量不轻,教室里很快安静了下来,开始还有人不时低头发出一些憋闷可疑的声音,被大小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慢慢变得鸦雀无声。 王炎这才开了口:“陈超,许振明,你们俩跟我到办公室来,好好说清 楚怎么回事” 不用说,这两人今天肯定是要留校了,而且瞧着老王那一脸怒色,极有可能会请家长。 开学第一天就请家长同学们对陈超和许振明隐讳地投以同情的目光。 刚才一时爽,笑过火葬场啊 陈超紧紧抿着嘴,带着丝桀骜站了起来,许振明则垂头丧气,正打算起身走出来,后面响起了一个声音:“王班,还有王老师,这事是我的错。” 安c安幼楠 陈超有些惊讶地回过头,看向已经站起身的安幼楠。 “是我刚才在课间的时候跟陈超和许振明开玩笑,故意改了逍遥游里的句子念出来,打乱了陈超同学的记忆,对不起,两位王老师,这件事是我的错。” 安幼楠并没有跟着大家一起笑话,却是主动站了出来认错,陈超脸上的那抹桀骜瞬间就散了个精光,反而抢着认错了: “王班,王老师,是我寒假的时候没有认真背书,我承认错误这事不关安幼楠的事,老师你们罚我吧,我认罚” 许振明也赶紧开了口:“对不起王老师,我上课的时候不该乱起哄的,是我错了,老师你们罚我吧” 9六班的学生成绩差,不好管,即使犯错被老师罚站,都经常是一脸“我不服”的神情,没想到还有抢着认错的时候,态度居然还挺诚恳的 这仿佛是个好苗头 而且安幼楠可是他好不容易才争到他们9六班来的,错也不是她的错,要是不罚吧,等于安幼楠一来就得罪了陈超和许振明,很有可能会受班上同学的排斥。 要是一视同仁地罚吧,第一天就请家长过来,似乎也不太好吧 王炎看了王立贤一眼,欲言又止。 王立贤清了清嗓子:“读书之余,从书中取乐,自有谐趣,可以适当放松心情,这个无可厚非。 但是,做学问要扎实,不可存轻忽之心,这一点你们要好好记着 看你们认错态度还不错,今天这件事就不叫家长了,你们三个,把逍遥游好好抄10遍,明天放学前交给我行了,现在坐下,上课” 第一次邀请被拒绝了 大概是刚才班长和语文课代表以及新来的插班生齐齐认错的震慑效果不错,上午的最后一堂课,9六班居然连个说小话c打瞌睡的都没有,王立贤很满意地放了学。 一中是有食堂的。 家里太远的学生,以及住校生会在食堂吃饭,家里住在附近的,大部分就赶回家吃饭。 当然也有直接就在学校外面的小吃店吃饭的,那属于家里富裕,下得起馆子的那一类。 陈超c许振明和95班的罗丰三个人家境都不错,在学校是铁三角,嫌学校食堂的饭菜不好吃,经常就在校外小吃店点两个小炒,吃完了还能匀点时间出来去打篮球。 中午一放学,罗丰早早就守在了9六班的门口,冲着陈超和许振明两个直招手: “我说,你们班上刚才上课说了些什么啊,笑得那么开心,我们班都被你们笑得心神不定的” 陈超不想再当着别人说这个话题,拖着罗丰闷头就走:“没什么,我今天饿得慌,快点去吃饭吧。” 一说到吃的,罗丰立即就来劲儿了:“我早上过来的时候拿了一根香肠过来,让黄婶中午给我们做个香肠炒饭,快走快走” 黄婶就是学校外面黄记小吃店的老板娘,跟陈超他们几个“大款”熟了,也会接他们带来的食材搞些加工,收点油盐饭钱就作数。 许振明跟在后面哼哧哼哧地赶了过来:“超哥,我们要不要叫安幼楠一起来吃饭我刚才看到何东扬那小子,半路拦住了安幼楠,然后两个人一起走了。” 这个时候高一的学生谈恋爱的还很少,但是属地意识还是很强的,自己班的女同学被外班的男同学约走了,平白就觉得看不顺眼。 刚才只想着拖着罗丰走,别再提上课时的那件糗事,怎么就把安幼楠给落下了陈超立即停了脚步:“她现在在哪” 许振明指了指校门的方向:“他们没往食堂,应该是要出校。” 陈超拔腿就往校门口赶去。 罗丰觉得里面大有文章,立即来了劲儿,赶紧跟了上去:“安幼楠是谁我怎么听着像是个女同学的名字,你们为什么要喊她一起来吃饭” 许振明一想到那个“一锅炖不下”,就忍不住捧腹,见陈超白了他一眼,赶紧推了推眼镜片儿,咳了两声: “安幼楠就是一个新插班到我们班上的女生,那个,因为她今天帮了我们一个小忙,所以想着请她吃顿饭,算是感谢感谢。” 就这样吗 罗丰本能地从陈超和许振明的神色里感觉到,里面肯定还有些别的事,不过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先不管,先把那个叫安幼楠的女孩子一起请出来吃饭,认识认识才是正经 “你们说的人在哪儿呀请吃饭也不提前跟人说一声,可别人家先去吃了” 罗丰话音未落,陈超已经大步跑上前,拦在了校门外两个,说说笑笑的同学前面。 安幼楠正跟何东扬说着话,被人越过站前面一堵,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看清拦在自己前面的人,讶然问了一声:“班长,有什么事吗” 推着自行车的何东扬本能地把车头横过来护在了安幼楠前面,警惕地盯着陈超。 陈超扫了一眼何东扬,目光直接落在了安幼楠脸上:“安幼楠,你中午去哪儿吃饭你跟我们一起去吃饭吧,我们请客。”说着还指了指正朝这边走过来的许振明和罗丰。 这算是自己帮他解围的感谢安幼楠愕然片刻,笑着摆了摆手:“谢谢你了班长,不用了,我要回家吃饭呢,家里已经给我留了饭了。” 自己还是第一次邀请一个女孩子一起吃饭,结果却被拒绝,陈超有些尴尬,瞥见何东扬嘴角含笑的模样,瞬间就有些觉得面子上过不去了: “何东扬,安幼楠是我们班的同学,你老往她跟前凑是什么意思我告诉你,你别想打什么主意,不然我们9六班” 对陈超的威胁,何东扬丝毫不相让:“安幼楠和我是邻居,她妈还让我在学校多照顾她呢,怎么我们一起回家吃饭有什么问题” 安幼楠和何东扬是邻居陈超立即转脸看向安幼楠。 安幼楠点了点头:“我家就在东扬家隔壁,陈超c许振明,谢谢你们的好意了,我心领了就行了,你们快去吃饭吧,我们也回去了。” 几个“你们”“我们”一说,立即就把亲疏分出来了,何东扬心里美滋滋的,看了陈超一眼,扶好了自行车:“安幼楠,坐上来,我们走。” 安幼楠看了眼自行车后座的铁架子,小心地坐了上去,不自在地轻轻挪了挪。 屁股真硌享受过物质生活的 人,要点忍耐度才能安然坐上去,难怪会有姑娘说“宁可坐在宝马车里哭,也不坐在自行车后笑” 跟陈超和许振明几个挥了挥手告别,等到何东扬把自行车推远了些,安幼楠才忍不住小声问了出来:“东扬,你骑的稳吗不会摔了吧” “放心吧,不会摔了你的。”何东扬信心十足地应了一句,吸了一口气,一脚蹬上了自行车。 车龙头不可避免地摇晃了一下,吓得安幼楠小小惊呼了一声,一把抓紧了何东扬的衣服。 “小楠,没事的。”何东扬瞬间就觉得被安幼楠抓着的腰间衣服那里,传来一种说不出的熨帖的温度。可惜随着自行车的平稳行驶,安幼楠很快就放开了 校门外的另一家小吃店门口,安小云紧紧盯着骑着自行车扬长而去的何东扬和安幼楠,用力捏紧了拳头。 旁边的林莉莉指着那边惊呼了一声:“小云,那不是你那个乡下的妹妹吗她怎么我刚才看到陈超几个好像也围着她” 然后安幼楠还跟陈超几个挥手告别了,看起来关系很不错的样子 什么时候,一个柴火妞在她们学校都混得这么如鱼得水了 想到元宵节那天的丢丑,林莉莉还有些忿忿然:“学校门卫现在怎么搞的,什么社会上的阿猫阿狗都放进学校里来了” “今天开学,门卫可能是以为她也是学生吧。”安小云想了想安幼楠身上穿的那套运动装,不太确定地答了一句,心底蓦地升出一个念头:难道安幼楠是过来读书的 不,不可能的,安幼楠可是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就辍学了 她没看错! 林莉莉也就是看到了说一句,很快就拉着安小云进了小吃店里:“老板,下两碗面,要木耳肉丝浇头的。” 安小云很快回过了神:“老板,浇头搞红烧肉的。”回头又冲林莉莉笑笑,“莉莉,今天我请客,今天老板这里的红烧肉炒得不错,我们正好换换口味。” 红烧肉浇头比木耳肉丝的要贵好几角,要换以前,安小云别说吃红烧肉浇头的了,就算是木耳肉丝浇头,吃之前都要仔细算一算自己口袋里还有几块钱,更别说还主动请客了。 林莉莉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安小云那一身新衣服和脚上那双擦得锃亮的小羊皮粗跟鞋,眼里闪过一丝艳羡:“小云,贺翊哥对你真好。”然后伸手紧紧挽住了安小云的手臂,一脸好奇地低声问了一句,“你们俩那个了没有” 林莉莉做了个噜嘴的动作,安小云脸上的微笑僵了僵,飞快地扫了一眼店里其他的顾客,很快就一脸娇羞地低声嗔怪了一句:“莉莉,你说什么啊,我们就是比较谈得来的朋友而已。” 上次她都看到贺翊搂着安小云的腰了,这还叫做比较谈得来的朋友感觉到安小云对她有所隐瞒,林莉莉心里越过了一丝不快,松开了安小云的手臂,坐到了椅子上。 安小云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却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地帮着她把那碗下好的面端了过来: “贺翊哥说,等天气暖和点,他就邀几个朋友去春游,我跟他说了,想带你一起过去。” 跟贺翊一起出入的,都是桂花巷机关大院里的子弟,平常是林莉莉削尖了脑袋也钻不进去的圈子,听到安小云说带自己一起,林莉莉立即就开了笑脸:“小云,我就知道你对我好” 安小云笑了笑:“莉莉,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当然对你好了。” 背过身去端她自己那碗面的时候,安小云的脸色一下子就阴了阴。 林莉莉真是蠢得像猪一样,现在学校查早恋查得那么紧,抓到了就要挨处分,这店里还有好几个别的学生呢,要是被谁听到了传出去 再说了,她跟贺翊亲密到什么程度,怎么可能跟林莉莉说这不是白送到个把柄到林莉莉手上吗 三言两语把这事带了过去,安小云和林莉莉吃完了面,慢腾腾往学校走回去。 陈超几个人也正好从对面黄记小吃店里走了出来,罗丰一边擦着嘴,一边还在不死心地追问:“喂,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啊,我说,你们倒是给我说一说啊,你们班上那个安” 陈超回头瞪了罗丰一眼,作势要掐上他的脖子:“呵呵,你还知道吃人嘴短你把以前我请你吃的吐出来” 三个人里面陈超武力值最高,被他这一威胁,罗丰怪叫一声赶紧跑:“超哥我错了,超哥别杀我” 三个男生一边笑闹一边跑进学校去了,安小云的脚步却顿了顿。 吃饭前她就看到了,陈超在跟安幼楠说话,刚才那个胖胖的男同学说的那半句“你们班上那个安” 难道 “小云,走啊。”走在前面的林莉莉回头看到安小云低在了那里,回头叫了她一声。 安小云几步跟了上去:“那个陈超,好像是高一年级的吧” 林莉莉心思没花在学习上,对女生们暗地里评价的这些校草却是非常上心的,立即点了头:“对,高一9六班,怎么,你” 林莉莉笑得暧昧,还冲安小云挤了挤眼:“你还想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啊,想把陈超这棵嫩草给啃了” 安小云一阵无语,陈超长得帅又怎么了,还能当饭吃 何况陈超才高一,她已经高三了,马上就要高考了,如果不是意外遇见了贺翊,安小云的计划是在大学里再去找一个家境好的男朋友,这样更稳妥一些。 何况陈超跟贺翊相比,一个是还靠家里给几个零花钱用的娃儿花花,一个是已经走入社会c手上有的是钱的成熟男人 安小云怎么可能看得上陈超 心里打定了主意,安小云眼珠子一转,几句话转移了话题,先回了教室去复习,等到两点来钟的时候,打着出来清醒清醒头脑的借口,拉着林莉莉一起出来散步。 下午是两点半上课,中午回家吃午饭的学生,这个时间差不多都会赶回学校了;如果安幼楠真的成了一中的学生,那肯定也会赶回来。 外面可比教里室冷多了,这会儿又正好起了风,林莉莉被安小云拖着在空旷的操场上溜达,冷得鼻涕都冻出来了:“小云,外面好冷,我们还是回教室去看书吧。” “莉莉,我们刚才已经坐了好久了,搞学习要注意劳逸结合啊,可不能把身体搞垮了。 再走两圈,差不多要上课了我们再回去吧。” 安小云赶紧劝了几句,好说歹说地把林莉莉哄住了,继续在操场上转圈圈。 陆陆续续有不少学生返校上课,却一直没有看到安幼楠的身影。 安小云后知后觉地想到安幼楠是和何东扬一起走的,想找一找何东扬是不是回校了,守了一阵也没有看到。 风越吹越大,不光林莉莉不想再走了,安小云也受不住了,连打了两个喷嚏,哆哆嗦嗦地看了看手表:2:20分了 学生们再不返校,下午上课就要迟到了难不成刚才真的是她想多了 在林莉莉再一次不满地开口后,安小云也只能点了点头:“好啦好啦,我们回去吧。 我也是为了我们好,现在脑子清醒,下午上课就不怕发困了,可以更好地集中精力啊。” 想想也是这理,林莉莉的不满又咽了回去,高高兴兴地拉着安小云往回走,身后却传来了一串清脆c急促的铃声。 叮铃铃,叮铃铃 估计是哪个同学赶时间回来上课,安小云连忙和林莉莉往旁边让了让,一辆自行车急急冲到前面去了,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的女孩马尾轻扬,只露出一边侧脸就一晃过去了。 安小云却一下子僵住了。 她没看错,坐在自行车后座的那个女孩,就是安幼楠 我的话就是证据 何东扬直接骑到自行车棚那里停了车。 安幼楠刚跳下车,林莉莉就刷地冲了上来:“何东扬,学校有规定,不准带闲杂人进来,你把这个柴火妞带进来干什么” 又是这个没脑子的林莉莉,这次又是被安小云当枪使了 何东扬没好气地瞪了她和远远站在后面的安小云一眼,懒得理会这两个人:“小楠,我们走。” 怕林莉莉会突然发疯动手拉扯到安幼楠,何东扬警惕地伸出双臂护在了安幼楠身后。 林莉莉立即像发现新大陆似地叫了起来:“何东扬,在学校里你居然都跟女的搂搂抱抱原来你是在谈恋爱,我要告诉你们老师去” 安幼楠似笑非笑地斜睨了林莉莉一眼,指了指安小云离开的方向: “不用你那么费事儿了,你看已经有人过去了,你说你一个人傻乎乎的冲上来干什么就不怕我们两个” 安幼楠一边拖长了腔调,一边撸了撸袖子,看架势像是想要跟何东扬两个一起上前揍人。 何东扬是后面才赶到学校来的,停车的位置本来就偏,而且这边车棚前面还种的有两棵很大的樟树,粗壮的树身非常容易遮挡住人的视线。 更何况现在临近上课,天气又冷,操场上空荡荡的,鬼影子都没有一个 林莉莉吓了一跳,往后连退了好几步,后背撞到了樟树上:“你们想干什么” 安幼楠冷冷一笑,转过头看向何东扬:“是不是转过车棚子这边就是化粪池,那好像没什么人过去吧” 何东扬非常配合地点了点头:“放心吧,那地方又臭又偏僻,平常都没有人过去的。” 安幼楠转回头,目光定在了林莉莉身上:“东扬,你说我们要是把人” 这个柴火妞想干什么她c她都不怕老师的吗对了,她一个乡里人,又不是这里的学生 不行,好汉不吃眼前亏 林莉莉转过身撒腿就跑,刚转过那幢教师办公楼,迎头就看到班主任孟明珠急匆匆地往边赶。 孟明珠是林莉莉的母亲那边的一个远房亲戚,以前在乡里教书,如果不是林莉莉家里帮忙,她还调不进这城里来;所以在学校一直对林莉莉非常维护。 一看到孟明珠过来了,林莉莉瞬间就找到了主心骨:“孟老师,高一年级的何东扬和一个外面的女的谈恋爱,他们俩还要打我” 孟明珠一听就火了。 刚刚安小云跑过来找她,说林莉莉看到有人在谈恋爱要举报,跟对方起了口角,没想到现在这些小孩子年纪轻轻的一个个不学好,早恋不说,居然还敢威胁打人 “真是无法无天了,他们人呢” 何东扬和安幼楠其实就跟在林莉莉身后没多远,离上课没几分钟了,他们可不想迟到。 没想到安小云那边手脚挺快,让林莉莉马上找了个熟悉的老师告状 这个什么孟老师只听了林莉莉的一面之词,就对他们一肚子气,要是当面撞上了,那不是挨骂也是白挨 安幼楠赶紧拉着何东扬一转,径直跑进了教师办公楼。 王炎胳膊下面夹着教案刚刚从办公室走出来,直接就跟安幼楠撞了个照面。 “安幼楠,要上课了你跑这里来做什么”王炎疑惑地看向安幼楠,又看向她身后的何东扬,“你是91班的何东扬吧,你” “王老师,我和何东扬是邻居,都住在清河街的,刚才我搭了何东扬的自行车一起回校,遇到高三年级一个叫林莉莉的女生,骂我是柴火妞,还非说我跟何东扬在谈恋爱,说要去跟老师告状。” 安幼楠一脸无奈,“我们跟她解释她也不听,还说我们想打人,所以我们只有先过来跟你这边报告。” 王立贤中午吃饭的时候,还拉着王炎对安幼楠一顿猛夸,说她不仅听课认真,笔记也记得非常仔细,字还写得很漂亮,以后多指导指导,下次语文考试就不会丢那些不该丢的分数了。 按几位老教师传授的经验,一般早恋的学生,上课听讲不够认真,经常会走神 安幼楠眼神澄澈,又是主动跑来跟他报告这事的,王炎本能地相信她没有早恋。 “没事的,先去上课,要是有老师找过来了,我会跟对方说清楚的。” “谢谢王老师。”安幼楠感激地应了一声,和何东扬跟在王炎身后往教学楼走。 刚走出来没多远,就听到身后传来了林莉莉惊喜的大叫:“孟老师,他们在那里” 安幼楠停住了脚,看了王炎一眼。 王炎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迎上急步走来的孟明珠:“孟老师” 孟明珠彪悍地一手将王炎扒拉开:“王老师,这事跟你没关系。何东扬,你为什么把校外的闲杂人带进学校 你跟社会上的女孩谈恋爱不说,还威胁要打人你跟我过来去见教导主任还有你” 孟明珠伸手指着安幼楠,“学校不是你们这些社会上的人可以混进来的地方,你也别走,一会儿我叫门卫过来关你” 安幼楠想送她一对卫生球,真是癞蛤蟆打呵欠,好大的口气来不来的,问都没问过她们事情经过,就搬出教导主任出来,吓唬谁呢 还有,自己是法盲就不要说出来惹人笑话了,门卫有羁留人身自由的权利 孟明珠说话又尖又快,一通话说完就要过来动手揪人,王炎赶紧拦住了:“孟老师,你误会了,这个女生是我班上的学生,不是什么社会上的闲杂” 是学校的学生是学校的学生就更好办了孟明珠心底立即得意起来:“那你们两个,都跟我去见教导主任” 别的学生要是被这么一喝,这个时候就算不哭出来也紧张得要死,安幼楠却是气定神闲: “孟老师是吧,你为什么要诬陷我们在谈恋爱你有什么证据” “我诬陷你们”从来没有学生敢这么顶撞她,孟明珠气得冒火,“林莉莉,你把证据说出来” “是,孟老师我看到她坐在何东扬自行车后座上进学校来的,两个人下了车还搂搂抱抱的,还威胁要打我,不准我跟老师告状” 孟明珠扬着下巴得意地睨了安幼楠一眼:“你们还有什么说的” 安幼楠“噗嗤”笑了一声:“真是贼喊捉贼林莉莉,我们明明在街上看到你跟一个男的搂在一起还亲上了,你竟然反过来诬赖我们” 见安幼楠居然连“亲上了”这种话都说了出来,林莉莉气得胀红了脸:“你胡说我没有,你才是诬赖人,你有什么证据” “我的话就是证据。”安幼楠毫不示弱。 “你根本就是在胡说八道,空口白话怎么可能是证据” 林莉莉这话一说出口,安幼楠就似笑非笑地看向孟明珠:“孟老师,原来空口白话不能当证据啊” 一躬 王炎脑子里仿佛响过一句话:“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何如” 何如王炎的嘴角不由泛出淡淡的笑意。 孟明珠有些恼羞成怒,但是一个回合下来,也知道这个牙尖嘴利的女学生不好对付。 再不好对付,那也是两个学生,她身为老师,难道还能让两个学生翻出她的手掌心了 “如果你没有跟他谈恋爱,为什么会坐在他自行车后座上一起过来上课” 孟明珠完全是强词夺理了,但是在现在这个时代的老师们眼里,一个女同学坐到男同学的自行车后座上同出同进的,那就是肯定有问题 “孟老师,我跟何东扬既是邻居又是朋友,我们两家关系也非常好,我还没有买自行车的,搭他一程顺风车难道不行吗” “你们男男女女在一起,谁知道你们是搭顺风车还是打着这个幌子谈恋爱” 孟明珠越说越气势逼人,恶狠狠地盯着安幼楠和何东扬两个人,“别以为拿这些小儿科的借口就能糊弄我们当老师的,我教过了多少学生,你们这样的我见得多了” 安幼楠两手一摊:“那孟老师你是说我和何东扬是莫须有了既然这样,那我们一起去找校长吧,当着校长的面说清楚这件事。” 这年头喜欢拿收音机听书的人不少,岳飞传评书大家都是熟悉的,自然也知道“莫须有”这个典故是怎么来的。 岳飞被捕后要定案,韩世忠找到秦桧质问有什么证据。秦桧说,岳飞的儿子岳云给张宪写的反动信虽然找不到了,可是“其事体莫须有”。 韩世忠说:“莫须有三字,何以服天下”所以后世说起“莫须有”这个词,多是用来比喻凭空诬陷。 孟明珠就是教语文的,怎么会听不懂安幼楠这话的意思,别瞧着安幼楠说话一个脏字儿都不带,可是这么一说出来,简直是直戳她的脸皮。 从来没有学生敢这么大模大样地跟她对峙,孟明珠气得要死,觉得一股子血直往头上冲: “瞧你长得那副妖里妖气样,挺着个胸生怕别人看不到似的,不是谈恋爱,你跟男同学搞一起还能搞什么好事” 安幼楠穿的是一套新买的嫩绿色的运动服,因为天气冷,里面还加了件李心兰给她做的贴身小棉袄。 她现在好吃好喝的,正是发育的时候,为了防止将来身材变形,安幼楠并不像现在许多女孩子一样只穿个小花背心儿,而是戴上了从市里买回来的贴身小衣。 现在小县城的风气并不开放,很多小姑娘因为发育而困扰,怕被人笑话,走路都含胸驼背的,生怕被人看出胸前的不同来。 其实这种姿势维持久了,以后真的就会长成含胸驼背了,那仪态就很不美观了,可是以后再后悔也很难纠正过来了。 安幼楠可不会那么傻。 女孩子发育好,有一副姣美的身材有什么不好的洗完澡了自己照镜子都看着舒服,所以她一直是腰背挺直的模样。 这么一来,她依然看着比别的女同学要显眼多了,既然穿的只是一套运动服,站在那里也像是一枝在春风中婷婷袅袅轻拂的杨柳枝,无端就有几分妩媚的意思。 孟明珠是平胸,在她眼里,这些女生现在对发育一点都不遮着掩着,简直就是不知道羞耻,只是平常对这些人的不屑被她隐藏得很好。 今天被安幼楠这一气,孟明珠一下子没忍住,冲口就说了出来。 没想到孟明珠为人师表,居然说出这种话来,王炎都替她害臊,不等安幼楠怼回去,就先开了口: “孟老师,你是教语文的,简雍戏谏刘备这篇古文想来你比我更清楚吧” 孟明珠也是高三年级组的重点教师了,虽然性格不怎么好,但是大家多少还是给她面子的。 王炎一个新来的老师脚跟都没有站稳,不过是因为冯校长手里正好要用这么个人来压另外一个喜欢偷奸耍滑的老教师,这才让王炎当了个班主任,还是高一最差的那个9六班的班主任 没想到他竟然会为了这个女学生直接跟自己叫板,孟明珠一下子愣住了。 王炎却不管这么多,摆手让安幼楠和何东扬先走:“刚才已经打上课铃了吧,你们赶紧回教室去上课 安幼楠,你到了教室让陈超宣布下,让大家先预习第一单元的单词,回头我过来要查拼写的。” 王炎这是打算自己扛上那个孟老师他一个年轻小伙子,说得过那个老姑婆一样的孟老师 安幼楠有些担心,踌躇着并没有动,王炎回头冲她安慰地笑笑,催促了一声: “快去,这儿没你们的事 了,你去告诉陈超管好人,不许乱哄哄地说小话,回头我过来了抓到人就留堂” 林莉莉是跟安小云玩在一起的,这事本来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安幼楠自己倒无所谓,但是影响了何东扬就不好了。 想了想,安幼楠跟王炎浅浅鞠了一躬,和何东扬先走了:“王老师,那我们先去上课了。” 王炎为了护自己的学生,敢对上战斗力强悍的中年妇女,安幼楠觉得自己这一躬是应该的。 王炎却是怔了怔,胸臆间突然涌动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胀得胸口一片热烫。 他其实也才从学校毕业不久,初为人师,战战兢兢地跟在老教师们身后学,认认真真地备着教案,生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好,会误人子弟。 虽说因缘际会当了9六班的班主任,王炎其实并没有立什么班主任的架子,跟没比他小几岁的班长陈超打交道,有时候更像兄弟多过像师生。 他也曾幻想过自己教龄渐长以后,慢慢开始桃李成荫的景象,却从来没有想到,会这么早得到一个学生尊敬的一躬 胸襟在豁然间一片激荡开阔,王炎转回头看向孟明珠,眼神坚定而明亮: “孟老师,安幼楠是我班上的学生,我相信她。如果孟老师还有什么疑问,那我们就一起去找冯校长评一评理吧” 简雍戏谏刘备 下午第一节课是王炎的英语课,上课铃已经响了,一向准时的王炎却并没有进教室来。 王班是被什么事耽搁了吧,可是安幼楠怎么也没来要是她没在王班过来之前进教室 陈超回头看了看身后空着的座位,起身站了起来。 许振明抬头看着他:“超哥,你要做什么去” “我去91班看看。” 安幼楠是跟何东扬一起回去的,陈超想看看何东扬是不是过来上课了,如果也没来的话陈超心里莫名有种不是很舒服的感觉。 窗外突然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陈超下意识地转头去看,见果然是安幼楠,连忙伸长手臂开了后门:“快点进来,小心一会儿王班来了记你迟到” 安幼楠三两步从后门走了进来:“班长,王老师现在有点事,让你在班上宣布下,让大家预习第一单元的单词,一会儿他要过来查听写,还有,不准乱哄哄地说小话,被他抓到了要留堂。” 陈超赶紧把这几句话宣布了,坐下来压低了声音跟安幼楠说话:“你家里离学校很远吗,要不是今天王班恰好有事,你就要被记迟到了” 他有些想让安幼楠以后中午和他们一起吃饭,至于饭钱,可以算在他身上,安幼楠一个女孩子,也吃不到哪儿去。 安幼楠摇了摇头:“其实不远的,就住在清河街。 是刚才返校的时候遇到了一位姓孟的女老师,有两个学生看到我搭何东扬的车过来的,跟她那里告状说我和何东扬谈恋爱,我们过来的时候被那个孟老师拦了会儿。 王老师让我们先过来上课,他为了我的事,还在那儿跟孟老师理论呢。对了,许振明,你知不知道一篇叫简雍戏谏刘备的古文 王老师说孟老师是教语文的,应该知道这篇古文,把孟老师当时给说愣住了,不过我还真担心王老师能不能抵得住孟老师的火力” 如果现在有网络有手机,安幼楠立马就上网查一查了,她的古文功底可不怎么深,只有先求教下语文课代表了。 没想到安幼楠才来第一天就惹出了这些八卦许振明精神一振,赶紧去翻自己的书包: “简雍戏谏刘备我好像看过这么一篇来着,我这儿带的有本古文鉴赏,你等我先找找看” “那两个跑去告状的肯定是女生吧我知道高三有不少女生暗地里喜欢何东扬的。” 陈超先是暗搓搓地给何东扬黑了一顶“蓝颜祸水”的帽子,然后怕安幼楠不清楚情况,认真地跟她解释。 “那个孟老师叫孟明珠,是高三79班的班主任,在学校是老资格了,脾气可不怎么好,特别是看不得男同学和女同学在一起说笑。 在她班上一看就铁定开骂,而且骂人骂得可狠了,我听高三的学生们在私底下说,她肯定是在家里那啥不和,更年期提前了。” 那啥不和安幼楠愣了下,脑子才转过弯儿来,差点没笑出来。 这些学生们,说单纯也单纯,但是该懂的也懂了不少,连私生活不和,容易引起更年期提前都知道,还私底下流传出来,也真是够八卦的了。 安幼楠这边还在腹诽,许振明却突然用力一拍桌子:“找到了找到了是宋李昉写的一篇文章我就说有点印象嘛。” 安幼楠连忙站起来俯过桌子,跟许振明和陈超一起凑过去看那篇简雍戏谏刘备: 蜀简雍,少与先主有旧,随从周旋,为昭德将军。时天旱禁酒,酿者刑。 吏于人家索得酿具,论者欲令与造酒者同罚。雍从先主游观,见一男子路中行,告先主曰:“彼人欲淫,何以不缚” 先主曰:“卿何以知之”雍对曰:“彼有淫具,与欲酿可殊。”先主大笑,而原舍酿者罪。 简单地翻译过来,就是蜀国天旱,为了节约水就禁止酿酒。官吏从一户人家里头查到了酿酒的器具,想判决跟酿酒的人同等处罚。 简雍看到有个男人在路上走,就跟刘备说:“这个人要犯奸淫罪了,为什么不把他抓起来” 刘备问他怎么会知道的,简雍回答说:“他有可以实施奸淫罪的工具,自然就要受到犯奸淫罪的惩罚啊。 这和您把有酿酒器具的人就当做要私自酿酒而惩罚的道理有什么不同吗” 安幼楠这下是真忍不住喷笑了:“我去,王老师可真厉害原来这篇文章这么精辟啊 那个孟明珠就是说我和何东扬男男女女的在一起,不是谈恋爱还能是搞什么,王老师张口就把这篇古文给甩出来,还真是应景极了” 陈超看着下面的译文,有些不太好意思又有些想笑,见安幼 楠已经笑了出来,目光湛湛坦然,绝对不像是跟何东扬谈恋爱的样子,心情一下子就轻快了很多: “没想到王班这么有神威,我觉得我要对他刮目相看” 话没说完,陈超突然“嘘”了一声:“我听王班的脚步声了快坐好” 安幼楠赶紧坐下。 几乎是屁股刚挨到椅子上,教室的后门就被王炎轻轻推开。 悄咪咪地站了片刻,见班上的纪律勉强还算好,王炎这才咳了一声:“刚才有点事耽误了,陈超,你给大家说了预习单词的事了吧” 陈超赶紧点头:“王老师,我说了的。” “很好,下面哪位同学上黑板这儿来,把你们预习的一单元单词听写出来” 跟一些老教师不同,王炎上课喜欢多一些互动,感觉这样更能让学生们提高注意力。 只是刚才就这么一小会儿工夫,再是预习,要一下子记住一单元的一二十个单词,也不是件容易的事,站到黑板前写不出来的话,那就太出丑了。 王炎目光在班上转了一圈,见大家都鹌鹑似地缩着脖子低着头,最后还是把视线落到了坦然跟自己对视的安幼楠身上:“安幼楠,你上来听写。” 安幼楠站起身走向讲台。 陈超有些担心地看着她的背影,刚才他们三个都去翻那篇古文八卦去了,都没有预习一单元的英语单词,上去听写肯定是摸风。 问题是,要是王老师点的是他或者是许振明也就罢了,他们是男生,皮粗肉糙地不怕出丑,安幼楠是女生,脸皮子薄,要是听写不出来,怕是会难堪得掉眼泪了 你可长点心吧 安幼楠不仅过了专业英语8级,而且在药学这一块,阅读国际医药专业杂志,跟国外同行交流完全是零障碍。 专业英语8级要求的词汇量大概是13,000左右,必须熟练掌握的至少有8000个。 实际上,能把英语使用的跟母语一样熟练的人,所掌握的词汇量已经远远超出了这些数。 而现在,整个高中三年要求掌握的词汇量也就是2000多不到3000而已。 王炎是知道安幼楠的词汇量的,这家伙在答卷的时候词汇和语法都超纲,他还是专门翻了牛津辞典才能给她批分 他专门点安幼楠在黑板前听写,完全就是杀鸡用牛刀了,当然,这也是他正想取得的效果。 等安幼楠一个不错地写完,转身看向王炎时,全班又陷入了那种诡异的安静中。 和上午引起全班哄堂大笑的原因不同,大家已经隐隐感觉到,这个新来的插班生除了气场强大和有趣,看起来好像还很厉害的样子 哪怕是心思并不在学习上的差生,在看向好学生时,眼底总还是有一丝羡慕。王炎希望的是,他能把这些羡慕转化成为动力,鼓励大家在学习上更好胜一些 所以在安幼楠看向他时,王炎点了点头:“听写全对,这些单词会不会读” “会的,王老师。”安幼楠转头瞄了瞄刚才写在黑板上的几个单词,非常流利地读了出来。 本来还有点担心安幼楠学的是哑巴英语或者中式英语,一听她的发音,王炎就知道自己完全不需要有这方面的顾虑了。 “好,非常好”王炎正打算示意安幼楠下去,就看到英语课代表张媛媛举起了手。 总算有互动的了,王炎微笑着点了张媛媛起来:“张媛媛,你有什么问题” 身为英语课代表,却被一个新来的插班生压了一头,张媛媛确实是被激起了好胜心,抓着安幼楠的错误,赶紧指了出来:“王老师,刚才安幼楠有几个单词应该读错了。” 全班英语成绩最厉害的就是张媛媛,虽然刚才如果是她上去听写的话,未必能够听写全对,但是听几个单词的读音还是听得出来的,安幼楠有几个单词的发音跟王老师读的并不一样。 不一样吗王炎怔了怔。 他刚才只注意到安幼楠读得非常流利,而且感觉应该是没有读错的 安幼楠笑着点了点头:“是的,张同学听得非常仔细,我的发音确实跟王老师的不太一样。 王老师说的是英式英语,我的发音是美式英语,两者还是有一点差别的。” 谁都知道和y国都是使用英语的国家,怎么还会有发音不同就像是推行的普通话一样,难道普通话还能读出两个音了 张媛媛完全不信,直接看向王炎。 1978年教育部才颁布了全日制10年制中小学英语教学大纲,请专家学者重新编写了中小学英语教材课本,1983年英语成绩才被计入高考总分。 现在才1987年,大家对英语的理解其实并不多,根本不知道中间还有个美式英式的区别。 其实不管是美式还是英式,在国际上交流起来都是听得懂的,美英是英英的变体,因为工作交流的关系,安幼楠更习惯使用读起来更顺口些的美式英语。 但是在刚学英语不久的这些学生们耳中,两者的区别就实在是太大了。 美英喜欢卷音,除了s外,会把单词里每个r音都体现出来,尤其强调单词末尾r的卷舌音,习惯将清辅音浊化,将位于两个元音中间的非重读章节t读成d。 所以在王炎读过一遍后,安幼楠再读那几个单词,听在张媛媛耳朵里,完全就是错的。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cant这个词,王炎是读的抗特,安幼楠却是读成坎特,明显就听得出来不同嘛。 张媛媛看向王炎,等着他开口判定,王炎却看着安幼楠几乎呆住了。 他是学英语专业的,别人不懂,但是他是非常清楚的。英英在国际化正式场合用得多,但是现在美英已经更流行用在交流上了,毕竟,做报告的时候少,日常交流多不是 可是,安幼楠怎么会这么自然而且流利地使用美式英语 说好的小学三年级辍学,土生土长的大桥村人呢 王炎高度怀疑,自己如果把安幼楠的这个身份说出来,就不是激起班上学生们的好胜心,而是把大家的信心打击得体无完肤了 王炎良久都只看着安幼楠不说话,张媛媛只能催问了一声:“王老师” 王炎这才醒回神来,面色有些复 杂:“安幼楠刚才读的是美式英语,也没错;不过,你们还是要跟着我学英式的英语。安幼楠同学,你可以回座位上去了。” 安幼楠泰然走下讲台,还没走到自己的座位,就看到许振明偷偷冲自己竖了个大拇指,生怕自己没看到,还特意晃了晃。 安幼楠笑吟吟地伸手比了个“v”字,很快越过他坐到自己座位上去了,并没有注意到许振明旁边的陈超,刚才正两眼晶亮地注视着自己。 “很好,大家以后都要向安幼楠同学学习,我希望今后能有更多的人,像安幼楠同学一样自信地站到黑板前来读写。”王炎一句话拉回了学生们的注意力,开始了今天的讲课。 本来会认真听讲的张媛媛却少见地走起神来。 刚才王老师说的是“你们还是要跟着我学英式的英语”,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说,安幼楠跟她们不同,可以使用美式英语 这个安幼楠,到底是从哪儿转学来的,为什么就可以得到不同的对待 她就不信了,会转到她们这个小县城里来的,家里还能是外交官的背景 一直以英语成绩为傲的张媛媛,心底生出了一些细小的情绪,硌得她心里有些不太舒服。 一堂课很快就上完了,等王炎夹了教案走出教室,安幼楠连忙起身从后门迎了上去:“王老师” 张媛媛坐在座位上没动,隔着窗户玻璃看着站在走廊上说话的王老师和安幼楠两个人。 不知道安幼楠说了些什么,王老师笑了起来,看得出他的心情很愉快。 “真是个马屁精”旁边有人低声鄙夷了一句。 张媛媛回过头,见是自己的好朋友阮秋月,连忙装作若无其事地应了一句:“说不定她是在跟王老师请教功课呢” 阮秋月哼了一声:“媛媛,你可长点心吧,她一来就抖擞得自己英语很厉害似的,小心她再拍几下王老师的马屁,王老师就把英语课代表换给她做了” 张媛媛心里一个咯噔。 上个学期的时候,王老师就说过,班干部不是一成不变的,有能者居之。如果安幼楠的英语成绩盖过了她,那是不是这个学期的英语课代表就会换人 想到父母一跟熟人朋友说起自己一直都是班里的英语课代表时的那种骄傲语气,刚才那种硌得张媛媛心里不舒服的情绪一下子暴涨了几分 不是赞助生? 安小云心里也不舒服。 她都已经借着林莉莉撬动孟明珠去对付安幼楠了,结果还是让安幼楠什么都没有损失 不过倒是确定了一件事,安幼楠真的在一中读书了,就在高一的9六班 转头看了一眼还在气鼓鼓的林莉莉,安小云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柔声安慰: “莉莉,别生气了,我原来就跟你说过了,安幼楠刁滑得很,你看连孟老师都奈何不了她,你再生气又有什么用” 安小云不劝还好,越劝林莉莉就越生气:“那个空口说瞎话的柴火妞,简直太混了 你跑过去找孟老师来的时候,她明明威胁要打我的,当着孟老师的面却抵赖,说自己根本没说过这话 我看她就是个谎话精,什么跟何东扬只是邻居,肯定两个人就是在谈恋爱” 现在孟明珠都被怼了回来,拿不住安幼楠和何东扬,又没有别的证据,说什么也没有用,那就不能从这方面下手了,不过 安小云一手托着腮,轻轻皱着眉头:“莉莉,你说奇不奇怪安幼楠原来是小学三年级就辍学的,后来一直在家里干农活,也没有再读过书,为什么一下子就能插班到我们学校的高一来了” 她想知道,安幼楠背后到底有谁有这么大的能耐,能把一个小学三年级就辍学的人送进一中来读书。 凌少乾是不可能的,他个人是狠,可也没那么大的能量,就算攒了不少钱,顶多也就是能把李心兰和安幼楠带进城安家而已。 要安排安幼楠进一中读书,绝对不是一笔小钱能够解决的问题,凌少乾真舍得把那么一大笔钱花到安幼楠身上 或者凌少乾并没有那么多钱,却是用在了关键的地方打动了关键的人物呢 这个倒不是没有可能的 见林莉莉听了她刚才那句话后若有所思,安小云又茫然叹了一声: “难道安幼楠是赞助生进来的可惜这是学校里的事,我们也没办法查到” 林莉莉“啪”地一拍桌子:“我们查不到,但是孟老师肯定查得到,我这就找孟老师去” 林莉莉起身就要往教室外面跑,安小云连忙补充了一句:“莉莉,一会儿老师来上课,我先给你请个迟到假,就说你肚子疼。” “谢谢你,小云” 有个好朋友就是好,什么事都先想着帮她善后了,一会儿回来也不怕口供对不上。 林莉莉飞奔着跑去找孟明珠,一五一十地把安幼楠的情况说了出来。 为了表明她跟孟明珠的同仇敌忾,并没有说这是安小云说的,只说这是她追问安小云知道的。 安幼楠是安小云的妹妹,还在小学三年级就因为成绩太差辍了学 安小云户口是农村的,孟明珠身为班主任自然是清楚的。 一般农村人没钱供子女读书,都是大的那个辍学回来帮忙做农活家务,安幼楠是妹妹,却早早就辍学回家,可见真的是块蠢笨的朽木。 小时候那么蠢笨,长大了就能开窍还能靠认得的那几个字在家里自学,无师自通达到高一的水平 呵呵,这种话哄哄外人还差不多,她当了多少年的老师,这些鬼把戏还能骗过她 “行了,莉莉,这事我知道了,你先回去上课吧,我会处理的。”孟明珠三言两语打发走了林莉莉,脸色阴沉了下来。 她是一中的优秀教师,资格老不说,教学水平也是有那么多届学生成绩证明的。 从来只有她批评学生的,男生可以骂到面色灰败c垂头丧气,女生更是能骂得只会掉眼泪,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没有一个人敢反驳她 只有安幼楠 安幼楠一点都不怕她,不仅完全没有把她放在眼里,还敢胆大包天地挑衅她 在孟明珠的眼里,安幼楠的回怼就是对她的嚣张挑衅。 一个乡里出来的村姑,她凭什么 孟明珠觉得被削了面子,当时很生气,现在虽然还生气,却已经冷静下来了。 安幼楠这种人能进一中读书,说不定背后有什么背景,她得把安幼楠的背景先找出来,免得引起什么后患。 想到了林莉莉提的赞助生这种可能,孟明珠首先去了财务室。 会计向玉跟孟明珠有点交情,一见到她过来,就拿了包瓜子递了过来: “怎么了这个月工资按时发了的呀没什么数目不对的吧” “不是工资的事,”孟明珠拈了颗瓜子嗑开了,“高一9六班有个学生新插班进来,叫安幼楠的,你帮我查查她是不是赞 助生。” 赞助生不光光是赞助一大笔钱就能进来读书的,还得上面有人批条子。 一般这字就会批在赞助承诺书上,跟银行进账单一起,交给会计记账。翻出来是谁批的条子,就知道安幼楠是上面哪条线的人了。 向玉屁股都没挪,就直接摇了头:“不用查,这个学期没有赞助生的。” “你没记错” 向玉翻了个白眼儿:“我还年轻的很,可没有老糊涂。要真进来赞助生,那么大一笔赞助款入账,我能记不住” 看来安幼楠不是赞助生,那她是怎么进来的一个小学就辍学的人,怎么可能有初中c高中的学籍 孟明珠想了想,转身去了高一年级组老师们的办公室。 今天才刚开学,有的任课老师下午没课直接就不来了,有的则正在上课,办公室里只有李厚源一个人坐在那里备课。 李厚源是高一91班的班主任,一看到他,孟明珠就想起了今天下午跟安幼楠站在一起那个男生,应该是叫做何东扬来着。 她隐约有些印象:“李老师,何东扬好像是你们班上的吧” 李厚源也是老资格的教师了,不然学校也不会让他教高一的尖子班。 平常他跟孟明珠属于那种井水不犯河水的,听到孟明珠问起何东扬,从教案上抬头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怎么了孟老师有什么事吗” 何东扬是91班的班长,成绩在班上也是排名前五,年级排名前十的。 大部分老师对成绩好的学生总是格外偏爱一些,李厚源自然也不例外,对何东扬自然也是非常关注的。 “我看到他和9六班的一个女生在一起,恐怕是谈恋爱了吧”孟明珠被安幼楠怼了一场,还是学乖了,并没有一口说死。 李厚源却像屁股着了火一样,差点没跳起来,一连串地问了出来:“9六班的哪一个你认识吗” 9六班是高一年级的差班,上学期期末考试排名,9六班的前十名都排在年级中等去了,更不用说,这个时候还玩谈恋爱的女生,肯定是成绩好不到哪儿去的。 李厚源就怕何东扬一时误入歧途,跟这些成绩差的女生谈恋爱,结果把自己的成绩也拖垮了 说好的学校查早恋查得紧呢? “我听说是个新转过来的插班生,叫做安幼楠的。” 孟明珠一说完,李厚源抬起的屁股又慢慢坐了回去:“安幼楠啊” 如果是安幼楠的话似乎也不是不行 安幼楠这小姑娘他也照过面了,是个目光清明的。小学就辍学,能够通过自学考出那样的成绩,也证明了这小姑娘心性之坚毅。 一个目光清明c心性坚毅的人谈恋爱,会因为恋爱拖累学业吗 n一,n一,n一 李厚源在他这么多年的教师生涯里,还是曾经看到过少数的一两对的,因为谈恋爱,男女双方都极其上进,成绩那叫一个你追我赶,最后双双考上好大学的例子 如果安幼楠真的是跟何东扬谈恋爱,李厚源完全相信,两个人的成绩不会降,很有可能,有安幼楠当监督,何东扬的成绩还能再往上提高,而且如果 如果何东扬能够充分发挥点男友力,把安幼楠从9六班给拐过来就更好了他完全乐见其成啊 李厚源说了一声“安幼楠啊”就没下文儿了,孟明珠心里不由一突,难道安幼楠真有什么背景 孟明珠有心想多问两句,但是她跟李厚源的关系并不是太好。 正在那里踌躇要怎么加点料,才能在李厚源这里把火烧起来,顺带再挖出安幼楠的背景,李厚源却突然斜眼看了她一眼: “好,这事我知道了。”然后端起茶杯喝茶,一副不再打算多理会孟明珠的样子。 自古就讲究一个端茶送客,孟明珠身为语文老师,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个 孟明珠差点一句脏话就要飙出来,转身就往外走。 她刚才说的是学生早恋啊,学校严守死守禁止的学生的早恋啊李厚源居然无动于衷他是不是吃错药了 今天她是受够高一年级组了,先是王炎为了维护安幼楠,刷刷地拂她的面子,后是她好心给李厚源这里报信,李厚源却不痛不痒一句话就把她打发走,一副完全不打算拿出什么措施的神情。 安幼楠是安小云的妹妹,一个农村出来的乡下丫头,真的还成了哪方神圣了 李厚源是高一年级组的组长,王炎是安幼楠的班主任,这一个两个的 哼,她就不信了,从这两个人身上问不出什么,未必还从别的高一年级组老师那里问不出来 孟明珠一走,李厚源马上也起身往91班走去。 下午这堂课是化学课,任课老师正在上课,何东扬坐在第二组倒数第三排,非常认真地在下面听讲,还不时地记下笔记,完全没有早恋学生们身上的那种通病上课都神思不属。 李厚源不由暗自点了点头。 他记得,安幼楠的入学摸底考试,化学是考了满分了,何东扬平常化学成绩有点短腿 看来他看的没错了,何东扬就算是跟安幼楠在谈恋爱,也肯定会成为少数了几个例子 李厚源一直在窗户外面转悠,91班的学生很快也发现了“敌情”,个顶个儿地都打起精神来,别提听得多认真了。 任课老师一下课就给李厚源竖了个大拇指:“李老师啊,我看你平常没事儿的时候还是要多来转转,我们教学效果会大大提升啊。” “主要还是要靠他们自觉。”李厚源笑嘻嘻地应了一声,把何东扬叫了出来,“何东扬,你跟我过来。” 李厚源带着人一直走到了走廊尽头才停了脚步,何东扬脸上不由有些紧张起来。 “何东扬,我听说你和9六班的那个插班生安幼楠” 没等李厚源说完,何东扬一下子就急了:“李老师,是不是孟老师找你告状了事情不是这样的 她班上有个学生是安幼楠原来的姐姐安小云,老是欺负安幼楠,今天安小云和她同学林莉莉看到我骑单车搭安幼楠过来上课,就非说我们两个在谈恋爱 其实我跟安幼楠是邻居,她家就住在我家隔壁,我们真的没有谈恋爱” “怎么就没谈呢”李厚源有些失落地自言自语喃喃念了一句。 他这句话说的声音很低,何东扬没听清,讶然问了一句:“李老师,你刚才说什么” 李厚源咳了两声:“那个,我是说,不是说安幼楠是乡下来的吗怎么跟你又是邻居了还有你说她原来的姐姐又是怎么回事” 何东扬赶紧解释:“她被她现在的养母李姨救了回来,户口也落了过来,之后过完年没多久,就买了我家隔壁的房子搬进城里来住了。 李姨就在县城里干个体户,跟我妈两个关系蛮好的,安幼楠前一段时间一直是给她妈打下手,帮 忙卖东西,我也不知道原来她插班进了我们学校,今天早上我领书的时候才看到她” 李厚源忍不住一阵唏嘘。 他知道乡下孩子读书的条件不好,没想到安幼楠原来的家庭条件居然是这么恶劣差点连人都被打死了,真的是 他对安幼楠的毅力更有信心了在那种环境中都知道和渴求上进的小姑娘,又岂会因为早个恋就拖垮成绩 嗯,安幼楠现在的养母跟何东扬的妈关系好,安幼楠跟何东扬关系应该也不错,不然也不会搭他的单车回家了,这不是现成放着的青梅竹马吗 何东扬这小子要是能够多努把力,色诱c啊不,劝说安幼楠自己申请调到91班来,那王炎那里肯定就没话说 心里念头一转,李厚源拍了拍何东扬的肩膀:“东扬,一直以来你的表现都非常不错,老师也一直对你寄予厚望,同学之间” 老师们基本上都是这个套路,秉持的就是一条“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的信条,何东扬正打算低头听教,没想到李厚源却是话音一转。 “同学之间要互相关爱,邻里之间要和睦相处,何况你们两家关系这么好,那你更应该多照顾照顾安幼楠一个女孩子了。 她才插班过来,未必就习惯我们学校的教学环境,有些什么你要给她多解释解释,平常功课完全可以一起做嘛,互相还有个交流,对自身促进也是很有好处的” 何东扬吃惊的张大了嘴巴。 他没听错吧怎么李老师这话里的意思,不仅是赞成和支持,甚至还有怂恿 怂恿他和安幼楠在一起 李老师是不是今天吃错药了说好的学校查早恋查得紧呢 忍下这口气不报复回去? 另外一头9六班的教室。 课间时间,安幼楠照例站起身舒展筋骨,见许振明回过头来看她,顺口就问了一句: “许振明,你知道县里哪有卖二手自行车的吗” “二手自行车”许振明讶然反问了一句。 这年头,哪儿来的二手自行车呀 要不然就是哪一家攒钱攒工业券,买一辆新自行车,要不然就是新的骑成旧的,旧的直到骑成破铜烂铁,才会送去废旧收购站卖掉。 能用的东西都相当于新的,哪里来的二手货 许振明刚要开口,一直在埋头看书的陈超突然转过了头:“安幼楠,你要买二手自行车干什么” “骑着上下学呀,不然每天都要搭别人的车多不方便。但是我家是农村过来的,没有工业券,而且买台新的也不合算,我就想买一辆二手自行车。” 不买车,每天搭着何东扬的自行车上学放学,实在是太硌了,迟早有一天她屁股得抖啊抖地被硌成两瓣儿虽然现在就是两瓣儿。 陈超一口就应了:“正好我知道有人要卖,明天我给你带过来。” 这真是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安幼楠倒是挺高兴的:“那人要多少钱是什么样的车” “是飞鸽牌的自行车,2六的,大概七成新吧,红色的正好适合你们女孩子。 那人因为想另外买一个颜色的新车,所以打算把这辆车卖了。 你要的话就c就100块钱吧,要是你钱不够也不着急,可以后面慢慢给” 七成新的2六自行车,红色的飞鸽牌这不是 许振明吃惊地看着陈超,刚想说什么,眼珠子转了转,想到安幼楠坐在何东扬自行车后座上的情形,又忍了下去,另外提起了一个话题: “安幼楠,你的英语一定很好吧,有没有什么学习诀窍我和陈超每次学英语都觉得头痛。” 诀窍学英语要说真要有多少诀窍,那是真没有什么特殊的,不过 安幼楠仔细想了想:“诀窍谈不上,不过说说我的方法吧。 第一就是,英语单词你们一定要多记,词汇量上去了,起码阅读理解就没有问题。 至于其他的,就是几个固定的语法句型了。等回去了我仔细给你们整理整理,你们把这个学通了,再配合背单词,考试的话,估计应该不会丢太多的分吧。” 许振明挺高兴的,还隐晦地给陈超递了一个“看我多聪明”的眼神。 学校禁止早恋,可是同学间互相交流学习经验,这个完全是正常的吧 这交流来交流去,你帮我我帮你的,还能不处点感情出来 他们9六班的人,怎么也不能让91班何东扬那小子得了便宜去,肥水不流外人田 接到许振明的眼神,陈超脸上有些发臊,当着安幼楠的面又不好敲人。 本来想给许振明写张纸条,说他对安幼楠没有那个意思,只是看不惯何东扬跟他们9六班的女生走这么近,笔都拿在手上了,想了想又把笔帽盖上了。 有什么多解释的越解释倒像是他越心虚,他反正,嗯,问心无愧对,就是问心无愧 放学的铃声终于响了,怕安小云和林莉莉那边还会出什么幺蛾子,何东扬直接守在了楼梯口等着安幼楠,见他过来了,这才一脸笑容的迎了上去:“小楠,后面没什么事吧” 安幼楠摇了摇头:“我这边没有什么,你呢” 想到李厚源那一番有些诡异的话,何东扬含糊了一句:“孟老师也给我们班主任这边告状了。 我们李班跟她说,同学之间互相友爱,邻里之间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安幼楠忍不住笑了出来:“真没想到你们的李班是这样的班主任孟老师在我们王班这里吃了瘪,又在你们李班那里碰了个软钉子,怕是要气坏了吧” 两个人说说笑笑地走远了,从楼上走下来的林莉莉,盯着两人的背影没好气地一脚踢飞了路上的一块小石头: “真是不要脸公然在学校里就勾勾搭搭的,真以为我们奈何不了他们吗” 安小云皱着眉头摇了摇头:“莉莉,算了,他们两个喜欢怎么搞就怎么搞,我们又没他们那么脸皮厚,就当什么都没看到,别理了吧。” 气也受了,这梁子也结下了,怎么能不理了呢这个仇不报回去,不把对方往死里踩,她咽不下这口气 林莉莉哼了一声,看向前面的那栋办公楼:“孟老师说了,她会有办法的小云你等着瞧吧,我就不信安幼楠一个乡下柴火妞,进了城还能横行到几时” 安小云不再言语,目光也落向了前面那栋办公楼。 这个学期她很快就要高考了,只要一考上大学,她就能跳出农门,等大学毕业,会分配成为国家干部 这个关键节骨眼儿上,她不能让安幼楠起势,安幼楠起势,就证明之前那个算命的瞎子是在瞎说,到时候她爸妈就会完全不管她这一边,一心只扑在弟弟安良材身上 她都走到这一步了,怎么可能再回头去忍受那种回家相亲嫁个农村汉子,以后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喂猪做饭种田,因为操劳晒黑弄糙了手脸的日子 一想到自己可能会沦落成那些农妇,捏着鼻子只当没闻到自己丈夫身上浓重的c永远洗不清爽的汗臭味,任由那永远也洗不干净指甲缝的跟粗树皮似的手摸上自己,安小云就打了个寒颤,用力攥紧了拳头。 孟明珠眦睚必报,性格非常好强,今天被安幼楠这么打脸,不可能忍下这口气不报复回去吧 “忍气吞声”这个词从来就不在孟明珠的字典里。 她已经从高一年级组另外一位新来的女老师那里旁敲侧击地打听到,安幼楠进一中插班,听说在开学前是专门考了一次的。 至于考试的成绩怎么样,因为那天只有几位骨干老师在,事后也没听他们再提起,所以新来的女老师也不知道情况,只无意中看到过一回,好像王炎老师把安幼楠的试卷放在他抽屉了。 安幼楠考试的试卷吗孟明珠立即打定了主意。 这种成绩也好意思考到一中来? 觑着李厚源和王炎几个人下班走了,高一年级组留下来值日的那个杨老师打扫完卫生正打算关门,孟明珠连忙装作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杨老师等一下我下午跟李老师过来说话的时候,好像把我那支钢笔落在你们办公室这儿了,我过来找一找。” 杨老师是新进学校没两年的年轻老师,负责教美术的,无论是实力还是资历,都不可能跟孟明珠对扛什么。 听到孟明珠的话,杨老师连忙撑住了差点儿就要锁上的门:“我刚才打扫卫生的时候好像没看到,那我再帮你找找吧。” 孟明珠赶紧摆手,非常通情达理的示意他先走:“不用了,你还要去食堂吃饭吧再晚点儿去,怕是食堂都要关门了。 你赶紧过去吧,我自己在这里找一下就行了,你放心,回头我一定会帮你把门给关好的。” 杨老师还没有成家,住在学校里的单身宿舍,平常吃饭都是在食堂吃的。 本来轮到他值日打扫卫生就耽误了一点时间,要是再耽误这一会儿,怕是食堂真的要关门了。 在外面吃的话又花费太大,他现在还在攒钱,打算给对象买个金戒指争取早点订亲呢,其他的开支能省则省啊。 谁说孟老师有些盛气凌人的明明也很是为人考虑嘛。 听到孟明珠这么说,杨老师松了一口气,感激的点了点头:“行,那一会儿就麻烦孟老师你帮忙关门了。” 高一年级组统一都是坐一间大办公室,一般谁也不可能把私人贵重物品放在办公室里,就算有,那抽屉也肯定上了锁,所以杨老师非常放心地走了。 杨老师一走,孟明珠想了想把门虚掩上,就赶紧走到了王炎的办公桌前。 桌上除了放着几本英语参考书和钢笔墨水之外,就没有放别的了。 应该就是跟她打听到的一样,王炎把试卷放抽屉里了。 孟明珠的视线落到了办公桌右手边那一列三个抽屉上面,见抽屉并没有上锁,顿时松了一口气,赶紧拉开了第一个抽屉。 抽屉里除了一本厚厚的牛津辞典和一本笔记本外,并没有别的东西。 孟明珠赶紧“啪”地把第一个抽屉关上,拉开了第二个抽屉。 这个抽屉放的是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也没有试卷 外面远远的似乎听到有人走动的声音,孟明珠有些心慌,轻手轻脚地关上第二个抽屉,飞快地拉开了第三个抽屉。 一摞叠放整齐而且被批改过的试卷,郝然出现在她的眼前。 第一张就是政治试卷,一把接一把红色的大叉连着打下去,卷首明晃晃地批着一个分数18 孟明珠仔细看了一眼考生姓名那里,盯着“安幼楠”那两个字,“嗤”地笑了一声,急忙往下面翻了翻。 第二张试卷是地理,也是连绵不绝的一片红叉,分数是27 第三张是历史,同样惨不忍睹,好歹比刚才两门强上一篾片,得了个32分。 第四张 孟明珠正要翻下去,突然听到有脚步声清晰地往这边走来,急忙把抽屉一合,飞快地站起身,急步走到李厚源那张办公桌边,从口袋里取出了自己的那支钢笔,心口兀自忍不住怦怦地跳着。 几乎是她刚做好这一切,脚步声就在虚掩的办公室门前停住了,有人咦了一声然后推开了门。 是高一年级组的语文老师王立贤。 见孟明珠居然站在高一年级组的办公室里,王立贤诧异地怔了怔,才问了出来:“孟老师,你” 孟明珠连忙举了举自己手里那支钢笔:“我之前过来找李厚源老师说话的时候,不小心把钢笔落在这儿了,回来找一找。王老师,你怎么还没回家呀” “哦,我也是忘了东西回来取一下。” 笔都拿在自己手上了,拖到等王立贤先走是不可能了,孟明珠只能先走:“那行,我这儿东西找到了就先走了。” 王立贤点了点头,等孟明珠走了,从自己的办公桌抽屉里取了一瓶药出来揣进口袋里,自言自语了一声: “孟明珠跟老李不是关系不怎么样吗还会有什么事找到老李这边,连笔都给忘这儿了” 扫了一眼大办公室,见并没有什么异常,王立贤摇摇头走了出去,把门咔嚓一声锁上了。 他一走,刚才躲在楼梯上的孟明珠就走了下来,推了推被锁得严严实实的办公室门,懊恼地顿了一下脚。 要是她刚才第一个翻的就是王炎最下面那只抽屉,说不定已经把安幼楠考的几门功课成绩全部都看到了 不过现在也还算好,好歹还是看到了三门课,政治18,地理27,历史32 呵呵,这种成绩也好意思考到一中来 不过安幼楠考得这么差,为什么一中还会收下她 孟明珠决定明天再好好跟高一年级组新来的那位任老师好好套套近乎,把里头的究竟打听出来。 清河街。 安幼楠并不知道孟明珠还在想方设法想对付她,一回家就赶紧生火做饭。 按往常的时间,李心兰还要晚一点才能回来,她想赶在李心兰回来之前把饭菜都做好,让李心兰一回来就可以吃到热腾腾的饭菜。 院子门突然被砰砰地敲响了。 难道今天她妈早早收摊了安幼楠一边在围裙上擦着手上的水,一边跑到了门边,打门缝儿里一看,却见高成功站在门外。 安幼楠连忙开了门请人进来:“高叔叔,你怎么过来了” 高成功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一进门就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 “小安,环丙沙星已经送检通过,可以投产了,这是给你的奖励,你别嫌少” 安幼楠看了眼信封里头:“多少” “六千块。”说到这个数目,高成功有些不大好意思,都不敢抬头去看安幼楠的眼睛,“本来还想给你奖给一万块,上面不批,说没有这个先例” 制药厂一旦投产环丙沙星,带来的效益绝对是几十万几百万计的,如果厂子是他自己的,就是给安幼楠奖个十万块都不会觉得亏。 但是厂子是国营的,上面还有人管着,高成功不能暴露安幼楠,就只能借着宋文平的名义发奖金。 本来想奖个一万块出来,上面硬是不批,说什么宋文平就是厂里的技术员,是国家培养出来的人才,那就要发挥主人翁精神,怎么能做出点成绩,就跟组织要东要西的呢 好说歹说的,高成功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才让上面答应了奖六千块出来 肯定是在外面养了个小妖精! 现在这些单位是个什么德性,安幼楠大致也知道一些,虽然现在是1987年了,但是个别十八线的小县城一样保守得要死,根本就没有点创新意识。 见高成功神情窘迫,估计这六千块大概也是他跟上级奋力争取才得到的结果,安幼楠想想也认了:“行,六千就六千吧,高叔叔,谢谢你了。” 高成功微微松了一口气:“你看你家里还需要些什么,我想办法再补偿些过来” 家里需要的吗 自行车陈超说明天就给她带来,而且二手货只要付钱就行,现在的电视机c收音机什么的,说实话安幼楠还真是看不上,不如等等再买,不过 “高叔叔,你们厂里发不发工业券我妈过一两个月打算开裁缝店,我想给她买点缝纫机和绞边机。” 钱她虽然有了,但是没有工业券,她现在一样还是买不了东西;安幼楠最郁闷的就是这个了。 高成功赶紧点头:“有的有的,你等上几天,我一定给你拿过来” 他虽然是厂长,每个月发下来的工业券也就是比工人多一张而已,而且之前攒的几张已经给宋文平了,更早的,也早被妻子王淑琴拿去补贴娘家了。 高成功现在手里一张工业券都没有,不过他可以拿钱跟厂里其他人换工业券回来 安幼楠帮了他这么大一个忙,他却只能给她争取到这么点儿奖金,实在是太愧对人了。 组织没补到位,高成功决定自己贴钱也要满足安幼楠提出的这个要求 高成功这里打了包票,安幼楠的心情立时就好了:“高叔叔,拜托你件事儿,这事你先别让我妈知道,我想偷偷把东西买了,给她个惊喜。” 李心兰生日也不远了,安幼楠想买了这两大件,作为给她的生日礼物。 有个闺女就是好啊,这么贴心,可惜不是他家的,他这辈子唉 高成功心里有些酸酸的,用力点了点头:“你放心,我铁定不说就是,过几天我是不是还是这个时间过来找你” 安幼楠想了想:“这个时间也行,中午你过来更保险些。中午我放学后是回家里吃饭的,一般你应该能找到我。” 想到何东扬,高成功呼了一口气才问了出来:“你是不是跟东扬一样,都在一中读高一” 安幼楠点了点头:“对啊,以后你们技术方面有什么急事,你也可以来一中找我,我在9六班。” 什么是别人家的孩子这就是别人家的孩子 比不上就不说,他这个大人都比不上人家一个孩子,问题是,他都三十大几了,现在都没有孩子,以后也 高成功神色有些黯然,看在安幼楠眼里,还以为他还在为奖金的事内疚。 现在人们的观念没有改变,幸好消费水平也不算高,六千块钱虽然跟环丙沙星的研发价值不对等,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安幼楠不想把自己暴露人前,以后有什么,自然还是跟高成功这边合作。 既然还是把高成功列为合作伙伴,自然还是要维护好关系的。 安幼楠装作没看到高成功的脸色:“高叔叔,辛苦你跑这一趟了。 我这儿正做着饭的,你在屋里坐会儿,一会儿我炒几个菜,你在我家里吃个饭。 以后你们制药厂还想研制什么药,回头你可以跟我说一说,或许我可以给你们再出点主意。” 上次也在李家吃过了,哪能这次一来又吃呢 高成功本来想拒绝,听到安幼楠后面那句话,脚就粘住了:“那个那就麻烦你了。 对了,我来的时候还让肉店给我留了一块肉,小安你等等我,我现在就取过来,总不能老是白吃你们的。” 家里今天没有买肉,安幼楠是打算又炒个鸡蛋什么的,不过有肉自然更好:“那行,高叔叔,那你快去快回啊。” 高成功应了一声,拔脚就往外走。 其实肉店这时候早关门了,哪里会有什么肉留给他 不过菜市场那边倒是有不收肉票的高价肉,一般这个时候都会有没卖完的。 男人走路快,高成功很快蹿到了菜市场,一看摊子上果然还剩的有肉,挑了一块五花肉就一比划:“给我割这块” 想了想安幼楠还在读书,又加了一句,“再来块猪肝。” 猪肝补血又补眼睛,家里有孩子的,没少隔三岔五地割上一块回去炒。 临到快收摊了,还能来这么一笔大生意,肉贩挺高兴的,尖刀一划,就把高成功比划的那块三线肉给割了出来往秤上一放:“8斤2两,收 摊生意,这2两零头就给你抹了。” 把肉装好,又去给高成功割猪肝称。 高成功算了价,从口袋里摸出钱付了,提着袋子急匆匆走了。 他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个中年女人站到肉摊前:“老板,刚才那人买了些什么” 见肉贩诧异地打量了自己一眼,中年女人连忙开口解释:“我瞧着好像你给他的价格蛮便宜的,你这收摊生意了,我照着刚才那人买的买,你也给我多便宜点呗” 肉贩脸上立即开了笑:“大姐,刚才那位大哥是称了8斤多五花肉,半斤多猪肝。 猪肝我这儿是没有了,你看肉你要称多少” 8斤多高成功买那么多肉干什么家里就两个人,能吃得了多少肉 而且这个天气虽然不怕放坏了,哪天想吃,直接买新鲜的不是更好,何况还是跑到菜市场这儿来买高价肉,不是去肉店拿肉票买平价的 高成功这是哪根筋不对了要不是今天自己恰好想从这儿抄近路回家,都不知道这人在搞些什么鬼 王淑琴眼看着高成功的身影要消失在菜市场门口了,赶紧摆了摆手:“猪肝都没了那算了算了,我不买了”拔脚就追了过去。 肉贩没好气地把手里的剔骨刀往砧板上一剁:“神经病,不想买还跑来问什么” 王淑琴可不管肉贩嘴里骂骂咧咧,一门心思地缀在了高成功身后。 前些天因为不小心打碎了那些研制出来的新药,她不得不忍气吞声,可是王双全说的那些话,她依旧是牢牢记在心里的。 高成功这么鬼鬼祟祟的,还舍得这样花钱,肯定是在外面养了个小妖精 买肉补给狐狸精? 清河街隔壁的一条街道上。 因为女儿第一天上学提早赶回家的李心兰,从三轮车上下来,改蹬为推。 这条街口有一个小斜坡,虽然不长,但是坡度有点陡,成年男子用力蹬车还是能蹬上去的,不过李心兰就没办法了,每次她都得推上去。 今天稍微提早时间下班回家的屈立军刚好走在后面,盯着前面那女人因为使力而格外显得曼妙的身姿看了好几眼,才认出了那个女人就是自己的邻居李心兰。 没想到这女人倒是个身材挺不错的嘛,屈立军加快几步上前帮了把手。 突然间三轮车一轻,李心兰连忙往回看,见是屈立军,冲他笑笑道了声谢:“谢谢你啊屈同志。” 她跟赵红梅关系不好,可是人家老公过来帮忙搭把手,她也不可能不近人情地板着脸吧。 斜阳照在李心兰转过来的侧脸上,仿佛打了一层光晕一样,屈立军这才发现,如果忽视这个乡下女人的肤色,这脸盘子看起来也是挺不错的。 而且这女人现在虽然看着还是有点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城里养得好,皮肤倒是瞧着还算细腻光滑 “一点小忙,都是邻居,李妹子不用客气。”屈立军呵呵笑了一声,面上很是淳朴。 斜坡不大,很快就到顶了,李心兰回头又谢了一句,说了句“家里有事先走一步”,骑上三轮车很快蹬走了。 屈立军站在小坡上盯着奋力踩着车踏的女人,目光落到了对方的腰上,微微眯了眯眼。 身材婀娜曼妙,腰也不粗,不像赵红梅,要身材没身材,要腰没腰,做姑娘的时候还有一把好腰,自从生了孩子后,腰粗得快跟水桶一样了 虽然两家是一条路,屈立军又帮了自己一把,但是李心兰并不想跟他一起回去。 她自己是个寡妇,赵红梅又是那种人,回头被人说上句有的没的,她难得跟赵红梅那边淘神。 加快了蹬车的速度,李心兰很快就骑到了清河街上。 青石板铺得再古香古色,三轮车骑在上面还是很有些颠簸的,抖得车笼头上的铃铛也叮叮当当地响。 前面一个提着菜的男人听到铃声,下意识地站到了路边,转头看了一眼,然后笑了起来:“李妹子,你回来了啊。” 李心兰也认出了人,连忙下了车打招呼:“高厂长,你家也住这附近吗” 高成功一手拎着那么大一块五花肉,一手拎着一块猪肝,又是这个点了,李心兰自然以为他是买菜回家。 高成功呵呵笑了笑:“没有,我是打算去你家。 小安刚才说留我吃饭,我想着早上还让肉店给我留了块肉,就索性一起取过来了,总不能老是白吃你家的。” 没想到肉和猪肝是给自己家的,李心兰脸都红了:“高厂长,吃个饭而已,你怎么还拎这些来呢这不是臊人嘛,小楠怎么也不拦着” 高成功赶紧打断了她:“李妹子,我今天过来也是有求于小安,她她上次弄的那些个什么护肤品,我想问问她是怎么做的” 李心兰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脸。 还别说,她家小楠弄出的那些瓶瓶罐罐的,虽然说起来复杂,自己每天被她督着一样样地往脸上手上涂的,脸和手还明显感觉到细腻光滑多了,连皮肤都白了一层似的。 小楠还说,这才得个把星期,要是坚持长久用下去,美白效果绝对是杠杠的。 她一个寡妇家家的,要一辈子在村里就算了,现在进了城,小楠又去读了书,李心兰也不想自己搞得那么村气,不然回头去给小楠开家长会,岂不是给女儿丢脸 再加上,女人谁不爱美 只不过是因为环境不同,原来爱美的天性被压制了下来而已。 现在每天被安幼楠鼓励,娘儿俩个还偷偷一起奢侈地调个蛋清搞个面膜什么的,李心兰现在也挺喜欢这些护肤品的。 听到高成功是想请安幼楠做这些,说明女儿搞的这些也被别人认可,李心兰也笑开了: “我家小楠啊,也不知道她哪儿学来的这些花花哨哨的。 你别说,上次她借你那儿的地方做出来的这些东西,真的还是顶好用的。 我这才用了不到一个星期,照镜子都觉得自己皮肤好了不少,这可比雪花膏好用多了” 那当然要好用了,雪花膏才多少钱一瓶安幼楠光买这些药材都花了500多块钱了,够买几百瓶雪花膏了。 高成功在肚子里念了一句,下意识地就往李心兰脸上扫了一眼。 打招呼是打招呼,他 也不会着意往人家女同志脸上去看,这特意看一眼,还真看出不同了。 他第一次看到李心兰的时候,她完全就是个农村妇女,手脸黎黑粗糙,这才没几天工夫,皮肤看起来是细腻了好多,而且起码还白了一个度 真想不到,小安就在实验室搞那么几个钟头做出来什么膏啊乳啊的,能有这么大的效果 李心兰可能是没觉得有什么,高成功却是相当清楚,别说抹几天雪花膏了,就是抹一年雪花膏也是抹不出这个效果的。 这些东西效果这么好,放到大城市去卖,怕是多的是人抢着要。 他老婆王淑琴上次花了大几十块钱托人从魔都带了一瓶子珍珠霜什么的,见天地搽着,可是宝贝得不得了。 不过,这些东西再好用,那也是女人家用的东西,高成功刚才只是急中生智拿来当个借口,真让他去搞这些,他会烦死。 上次也就听安幼楠说了一句,什么水乳膏精华凝露的,他一听就觉得头皮发麻。 不过李心兰正夸闺女夸在兴头上,又是他自己提起的话题,高成功也没好意思打断,笑着应和了两句。 这情形落在远远缀在后面的王淑琴眼里,简直就让她想喷火: 好你个高成功,在家里跟她板着脸骂这嫌那的,在外面勾搭这些不要脸的狐狸精,倒是眉开眼笑c眉目送情 嫌她把什么东西都拿去娘家补贴她弟弟,怎么不说他居然买了那么大块高价肉补给外面这个狐狸精 她补给她弟弟怎么了以后她们过了身,还不是要她侄儿那边来摔盆儿办后事 补给个狐狸精,难道他还想 王淑琴猛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下子白了白,顿在原地想了片刻,转身就跑了,连自己差点撞着了人也不管。 听墙角和上墙头 屈立军是幸好闪得快,要是反应晚一点,一准儿就被那个蒙头蒙脑的女人给撞个正着了。 那女人还当什么事儿都没有,一溜烟远跑了,让他叫都叫不及。 好歹你也道声歉呀 屈立军低咒了一句,没好气地加大脚步往家里走去,一抬眼,就看到一个中年男人拎着一大袋子肉,跟李心兰并肩走着,有说有笑地一起走进李家去了。 啧 难怪刚才李心兰那么急着要先赶回来,这是已经邀好了人啊。 那男人拎了肉进门,晚饭吃炒肉,晚上肉贴肉今天居然大白天的就过来了,也不怕落别人眼睛里 李家还有个闺女儿也有那么大了呢,李心兰这个当娘的也不知道避讳点 屈立军三两步赶上了前,李家院子门虽然掩了,院里却传出了安幼楠清灵灵的笑声,似乎是在喊着什么叔叔。 这么大的姑娘,该懂的也懂了,还这么笑脸子迎人,难不成李心兰和那个男人在屋里头搞,她就在外面帮着烧开水 还是说 屈立军想到了去年单位一个小年轻结婚,他家里特意给他搞来的一本避火图,其中有一页,画的可不就是一龙双凤 要真是这样 那男人拎了一块肉就能进门,看着应该还不到十斤的样子,要是大的小的一起,那可真是赚翻了,爽翻了 屈立军心里存了这事,回家生完火把米下了锅,就把耳朵贴到靠李家那堵墙边去了。 他好歹也是个干部,没好意思做出爬梯子踩板凳偷窃的事,只能隔着墙听个动静了。 可惜不知道是不是墙太厚了,那边始终没有传出什么异样的动静来。 屈立军正在遗憾,自家院门被人推开了,院子里很快响起了赵红梅的尖嗓音:“老屈,你干什么去了,饭都有糊味儿了” 屈立军赶紧跑进厨房撤了火,一看锅里,果然下面已经糊了一层。 赵红梅赶过来一看,忍不住埋怨:“你说你成天家务活不干的,就煮个饭而已,这都还给煮糊了。 幸好儿子跟着爷爷奶奶去了市里读书,要还在家里,晚上你让他还怎么吃饭” 赵红梅这么一唠叨,能从煮糊了饭一直说到给儿子的生活费应该就抵了孝敬钱。 屈立军耳朵都听起茧了,生怕她又一路叨下去,赶紧“嘘”了一声:“你知道我刚才下班回来的时候看到谁了” 赵红梅瞧着他那模样挺神秘,也压低了声音:“看到了谁” “有个男人,瞧着个头有这么高,估计要比我大几岁,拎了快十斤的肉,和隔壁那个李寡妇说说笑笑地一路并肩回来的。” 这么高的个头 赵红梅琢磨了一下:“这个头,可能就是前面几次晚上来李家的那个男人” “我听到她家小安亲亲热热喊那人什么叔叔,正想贴着墙再听点什么动静呢,你一回来就咋呼呼的。” “那你听到什么动静没” 屈立军摇了摇头:“还没有。” 赵红梅走出来瞧了一眼,回头剜了屈立军一眼:“人家厨房烟囱还在冒烟呢,这个时候肯定正在搞饭,不搞饭,一会儿哪来的力气搞事” 想着那男人前两次都还是夜里才来,今儿居然大白天的都来了,赵红梅肚子里很有些不甘:该不会李寡妇真的把人勾到手,人家答应娶她了 屈立军刚才也是一激动,倒把这事儿给忘了,讪讪笑了笑,把自己的猜测悄声说了: “我听小安喊人喊得挺亲热的,你说那么大的姑娘了,她能不知道她妈跟男人干些什么事儿该不会是” 赵红梅听得红了脸,啐了一声:“你哪儿听来这些不要脸的事,人家母女俩个” “你懂什么,换旧社会的时候,有钱的人玩个刺激,多的是要母女俩一起滚一床的呢” 想想安幼楠那个泼辣劲儿,赵红梅也不自觉点了点头:“我就说呢,哪家的女儿不是乖乖巧巧的,谁像姓安的那么泼 指不定就是早经了事儿的,这才跟个婆娘似的,撸了袖子就敢上” 两口子在心里头意淫,连糊了的饭都不觉得难吃了,很快就简单弄了点饭菜填了肚子,都趴到墙边来听动静。 隔墙的李家。 李心兰照着女儿的指点做了一个回锅肉炒苞谷酸,又爆炒了一个香辣嫩滑的土匪猪肝,再打一个白菜汤,倒也搞得色香味俱全。 猪肝炒出来也就一盘子,回锅肉炒苞谷酸倒是有一大钵,李心兰一炒出锅,就让女儿给何家 送一碗过去。 安幼楠直接就架了梯子到墙头:“何东扬,何东扬” 何东扬正在厨房里帮他妈烧火,听到声音连忙跑了出来:“小楠,怎么了” “我家里炒了回锅肉炒苞谷酸,我妈让我端一碗过来给魏婶和你尝尝味道。” 一般这边回锅肉就是跟青椒炒,还真没听过这种炒法。 何东扬连忙架了梯子在墙头接了,一闻到酸香味就忍不住胃口大开: “李姨手真巧,这菜闻着香,看着颜色也好看,一会儿吃起来肯定好吃” 安幼楠嗤嗤地笑:“我妈不在这儿,你就拍马屁也白拍。” 何东扬脸色红了红,很快又想起了李老师的话:“小楠,一会儿我过来跟你一起做功课行吗,学习上正好交流下。” 安幼楠摇了摇头:“今天不成,高叔叔今天来我家谈点事,我家里留他吃个饭呢,等明天吧。” 王炎还特意跟她说了,明天要开学考,让她不要把试题泄露出去呢。 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正冠。 她这边倒是行得直坐得端,万一别人怀疑何东扬什么的就不好了。 孟明珠那几个可是知道她和何东扬两家是邻居,怕是眼瞪瞪地等着抓错处呢。 何东扬心里略微有些失落,却是尽力掩饰住了:“好,那明天我再过来找你。”又举了举碗,“谢谢你和李姨了,碗我明天洗干净了也一起带过来。” 安幼楠家里有事,他过去打扰自然也是不好。 至于高成功到李家来做什么,虽然高成功是通过他才认识安幼楠的,但是何东扬不是那种八卦的人,不该打听的,一句多的都不会问。 小鲜肉还真是个懂事的孩子。安幼楠笑了笑,爬下梯子的时候突然觉得后面似乎有人在盯着她,一个激灵停了下来。 让你们喜欢玩刺激! 先往下看,梯子边并没有人。 安幼楠轻吁了一口气,轻巧地跳下了梯子。刚才被人盯着的感觉,她还差点以为凌少乾突然跟上次一样悄无声息地在她背后冒出来了呢。 不过不是凌少乾,那是谁在玩背后灵 女人的第六感,让安幼楠很清楚刚才后面一定有人在看自己,不是在自己家里,那就是 安幼楠抬头看了眼另外一边的墙头,眨了眨眼,嘴角泛出了一抹笑意,很快跑进了厨房。 李心兰从堂屋里探出头来:“小楠,碗筷我都取过来了,你快过来吃饭。” “好的,妈,我刚才瞧着开春了墙上都有些发虫子的痕迹了,马上处理一下就来。” 这孩子,真是个闲不住的。李心兰把打好的一碗饭端到高成功手边,回头答了一声:“放一天没事的,明天妈就买点生石灰回来。” “不用,妈,我这边很快的。”安幼楠已经从厨房里打了一盆开水出来,照着刚才感觉有异常的那处墙头泼去,“我浇点开水,看烫不死他们” 开水“哗”地浇上墙头,然后溅落下去,正好落在了弓腰站在一张条凳上的屈立军和赵红梅两人身上。 赵红梅还好,只是被水溅着了衣领。 才开春的天气还比较冷,她还戴了个围脖没取下来,刚好遮住了,水从围脖湿进来的时候,已经不烫了。 屈立军就比较倒霉了,有一泼水花正在溅到了他后颈,烫得他刷地就跳下了条凳,好歹算是忍住了没喊出来。 只是本来两个人各踩着条凳一端正好平衡,屈立军突然往下一跳,条凳立刻就翻了。 赵红梅一点都没防备,“砰”的一下摔了个仰八叉在地上,“哎哟”叫了起来,气得正要开骂,被反应过来的屈立军跑过来紧紧捂住了她的嘴巴。 不能骂 人家浇开水烫墙头的虫子,赵红梅要是一出声,人家搭梯子过来一看,问他们两口子踩着条凳扒墙上干嘛,他们还能怎么说 总不能说,他们就不喜欢拿开水浇虫子,就喜欢拿手一只只摁死吧 要是被传出去他们扒墙头了,赵红梅一个女人,又只是工人怕什么,可他这个国家干部的面子要往哪儿搁 今天这个哑巴亏今天他们只能吞下去。 烫也被烫着了,还摔了个仰八叉,连骂都不能骂 赵红梅气得狠狠咬住了屈立军的手,高度怀疑安幼楠那死丫头是不是早看出点什么了,那句“看烫不死它们”,说的不是“它们”,而是“他们” 安幼楠听着墙另一侧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的动静,忍不住捂着嘴偷笑,把盆一放,施施然走了。 让你们喜欢偷窥玩刺激 这下够刺激了吧 等吃完了饭,高成功要走,安幼楠赶紧拿了一篮子鸡蛋:“高叔叔,我送你。” 高成功赶紧推辞:“不用送,你把鸡蛋也拿回去” “高叔叔,这个可是礼尚往来,而且我也有点事要跟你这边请教请教。” 安幼楠这么一说,高成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伸手想把那篮子鸡蛋提过来:“篮子重,小安,我来提吧。” 安幼楠把手一转:“我提着,把你送到街口了我再给你。” 呃安幼楠这是什么意思 到时候别人看到他一个大男人两手空空,重物却让一个小姑娘拿着,多不好意思 安幼楠掩上了院子门,压低了声音:“高叔叔,我想了想,以后有什么事,你还是尽量在中午我放学之前,去一中找我吧。 我家这里,我怕这瓜田李下的,不是很方便” 她又不是傻的。 好端端的,为什么赵红梅那边今天要偷窥她家里 还不是因为今天她留了高成功在家里吃晚饭。 浇完开水后安幼楠就想清楚了,现在大家的思想观念都保守得紧,而且她妈是个寡妇,家里有男人出入,正常的呢,不会往歪处想。 就是怕那些满脑子龌龊的,自己脑子里全是屎,想着别人也都是屎,然后又嘴碎地跑到外面煽闲话 岂不是闹得她妈一身骚 再身正不怕影子斜,听到那些话也硌应啊,影响心情。 安幼楠只说了个话头子,高成功就马上明白了。 孤儿寡母的本来就不好过日子,要是再被人嚼几句风言风语,那可真是会逼死人 他为了保密,夜里开车带安幼楠去厂里做个实验,都会被王双全那个老家伙给想成 要是再被人看到他经常往这边来,那还不知道会说成什么 “对不起,小安,是我没想周到。”高成功一脸惭愧。 他白活了三十来岁,还没人家一个小姑娘看得通透,真的是 刚才的事让安幼楠警醒,不过并不打算就这些闲事浪费口水,摆了摆手打断了高成功的话: “高叔叔,我出来送你,是另外有话跟你说。你有没有想过,管理一家完全由自己做主的制药厂” 完全由自己做主 高成功不由怔了怔。 他现在虽然是制药厂的厂长,但是上头还是有领导管着,厂里也有厂委会 这些层面上的事不说,就说车间里的工人吧,好吃懒做的他开除不了,因为人是国家的人。 就是因为缺勤什么的扣点钱,还经常闹得沸反盈天的,仿佛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一样。 勤恳做事的他也很难提拔上来或者给予合适的奖励,因为凡事要讲个资历。 做得再好,人再踏实,一年到头顶多奖点小钱。 想分房按资历排队去。 想转干嗬嗬,上头领导的那几位七大姑八大姨都没转,凭什么给你转等着 没有奖优罚劣,厂里的风气疲沓拖沓,上班消极应付得多,积极主动得少 可是他能怎么办 他再是厂长,手脚一样是被那几条链子束缚得牢牢的,要动,也只能在画好的框框里动,一分一毫都不断越界出去。 如果真能管理一家由自己做主的制药厂 高成功想到了在报纸上看到的几篇新闻,心里顿时动了动:“小安,你是说,让我把药厂承包下来” 你是不是傻? “现在除了承包,就没有别的办法吗不能个人把制药厂买下来” 安幼楠提出的这个想法,让高成功真的惊到了:“个人个人怎么能办公司” 安幼楠也惊到了:“现在不已经放开了吗,怎么个人还不能办公司” “是放开了啊,个人现在可以办个体工商户,至于企业,我只看到过别的地方有搞承包的。” 安幼楠叹了一口气,她其实觉得承包这种事,产权并不明晰。 对,承包合同是签在那里了,但是现在是1987年,上头领导说不认,要赖账,要收回厂子了,你能拿他怎么办 真要民告官当年教经济法的那位教授就不会跟她们说“民告官第一案”是一个具有时代悲彩的案子了。 那位勇于吃螃蟹的同志自个儿出资20万元办的公司,一路发展到了六200万的固定资产,就是因为私人不能申办公司,只能交一笔挂靠费挂靠在当地相关部门下面,戴上一顶“集体所有制”的红帽子。 结果呢,没过几年相关部门直接两个文件,把人免职再变更公司法定代表人,拥有千万资产的公司老板一下子变成了一无所有的老百姓 这官司打了七年,一路打到省高级法院终审判决,虽然相关部门的两个通知被撤销,但原告的索赔请求也被驳回了,关键是,原来的公司因为经营不善垮台了 “既然现在私人还不能办公司”安幼楠摇了摇头,“那算了吧,当我没说过。 对了,我妈有一个侄儿也是在部队上的,叫凌少乾,你就说是他托你的战友找到你这里,请你在这边多照看我们几分的。 万一以后真有人说什么闲话,我们两边先未雨绸缪了,以后也能对上托辞。” 凌少乾高成功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赶紧点了点头,突然觉得自己跟李心兰有些同病相怜。 李心兰身为寡妇,也是少不得要提心别人传这些是非,做什么事肯定也是有些束手束脚的。 但是李心兰有个好女儿,事事都先为她着想好,而他这里 想想自己那个不管怎么努力,都没办法温馨的家,高成功的心里有些沉甸甸的。 高成功心里想着事,埋头只管往前面走,安幼楠却突然停住了脚步,刻意扬高了声音: “高叔叔,今天真的是谢谢你过来看我们了,这篮子鸡蛋请你一定要带回去。” 高成功脚步一顿,这才发现两人已经走到了街口的那间小卖部门前,立即会意了过来: “那怎么行过来看你们一趟,结果还带了一篮子鸡蛋回去了,回头你让我跟小凌那边怎么说那不是成了我来占便宜的了。” “高叔叔你就拿着吧,乾哥那边,到时候我会跟他说的,总不能让你每次过来都破费” “不行不行,你们客气也不是这么客气的” 两边推搡了一阵,见安幼楠态度坚决,高成功这才无奈地提了那篮子鸡蛋,挥挥手走了:“下次你们要再这么客气,我就不敢过来了” 高成功走了,守在小卖部里的徐婆婆才笑眯眯地探出头来跟安幼楠打了个招呼:“小楠,吃饭了没” 安幼楠甜甜应了一声:“徐婆婆,我刚吃过饭。” “刚才走的那个是你家亲戚,我瞧着好像上次送你回来的就是他吧” “嗯呐,上次就是他送我回来。他不是我家亲戚,是一位熟人,现在在制药厂那边上班。 他原来也参过军,我乾哥不知道从哪儿托人找到他,麻烦他多照看我和我妈这边一点。 今天他说过来看一下我家里要不要打煤饼,又给我家拎了一大块肉过来。 我妈过意不去,特意让我送了一篮子鸡蛋当回礼,人家尽心帮忙,我们也不能占人家便宜不是。” “那是那是,礼尚往来嘛。你妈和你都不是那种眼皮子浅的,大家都懂礼,这交情才长久。” 徐婆婆了然地点了点头,“听说当过兵的都特别讲究战友感情,这人也是个实诚人,说起来小凌那边也真是为你们娘俩费了心了” 安幼楠笑着和徐婆婆拉了几句家常,这才告辞回家了。 走进家门时,突然往赵红梅家那边看了一眼,见她家虚掩的院子门轻轻晃了一下,八成是有谁扒着门缝儿朝这边看,被她突然看过去那一眼惊了一下 安幼楠皱了皱眉头,抬脚走进了自家院子,用力关紧了门。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件事她得跟她妈那里通通气,免得她妈一点都没个心理准备。 听到隔壁关了门, 赵红梅拍了拍胸口吁了一口气,一回头就看到丈夫屈立军在瞪着她。 赵红梅委屈地扁了扁嘴:“那死丫头突然往这边看过来,我还以为她发现我了,所以” 所以刚才她下意识地就想把门关严,要不是屈立军在后面抓住了门,院门就不会像刚才那样只是晃一晃了,而是会“砰”的一声阖上去。 “你是不是傻这么细一条门缝,人家从外面看过来怎么可能看得到你 你要是哐的一声把门关上了,那才叫此地无银三百两呢” 屈立军怀疑自己当初找赵红梅处对象结婚的时候,可能被屎糊了脑子,怎么就找了个这么蠢的婆娘呢 赵红梅揉了揉自己还在发疼的腰,气哼了一声:“你还说我要不是你之前突然从条凳上跳去,我至于摔到地上嘛 你就是什么事都只顾自己,根本就没想过我” “那时我也是被烫到了,下意识地那么一闪” “刚才我也是下意识啊,怎么,只许你知道闪,不许我知道缩了” 这要又扯下去,还不知道得闹到什么时候 屈立军赶紧岔开了话题:“刚才你看到那个男人走了” 说到这个,赵红梅有些忿忿的:“走了肯定是听到你闹出的动静,人家干脆走了什么一龙二凤,就你说的那些 我看那死丫头爬那边墙头挺熟练的,八成是要去勾魏敏家的那小子,才不是去勾个可以给她当爹的男人呢” 哪个男人喜欢戴绿帽子? 王崇华有些头疼地看着姐姐王淑琴:“姐,你就别哭了,你这时候哭有什么意思啊 我早就跟你说过,男人都喜欢温柔点的女人,当初我就让你对姐夫温柔体贴点” 王淑琴刷地取下了揩眼睛的手帕,怄气地瞪着他:“说什么你说当初还不是为了你,这是温柔体贴就能了事的事吗 我要是温柔体贴了,让高成功占了上风当了家,你当你现在还能过得这么滋润” 温柔体贴的女人,体贴顺从的是男人,顾的是婆家,可不是娘家。 孙秋菊走过来给女儿递了一条拧干的热毛巾:“淑琴,快擦把脸,别哭了,我帮你教训你弟 崇华,我可跟你说,你可不能没有良心你姐当初要不是为了你,也不会” 被一个人念叨已经够头疼的了,两个人一起念得王崇华觉得脑袋都要炸了: “行了行了,你们一个两个的也别嚷嚷了,当初怎么样都已经怎么样了,别老念着那些事。 我们现在最紧要解决的事,是姐夫那边我们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孙秋菊两只手一叉腰,“你姐都被外面的狐狸精欺负成这样子了,你说怎么办 你这个当弟弟的,这时候不给她撑腰什么时候给她撑腰 你赶紧准备准备,现在就跟着你姐过去,直接打上那狐狸精家里。 什么话都不用说,进去就先给我砸我就不信了,她一个勾搭别人男人的还能有理了” 王崇华没吱声儿。 他现在大小还在制药厂当这个仓储部的小主任呢,打上门那种泼妇的行径他能干 他不要面子的呀 再说了,姐夫高成功跟那个狐狸精说不定正是恋那啥情热的时候。 他这个小主任,本来就是他姐死磨硬缠才让姐夫给他解决的,别看没有什么级别,大小也算是顶官帽啊。 要是把姐夫高成功得罪了,回头可不得被撤了到时候多丢人 见弟弟王崇华不吱声,王淑琴气得心肝儿都在痛,自己什么都顾着这个弟弟,关键时候弟弟却不敢跳出来帮她 “你不帮我是吧行,你不帮我我自己去” 王淑琴摞下话就要往外走,孙爱菊也要跟着一起去:“淑琴,你等等妈,妈帮你 我们娘俩摁到那只狐狸精就好好撕一顿,不早点儿撕,小心回头野种都弄出来了” 王崇华连忙一个箭步上去拦住了门:“妈,你就别在这个节骨眼上添乱了 我姐夫正新鲜着那边儿呢,你们这时候硬杠杠地冲上去,回头我姐夫非得恨死你们” 王淑琴眼睛都红了:“他恨我我没恨他都不错了,他还敢恨我” 王崇华“啧”了一声:“姐,我跟你说,这男人都是个贪新鲜的,你打了他的心肝肉儿,你说他恨不恨你 还有我们这屁大点儿县城,一出点什么事,第二天县里不都得传遍了 要是看热闹的人认识我们,肯定就知道是我姐夫做下的事,我姐夫他名声坏了,被人耻笑,你说他恨不恨你 还有,我姐夫怎么说也是个厂长,眼红他这个位置的也没少人。 借着你这边闹出事,刚好拿到上面去告他一个作风不正上面要是把他职务撸了,你说他恨不恨你” 王淑琴一下子呆住了。 虽然在外面传的是高成功原来在部队的时候因伤影响了生育,但是总有那么一些人,老是在背地里取笑她是不会下蛋的母鸡。 不过那些人暗地里笑是笑,只要高成功还当着厂长,她这个厂长夫人就比那些人要过得风光,那些人当面见着她,一样得腆着脸客客气气跟她打招呼。 要是高成功被从厂长位子上撸下来了,她厂长夫人这个名头没了,那别人会怎么肆无忌惮的笑话她 王淑琴又恨又恼,一屁股坐了回去:“难道我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那狐狸精在外面猖狂 你姐夫今天割了快十斤的高价肉过去看那个狐狸精,这今天十斤明天十斤的,家里的钱全要被他拿到外面去养人了 王双全原来就告诉我,他看见是个年轻姑娘晚上跟你姐夫在办公室里瞎搞。 今天我打后面看着背影,那腰是腰,屁股是屁股的,要是哪一天和你姐夫搞出条人命来,这家里还有我王淑琴的位置” 她怕的就是高成功在外面弄出个野种来,心虚也是心虚这个,要是高成功发现 不然她傍晚看到高成功和那个狐狸精有说有笑的时候,早就直接冲上去撕人了。 王崇华也不想姐夫高成功在外面跟狐狸精搞出个娃娃来。 男人谁不想有自己的儿子,要是有了自己的儿子,那肯定什么都是打算留给自个儿儿子的,还会让他姐再把这样那样的往娘家送 而且他姐这边生不了,外面那个只要能生,就能母凭子贵,绝对能逼走她姐成功上位 这事儿要搞掉狐狸精,又不闹出他姐夫的把柄,影响他姐夫的位子,这就跟打老鼠又怕伤了玉瓶儿一个道理。 老鼠玉瓶 王崇华一拍巴掌:“有了我们打老鼠,干嘛非得让它躲在玉瓶里的时候打,我们把老鼠引出来再打不就行了” 孙秋菊和王淑琴都凑了过来:“怎么引出来再打” 王崇华得意地笑了笑:“你说我姐夫三十几岁的人了,外面那小狐狸精还图他什么” 这男人要引诱女人,还是水浒传里头那个给西门庆和潘金莲拉皮条的王婆说得精辟,无非是潘驴邓小闲 高成功也就是长相端正,要说跟潘安比,那肯定差得远了。 王淑琴管着家,高成功手里顶多还攒的有几个私房钱而已,而且他性子硬,又不会说什么好听话哄人,一直以来也是一心扑在厂里头,并没有太多的闲工夫 “姐,你一段时间呢,性子放软和点,把姐夫尽量哄在家里别出去,我这儿就去找个马屎皮面光的小白脸去勾那个狐狸精。 能勾上最好,就算勾不上手,在外面闹几场误会出来还不是小事情 然后我再让人把事情传开,到时候就算狐狸精肚子里有了野种,姐夫敢说就是他的种” 哪个男人喜欢戴绿帽子到时候高成功还会理那个破鞋 王淑琴立即破涕为笑:“算你这小子还有点脑子” 定心针 清河街。 李心兰听了安幼楠的话,气得手都在抖。 她在村里才死了丈夫那年,不知道经过了多少这些事,甚至半夜里踹门的都有。 家里那把菜刀,当时几乎整晚整晚都是压在她枕头下面的。村里的一些风言风语更是从来没停过 直到后来阿乾的妈带着阿乾搬过来跟她一起住,那些话才渐渐少了。 后来等到阿乾长大些,谁敢说她闲话,阿乾敢跟人拼命,那些风言风语才彻底绝了迹。 本来以为城里人怎么说素质也要高些,没想到这扒墙头躲门缝的小人行藏,活脱脱就跟乡里那些无赖一样 李心兰抬脚就要往外走:“我去问问赵红梅,她到底跟我什么仇什么怨,非要这么作践人” 安幼楠赶紧拦住了她:“妈,去了你也就是跟她吵一场而已,没有证据,她要不认账,吵完你还是白怄气。 我们行得直坐得端,难道还怕他们那边乱说什么我跟你说这事,只是让你有个心理准备,提防点这事,免得冷不丁地被气着了。 另外就是,我想到时候趁着修后院门面,把正门和靠她家的墙都砌高点,墙头再用水泥固定碎玻璃碎瓷片上去,这样也更安全点。” 不然一想到墙头太矮了,会被人偷窥,搞得自己在家里还一点都没有,安幼楠打心里觉得硌应;反正现在钱不是问题。 李心兰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心里沉甸甸的,想了想还是打算出门: “我去找你魏婶婶,她比我有文化点,又在这里住得久些,说不定有些什么办法。” 这个倒是可以,总不能让她妈闷在心里,万一憋坏了呢 而且一人计短,两人计长的,赵红梅不怎么敢招惹魏敏,说不定魏敏有什么对付她的好技巧 李心兰去找魏敏了,安幼楠就在家里做功课。 明天她不用参加考试,跟同学借的笔记也不急着还,可以明天再抄,写完了功课,安幼楠想了想,取过信纸开始给凌少乾写信。 虽然通着电话,不过听凌少乾那语气,再不写封信过去,怕是他就想杀回来了。 当然,像今天这些事是不能写的安幼楠想了想,抬笔刷刷写了出来: “凌狗子,今天我开学了” 李心兰回来的有些晚,安幼楠正好写完信,趁着没封信封,问了李心兰一声:“妈,我给乾哥写完信了,你要跟他说什么吗” 李心兰的情绪比刚才出去的时候明显好多了,想了想,交代了女儿一句: “家里这些烦心事,你别跟你乾哥说。他在部队呢,这些事说了也没用,没得反而影响他心情,让他分了心。 你就告诉他,家里一切都好,让他好好干工作,好好上进,不用挂念我们这边。 对了,他喜欢吃我腌的榨菜疙瘩,明天你寄信的时候,把那坛子新腌好的榨菜疙瘩一起给他寄过去。 嗯,我得现在就去捞出来好沥干水。” 安幼楠也没打算拿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去烦凌少乾:“放心吧,妈,这些事我不会说给他的,我就写了些学校里的琐事,总而言之,家里又没什么大事,我们报喜不报忧就对了。” 李心兰笑着点了点头:“对,报喜不报忧,免得他在部队里还分心。” 见她妈都开笑脸了,安幼楠有些好奇:“妈,刚才魏婶跟你是怎么说的 我瞧着你像是打了针定心针似的,是不是魏婶跟你出了什么好主意” 李心兰笑着去搬榨菜坛子:“就你会看事儿,什么都瞒不过你。 你魏婶说,赵红梅以前也跟她嚼过几回筋,也借着东扬他爸在外地的事,造过她的谣。 魏婶当时不跟她争也不跟她吵,等当上了小组长以后,把赵红梅狠狠整治了两回,赵红梅就学乖了,不怎么敢在外面乱说什么了” 魏敏是跟赵红梅一个厂一个车间,管得到赵红梅,所以赵红梅怂了。 自己一个搞个体户的,要怎么让赵红梅认怂 李心兰想到了女儿码现金出来,直接吓退了那个想跟他们竞买这房子的徐爱国的事,心里就有了些想法。 “我想着赵红梅之所以敢这样对我们,不就是因为我们是个让他看不起的个体户吗” 啊她妈不会是不打算做生意了吧安幼楠哼了一声:“妈,我们是个体户又怎么了,个体户又没吃她家大米,挣得还比她家多” “对,我们挣得比她家多,但是还不够多,如果我们能挣很多很多钱,多到她一辈子都挣不到,你说她 还敢这样看我们吗” 安幼楠愣了愣,“哎哟”了一声笑了起来:“妈,你还真厉害,还想明白了这个道理 你说得对,等我们把差距拉开拉大,大到她只能翻着脑袋仰视我们,到时候看她还敢不敢起那些坏心思” 见女儿也赞同自己的想法,李心兰的心就更稳了:“小楠,我打算还去卖几天茶叶蛋,就把这个方子卖给别人。 天气热的时候,茶叶蛋不像冷天的时候那么好卖,而且我算了算,在家里做头花的收入,完全抵得过卖茶叶蛋的收入,关键是成本还低。 到时候我叫上柳絮一起缝头花,每天挣得只有更多的” 安幼楠想了想,点了点头:“妈,那你记着和柳嫂子那边一起做头花的时候,就只做那种基础的。 加配饰的那种,等她走了我们再做。” 等她家的头花卖出去以后,头花的设计被抄袭被模仿虽然是迟早的事,但是能晚点被人知道,就能多挣一段时间的钱。 李心兰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头:“放心吧,这个道理妈懂。” “另外等头花攒上一批了,我找个星期六就请一天假,和你一起去一趟市里,带你跑跑小商品市场里的那些门路。 另外再看看什么地方能够进点价格合适的布料,我们也不能光靠魏婶厂里那边,万一她厂里下次进的布料花色不好呢” 母女俩个有商有量的,很快就把先前的闷气消了,转而说起近期要做的事来,心里全都劲鼓鼓的。 安幼楠想了又想,还是暂时把那六千块钱的事忍了下来,再等等吧,她这刚刚入学,说出去破绽太大了。 起码等学过大半个学期,平常回家的时候多给她妈灌点她化学天赋好得不得了的话,以后再说出来,就不显得突兀了。 似乎明白了什么… 第二天一早,陈超早早就守在学校门口了,远远看到坐在何东扬自行车后座上的安幼楠,就冲她用力挥手:“安幼楠,这边这边” 安幼楠连忙跳下了车,一眼就看到了陈超身后支着的那辆红色自行车。 2六自行车比28大杠几乎要小一圈,并不多见的红色,也让这辆自行车,显得格外醒目和秀气些。 安幼楠围着那辆红色的自行车转了一圈,惊讶地看向陈超:“不是吧,这就是你说的七成新” 陈超心里咯噔了一下,安幼楠是不是嫌这辆车旧了点他昨天可是一放学回去就又是擦洗,又是上油的 “我看这完全是九成新呀陈超,这车一百块买不到吧你可别” 陈超心里一下子就乐开了,摸了摸鼻子,飞快地看了何东扬一眼: “就是七成新而已,哪里买不到了是昨天我看它上了不少灰,顺手就把它擦了擦,又打了点气,怎么样,看着还不错吧” 自行车不光是擦得锃锃亮,一些齿轮链条上,还细心地打了机油,何东扬不用凑太近,都闻得到那股子机油味。 安幼楠觉得陈超可能没说实话,笑着拍了拍自行车座:“何止不错,简直是太好了谢谢你陈超” 说着就从书包里拿了一叠大团结出来递了过去。 陈超接过了钱,数都没数就直接就揣进了裤兜里:“谢什么谢,搞那么客气做什么,同学之间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话没说完,安幼楠另一只手又拎出了一大袋茶叶蛋:“这是我家自己做的茶叶蛋,你尝尝好不好吃” 茶叶蛋还是热乎的,陈超三两下就剥出一个咬了一大口,用力点了点头: “真好吃我以前还真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茶叶蛋安幼楠,没想到你家还有这手艺呀。” 安幼楠笑嘻嘻地推着车子走:“我家就是做茶叶蛋生意的,要是做得不好吃,那岂不是没人买了” 安幼楠家里是卖茶叶蛋的 陈超眨了眨眼,就继续扒了一个茶叶蛋吃起来:“那你家里是在哪里卖茶叶蛋啊我可以帮你问问我妈她们单位的食堂” 安幼楠笑弯了眼:“谢谢,不用了,我家里再做一段时间就打算卖了这个方子,去做别的生意了。” “啊那你家打算做什么,我爸认识的人多,我可以” 何东扬隐讳地翻了个白眼,加快了推车的速度:“小楠,快点儿走吧,今天开学考要考整整一天呢。” 不用安幼楠答话,陈超就接了口:“我们王班说了,安幼楠是才来的,不用考何东扬你先走吧,我陪安幼楠慢慢走过去。” 才转学过来,不是更应该参加这次开学考才好摸底吗 何东扬满心里都是疑惑,才不上陈超的当:“安幼楠,你去问问你们班主任为什么不要你考 这次考试也是一次摸底,要是你成绩考的好,说不定就能申请调到我们班上来了” 昨天他们李班话里的意思,应该是如果安幼楠成绩好,申请调班的话,他会很欢迎吧 何东扬说的这话,陈超可不爱听:“怎么着你们91班还想打我们9六班的人的主意” 何东扬眉头皱了皱:“陈超,你别跟我说你不知道9六班是个什么情况安幼楠成绩好,到我们91班来,才更容易进步” “放屁说得好像你们91班多了不起似的,你们真那么厉害,怎么上个学期期末考试排名年级第一的是92班的人” 何东扬有些胀红了脸,班级荣誉感和班长的身份,让他立即争辩起来: “那是我们班徐冰冰上次没考好,上次才考到了第二,我们班的平均成绩” 陈超不屑地打断了他,故意拖长了声音:“老二啊这不是老大的命,就别摆老大的谱” “你”何东扬不由怒目以对。 这两人看着个头也有那么高了,到底还只是高一的小男生,这么幼稚啊安幼楠哭笑不得地赶紧劝解: “马上就要考试了,你们在这里争这些干什么有本事大家都好好考,把这次的成绩考上去呀” 何东扬立即用力点了点头:“小楠你看着吧,这次考试我一定会努力的” 陈超有些心虚:“我c我也会努力考的” 安幼楠锁了单车,看了两人一眼:“大家都努力,等这次考试成绩出来了,我们一起分析不足,想办法把成绩提高上去。” 陈超只管点头:“好好,安幼楠,到时候我们多交流下经验。” 何东扬却听出了安幼楠说这话的底气,再联想到昨天李 厚源的话,心里一团疑问,为什么他觉得安幼楠应该成绩很好 可是既然是成绩很好,为什么插班会插到9六班去 就是安幼楠自己不知道情况,这些老师们也知道好苗子该放在哪里啊 何东扬张了张嘴,看了陈超一眼又闭上了。 现在不问,等放学回去以后,他再问问安幼楠以前是在哪里读的书,如果成绩不错,就动员她调班 只要安幼楠愿意,他可以马上跑去找李班帮忙 孟明珠也正在找人。 别的老师上午要监考,高一年纪组新来的美术老师小汪监考的科目在下午,正好被孟明珠抓到一边问话了: “小汪啊,我听说那个安幼楠,插班考试的成绩很差,按说应该是进不了我们一中的,怎么学校会把这种人招进来了呢” 小汪并不知道安幼楠的成绩,那天考试的时候她又没到。 昨天孟明珠就找她问话了,今天又过来问,是不是中间有什么事 “孟老师,你这么关注这个安幼楠,是不是她有什么” “哦哦,我昨天晃过一眼,好像看到她跟我们班的一个男生在一起,所以不放心过来问问。” 小汪懂了。 学校禁止早恋,而且高三的学生更是要把心思放到学习上和即将迎来的高考上。 孟明珠身为高三79班的班主任,自然是有点什么风吹草动都想探个明白了。 “孟老师,安幼楠的成绩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听说那天是王炎老师给她监考的,而且她是王炎老师亲自要进来的人。 孟老师,我觉得吧,安幼楠是王炎老师班上的学生,我看你不如直接去问问王炎老师,如果真是那方面的事,正好也提醒下他。” 王炎亲自要进来的人孟明珠皱了皱眉,再一想王炎昨天护着安幼楠的情形,孟明珠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什么 收狐狸精什么的,我最喜欢了! 为了帮安幼楠开脱,王炎一个英语老师连简雍戏谏刘备都搞出来了,还敢拉她去找冯校长评理 安幼楠一个新进来的插班生,王炎这是伤的哪门子脚板心要那么维护 可如果安幼楠跟王炎是那方面的关系呢 孟明珠觉得眼前豁然开朗。 小汪也说了,安幼楠是王炎监考,又亲自要进来的人。 只有安幼楠跟王炎关系匪浅,王炎这才可能费这么大的劲,把安幼楠一个小学三年级就辍学的村姑搞进一中来,混个高中毕业的文凭 至于这匪浅的关系是什么关系 看看安幼楠那故意挺着的胸膛,走个路都比别人要扭得更厉害的腰,那还用说吗 孟明珠仿佛窥见了什么隐秘,一张脸兴奋得发光,急匆匆地就往自己办公室走去,才走近办公楼,就看到前面有个背着书包c梳了个马尾的女生敲了敲高一年级组办公室的门。 不用看正面,光看那个女生挺直的脊背c扭动的腰肢,孟明珠就认出了人 安幼楠 这个时候,高一年级不是应该进行开学考吗怎么安幼楠还跑到这里来了 孟明珠特意放慢了脚步,竖起了耳朵。 “王老师好,我们王班让我今天过来他办公室自学。” “哦,是安幼楠呀,进来进来,你们王班的办公桌在这边,你坐他那边先看书吧” 王立贤是改过安幼楠卷子的,已经考过的题目,安幼楠自然没必要再考。 而且之前王炎也说过,安幼楠呆在教室太醒目,万一被问东问西的泄了题反而不好,所以让她来老师办公室学习功课。 安顿了安幼楠坐下,见她掏出许振明的那本语文笔记继续奋笔疾书,王立贤满意地点了点头,急匆匆地就走了;上午他是还要去监考的,可不能迟到了。 孟明珠等王立贤往教学楼那边走了,才加快了步子往前,经过高一年级组办公室的时候,特意往里面看了一眼。 安幼楠果然已经坐在王炎的办公桌那里抄写着什么,瞧着神情非常专注,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一个多好学的学生呢。 孟明珠在心里暗啐了一口:什么玩意儿难怪王炎不敢叫她参加考试 插班前的摸底考,只是王炎一个人监考,很可能还跟别的老师要了标准答案自己批改的,要动什么手脚自然容易。 现在的开学考,可是各科任课老师轮流监考,王炎又没有三头六臂,哪里还能帮安幼楠遮掩地过来 早知道是这么个缘故,昨天王炎拉着她说要去找冯校长评理的时候,她就该一口气闹上去,而不是被王炎几句话顶得张口结舌 想明白了这一茬,孟明珠忍不住在心里把王炎和安幼楠这一对狗男女又狠狠骂了一通。 奸夫淫妇 一个瞒天过海,一个死不认账,还勾搭别的男生给自己打掩护 不过是虚张声势的东西,谁怕谁 孟明珠抬脚就想往校长冯少全的办公室走,把这两个小人的真实面目揭露出来,走到一半又停下了脚步。 今天跟昨天一样,她手上并没有什么真凭实据,王炎和安幼楠两个人又不是省油的灯,两张嘴都是会说的,到时候冯少全会信她 而且昨天她那是偷偷摸摸溜进去查了卷子,万一今天一早王炎已经把安幼楠插班考试的试卷处理好了,她不是白在冯校长那里闹个没脸 不如等等 找一个时机,再一举 孟明珠这边想等等,另外有人却是半刻都不想等了。 王崇华上午请了假,一大早就骑着自行车去了城边上的泥巴街。 泥巴街这一片,说是县城,实际上也毗邻郊区了,连路都没有用水泥硬化的。 现在大家都是骑得自行车倒没什么,晴天有点灰就算了,雨天却是会溅得一裤脚的泥巴。 泥巴街也由此得名。 王崇华一车拐进了泥巴街一条小巷子里,“砰砰砰”敲响了巷尾一户人家的院门。 这一户外墙看着敝旧,大门却是做得结实,里外都钉了层铁皮,跟搞了个关隘似的。 王崇华敲了半天,院子里也没个人声儿,他也并不气馁,扒着大门就拉开了嗓子:“乔驴儿,乔驴儿别睡了,快起来开门” 喊了一两分钟,里面才传出来个懒洋洋的声音:“谁啊,一大早吵死个人,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太阳都晒屁股了,还睡个毛啊”王崇华没好气地吼了一声,“我华哥,乔驴儿你再不开 门,老子就走了” 院子里很快响起了踢踢踏踏趿着鞋跑过来的声音,乔律成一边揉掉眼屎一边开了门: “华哥,今天吹得什么风,把你这么早吹上门了早上我这里没约局的,那一伙这时候八成都还在睡呢” 王崇华喜欢打点小牌,经常在乔律成这里约局赌上几把。 赌徒都是夜里精神,大白天的睡懒觉。 乔律成昨天也是跟人玩牌玩到凌晨两三点钟才睡,要不是王崇华来敲门,他肯定把被子一拉,继续蒙头大睡。 乔律成一个哈欠打得眼泪花花的,王崇华一巴掌拍了过去:“局什么局的我这趟过来可不是打牌,是有朋友托我帮忙找人做件事。 开的价码还不错,又是件美事,我这不第一个就想着你小子” “美事”乔律成哈欠也不打了,扯着袖子把眼泪水一揩,追着王崇华就问了起来,“华哥,你说的啥美事儿不会是” 乔律成有些猥琐地笑了起来。 王崇华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要不是看你小子长得人模狗样的,嘴巴子又会哄人,这事儿我早介绍给别人去了。” 还真是那方面的美事儿啊乔律成赶紧抓住了王崇华往屋里头走:“可别华哥,你可是我亲哥,赶紧地给我说说,要我做什么事儿” 王崇华把事情掐头去尾地说了一遍,乔律成立即来了精神:“哟,这是大老婆要出手整治小老婆呀” “整治倒也算不上,就是不想让她家男人去沾这腥,我那朋友可是发了话,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只要你能把小狐狸精哄走,她就给你这个数的报酬” 王崇华五指一张,乔律成眼睛亮了亮:“500块” 见对方点了点头,乔律成“砰”地一拍胸膛:“华哥,这事儿我接了,一定给你搞定收狐狸精什么的,我最喜欢了”说完就嘿嘿嘿地荡笑起来。 放心吧,有我出手 按着王崇华提供的地址,乔律成很快就找到了清河街,来回走了一遍,目光落到了蔷薇爬出墙头的那户人家门上。 满清河街就是这家院子里种的有爬墙蔷薇,看来地方没错了,就是这户人家是王崇华说的那个狐狸精家里。 也不知道对方是租住在这里还是有房产,家里会有几口人 乔律成探头探脑地伸长了脖子往里面打望,却因为院墙不矮,什么也没瞧到,也没听到里面院子有什么动静。 正在门口踟蹰徘徊,另外一头,赵红梅一手揉着腰,一手拎着菜远远走了过来。 瞧见自家大门附近站着这么个陌生人,再一想到前些天招的那贼,赵红梅立即警惕起来:“你什么人啊在这干什么” 赵红梅腰粗腿短,样子也长得一般,乔律成打眼一看,就知道这人肯定不是王崇华说的那个狐狸精,眼珠子转了转,指着李家的大门笑脸迎了上去: “大姐,我想问下,他家什么时候才有人在家” 乔律成虽然打扮得人模狗样的,但是长期熬夜还是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大好几岁。 这开口一声“大姐”,差点就把赵红梅给叫懵了。 大姐她有那么老了吗 去你的,你才大姐,你全家都大姐 对方叫那一声时,赵红梅张嘴差点就要骂出来,再一听对方打听的是李心兰家,又把那句话忍了回去,不客气的问了一声: “你打听她家做什么你是李寡妇什么人” 李寡妇 乔律成眼睛亮了亮,这死了男人的,才会耐不住寂寞,想着怎么勾男人,看来这个狐狸精,八成就是那个李寡妇了 他在外面都混油了的,故意说得含含糊糊:“那个,我是她家的亲戚,这不是好久没看她了,所以过来看看” 亲戚 李心兰一个村妇搬来这么些日子了,也没见什么乡下亲戚跟她有来往,这突然就冒出个男人说是她家亲戚 赵红梅扫了一眼明显是城里人的乔律成,故意拖长了声音: “亲戚啊那你来看他,怎么也没见你提什么礼昨天另外一个男人也说是她亲戚,过来看她可是拎了好大一块肉呢” 乔律成更加确定自己找对了人,而且一听赵红梅这口气,就知道这两家邻里不睦。 邻里不睦好啊,就是要邻里不睦,他才好趁机在里面搅混水 乔律成故意沉了沉脸色,装作有些怒气的样子:“这位大姐,昨天是谁登她家的门了你知不知道他坐了多久才走的” 要是这个“坐”是那个“做”就好了赵红梅早就能找个由头,把大家喊过来围观那对奸夫淫妇了 可惜昨天什么都没看到,反而摔了自己的腰,害的她今天上班的时候痛地撑不住,不得不请了半天假。 请假可是要扣钱的 赵红梅心里一肚子气,一看过来跟她打听这事的那人脸色也不好,“登门”这个词儿用得有几分意思,竟恍惚有点像愤然自己头上有点绿的感觉 难道李寡妇原来跟他有点什么名堂 赵红梅眼珠子一转,就竹筒倒豆子一样把事情抖了出来: “昨天那人倒是没坐太久,拎了东西过来,在这儿吃了顿饭,天刚擦黑就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家里有什么事。 我记得以前他晚上来的时候,差不多都是半夜才回去的。 说起来李寡妇上个月才从乡下搬来没多久,那人就跟过来了的” 乔律成一边用心记着打听到的事,一边装作咬牙切齿地嘟哝了一句:“这个婆娘,真是半天都受不了寂寞” 他声音虽然说得低,但是有意让赵红梅听清了大半。 赵红梅耳朵都差点没竖起来:“你和李寡妇你们两个” 乔律成跺了跺脚,也不答赵红梅的话,摇着头就走了,剩下的全让赵红梅自己去脑补。 像赵红梅这种女人,他见得多了,没事儿都会搅出三分事来,有了他这么一桩事,肯定更能搅得满天风雨,给了她几分颜色,她能开出一个染坊来 乔律成心里虽然得意,但是并不把鸡蛋只放在赵红梅那个篮子里,转头走到街口,就进了徐婆婆开的那家小卖部: “老板,来包烟,金蝶的。” 徐婆婆连忙放下手中纳的鞋底,给他取了一包金蝶烟。 乔律成付了钱,并不急着走,而是拆开了烟,直接点火吸了一口: “老板,跟你打听个事儿。听说你们街上李寡妇家里有房子出租 ” 徐婆婆被“李寡妇”这个名词儿说得愣了愣,一时没想到对方问的是谁。 乔律成赶紧补了一句:“就是上个月才搬来没多久的那一家。” 徐婆婆想了想才回过神来:“哦,你是说的李心兰吧” 乔律成立即点头:“对对对,就是他家,就是他家。”暗中记下了李心兰这个名字。 徐婆婆摇了摇头:“没听心兰说她家房子要出租呀,你肯定是哪儿弄错了 她房子她娘儿俩自己还要住的,不可能租给外人。” 乔律成“哦”了一声:“那可能是我搞错了,谢谢你啊老板。”说着把烟头一丢就走了。 徐婆婆在后面探着头看了乔律成的背影半天,才嘀咕了一句: “心兰家里母女俩个住得好好的,怎么可能对外租房子出来肯定不方便嘛。这人也不知道是搞什么的,神叨叨的” “神叨叨”的乔律成正一股子劲大步走着,到中午吃饭的时间了,王崇华可是说好请他吃中饭的。 王崇华怕被人发现,在隔了清河街两条街的地方找了家小面馆等着人,见乔律成过来了,连忙喊老板又下了一碗面。 乔律成也不客气,直接喊了个红烧肉的浇头,又让老板给他加两个煎蛋,见王崇华眼巴巴地看向自己,得意地笑了笑: “放心吧,华哥,有我出手,这事情你还担心什么” 王崇华一颗心就往回落了落:“赶紧的,快说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我们两口子闹个情趣儿 乔律成回头看了眼正在忙碌的面馆老板,凑过头压低了声音: “华哥,我刚走一圈,已经把情况都打听清楚了,你说的那个狐狸精姓李,叫李心兰,是个寡妇,才搬过来不久,以前都是住在乡下的,家里就她和她老娘两个。” 王崇华立即放了一截心。 不是什么背后有人的就好 这个李寡妇带着老娘才从乡下搬过来,家里没个男人,又急着想在城里站稳脚跟,难怪会扒住了他姐夫。 这事儿可不能拖,拖久了生出祸害,那就糟了 王崇华立即抽出十张大团结,搁到了乔律成手边:“这事儿你可得帮哥加紧办好,半点都不能耽误了” 乔律成收了钱,刚要说话,老板就上了面过来,上面几块颤巍巍的红烧肉油亮诱人。 乔律成也顾不得说话了,赶紧先夹了一筷子面,唏哩呼噜地一吸溜,再搛了那块最肥的红烧肉塞进嘴里嚼咽了,这才舒服地长吐了一口气,嘿嘿笑了一声: “华哥你就放心吧,你还不知道我乔驴儿的本事对付寡妇这种事,可是我最在行的” 乔律成快三十的人了,还没成家,就是因为他成天不务正业的,不是赌,就是跟这个寡妇那个小媳妇纠纠缠缠的。 他之所以绰号叫“乔驴儿”,一个是名字谐音,二是据说他是让那几个女人爱得不行,这才得了这个浑名。 王崇华想想乔律成以前沾的那些风流事儿,也呵呵笑了起来: “你小子一肚子都是花花肠子,这次说不定又是一桩艳福了那个李寡妇搞不好被你一弄上手,又会摞不开你了” 两个人对视一眼,淫邪地笑了起来 被两个男人意淫的艳福女主角李心兰,此刻正急匆匆的往家里赶。 昨天她才跟女儿商量,想过几天就把做茶叶蛋的方子卖了,没想到今天一透出风,一起在车站做生意的王姐就找了过来,愿意出50块钱买下这个方子。 王姐是诚心想要,而且两人平常卖东西的时候互相照顾,关系也不错,李心兰想了想,索性今天就把方子卖了。 也是今天生意好,煮的茶叶蛋半天工夫,基本上就卖完了,李心兰干脆收摊回家,决定以后都不来了,门面没修起来不用担心,可以先在家里把头花做起来。 原先她和魏敏已经找柳絮说了这事儿,现在得了空,李心兰把那些家什放好了,就去许家把柳絮叫了过来,从今天开始做头花。 柳絮手巧针线活,也做得利索,跟着李心兰学了几个样子,很快就能飞针走线地自己缝了。 缝一朵头花出来,可比柳絮在家里糊火柴盒要挣得多了,直到外面瞧着天色暗了,柳絮才揉了揉酸痛的脖子,跟李心兰点了数计了账,打算回家去做晚饭。 没想到柳絮拉开李家的门栓刚一出门,就被一个油头粉面的男人当头给拦住了: “好妹子,你可出来了,你这么多天都不肯理哥,还搬到这边来,是不是还在生哥的气” 柳絮被这人说地愣住了,什么哥啊妹啊的,她根本就没有什么哥哥,也不认识这个人呀 这会儿正值下班时间,清河街上来来往往也有几个人经过,见这边有个小媳妇被拦着,有一两个路人忍不住面色诧异地看了过来。 柳絮的脸窘得发红:“你c你是谁谁是你妹妹了,我不认识你。” 她本来就是个秀气的性子,虽然有些气恼,话说出来还是软绵绵的。 乔律成心都被勾痒了,瞧着这小媳妇儿一张白净的面皮羞得粉里透红的,倒是更加来劲儿了,伸手就要来拉柳絮: “好妹妹,之前是哥不对,哥在这里给你认错,你就别生哥的气了,这些天晚上,哥天天都想你,想的睡不着觉” 这人这人竟不是来认什么兄妹,而是越说越往下流里去了 柳絮这才明白这人说的什么哥哥妹妹的,是情哥哥情妹妹,羞急得都快哭了,忙不迭地就想跑开。 乔律成在这儿都转了几个圈圈了,好不容易才等到李寡妇出来,怎么可能放人跑走 一个箭步上前就紧紧抓住了柳絮的手,直往自己胸口去按:“好妹子,你摸摸哥的心,哥心里头真的是只有你呀” 柳絮吓得尖叫起来:“你放手,你快放手” 乔律成怎么会放手,他就是要在大家面前跟李寡妇好好拉扯拉扯,让大家都看到才行。 一手捉着柳絮的手不放,乔律成另外一只手还想来抱她的腰。 半道里却突然传来一声暴喝:“王八蛋,你给老 子放手” 还没等乔律成反应过来,眼睛上就直接被人狠狠捣了一拳,痛得他哇哇大叫,捂着眼睛半天睁不开。 再一看那个小媳妇儿已经趴进对方怀里委委屈屈地呜呜哭了,乔律成心里就有了底。 看来这男人就是华哥说的他那朋友的老公了 瞧那一脸心疼的样儿,果然是被这狐狸精给勾了魂,这下班不回自己家,倒是先记挂着往这边来了 “你谁啊你我们两口子闹个情趣儿,关你什么事赶紧给我滚,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眼瞧着旁边围了几个人,乔律成就先声夺人,开口喷了过去,满心以为对面这男人会心里起疑。 没想到许刚拳头捏得嘎吱响,一脸暴怒地瞪着乔律成:“你们两口子呵呵,我是谁老子让你知道我是谁” 把怀里的柳絮往旁边一放,许刚半点都不迟疑,揪着乔律成的衣领就抡起了拳头,拳拳直奔对方面门。 他刚下班回家,看到妻子给他留的字条,知道妻子在李心兰家里做手艺,就想着过来接一接。 没想到才走到半路,就看到一个流氓正在纠缠她家柳絮,居然还不要脸地说什么“两口子闹个情趣儿” 闹情趣是吧,看他揍不死这丫的,让这王八蛋好好闹一闹这情趣 都是说打人不打脸,他就是要往乔律成那张脸上揍,这王八蛋浑身上下也就这张脸还看得,许刚不揍他个烂猪头,他还出不了这口气 我跟李寡妇是相好! 李心兰听到外面的动静,连忙走了出来,见刚走的柳絮在一边哭得抽抽答答的,她丈夫许刚则正暴怒揍人,心里大致也明白了怎么一回事。 女人遇到这种事,被别人看热闹不好,李心兰连忙把柳絮拉回了自己院子,低声安慰了一句: “柳妹子,你快别哭了,赶紧的,自己去打水洗把脸,我去看看你家小许,打几下就成了,可别把人打坏了。” 柳絮抹了抹眼泪,连忙催着李心兰:“李姐,你快出去帮我看看吧,千万帮我劝着点刚子,你跟他说,打几下就算了。” 门外,许刚和乔律成已经打成了一堆。 乔律成虽然脸上吃痛,瞧着围过来看热闹的人多了,嘴巴可没闲着: “哪来的姘头趁我出去这几个月,就跑来撬我的墙角 这上厕所都还有个先来后到呢,天底下女人都死绝了不成,就只有这一个茅坑儿了 老子还在这茅坑占着呢,你就等不及想脱裤子进来了” 许刚听到他话里话外竟然把柳絮编排得这么不堪,还说什么先来后到c什么脱裤子的,顿时怒火中烧,暴吼了一声:“老子跟你拼了” 李心兰刚好走出门,见状连忙去拉架:“别打了你们都别打了” 两个男人都打出了气,哪里会听李心兰的你一拳我一脚的,不小心倒把李心兰掀了个趔趄,后背撞到了墙上。 赵红梅之前正在烧着油锅炒菜,听到外面的动静,早就心慌了,急急忙忙炒完了那个菜撤了火,给锅里浇了一瓢水就跑了出来看热闹。 刚一拉开门,就看见李心兰被一下子掀撞到了墙上,赵红梅只觉得心里解气。 再一看,中午过来打听李心兰的那个男人,脸上被打得青一团紫一团的,嘴里兀自在不干不净地喊着: “李寡妇早就是我的人了,她跟我赌气才搬到了这里来,我们夫妻两个床头打架床尾和的,你一个外人跑过来掺合什么” 许刚只顾着打人,没听清楚乔律成喊的第一句话,赵红梅在旁边却是听了个正着,这心里就别提多畅快了,“哎哟”一声用力拍了下大腿: “李寡妇,你快看你惹的这什么事儿 你自己倒是知道搬过来躲风流债,害的这些个男人,一个削尖了脑袋过来寻你,一个铁皮包了头,硬是要拦在中间,你说你” 赵红梅话还没说完,突然瞄到有什么东西劈头朝她砸了过来,赶紧下意识地一偏。 那东西擦着她的耳朵砸到了后面的墙上,“啪”的一声掉了下来,竟然是一本课本。 安幼楠越过看热闹的人群,疾步上前扶住了李心兰,然后回头大喊了一声:“别打了,我们已经报警了” 和安幼楠一起回来的何东扬也见机跑进李家取了一根一握粗的晒衣叉子出来,紧紧握在手里,护在了安幼楠和李心兰前面。 许刚狠狠一拳打在乔律成肚子上,这才退开了两步,“咝”了一声,抹了抹被打裂的嘴角渗出来的血渍。 乔律成痛地捂着肚子弯了腰,嘴里兀自在大喊:“你就算打死我,李寡妇她也是我的人” 站到一边的许刚这回听清了乔律成在叫些什么,顿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说谁是你的人” “李寡妇,李心兰”乔律成还以为对方在威胁他,揉了揉肚子,直起了腰,正好看到柳絮从门里出来,一抬手就直直指向了柳絮。 “一会儿警察来了大家伙儿都来给我作作证,李寡妇跟我早就好上了,年前还咬着我的肩膀说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徐刚跟见了鬼似地盯着乔律成,赵红梅也长大了嘴巴半天不知道说什么话。 清河街上凑过来看热闹的街坊们则哗然一声,从清河街路过的行人看着大家有些奇怪的反应,一时不明所以。 安幼楠冷笑了一声,上前一步也指着柳絮脆声开了口:“你口口声声说你跟李心兰是相好,那我问你,你认识她多少年了” 乔律成张口就答:“我们认识四c五年了,年前都还在一起的,年后她跟我闹脾气才搬过来。” “原来认识这么久了。”安幼楠缓缓点了点头,突然扬高了声音厉喝了一声,“谁给你钱让你过来污蔑李心兰的” 没想到这突然蹿出来的丫头气势这么盛,乔律成下意识地怔了一下,赶紧一梗脖子: “谁污蔑了我说的是真的,我跟李心兰都相好几年了,她屁股上有几颗痣我都知道,不信你让她脱了裤” 到了这个时候,这王八蛋还想着污言秽语向她妈头上泼污水 安幼楠抢过何东扬手里的晒衣叉子,“啪”的一棍就打了下去: “说的是真的相好了好几年不要脸的混账东西收了别人的钱就过来满嘴喷粪我打死你个王八犊子” 她每说一句就狠狠一棍抽下去,乔律成早就被许刚打软了劲,没提防这丫头出手也这么狠,护着头就要往外面蹿。 安幼楠一叉子叉在他腿弯:“你还想跑” 乔律成膝盖一软,“扑通”一声朝前摔了个狗吃屎。不等他爬起来,何东扬就赶上前反剪住他的手,把他紧紧按在了地上。 街道派出所的警察这时候也总算赶来了,分开人群喝了一声:“怎么回事怎么打人呢这是” 安幼楠一拉何东扬,指着想从地上爬起来的乔律成赶紧开了口: “警察叔叔,这人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二流子,收了别人的钱,过来诬蔑人” 就算把警察闹来了,乔律成也不怕,这事儿闹得越大,效果越好 安幼楠没说完,乔律成就打断了她的话:“警察同志,你别听这丫头在那里胡沁,我真的跟李寡妇李心兰在处对象。 我定礼都下了的,年前她说还要888块钱的彩礼,我说这礼金有些高了,她就跟我吵了一场搬走了。 我好不容易打听到她在这边,今天过来找人,没想到李寡妇居然又找了个男人” 刚才说是相好,荤话黄词儿一串串儿的,现在警察一来,乔律成上下两片嘴皮子一碰,干脆就说成处对象,还连定礼都下了 说好的狐狸精呢? 站在最前面的一个警察打量了乔律成一眼:“你这身上谁打的” 乔律成赶紧一指许刚:“就是这人我跟李寡妇正在说着话呢,他冲过来就打人” 过来的两个警察一起看向了许刚,还没开口,之前愣在一边的柳絮就扑了上来,张开双手拦在了许刚前面: “警察同志,他是看到这人在对我拉拉扯扯的,才生气动了手。” 护夫心切,柳絮脸色虽然涨得通红,还是狠狠地伸手一指乔律成,“警察同志,你们要抓,就抓他,他对我耍流氓” 说起来,这就是两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而发生的斗殴事件。 不过一个说是定了亲的对象,女方则不认账,还说对方是耍流氓 女人啊,你的名字叫祸水警察看了一眼柳絮:“你就是李心兰” 与此同时,有两个急切的声音一起响起。 “对,她就是李寡妇李心兰” “不是她是我爱人柳絮” 乔律成错愕地看向许刚。 许刚则凶狠地瞪着乔律成,然后拉着柳絮的手把她护在了自己身后: “警察同志,我一下班就看到这个人想对我妻子耍流氓,你说这事儿我还能忍要忍了我还是个爷们儿吗” 乔律成这时候也感觉到了一些不对头:“不是,她是李” 安幼楠直接插了话进来:“你见她从这个院子里出来,就把她认成了李心兰,口口声声说跟她相好了几年,刚才连定亲的话都说出来了。 相好了几年,亲都定了,你都不知道李心兰长得什么样子你都不知道李心兰是我妈 呵呵,相好,相你个大头鬼警察同志,这个人肯定是收了别人的钱,故意跑过来污蔑我妈的 你们一定要抓了他好好查一查,我们才搬来城里不久,跟谁都没有什么仇怨的。 不知道是什么人,竟然用这种卑鄙下流的手段来对付一个独身女人,这根本是想把我妈往死路上逼呀” 街口的徐婆婆这时候也凑了过来看热闹,听到安幼楠说的这番话,又上前仔细认了认人,指着乔律成告诉警察: “警察同志,这个人今天中午的时候还在我小卖部里买了包烟,跟我打听我们街上是不是有个李寡妇家里要出租房子 我还跟他说,他肯定是听错了,心兰家里就她和她女儿两个女人家,怎么可能会对外去租房子呢” 徐婆婆把中午的事一说,更加佐证了刚才安幼楠说的话。 刚才看热闹的街坊们,也你一言我一语的把之前的情形都说了出来。 乔律成先是说李心兰跟他是相好,后来当着警察的面还说,李心兰跟他定了亲,结果他连李心兰是谁都搞错了,这根本就是故意来闹事的嘛 李心兰虽然搬过来不久,但是待人打招呼也都是和和气气的,这到底是得罪了谁,这么黑了良心c坏了肠子的,逮着人家一个寡妇身上泼这些污水 这不真真就是像李心兰她女儿说的那样,把人往死路上逼吗 太缺德了 听到大家众口一词,两个警察上前就把乔律成铐住了:“跟我们去所里把情况交待清楚” 乔律成张口结舌,看了看李心兰,又看了看柳絮,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肚子里已经把王崇华骂了一千一万遍。 说好的狐狸精呢 狐狸精不是应该像柳絮这样,长得柔柔弱弱让男人一看就想好好怜惜的嘛 一个皮肤发黑c三十几岁的农村妇女,你让他怎么把人当狐狸精 黑狐狸精 认错狐狸精这事,难道还怪他咯 乔律成被带走,相关的几个人也要跟过去作证,除了许刚和柳旭,李心兰和安幼楠也要过去。 安幼楠走到墙边捡起掉在地上的课本拍了拍灰,冷冷睨了赵红梅一眼: “有的人听风就是雨,唯恐天下不乱,这些不修口德的人,迟早自己有一天要被别人的口水沫子给淹死” 赵红梅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想尖声骂安幼楠几句,被街坊们异样的眼光看过来,不得不低着头灰溜溜地钻回自己家里了。 她之前只顾着看李心兰的热闹去了,没有认出跟那个中午问话的男人打架的是许刚,所以这才放口说了那些煽风点火的话。 谁想到那个二流子这么蠢,连李心兰是谁都没搞清楚,白花了力气闹了这么一场,反而成了笑话,害得她也成了别人眼里的笑话 赵红梅气闷地一屁股坐在板凳上,听着门外街坊们还在议 论纷纷到底是谁要这么害人,心里很快就好受了起来。 人家都肯请这些二流子过来对付她,还用得是这些招数,李心兰肯定是在外面得罪狠了人。 就是不知道对方来头大不大,最好是大到李心兰只能夹着尾巴去讨饶,那就痛快了 街道派出所里,乔律成正夹着尾巴坐在桌子前面录口供。 刚才旁证取了不少,想赖账是赖不了的,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一条是自己一肩担下来,承认自己先前都是胡说八道,就是想掩盖自己对柳絮耍流氓的事实。 第二条是把王崇华供出来,说自己只是受人指使 乔律成一直管王崇华叫“华哥”,因为王崇华算是他的一个大客户,经常过来玩点牌不说,手面上有点什么小便利小生意也会给他分一点。 要是他把王崇华给供出来,这条线以后就断了,别人听说后,也会说他不硬气 乔律成正想把事情自己担下来,就听到窗外安幼楠脆声在跟人说话: “警察叔叔,我记得好像前几年是不是在搞严打听说流氓罪判得很重,可以直接枪决” “对,那是83年,当时我们县里头就有两个呢,抓了两个月就拉去广场开宣判大会了” 乔律成脑子不由一懵。 他以前跟那几个小寡妇小媳妇来往,都是你情我愿的,并没有在外面惹出什么事,差点就忘记了这一遭 现在才刚刚过去了四年,也不知道上面那个“从严从重”的风向变没变 要是没变,他担下这事说自己耍流氓,该不会两个月后也吃枪子儿吧 他是指着王崇华搭帮一手带他赚钱,可是要为了这事吃枪子儿命都没了,钱还有什么用 乔律成一个激灵,赶紧开了口:“警察同志,我交待,我交待” 你犯事儿了! 王崇华在家里刚吃完晚饭,正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剔牙,听到敲门声,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谁呀” “是我。” 听出声音,王崇华连忙跑过去开了门,把他姐王淑琴迎了进来: “姐,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不会是跟姐夫那边又吵架了吧我不是都跟你说了嘛,这几天你在家里要” 王淑琴没好气地把手里一袋苹果搁在桌子上: “吵什么吵他现在在家里哪里还坐得住心里跟揣了只花脚猫儿一样,吃完饭一抹嘴巴就跟我说去厂里加班了 加班加班,一天在厂里都没做够说得你们制药厂跟人家钢厂要二十四小时不断火一样,晚上还要巴巴地跑过去” 高成功一下楼,就飞快地开车走了,王淑琴吃灰都追不上。 这小车虽然看着是往制药厂的方向开,谁知道会不会半道里拐去接那个狐狸精,然后一起去厂里双双加班 现在王双全已经被辞退了,新来的门卫牢记前车之鉴,不管王淑琴怎么问,嘴巴都闭得跟蚌壳似的,硬是撬不开,要有事他可以帮忙去叫人,无关的人是坚决不放进去。 王淑琴在新来的门卫那里吃了几回瘪,也懒得再跟过去碰钉子了,想了想干脆买了一袋子苹果,往娘家这边来了。 王崇华的妻子江小艳正在厨房里洗碗,听到外面说话声,湿着两只手探出了头:“是姐过来了姐,你吃饭了没没吃的话我给你下碗” 王淑琴摆了摆手,随手一指桌子上的那袋苹果:“我吃过了,小艳,你把苹果洗一盘子出来吃,对了,妈和浩浩呢” “妈带浩浩去院子里串门玩儿去了。”江小艳连忙把那袋苹果拿进了厨房。 她这个大姑姐,虽然在娘家有些颐指气使的,但是每回都会带些好东西回来。 一年到头的,粮票c肉票c工业券这些不少,隔三差五还会买些时令水果过来。 这年头不少人家庭负担重,像上有老下有小都要养的,一个月也才吃一两次肉都是正常的,更别说这些水果了。 就冲着这些,江小艳也愿意忍受她这个大姑姐的臭脾气。 不过当面忍受是一回,不代表她背地里不会搞些小动作。 江小艳把苹果一提回厨房,就先选了最大的两个藏了起来,打算回头她和儿子浩浩单独吃,免得刺着婆婆孙秋菊的眼睛。 见江小艳回厨房了,王淑琴一屁股就坐到了沙发上:“崇华,你说找人去办事,这办得到底怎么样了 他人没给你回个话到底有没有眉目啊可别光拿钱不顶用” 这一连串地问下来,王崇华赶紧把中午两个人碰头的情况说了: “姐,你就放一百个心吧,乔驴儿做别的不行,做这些事最在行 中午就那么一会儿工夫,他就把别人的底细都摸清楚了,跟我说傍晚有机会的时候就过去” 王崇华还话还没有说完,房门又被砰砰砰敲响了。 “开门开门” 听起来有些气势汹汹的 王崇华心里咯噔一下,隔着门先问了一句:“谁呀你们找谁” “快开门,我们是派出所的,找王崇华有事” 派出所的 王崇华心里顿时一慌。 难道他年前借着那场大雪造成的雪灾,报废了一批药品原料,实际上偷偷运出来卖掉的事被人发现了 再仔细一想,自己进出库的账目都做得平平的,销售的时候也没有留下任何单据和签字,不可能留下什么马脚。 而且那一批原料数量也不大,金额并不多,就算真的事发了,也该是他姐夫高成功先把他找过去谈话,不可能来不来的,就让派出所过来抓人。 先不说这家丑能不能外扬的事,要是高成功这么做,他姐肯定跟高成功没完 王崇华这么一想,心里就有底气了,上前开了房门:“什么事儿啊” “你就是王崇华” “对,我就是,你们是” “我们是清河街道派出所的,你犯事儿了,现在马上跟我们走一趟” 这是什么意思,来不来的就抓人了 王崇华心里又虚又怕:“我老老实实在家里,我能犯什么事儿你们别不是弄错了吧” “弄错你是不是在县制药厂上班” “是又怎么了” “你是不是认识一个叫乔律成的” 是乔律成那边出了事王崇华心里一阵急跳起来。 那小子不会是瞧那个狐狸精长得漂亮,调戏完人之后还动了真火,把人给硬上了吧 这这可不关他的事,一会儿他说什么都不能认 王崇华的口风立即把得死紧,恨不得跟乔律成那边撇出十七八丈的关系: “认,是认得,也就是见过几面,没怎么打过交道” 这可跟乔律成交代的不一样两个警察对视了一眼,就上前按住了王崇华的肩膀: “行,犯不犯事儿,你先跟我们走一趟,到时候两边一对质,就什么都清楚了” “嗳我说你们可不能冤枉人呀” 王崇华还想挣扎,一名警察不耐烦地从屁股后面取下手铐,“咔嚓”一声把他的手铐了: “冤枉不冤枉的,等我们调查完了就清楚了,不是你做的,冤枉不了你,是你做的,你也别想跑” 一边说一边推着王崇华走了。 江小艳刚才吓得缩在厨房里不敢出来,这会儿见丈夫人都被抓走了,才呜呜地哭了起来: “姐,这可怎么办啊那个乔律成,可是你让崇华去找的,要是崇华被牵连了抓进去,你让我和浩浩可怎么活啊” 王淑琴被哭得心浮气躁,又有些心堵。 她都跟弟弟交待了这件事一定要做得机密,除了老娘孙秋菊那里,就不要再告诉别人了,没想到弟弟转头就把这事儿跟江小艳也说了 不过现在不是就这件事的时候,她得先把王崇华给捞出来再说。 “行了行了,你别遇上个事儿就知道哭半点用都没有,我现在就过去看看,说不定是姓乔的自己犯了什么事儿,胡乱攀扯到崇华这儿来了。” 她可不惯着这婆娘! 王淑琴说完就匆匆走了,江小艳抹着眼泪关了门,隔绝了邻居们探究的目光,恨恨地低骂了一句: “一天到晚地现,说的自己好像有多能一样真要有那么能,怎么拢不住自个儿男人的心还让崇华来帮她做这些事” 王崇华被抓走,江小艳先是慌了神害怕,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既然警察说到乔律成了,江小艳也不管别的,先把这事往王崇华帮他姐的那件事上靠。 不然光凭江小艳自己,她能从派出所捞出人 所以她才故意挤兑了那几句,就是逼着王淑琴去理这件事。 王淑琴自己牛心左性,搞得家不像个家的,要是还来带累她的家,可别怪她翻脸不认人 江小艳心里发着狠,想了想拿上钥匙匆匆跑出门。 王淑琴嫁了人,自己没个做人媳妇的样子,她喜欢怎么跟她老公闹就怎么跟她老公闹,可不能把他们这一家子,不能把崇华给害了进去 崇华可是王家的儿子,是要给孙秋菊养老送终的,王淑琴一个女儿,能跟崇华比 再是手心手背都是肉,这肉也有个厚薄,而且他们还生了浩浩这个儿子呢,就不信婆婆不疼儿子孙子些 她得赶紧把婆婆找回来商量,要真是乔律成那事儿发了,她和婆婆得对好说辞,必须把崇华从里面摘出来。 乔律成把事由以及时间c地点c人证和物证都交代得清清楚楚,王崇华进了派出所却咬死也不肯承认。 只说跟乔律成今天中午是一起吃过一餐面,那是因为乔律成跟他借一百块钱。 至于借钱做什么,他一概不知道,也跟他无关。 这年头可不管什么拘留只能24小时的,派出所做询问笔录的两个警察瞧着王崇华这副死不认账c不肯交待那个“朋友”的情形,也起了心火,把钢笔一收,就把他往窗户上一铐: “不肯交待是吧,不肯交待就先在这里醒醒脑子” 然后拍拍屁股就走了。 爱说不说,谁耐烦在这里跟他磨蹭,不老实交代的话,在审讯室这里铐上一夜再说 等王淑琴后脚赶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弟弟被铐在一扇窗户的铁栏杆上。 而且现在才刚刚开春,温度还没回升,夜里更加冷,要在地板上坐一夜,第二天非得感冒不可。 要说不坐地上一直在窗户边站着吧,王崇华这几年日子过得还是挺舒服的,让他站一两个小时还成,要是站上整整一夜,铁定得哭爹喊娘。 隔着房门旁边的窗户看到他姐,王崇华就哭丧着脸:“姐,你快找找人把我放出来啊” 房子有点隔音,王淑琴也没听到弟弟说些什么,就见他一脸难受地被铐在那儿。 想到弟弟从小到大就没吃过这种苦,王淑琴急着就要往审讯室里冲: “我弟弟没犯事,你们快放了他” 值班的小民警一把将她拦住了:“嗳嗳,我说你这人干嘛呢你 我们这是派出所知道不不是你能乱来的地方走走走,赶紧给我走” 王淑琴不死心:“你们让我进去,我弟弟在里面” “你弟弟在里面又怎么了犯事儿了才抓进去,你要是犯事儿了,我们一样把你抓进去” 值班的民警是个小年轻,见王淑琴横冲直撞的,他也不客气,说话跟吃了炮仗一样地戳人。 王淑琴被气了个够呛:“你怎么说话的你你知道我是谁吗” 小民警“哟嗬”了一声,打量了王淑琴一眼:“来来来,大姐,你跟我说说你是谁” “我爱人是县制药厂的厂长” 王淑琴刚一开口,小民警就喷笑了一声,还故作夸张地拍了拍自己胸口: “哎哟,我的妈呀,这么大的官儿可吓死我了不行了不行了,我得找个地方坐着喘气去了” 小民警一边说着一边施施然就往旁边的椅子上一坐,翘着二郎腿,一抖一抖地看着王素琴,那模样跟看猴戏似的。 王淑琴自持有个厂长夫人的身份,平常在交际圈子里被人奉承惯了,突然遇上这么个根本不懂关系的棒槌,还被顶了那一句,顿时又羞又恼。 别人不认,别说她只是个厂长夫人,就是科长夫人c局长夫人也没用。 王淑琴也知道自己是没办法摆平这事儿了,扔下一句“你等着”,恨恨地一跺脚跑了。 她在派出所没办法,但是高成功是个男人,交游广阔,总会有关系找到这边的 王淑琴找了个小卖部的公用电话,直接拨通了 高成功办公室的电话。 第一趟电话铃响了几分钟没人接,王淑琴又拨了第二遍,又是几分钟过去了,还是没人接。 高成功不是说去办公室加班吗,怎么打到办公室却没人该不会根本就是正在办那事,干脆懒得接吧 想到自己的弟弟很有可能是因为那个狐狸精的事才在派出所里受罪,高成功这时候却搂着狐狸精在办公室里快活,王淑琴的心里就滋滋往外冒火,把电话重重一挂就往外走。 守电话的老婆婆连忙叫住了她:“哎,同志,你还没给钱呢” 派出所的小民警怼她,连个开小卖部的个体户老婆子也跟她作对 王淑琴猛地回头,口水沫子差点都喷到对方脸上,肚子里的气全发了出来: “电话都没打通,还要给什么钱一把年纪了,你都活到钱眼里儿去了吧” 老婆婆是临时过来给儿媳替一下看着小卖部的,并不知道电话没打通不会产生费用。 要是王淑琴给她解释一句,她也不会怎么的,王淑琴这么一喷,老婆婆就不乐意了: “你这人怎么说话的呢这是我一把年纪怎么了,我告诉你,气大伤身,你还未必能活到我这把年纪 跟个猪尿泡一样气性大,你摔你家的东西我没意见,摔我家的电话算怎么回事 你电话打不打通我不管,磕着我家电话了,你得赔钱来,不赔钱你别想走” 横什么横 喜欢摔摔打打在自个儿家里摔去,这儿又不是这婆娘的家,她也不是这婆娘的男人,她可不惯着这婆娘 有本事你来抢啊 真是船漏又逢顶头风。 王淑琴气得一屁股火:“死老婆子,你想钱想疯了吧想要钱,行,有本事你来抢啊,否则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 这才刚出正月没多久,就被人指着鼻子骂“死老婆子”,守电话的老婆婆也来了火,上前就抓住了王淑琴的手: “你还骂人我告诉你,今天你不给我赔礼道歉,不给我赔钱,你就别想走” 王淑琴急着要去找高成功把弟弟从派出所给放出来,哪里耐烦在这里跟这个死老婆子纠缠,“呸”了一声,用力把人推开就想走。 老婆婆一个趔趄,被推地跌坐在了地上,她也不是省油的灯,扬着嗓子就喊了起来: “快来人啊,有人打人啦,黑心烂肺地连老人都打啊。” 正喊着呢,老婆婆的儿媳妇刚好办完事回来了,一瞧见这情形那还得了,上前就把王淑琴扯住了:“干什么呢你打了人就想走,欺负一个老人了不起是吧” “我欺负她明明是他想敲诈我电话没打通就想收钱,怎么着你们家是开黑店的是不是信不信我去举报你们投机倒把” 这年头当个体工商户的,最怕的就是有人举报,然后上面过来查了,儿媳妇一听王淑琴这话就有些虚,一个分神,王淑琴挣开了她的手就跑了。 婆媳两个气得没法,只能用力往地上啐了一口:“死婆娘,下次别让我们撞上你” 王淑琴现在才懒得管这婆媳两个呢,小步跑着直往制药厂奔。 她本来有辆单车,因为上班的地方离家里近,就把单车送给弟媳妇江小艳骑了。 刚才急着跑出来,王淑琴也忘记跟江小艳那里取单车了,这会儿只能靠两只脚跑。 制药厂离这儿就有点距离了,王淑琴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总算跑到了制药厂:“把高成功马上给我叫出来” 一见又是这位隔三岔五就跑过来,旁敲侧击打听高厂长有没有在厂里跟人乱搞的厂长夫人,门卫有些头疼: “王姐,你这会儿过来是有什么事高厂他现在正忙着新药的事” 连他都知道这新药一弄出来,整个制药厂可以好些年不愁效益,厂长夫人会不知道 一个厂几百号人都眼巴巴等着厂里把效益搞上去呢,这个王姐可别老是过来拖后腿呀 被个守电话的老婆婆呛一场就算了,制药厂的门卫也来跟她摆谱王淑琴可没客气,张嘴就骂了出来: “你是制药厂的门卫还是高成功养的狗一天到晚就知道拦拦拦,你快点去叫高成功出来,跟他说家里出了天大的事,让他马上跟我走” 没想到今天王淑琴是真的有事,门卫不敢怠慢,连忙把门一锁,跑进去叫人了。 居然防得这么紧本来想跟着一起进去的王淑琴暗里一阵咬牙,也只能站在厂门外等着。 没过两分钟,高成功就急匆匆地出来了:“家里出了什么事失火了” 两个人现在又没孩子,出了大事,不是灾就是病,高成功不好说是不是岳母孙秋菊病了,只问了这个。 王淑琴上前就扯住了人:“我弟弟被清河街道派出所的人抓走了,你赶紧过去把人放出来” 高成功吃了一惊:“崇华犯什么事儿了” “他”王淑琴顿了一下,很快就找了个理由,“应该是他有个朋友犯了事,不知道怎么搞的,连累到他这边来了。” 高成功看了妻子一眼:“你跟我说实话,崇华他自己没做什么吧” “没有没有”王淑琴把头摇得拨浪鼓一样,“成功你快点去啊,崇华他被铐在那儿坐不能坐站不好站的” 是什么情况,确实得先过去搞清楚了再说。 高成功转身去开了车子出来,王淑琴赶紧跳上了副驾,一上车就凝神仔细嗅了嗅,又不着痕迹地挪了挪身子,检查了座位一遍。 空气里没有香膏的气味,座位上也没有什么长头发丝之类的女人的东西;王淑琴动了动身子,这才踏实坐下了。 高成功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怎么了你在找什么” 王淑琴心里一虚,飞快地摇摇头:“没有,没什么” 高成功也没多问,转过头认真开车,很快就到了清河街道派出所。 这回拉着高成功一起过来,王淑琴底气足了,一走进去昂首挺胸的。 之前呛了她一顿的那个小民警打眼看到,打量了紧跟在王淑琴后脚走进来的高成功一眼,呵呵了一声: “哟,大姐,挺雄的嘛,这就把你家那位药厂厂长找过来了大厂长,不好意思啊,甭 管多大的官,在我们这儿,该怎么着还得怎么着” 王淑琴被小民警臊得面皮发红,竖着眼睛瞪他:“你信不信” 结婚这么些年,自己妻子什么德性,高成功也清楚,那就是个没理都要歪出两分理的。 在家里他是不想吵,让着她,在外面谁还会这么让着惯着她 高成功赶紧打断了王淑琴的话,先给小民警打了一支烟: “同志你好,我妻弟王崇华同志傍晚的时候被抓了进来,我想问一下他是犯了什么事儿” 这态度还差不多。 高成功和气,小民警也不是那种拧巴的人,态度也客气了起来:“王崇华是吗你先在这里等等,我去问问经办人。” 高成功连忙道了谢,拉着王淑琴先在一边坐下。 王淑琴不情不愿的,站在椅子前面坐不下去:“你不是有战友在县局吗,我记得还是个带长字的,赶紧给他打电话,让他给所里说一声放人啊” 高成功摇了摇头:“事情都没搞清楚,你让我给战友怎么说再说了,崇华要是真犯了什么事,我哪有这么大的脸让别人搞包庇” 本来以为把高成功找来是给自己撑腰,没想到他这么没用,王淑琴一下子又来气了: “高成功你个怂蛋你自己没本事把人保出来,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包庇什么包庇,崇华会犯什么事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在你眼里,我弟弟就是那种会犯事儿的” 高成功揉了揉太阳穴,转头看向派出所门口那边,不想跟王淑琴争吵什么,特别是这会儿还是在外面。 门口正好走进来一个人,有些讶然地叫了一声:“高厂长” 你给我闭嘴! 高成功也非常惊讶:“李妹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现在已经是晚上了,李心兰就算要找派出所办什么事,也不可能这时候过来。 安幼楠和她妈两个在这里相依为命的,没个男人在家里撑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什么事。 不说高成功本来就对李心兰印象挺好,就是光论安幼楠那一层关系,他肯定得对李心兰这边多费点心。 高成功看向李心兰的眼神立即关切起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需不需要我帮忙” 高成功态度积极,语气温和,站在一边的王淑琴差点没气死。 高成功对自个儿的亲内弟王崇华都没这么上心呢,对一个不知道从哪钻出来的陌生女人还这么嘘寒问暖的 要不是李心兰一看就是那种粗糙的农村妇女,跟她想象的那些狐狸精一点儿都不沾边,王淑琴现在就能冲上去扯头发了。 李心兰并不想麻烦高成功什么,再加上还有王淑琴在一边眼神不善地看着自己。 虽然高成功没有介绍,李心兰想也想得到,这位大概就是高成功的爱人。 对方的爱人一脸防备,自己又是个寡妇身份,李心兰也不想横生枝节,客气笑了笑就婉拒了: “高厂长,我过来也没什么事,就是来这边问个事情结果的。” 乔律成的口供出来以后,派出所要去外面抓人,李心兰几个也不能老等在那里,就和安幼楠c许刚c柳絮一起先回去了。 虽然闹出了这么一桩事让人不痛快,可晚饭还是要吃的,何况安幼楠还要上学呢,可不能耽误了她做作业和学习的时间。 吃完了饭,安幼楠就想往派出所来问问事情有个什么结果了,人抓过来没有,到底是谁在背后想害人。 李心兰怕耽误她学习,坚持让安幼楠在家里抄笔记看书,自己过来一趟打听情况;没想到一进来会遇上高成功两口子。 高成功还想再细问情况,一个民警从里面走了出来,正好就是之前在清河街出警的那名警察,一见到李心兰,连忙叫了她过去: “李同志,你过来得正好,我们正打算过去找你呢。有个叫王崇华的,你认不认识” 李心兰茫然摇了摇头:“王崇华我不认识这个人呀” 不认识不认识那王崇华找人对付李心兰是什么意思 民警正想让李心兰再好好想一想,刚刚在一边椅子上坐下来的王淑琴却一下子跳了起来,恶狠狠地盯着李心兰: “我弟弟被抓进来,是不是就是你害的” 派出所的民警谁都不问,就问李心兰认不认识王崇华,王淑琴立即就猜到了肯定是李心兰跟她弟弟被抓的事有关。 李心兰却是满头雾水:“嫂子,是不是你误会了什么我真不认识你弟弟” 李心兰喊嫂子,是从高成功这边论关系来叫的,本来也就是个普通的称呼,王淑琴却一口“呸”了回去: “你叫谁嫂子谁是你嫂子你少在这里乱拉关系我弟弟在家里好好的,突然被抓进来,是不是你在后面捣的鬼” 这人不讲理啊李心兰不作声了,看在高成功的面子上,决定忍一忍,不搭理王淑琴就是了。 王淑琴却走上前就想来拉扯李心兰。 高成功一把抓住王淑琴的手,把她扯了回来:“在这儿你还要闹崇华的事你不想解决了是吧” 王淑琴愣了愣,用力想挣开高成功的手:“好哇,外面随便一个女人你都这么维护,你说她跟你是什么关系 她一个农村妇女,怎么会认识你的高成功,你是不是背着我在外面偷腥了 你还真不挑,连这种农村来的老女人都下的去口,什么香的臭的都扒拉过来” 男人谁不要个面子何况这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被王淑琴当着李心兰的面这么一嚷嚷,简直是丢人丢到了家。 高成功握着王淑琴的手猛然用劲,沉声厉喝了一声:“王淑琴你给我闭嘴” 王淑琴觉得自己手骨头都在隐隐咔咔作响,手腕上传来的剧痛,让她一下子闭了嘴。 高成功和她结婚以来,从来没动过她一根手指头,被她骂得烦了,顶多就是摔门而去。 没想到今天竟然当着别的女人的面动了手,差点把她手骨头都捏断,这是要做给谁看 王淑琴白了脸,哆嗦着嘴唇,另一只手差点指到高成功的鼻子上:“好你个高成功,你” 高成功两口子在这边闹的当口,从里面已经又走出一个民警,跟之前的同事在一边低声说了几句: “王崇华已经交待了,说是什么那边就是他姐姐姐夫” 然后两人同时朝这边看来,后头过来的那个民警清了清嗓子,打断了王淑琴的话:“你们就是王崇华的亲属” 高成功连忙松了手,上前两步:“是的,我是他姐夫。”转头又看了王淑琴一眼,“她是他姐姐。” 摊上这样的婆娘两名民警目光古怪地扫了两人一眼: “你们跟我们一起过来吧。哦,对了,还有李同志,你也一起过来,我们把这事儿好好扯一下。” 带着三个人进了一间办公室,两名民警在桌子后面坐了下来,公事公办地开了口: “我们是接到报警后出警的,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乔律成受王崇华的雇佣,想搞臭李心兰的名声,结果他找对了地址却搞错了人,纠缠的是另外一位女同志,被那位女同志的丈夫狠狠打了一顿 乔律成被抓进来以后,交待了是王崇华许诺给他500块钱办这事的。 王崇华刚刚也交待了,说是看到姐夫被李同志给迷住了,有心帮他姐出口气” 民警把案情来龙去脉一说,李心兰完全呆住了,她是完全没想到这无妄之灾竟然是因为高成功这里。 弟弟没有供出自己,王淑琴心里砰砰直跳,又是庆幸又是感激,狠狠剜了李心兰几眼后,自己心里都有些怀疑,就李心兰这村里村气的样子,能迷得住高成功 一定是乔律成那个只知道吃干饭的家伙搞错了,自己闹了乌龙不说,还平白拖累了崇华 是我对不起你们 高成功的脸色则是一片铁青。 王淑琴只说他弟弟出了事被抓了进去,还说是冤枉的,没想到竟然做的是这种事,这哪里是别人冤枉了他,分明是他冤枉了李心兰 王崇华说是给他姐出气,他姐并不知情,高成功却想得到,只怕这事根本就是王淑琴也参与其中了。 姐弟两个背着他做这种事,冤枉人不说,还拿别的女同志的名声不当数,就这,还有脸要他过来找关系保人出来 李心兰一个寡妇人家,本来就过得比别人艰难,这是打算把人往死里逼吗 还有,王淑琴是从哪儿冒出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的 什么狐狸精不狐狸精的,他高成功在王淑琴眼里,就是这种人 见高成功的目光转向自己,王淑琴先是往后缩了缩,很快又把身板一挺: “高成功,你在外面能养狐狸精,还不许我弟弟帮我出口气” 当着李心兰被妻子这么质问,高成功脸色难堪:“王淑琴,你不要成天没事儿就瞎想那些” “我瞎想我眼睛可没瞎”王淑琴气势汹汹,“那天我亲眼看到你到菜市场买了快十斤高价肉,还买了猪肝,就是拿去给狐狸精” 原来自己那天去买肉,被王淑琴看到了可她没问自己一声,就自认为他在外面养了人 高成功压着气跟王淑琴解释:“你误会了,我那天过去是因为李妹子帮了我个大忙,我才买了些肉送过去。” 这是那天安幼楠跟他对的说辞,高成功本来以为不会有人那么无聊闹这些事,没想到这么快就惹了事出来,还是他自己的爱人和内弟闹的 回头这让他怎么跟安幼楠那里解释 一个农村妇女,她能帮高成功什么忙高成功的话,王淑琴明显不信,阴阳怪气地嗤了一声: “买了些肉送过去她一个卖肉的,还用得着你去买肉送 我可没忘记,王双全说过你之前可是带了个女的晚上去你办公室呢,大晚上的” 高成功的眉头紧紧拧着:“王淑琴,那是李妹子的女儿借我们厂里的实验室提炼些药材而已,不是你想的那些乱七八糟的 而且每次宋文平都在场,你要是不信,可以把他找过来问” “我找他做什么,他要在你手底下做事,肯定是你怎么示意,他就怎么说,我问也是白问” 不管高成功怎么解释,王淑琴就是摆明了两个字:不信 见她胡搅蛮缠,李心兰也恼了:“捉贼拿赃,捉奸拿双,我李心兰自认做事问心无愧,你要再没理搅歪理,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不客气”王淑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冷笑起来,“行啊,你一个农村妇女,你想怎么对我不客气” 李心兰也是怄气了才说出那话,被王淑琴这一顶,顿时愣了愣。 门口却传来了女儿安幼楠清脆的声音:“警察同志,我听说那个指使人故意诬蔑我妈名声的人抓到了 不管他是谁,我们都不同意和解,他对我妈造成了极大的名誉侵害和精神伤害,我们要求一定要让他受到该有惩罚” 安幼楠其实来了有一会儿了,在门外也听到了几句,很快就想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出声替她妈呛了王淑琴一句,然后和陪她过来的何东扬一起走了进来: “警察同志,我记得民法里面对这种事有规定的吧” 民法通则8六年刚刚施行,局里刚组织大家学过,派出所的两名民警自然是记得的:主要是赔偿损失和赔礼道歉。 “我妈之前在家里一直哭,要不是隔壁的魏婶婶过来开导她,让她看在我这里想开一点,我妈差点就要寻了短见了。 我妈独身一人养我本来就不容易,成天起早贪黑地去车站卖茶叶蛋,累死累活的只为了生活下去。 没想到有人心思居然那么恶毒,只凭着自己一点猜测,就找来社会上那些流氓过来毁人名声,这是要把我妈往死路上逼吗” 安幼楠一边说话,一边默默流着眼泪,没有哭出一声,却让人看着更觉得可怜。 李心兰在家里是被怄得流了一会儿眼泪,魏敏安慰了她几句后,她很快就收敛了情绪。 没有人可以依靠的三十岁的女人,是没有资格像十几二十岁的姑娘们一样可以恣意哭泣的。 发泄完情绪,她就得把眼泪收起来,继续把自己的日子过下去。 安幼楠说得虽然夸张了点,但是这么一哭,李心兰就慌了,心里一阵揪着疼: “小楠,乖,别哭,妈没事的,你放心,妈不会做傻事的” 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安幼楠就扑进了她怀里,哽咽了一声:“妈”然后把脸埋在了她肩头,身子微微颤着,再也不肯抬起来了。 李心兰被女儿的情绪感染,劝了几声,眼泪也忍不住掉了下来。 小楠平常多坚强的一个人啊,今天遇到这情形,肯定是被吓着了,那些人真可恶以后,她一定要小楠再不受这些委屈了 人生四大坏,就是踹寡妇门,挖绝户坟,吃月子奶,骂哑巴人。 王崇华做这事,可不就是坏透了心吗 李心兰和安幼楠娘儿俩抱头哭在了一起,在场的几个男人都有些心生悱恻地转过了脸。 王淑琴不屑地撇了撇嘴:“哭什么哭,还说不是狐狸精,这当着男人的面装可怜的本事倒是学了十成十” 高成功愤怒地瞪着王淑琴,见她讪讪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才转身走到李心兰旁边,深深鞠了一躬: “李妹子,小安,是我对不起你们,要不是我家里我给你们道歉” 李心兰连忙带着安幼楠往旁边让了让:“高厂长,这事也不关你的事,你不用这样。” “对不起。”高成功又鞠了两躬,才直起了身子,转头看向何东扬,“东扬,一会儿麻烦你陪着她们回去了。”说完抬脚就往外面走。 王淑琴愣了下,连忙扯住了高成功:“你去哪,崇华还在这儿被” 高成功厌恶地甩开了她的手:“你们主意大,还要我过来做什么 他做的事该怎么处理,派出所自然会有处理意见,该怎么着就怎么着” 这才多大点事 高成功撒手不管,甩开王淑琴就走了。 王淑琴顿时傻了眼,在原地足足愣了半分钟,才猛然转回身瞪着李心兰: “你快点跟派出所说,这就是个误会,让他们赶紧把我弟弟放出来” “呵呵,你说是误会就是误会” 安幼楠这边还没说话,之前那个小民警溜达了进来,一脸不屑地扫了王淑琴一眼,转头看向李心兰时脸色缓了缓,“李同志,你放心,这件事我们一定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他在这里值夜班也没什么事,所以站到门边听热闹。 才参加工作不久的年轻人,心里那腔热血未冷,最是看不得这种欺负人的事,也不管他不是经办人,直接就蹦出来为李心兰开口说话了。 两名经办民警对视了一眼,虽然有些小无奈,一来不能当着别人的面拆台,二来也碍着他的身份,笑着唤了他一声: “小谢,来来,我们正好讨论下这案子怎么处理。” 谢承刚施施然走了过去:“杨哥,刘哥,刚才这小姑娘说得对,王崇华这种行为确实侵害了别人的名誉,造成了精神伤害。 我记得新出的民法通则里头有具体规定,这种要赔偿,还要在范围内赔礼道歉,消除造成的影响的。” 小年轻记性好,上进心也强,把这些可能用得上的法律法规条条款款记得牢牢的,两个老民警还省得去翻书了,很干脆地就直接看向了李心兰: “李同志,这样吧,赔礼道歉是必须是,赔偿的话,你先提个数目出来。” 安幼楠立即从李心兰的肩膀上抬起头,抹了抹眼里的泪水: “现在整条街都对我家议论纷纷的,清楚内情的,知道我们是被冤枉的,不清楚的,不知道把我们看成了什么人。 我们也不可能逮着一个人就去解释吧从古到今,多少女人受了这种委屈,都被逼得一根绳子吊上了梁。 我妈孤身带着我生活本来就不容易,这件事搞得蜚短流长的,我妈再坚强,心灵也受了很大的精神伤害。 为了安全起见,明天开始,我是绝对不会再让我妈去汽车站和火车站再去做生意了。 万一一个念头没想通出点什么意外王崇华他负得起这个责 我妈不出去做生意,我们家就没了生意来源,所以我们要求赔偿两千块” 王淑琴冲上前就想去撕扯安幼楠:“两千块有娘养没娘教的野丫头,你不如去银行抢钱算了” 何东扬连忙挡住了王淑琴,即使知道她是高成功的妻子,却连那声“阿姨”都不想喊了: “说话就好好说话,不要动手打人,这儿是派出所,不是胡闹撒野的地方。” 谢承刚也看不惯王淑琴那张狂样,呵呵冷笑了一声: “小兄弟,你别拦她,让她打,她只要打上一下,我就把她一起给抓起来” 何东扬就是因为不放心,才陪着安幼楠过来的,怎么可能让安幼楠受这个罪还是挡在了中间不动。 要依王淑琴原来的性子,早一把推开何东扬了,但是今天接连受挫,高成功又被气走了,不会管这事,被谢承刚一威胁,她还真的有些心虚了,缩了手回来,恨恨地瞪了安幼楠一眼。 谢承刚倒是觉得安幼楠说得挺解气的,不过当事人是她妈,所以还是问了问李心兰的意见: “李同志,关于这个赔偿的问题,你的意见是” “我女儿的意见就是我的意见。”李心兰一口就答了。 其实赔偿什么的,她不要都行,不过刚才女儿趴在她肩头时,低声说了一句: “妈,他们太可恨了,我们要让他们大放血,教训个狠的,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乱来” 安幼楠说的这话很在理,又是为了自己出气,李心兰当然无原则地赞同了。 即使是有单位的人,两千块钱的赔偿也够伤筋动骨了。 谢承刚有意偏袒没吭声,王淑琴可忍不住了:“我呸做你们的白日梦,这才多大点事,还想要两千块两百块都不可能” 又没出什么事,赔个50块就算顶天了,崇华已经被抓进来铐了那么久了,这对乡下母女还想怎么滴 安幼楠没理会王淑琴,而是转向了那几位民警:“警察同志,两千块不是我们狮子大开口。 我妈这心里的创伤不平复,我是绝对不会让她再出去做生意的。 什么时候能平复,谁能说得准我们总不能就这么呆在家里坐吃山空吧,赔偿两千块钱生活费,已经是紧打紧算了。 如果对方 觉得这个价格太贵的话,我建议去省城的医院找医生做个鉴定,看看精神伤害到了哪种程度,一般情况需要多久才能恢复。 到时候医生说多久,我们就算多久的生活费赔偿,一切以医生的鉴定为准,这个总算是很公道了吧” 跑到省城医院去鉴定光来去路费c吃住和挂号诊断就要一大笔钱了,万一姓李的作个妖,被鉴定出来个创伤重什么的,那岂不是想赖她们家一辈子了 精神创伤这种事,谁能说得清,谁能说得准 王淑琴一口就否决了:“不行你们到时候装疯卖傻地故意坑人,那我们怎么办” 安幼楠冷冷睨了她一眼:“既然你担心这个,那也好办,我们不要赔偿了” 王淑琴心里刚刚一喜,就被安幼楠接着说下去的话给镇住了。 “就让那个姓乔的去这位女同志的单位,把今天下午他在我们家闹的那一出对着这位女同志再闹一遍,这事儿我们就认结” 王淑琴虽然不在现场,但是因为之前跟弟弟商量过,也想得到乔律成会说些什么话。 这要是闹到自己单位去,那她的面子往哪儿搁 谢承刚没想到安幼楠会说出这么一番话,完全就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真对着他的脾气,不由眼睛一亮: “王崇文的亲属,如果你们这边坚决不愿意赔偿的话,那这个办法也” “那怎么行这么一闹,别人会怎么看我你们让我把脸面往哪儿搁” 王淑琴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安幼楠忍不住就呵呵了:“敢情你的脸就是脸,别人的脸就不是脸了刚才可是你自己说的,这才多大点事呢,反正你脸皮那么厚,怕什么” 求打脸?就成全你! “你”王淑琴气得牙痒,可是不能上手打人,她又拿安幼楠没办法,只能重重地吐了一口气,“不行” “我们已经提了三个解决办法了,你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那我们也没什么谈的必要了。” 安幼楠一摊手,转身就跟谢承刚几个民警告辞,“警察同志,既然对方没有诚心解决这事,我们也没必要再拖了,我和我妈就先回去了。 今天的事,真的是谢谢你们了,给你们添麻烦了。” 王淑琴傻了眼:“等等,你们不能走你们走了,我弟弟怎么办” 她管王崇华怎么办 安幼楠理都懒得理王淑琴,招呼了何东扬一声,挽着李心兰的胳膊就走。 王淑琴顿时急了,直接张开双手拦了上去:“你们不能走” 何东扬连忙上前一步,护住了安幼楠和李心兰:“不好意思,请你让开。” “不行,你们不能走” 王淑琴说什么也不肯让,她弟弟这儿可还关着呢 安幼楠回头看向谢承刚几人:“警察同志,这人应该没有权利限制我们的人身自由吧” 谢承刚忍笑答得一板一眼的:“当然没有,否则她就是犯法。” 安幼楠转回头冲王淑琴笑了笑,露出了几颗小白牙:“谢谢警察同志,那我们走了。”说完就把何东扬拉到自己身后,挺胸先走到前面。 她倒要看看,当着派出所民警的面,王淑琴敢不敢动手。 王淑琴倒是很想动手来着,她算看出来了,当事人虽然是李心兰,可说话做主的就是这个黄毛丫头。 要是有机会,她真是恨不得撕了这个死丫头的嘴,可是就是这时候不行 那个小民警跟自己不对付,她敢打赌,自己要是敢一巴掌扇到安幼楠脸上,那个姓谢的肯定会逮着这机会就把自己也给抓起来。 弟弟王崇华还铐在那儿呢,今天没捞出人,把她也折进去了怎么办 高成功已经生气不管了,弟妹江小艳又是个只知道哭哭哭不顶用的,至于她妈,带好孩子就不错了 王淑琴想了一遍,发现高成功这一摞手,她还真找不出别人来顶上,也只有自己了。 勉强咽下了一肚子气,王淑琴脸皮僵硬,艰难地开了口:“我们赔偿” 安幼楠站住了脚:“行啊,今天赔偿,明天下班的时间去清河街赔礼道歉,这事儿我们就算完。” 家里的存折本在自己手上,王淑琴回想了想上面的数额,开口砍价:“两千块也太贵” 话没说完,安幼楠拉着李心兰抬脚就走。 瞧见她这一分都不能少的态度,王淑琴被逼到了坎上,只能深吸了一口气: “好,两千就两千。现在能不能先把我弟弟放出来” “现在你能不能把钱拿过来,能不能把清河街的街坊邻居们都喊出来能的话,我们也愿意现在就跟你们达成谅解。” 不说现在时间已经这么晚了,很多人都已经开始睡觉了,不是天大的动静,是不可能出来围观这一场赔礼道歉。 这时候银行也早就关门了,这年头又没有at,取钱是根本不可能取出来的。 王淑琴心有不甘,想说今天先放人,明天再补偿的话,想也知道是不可能,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安幼楠轻飘飘地扔下了一句话:“那就等明天下班时间吧。”然后和李心兰c何东扬一起走了。 刚才王淑琴不是说李心兰能怎么对她不客气吗安幼楠就让她好好看看,求打脸,就成全你 安幼楠刚走,谢承刚就夸张地伸了一个懒腰:“杨哥,刘哥,你们加班加到这时候也累坏了,赶紧快点回去休息吧。 今天晚上有我和小吴在这里值班,你们就放心好了,不会出什么纰漏的。” 调解什么的,那也是明天的事了,谢承刚这么说了,两名民警顺势就点了点头:“小谢,那今天晚上就辛苦你了。”起身也走了。 那两人一走,谢承刚“啪”地就关了办公室的灯。 王淑琴吓了一跳,连忙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期期艾艾地想跟谢承刚这里讨人情: “小谢,之前是我一时气急攻心,没注意好态度,那个姐这里跟你道歉,你看我弟弟那里” “行了,行了,我们有地方安置他” 刚才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连接碰了几次壁,连自个儿老公都被气跑了,现在知道来低头服软了 晚了 王崇华那里,24小时的拘留权他们所里 还是有的,不留个足足的,都对不住刚才王淑琴那副嘴脸 谢承刚心里得意地哼了一声,扬着头走了,临走前还摞下了一句话: “值夜班期间,请外来人员不要在这里逗留,万一引起什么意外,我们可负不了责” 弟弟王崇华已经被暂时关到另外一间留置室去了,王淑琴见不到人,只能脚步沉重地走回了弟弟家。 孙秋菊和江小艳已经把王浩哄睡了,见王淑琴一个人回来,连忙着急地围上来:“崇华呢怎么派出所没放人” 王淑琴气咻咻地摇头:“派出所说,我们这边是损害了对方的名誉权,还有什么精神伤害,要我们赔钱,还要当众赔礼道歉,那边才同意调解。” 同意调解就好江小艳松了一口气:“那就赶紧赔啊,姐,你那边有多少钱赶紧先拿过去,把崇华接出来呀” “今天搞不好了。”王淑琴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吐了一口气,“她们要我们赔偿两千,我手上哪有那么多现钱” 两千江小艳先是一惊,很快就红了眼圈: “妈就这一个儿子,以后还要靠着他养老呢,浩浩还这么小,也要靠着他爸把他养大。 这大冷天的,崇华就这么被摞在派出所那边,也不知道冻着饿着了没,有没有一口热水喝,我这心里一想起来就揪着痛” 王崇华是帮他姐做事,这两千块钱,说什么也不能由自己家出啊 江小艳一边说,一边就掏出手帕呜呜咽咽地抹起眼泪来,又给婆婆孙秋菊使了个眼色。 牙齿可真长! 孙秋菊也赶紧开了口:“淑琴,你就这一个弟弟,当初你爸走的时候,你可是在他跟前答应得好,说了一定会好好照看好崇华的。 一转眼你们俩都长大了,你弟弟对你到底怎么样,你自己心里也有数,但凡是你的事,你弟弟就没有不上心。 崇华可是为了你的事忙前忙后,才出了这事,你可不能不管他,钱财都是身外之物,哪有人重要啊你怎么能” “妈,我没有”王淑琴头疼地按了按眉心,“现在银行都关门了,我就是想取钱能往哪儿取去 而且对方说要在明天下班的时候让崇华去当众道歉,然后接受赔偿,只有等明天我再去了。” 这还差不多江小艳停了哭,想了想抹了下眼睛:“那姐夫呢你就没去找姐夫想想办法,先把崇华人给保出来” “他哼别提他了一听到是怎么回事,那脸就拉得驴长,还甩手就走了” 江小艳简直是恨铁不成钢:“你怎么能让姐夫知道这具体的事呢” 王淑琴在外面受够了气,听到弟妹语气不好,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小艳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就那么蠢,想让高成功知道这件事 我在外面求爷爷拜奶奶的,面子都不要了,还不是为了赶紧让派出所把崇华放出来,一回家连口热水都没得喝,还要被你指着鼻子责备” 回什么家这里是她的家,可不是王淑琴的家 江小艳腹诽了一句,看在那两千块钱的份上,咬着牙忍了: “姐,我刚才也是一时急了,你别跟我一般计较。我是说,姐夫怎么就知道这件事了呢” “高成功不肯找关系保人出来,非要知道事情的原委” 江小艳起身去给王淑琴倒热水,听到这话,忍不住悄悄撇了撇嘴: 自个儿的男人都不会哄,平常性子硬c要强也就不说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能跟平常比吗 要是聪明点的女人,温柔几句,哭两声,早把男人哄得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了,哪里还会问这么多出来 真是的,白折腾崇华在派出所里要捱一夜 拿着水杯转回身,江小艳脸上已经带了一片歉意:“姐,今天把你给跑辛苦了,来,你先喝杯水。 我和妈都没个什么见识,这事儿明天还得再辛苦姐这边了。 妈刚才那话说的对,我们吃钱亏不能吃人亏,先把崇华弄出来,以后有什么事,我们再慢慢跟那边计较。” 王淑琴一杯热水下肚,心气这才平了不少:“行了,时间不早了,你们也早点休息吧,我明天一早先去银行取钱。” 她落了这句话,江小艳的心也落回了实处,等王淑琴走了,又忍不住有些心疼: “还说是才从农村进城的,牙齿可真长开口就要两千块赔偿,还真敢喊” 要不是闹出这事,这两千块钱她慢慢哄着,不用多久都会用到自己家里来,两千块啊 江小艳心疼得直哆嗦的时候,高成功正冷得直发抖,用力搓了搓手,又点燃了一支烟。 夜里河风有些大,而且他又是站在街口,空旷的地方更加让人感觉到寒冷。 辛辣的烟气吸进肺里,又缓缓吐出来,连着身体里的那丝热气,瞬间就被河风吹散。 有人打着手电筒,从清河街道上走过来。 高成功让了让,那人却在街口停住了:“高厂长” 高成功赶紧掐灭了烟头:“嫂子,这么晚了你要去你这是出来接东扬吧” 何东扬之前陪着李心兰和安幼楠一起去了派出所,这会儿还没有回来。 魏敏有些疑惑地点了点头:“高厂看到我家东扬了” 高成功羞愧地点了点头正要答话,魏敏却突然抬起手电筒朝前面照去:“兰妹子” 前面路上,昏黄的路灯下也有一道手电筒的光线晃了回来:“魏姐,是我们” 李心兰带着安幼楠和何东扬一起大步走近:“我家小楠非要出来,连累你家东扬了,都搞到这么晚了,真是高c厂长” 高成功听出了李心兰话里的那一顿,估计她本来是想喊“高大哥”的,临时又改成了“高厂长”,不由苦笑了笑: “李妹子,今天这件事,真的很对不起你们,我确实没想到他们会” 高成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索性又弯下腰,端正给李心兰鞠了一躬赔礼。 “嗳,快别”李心兰连忙摆手,“这个你也不知情,不关你的事的,你不用这样” 何东扬已经走到魏敏身旁,附在她 耳边把派出所里的事轻声说了。 魏敏这才明白闹出这一摊子事的,竟然是高成功的妻子和内弟。 她跟王淑琴也就是见过一两面,印象里王淑琴性子有些要强,但是真没想到竟然会对自个儿的丈夫这么不信任。 疑神疑鬼的不说,还牵连到无辜的外人唉,这可让人怎么说呢 见李心兰手足无措的,魏敏走过去说了一句公道话:“高厂长,你叫我一声嫂子,这事儿我就说两句吧。 虽然这事情你不知情,也不是你做的,不过你爱人那里,可能有些思想你还是想办法解决一下。 不然的话,这次是误会了兰妹子,下次又不知道误会谁了。 男同志少不了跟女同志打交道,我话说糙一点,难道她还打算把你拴在裤腰带上不让你出来了 这个心思是怎么回事,你得尽快把小王那思想扭转一下。 兰妹子这边本来就是个独身女人带着女儿过日子,有些什么很容易引人非议。 这突然闹了这么一出,不说是天降横祸吧,换个神经脆弱点的,可能就要搞得上吊投河了” 李心兰哭是怄哭了一场,不过安幼楠在派出所里那么说,是为了搏同情,为她们这边争取有利条件。 魏敏这会儿还这么说,李心兰就有些不好意思了:“敏姐,你别那么说,这事真不关高厂长的事,他事先也不知道。 而且百种米养百样人,各人有各人的想法,哪怕是他爱人,生出这些心思也是他没办法阻止的。” 没男人,就一定要受人欺负吗? 李心兰这么善解人意,却让高成功更加惭愧了。 要说之前他过来这一趟,多少还考虑了安幼楠这边以后会不会不理他的因素,现在却是真心实意想做点什么表达自己心里的歉意了。 现在能做什么呢 高成功脑子里飞快地转了下,就伸手取出了自己的皮夹,把里面厚厚一叠钱全拿了出来,不由分说就想塞给李心兰: “李妹子,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弥补对你造成的伤害,这点钱还请你” 李心兰赶紧把手背到了背后,有些生气:“高厂长,你这是什么意思赶紧拿回去,我家不缺这钱” 安幼楠也开了口:“高叔叔,你还是把钱收回去吧,我之前要两千块钱赔偿,就是让那边长个记性,以后少做这些没脑子的事,而且这件事” 想到高成功和王淑琴之间那夫妻关系,安幼楠微微有些叹气,“跟你也没有多大关系。” 说起来,高成功之所以会上她家的门,还是她这里招过来的。 后来虽然因为赵红梅的偷窥警惕了起来,让高成功以后有什么事到学校去找她,到底还是造成了这些影响 安幼楠再一次警醒自己,现在只是八十年代末,思想观念还非常不开放,以后行事一定要多注意了。 李心兰不肯收那钱,安幼楠又这么说,高成功没有办法,只能把钱拿了回来: “李妹子,小安,以后你们有什么事要我帮忙的就只管说,我一定会尽全力” 这才开着车走了。 魏敏目送着那辆吉普车开远,轻轻摇了摇头:“真没想到高厂长他爱人是那种人 兰妹子,你别往心里去,东扬不是说明天事情就结了吗明天我争取早点下班赶回来,好好看看王崇华当众给你赔礼道歉” 安幼楠笑着点头:“好啊,有魏婶你过来给我妈撑场子,我妈可以挺着腰杆,谁也不虚了” “就你这丫头会说话,我都不知道原来我还是根定海神针啊” 魏敏打趣了一句,逗得李心兰也笑了,两个人一路说着走在了前面。 何东扬放慢脚步跟安幼楠并肩走着,认真打着手电筒照着她脚下的路:“小楠,回去后拿热毛巾敷敷眼睛,小心明天别肿了。” 安幼楠冲他笑了笑:“今天耽误你不少时间了,星期天你到我家来做功课吧,有什么我们可以互相交流。” 她不好来不来的,就大大咧咧地说给何东扬补课,只能用了“互相交流”这个词。 能够有正当的理由跟安幼楠在一起,何东扬的嘴角不知不觉就翘了起来,脚步顿时轻快了不少。 一回到家,李心兰就烧了热水给安幼楠浸了热手帕敷眼睛:“今天累着了吧” 安幼楠一边敷一边笑:“妈,我那是作秀呢。” “什么作秀” “就是演戏,全是假的。滴几滴眼泪是洒给外人看的,博取别人的心理同情分而已。” “演戏也不行,”李心兰轻轻抚了抚安幼楠的头,“我家小楠的眼泪可珍贵着呢,以后我们不流泪 以前是阿乾护着我,现在是小楠护着我,妈以后一定会努力的,会自己立起来,再不让别人再欺负我们” 今天这一场飞来横祸,对李心兰触动很大。 如果不是今天碰巧是柳絮从这里走出去,让乔律成闹了一场乌龙,搞得大家一看就发现了破绽,她背了这个锅,还能轻易脱得了 只怕她磨破了嘴皮子都不会有人相信 可是,她是寡妇又怎么了,女人没个男人,就一定要受人欺负吗一定好欺负吗 她守寡这么些年,之前在村里紧守门户没用,还是有些二流子三更半夜来敲门翻墙。 如果不是凌少乾不要命地在外面打架,她哪里能得到后来的清净 那不是别人同情她可怜她,那是因为怕了阿乾,这才不敢再来骚扰她 今天也是一样,如果不是小楠当着别人的面示弱,哭诉苦处,民警心里的那杆天平,未必就能这么偏向她们这一边。 当年的阿乾,如今的小楠,他们还只是孩子,却知道用尽办法努力保护自己,自己身为一个大人,怎么能这么没用呢 安幼楠心里有些发酸,取下敷在眼睛上的热毛巾用力抱住了李心兰:“妈,你别给自己太多压力,我也会努力的,我们一起” 李心兰心里暖融融的,轻轻拍了拍安幼楠的背:“好,我们一起努力 不过现在时间已经很晚了,小楠你快点洗漱了去睡觉,一定不能因 为这些事耽搁了你的学习。” 安幼楠乖巧地应了一声,等躺到了床上,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索性趴在被窝里打了个手电,抓起纸笔给凌少乾写信: “凌狗子,今天家里出了件事其实我哭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难过的,不是为了别的,而是因为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拿眼泪来当武器” 信纸写了满满两大张,安幼楠揉了揉有些酸胀的眼,这才关了手电,躺了下来,这一回却是很快就睡着了 安幼楠安心睡了过去,王淑琴却是辗转反侧,一夜没睡好。 高成功晚上没有回来,也不知道是去厂里了,还是借机跟别的狐狸精鬼混去了。 王淑琴心里烦躁,却没心力去想到底是哪一个狐狸精的事,好容易熬到了天亮,一骨碌就爬了起来,早早守在了银行门口。 银行保安从里面一拉开卷闸门,就被外面站着的人吓了一跳:“干什么的啊你” 王淑琴在冷风里冻了快半个小时,嘴唇都有些哆嗦:“取c取钱。” “还没到时间,还有十几分钟才上班呢” 保安没好气地提醒了一声,开始打扫银行营业厅里的卫生,也不再管王淑琴了,见她进来后不停跺着脚,忍不住又暗自嘀咕了一声,“非要一大早地守在外面活受罪,真是毛病” 王淑琴又等了十几分钟,总算等到两个银行柜员拎着豆浆油条,说说笑笑地走了进来,连忙把存折本子掏了出来:“取钱,把上面的钱全都取出来”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 早餐暂时吃不成了,一会儿冷的可没有热的好吃,柜员心里不痛快,不过看着王淑琴脸熟,还是取过了那张存折看了一眼存折号,起身开始找单据。 今年一些大城市已经开始实行营业网点电脑化操作了,不过这股现代化的风这会儿还吹不到这个十八线的小县城来。 银行里所有业务都是手工操作的,其中自然包括存取款,做一笔业务,因为要翻找单据,再熟练的银行柜员都要五到十分钟。 几分钟后,与存折号对应的单据翻到了。 “全部取了的话,这本子就要注销了,你是不是要销户” “不销户的”王淑琴赶紧答了话,这是高成功的工资本本,可不能销户。 “不销的话那就留一块多钱在上面,你填个单子,取1430块钱吧。” 王淑琴愣了愣:“上个月工资发了啊,怎么没上账你赶紧找找,是不是有一笔没上上来” 上个月初她取完钱,本本上就是143120元,按以前的时间,上个月的工资该到账了,怎么这数额都没有变动 来这么早,麻烦还这么多,别说趁热吃早餐了,一会儿搞完这一笔业务,豆浆油条连口热乎劲儿都没有了。 柜员暗自翻了个白眼:“我们不可能有没上的,单位财务送过来的全都上了,没上的就是单位财务没有送过来。” 王淑琴想想也觉得银行可能不会出这个纰漏,签了字提了1430块钱就走,转身就去了制药厂。 门卫照例拦住了她,还特意解释了一句:“王姐,高厂长昨天晚上睡在厂里的,还是我帮他拿的一床被子,绝对没有别人。 今天一早,技术员一过来,高厂长就督着技术员一起去车间试生产了。” 言下之意,这个节骨眼上你就别再来折腾了。 王淑琴忍了气:“我不找他,我找你们厂里的财务,我问财务上个月工资的事。” 门卫不可能拦着这个,只能把搞出纳的杨荣红喊了出来。 杨荣红一见到王淑琴就赶紧解释了:“王姐,上个月工资已经发了的,高厂长说他的工资不打银行账上了,他直接领现金领走了。” 现在发工资有两种,一种是财务在银行开立工资户,把每个月把账转到银行,相关单据提给银行,然后大家拿着工资存折去银行取。 另一种就是直接在出纳这里领现金。 后面这一种是以前的老办法,手续麻烦些,所以能转到银行的,财务都转到银行了。 但是高厂长说不想转了,要自己取现金,杨荣红一个出纳,还敢说怕什么麻烦 王淑琴一听这话就生气:“高成功呢,你把高成功给我叫出来” 说到后面,还是要找高厂长 门卫没办法,只能又跑一趟。 高成功正在车间,身上穿的工作服都没来得及脱,匆匆赶了过来,脸色非常不好。 因为王淑琴和王崇华姐弟俩闹出的这事,他昨天晚上一气之下就跑到厂里办公室来睡了,蜷在小沙发上不舒服,心里压着这事,也让他一夜都没怎么阖眼。 杨荣红一见到他脸色发青,连忙打了声招呼就先溜了。 看样子高厂长家里要燃一场大战火了,她还是赶紧先跑吧,听说跟高厂长多说两句话,王淑琴都格外警惕,她可别在这儿引火烧身了。 高成功一走近就先开了口:“工资是我让小杨给我发现金的,上次在家里我就说过了,以后我的工资我自己领。” 从一结婚开始,高成功就把工资本交到王淑琴手里,所以上次高成功在家里生气时说了那话,王淑琴也根本没当回事。 没想到两个结婚也十来年了,高成功居然还真的要造反了 王淑琴的脸也垮了下来:“嫁汉嫁汉,穿衣吃饭。高成功,你连爱人都不打算养了是吧” “这么多年,我的工资本都是你拿着,我从不问你家里的钱去哪儿了,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可是你拿钱去干什么了” “干什么,不就是吃了用了穿了怎么了,我不能吃饭,不能买衣服穿是吧是不是最好一分钱都不要用出去 那你还找什么爱人,你当初直接找个铁公鸡就得了哦,不对,铁公鸡还能刮点铁锈下来,你直接找瓷公” 王淑琴很生气,今天这事不及时给压回来,以后高成功的工资她就都没想拿到手了。 高成功是厂长,工资可是要比她自己的高一大截。就她那点工资,给浩浩买几包奶粉就没了,没有高成功的工资补贴回娘家,弟弟那边日子哪里 能像现在这样过得宽裕 王淑琴咄咄逼人,这一回高成功也不打算放任她了: “我养你没问题,包括妈那里,该赡养的我都赡养” 高成功是个孤儿,家里没有任何亲人了,他说的“妈”,就是他的岳母,王淑琴的妈孙秋菊。 见他还知道认养岳母,王淑琴安了一截心:“你把钱都领走了,怎么养我,怎么养我妈” 高成功摆了摆手:“妈可以搬到我们家里来住,也省得你老是要跑回娘家去,每天买菜我负责,每个月还给妈十块钱零花,每个季度给她买一套新衣服。” 这些是高成功昨天晚上仔细考虑过的,“浩浩已经上学了,可以不用妈一脚不差地带着了。 妈以前在你弟弟那边帮忙带孩子也累,正好现在放开手,我们接过来让她享享清福” “这个你别想,我妈肯定要跟我弟弟住一起的” 住过来,虽说吃穿用不用花钱,可是一个月才给十块钱零花,这管什么用她妈拿回她弟弟家都买不了几个苹果 “那行,如果妈一定要跟崇华住的话,那我每个月送30块钱过去,算是赡养费。” 现在一个月工资也就是一百多,高成功当着厂长,工资高一点,有将近两百块,每个月都拿出六分之一出来赡养岳母,没人会说他做得不够。 有的人家连五块钱都不出呢,不是不肯,而是家里自己要吃用,要养孩子,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一个月吃不到两餐肉,是真的拿不出多的钱。 迟早有一天 王淑琴依旧不乐意:“30块钱怎么够,买两包奶粉都吃不了两天” “妈是拿奶粉当饭吃吗还是别的人要吃奶粉 王淑琴,我是跟你结婚了,你妈就是我妈,我有赡养她的义务,可是我没义务连你弟弟一家都养起来 你弟弟现在家里过得什么样,你自己对比下左邻右舍看看,你说说就他和小江两个人的工资,过得出那个水平吗” 这话王淑琴不乐意听:“崇华家过得比别人家好一点怎么了我们两口子加起来工资有这么高,又没个用处,帮我娘家一把又怎么了 崇华这不是还要养浩浩吗,给孩子能买差的那些便宜货用着就不放心 而且等浩浩长大了,难不成他还不会孝敬你这个姑父说的不好听点,等我们以后老了走了,好歹还有个人摔盆儿上坟” 每次一吵架,王淑琴都会拿这件事戳高成功的心窝子。 高成功虽然没有什么大男子主义,但是身为一个男人留不了种,这事始终是他心里一个大疙瘩。 王淑琴原来一提到这个,他就闷头不做声了,可是这一回却坚决没有退让: “我就没想过让你侄儿到时候给我养老等我老了死了,也不用造什么坟,一把火烧了洒到河里去就算完。 你拿着我的工资去养你娘家一大家子还不够,还给你弟弟去雇那些成天在社会上打混的二流子做那些黑心烂肺的事我还能把钱继续拿给你 现在崇华闹出了事,你过来找我问工资,不就是想拿钱赔给人家,帮你弟弟了结这件事吗 我告诉你,现在开始,你一分钱都别想从我这里拿走,我绝不会再惯着你们那么心毒,仗着手里有钱再去外面害人” 高成功说完,也没理会王淑琴,掉头就回车间去了。 今天车间试生产环丙沙星,等产品出来以后,还要检测各项理化指标,他要忙的事情多着呢,半点也不想浪费在王淑琴这边。 “嗳,高成功你给我站住,你给我站住” 王淑琴在后面气地跳着脚喊,想跟着冲过去,却被门卫尽职尽责的拦住了。 “王姐,我们这里是制药厂,不是菜市场,你就别在这里吵吵闹闹了,影响不好,一会儿被厂里职工看到了,指指点点的也丢人不是” 王淑琴再怄气也没办法,高成功看样子是肯定不会出来了,她也不想在这里被人当猴子围观,那多丢面子 下午下班的时候两千块钱就拿过去,这还有六百块钱缺口 这年头正儿八经在单位上班的人,除了自己的关系好的亲戚,哪家也不可能拿出六百块钱来借给别人。 王家倒是还有几家不远不近的亲戚,不过都是日子过得紧巴巴的那种,根本不可能借出钱来。 王淑琴想了想只能先回自己单位找人借钱。 她原来是内衣厂的车间女工,后来借着高成功的关系,调出了车间坐了办公室。 虽然也就是收发下报纸,打打杂什么的,不过头上顶着个制药厂长夫人的名衔,平常还是有些人捧着的。 不过捧是捧,真到她跟那几个自以为关系好的同事借钱的时候,大家却是众口一词,全都哭起穷来,还变着法子打听王淑琴家里出了什么事。 经常围着她前后转的小赵还夸张一些,把衣兜都倒翻了出来,从里面摸出了一块三毛钱: “琴姐,我现在还有一块三,都借给你吧” 一块三毛钱,给王淑琴拿来塞牙缝都不够,亏得小赵还说得那么慷慨大方 王淑琴没了辙,最后找到分管财务的副厂长死磨歪缠地逼着他给签了个字,从财务上先借了三百块钱出来,以后再从自己工资里扣。 身上有了1730块,离2000块那还差着270块呢。 眼瞅着时间都下午四点了,王淑琴不敢再耽搁,赶紧回了娘家。 说好了今天下午下班时间,王淑琴这边赔了钱,王崇华那里去清河街当面赔礼道歉后,就会被放回来,所以江小艳跟厂里请了个假,提早下了班,买了两斤肉打算给丈夫做顿好的压压惊,补一补。 见王淑琴过来,江小艳还热情招呼了一句:“姐,晚上接了崇华回来,在家里吃饭吧” 王淑琴连忙拉住了江小艳:“小艳,家里还有多少钱,赶紧给我取三百块出来,我这里凑了凑,还差三百块才有两千。” 江小艳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姐,怎么回事啊你不是说这钱你出吗” 王淑琴急着要赶去派出所那边,并没有怎么注意到弟妹的脸色和语气: “我凑了凑,才凑到一千七百块,你赶紧去翻一下,家里放得有就快点拿给我,没有得抓紧时间去银行取,不然银行再过一阵就要下班了” 把王崇华先从派出所弄出来的事重要,江小艳还是分得清轻重的,压着心里的不满进了卧室取了钱,故意呆了一阵才出来,紧紧捏着钱递了出去: “前两天打算给妈买点补品,崇华忙着你这边的事一时没来得及去,幸好钱就搁家里了;姐,你过去接了崇华赶紧回来啊” “行行,我知道了。”王淑琴接了钱过来就匆匆走了,拐出一条街口,远远就看到有个穿着一套运动衫的小姑娘背着书包,骑着一辆红色的自行车从一中校门出来。 这个时候还不是放学的时候,正因为这个,那个小姑娘骑车出来就格外显得突兀。 王淑琴本来只是随意一瞥,一瞥后却是瞪大了眼:这不是李寡妇家那个叫小楠的臭丫头吗 原来这死丫头在一中读书 这会儿还没放学呢,这死丫头就跑了出来,还把车骑得那么快 王淑琴再一看安幼楠飞奔的方向是清河街,心里就堵了一口气: 敢情这死丫头课都不上了,就是跑家里等着收这笔赔偿金,再看着崇华当着那些人的面低声下气地道歉啊 这死丫头迟早有一天,她非得好好收拾收拾有娘养c没娘教的死丫头不可 她难道还会不懂? 安幼楠确实请了假早退了。 今天特殊情况,她得在家里给她妈撑腰,做一个坚强的后盾,让她妈接受赔偿和道歉的时候更加有底气 昨天闹出了那件事,柳絮今天就没有过来李家。 李心兰一个人在家里做头花,见安幼楠早早就回来了还有些惊讶:“小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放学了” “妈,我请了假,要全程陪你”安幼楠把自行车在院子里停好,一进堂屋看到那满满一桌子的头花,就知道李心兰肯定是勾着头做了一整天,连忙拉着她坐了下来,“你快坐着,我先给你好好按一按。” 女儿的贴心让李心兰格外受用,不过想到昨天女儿也睡得晚,只让她按了两分钟,李心兰就叫了停: “舒服了舒服了,妈觉得浑身都舒服了,不用按了。小楠,你要不要先去睡一会儿妈给你烧个热水袋放床上,等那边人来了,我再叫你” 安幼楠摇头:“不用,今天中午的时候我在教室里打了个盹儿,现在一点也不困。 妈,你别太累着了,做一阵子记得一定要起来活动活动,不然肩颈出了毛病,那就得不偿失了。” 李心兰连忙解释:“我哪有累着,一直都听你的话,做一阵头花就起来走两圈呢” 话还没说完,院门就被人拍响了:“李心兰同志在家吗” 现在还不到下班时间,难道派出所这么积极就带人过来了 “在的,在的” 安幼楠连忙跑过去,一打开门,却是一个穿着一身绿色制服的男人推着一辆载重的二八大杠等在门外,见到有人来,从自行车后面的载货踏板上卸下了一个包裹: “李心兰同志的包裹,部队上加急寄过来的。小姑娘,你就是李心兰同志麻烦签收一下。” 安幼楠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人是几十年后几乎被快递小哥们淘汰得看不到身影的邮递员,连忙接过包裹道了谢: “李心兰是我妈,我代她签字收件可以吗” 邮递员看了跟着走出来的李心兰一眼,爽快地点了点头:“行,你们认账就行。” 安幼楠接过他递来的圆珠笔,很快就签好了字。 邮递员扫了眼收件单上漂亮的字体,又看了眼安幼楠:“小姑娘这笔字写得挺好看的啊,还在读书吧,今天没上学吗” 安幼楠笑了笑:“在一中读书,今天家里有点事,请假提前回来了。” “一中啊,我女儿也在一中读书,跟你是校友。你们是不是才搬来的我记得以前是小杜住在这里吧,他把房子租给你们了” 这时候的邮递员简直就是活地图,自己分片的辖区里哪一家哪一户住哪儿都是门儿清,还是一项要考核的业务技能。 “不是,是杜哥把这房子卖给我们了。”现在信件包裹来往都是靠邮局,安幼楠也不介意说出这个信息。 “哦,你们才搬进来没有多久吧,是在这边上班吗”邮递员收了签收单,顺口就拉了两句家常。 “我是进城里搞个体户的。”李心兰从安幼楠手里接过了包裹,挺直了腰板,坦坦荡荡地解释了一句。 她凭自己的劳动力吃饭,干个体户又不丢人,说好了要立起来,在人前就要自信一点。 县城里别人搞个体户,被人问起职业来,都有些遮遮掩掩的,担心说出来丢人。 像李心兰这么大大方方说自己是个体户的,那还真不多,特别是还是一个女同志。 邮递员有些吃惊,又看了李心兰一眼,这才推着二八大杠往前面一家走了。 李心兰掩了院门,看着手里的包裹无奈地笑了:“都跟阿乾说了我们什么都不缺,他还寄什么包裹,省着钱自己用多好” “乾哥说他们营参谋的爱人有个亲戚就是做雪莲花生意的,这个东西我们女的吃用最好,他专门托参谋爱人选了些好的寄过来。” 安幼楠取了剪刀把包裹三两下打开了,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包在旧报纸里的盒子,盒子里装了有十来朵雪莲花,朵朵都品相漂亮。 李心兰也忍不住惊叹了一声:“这就是雪莲花这可真好看” “还补身养颜呢。”安幼楠欣赏了一阵,心里给凌少乾点了个赞,高高兴兴地收了起来,“妈,回头我们留几朵泡酒炖汤,剩下的萃取成原液做护扶品,把我们的脸都养得美美的。” 也就是凌少乾和李心兰这么纵着了,不然这年头哪家得了朵雪莲花不得宝贝着,炖个鸡汤才放上一两瓣的,哪里会像安幼楠这样,直接就说拿来搞护肤 “萃取原液”李心兰有 些生硬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声音低了下来,“小楠,这个,我们能在家里做吗” 上次安幼楠做护肤品,是借了高成功厂里的实验室。 以前倒是没什么,现在高成功的爱人闹出了这些事,李心兰就觉得还去麻烦人家就不大好了。 安幼楠想想也是:“妈,回头我看看我们学校有没有实验室和设备,到时候跟老师申请一下。” 环丙沙星的事,她跟高成功那边已经算两清了,出了昨天的事,今后要不要继续合作,她也得仔细考虑考虑再说了。 高成功虽然给力,奈何他有个拖后腿的老婆啊。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安幼楠刚想到这里,王淑琴就跟在谢承刚身后,不情不愿地过来了。 她倒是打过主意,想和王崇华那边一块儿来,王崇华当众道歉,她就当众把那两千块钱交给李心兰。 现在银行都下班了,李心兰拿了这两千块钱也存不了,放这么多现金在家里,难保有的人看着热闹就起些什么心思。 可是她一去派出所,谢承刚早想到了这一点,直接就叫了她先出来了: “王同志,既然你带了钱,就跟我过去先把钱赔给人家,我同事过个一二十分钟就会带王崇华过来。” 王淑琴还不情愿:“为什么不一起过去我想等我弟弟一起过去,反正我们该赔钱的赔钱,该道歉的道歉” 谢承刚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你走不走你信不信你不跟我走,今天王崇华就不会放出来” 财不露白的道理,他一个小年青都懂,王淑琴都是吃了三十多年饭的人了,难道还会不懂 对不起 王淑琴不是不懂,是根本就在这上面打着什么鬼主意吧 谢承刚最烦这种女人了,正事儿不做,尽做些鬼事,搞这些小动作。 德性 王淑琴昨天一开始过来的时候,那股子嚣张的气焰早就被扑熄了,谢承刚说了这话,她心里再生气了,也不能不听。 她算是看清了,谢承刚虽然看样子是才参加工作的小民警,可是所里头对他都很客气。 这种人,不是自己本事了得,就是自己背景了得。 无论哪一种,都不是王淑琴能得罪得起的,那就只有照着人家说的话去做呗 所以王淑琴先一步过来了。 李心兰赶紧招呼谢承刚:“谢同志,你们过来了,快来先坐会儿,我去给你冲碗炒米茶。” 谢承刚摆了摆手:“不用了,李大姐,我带这位王同志先过来,是让她赔钱来的,你们点点数,交接清楚了,很快我同事就会把王崇华带过来了。” 原来谢承刚是打前站,带人先来赔钱的 这样不声不响的,处置非常稳妥。 安幼楠不由对谢承刚高看了一眼:“谢同志,谢谢你为我们想得周到,你一定会是一个为老百姓着想的好警官” 原来在所里工作也能涨名声啊谢承刚眼睛亮晶晶地笑得弯了起来,脸上满满都是自信:“那是肯定的” 他刚参加工作,到所里当民警是暂时的,主要是熟悉下里头的各项工作,等过段时间,他就会想办法调到刑警队去破案子,肯定会帮老百姓们办好更多的事 他和安幼楠两个说得融洽,站在一边的王淑琴却差点咬破了后槽牙。 什么为老百姓着想,敢情她就不是老百姓了 王淑琴这会儿倒是浑然忘记了,自己昨天一开始冲到派出所指手画脚时,摆出来的可是“夫人”身份 她忘了,谢承刚可没忘。眼角瞥到王淑琴在那里磨牙,转头就看了过来: “嗳,我说王同志,说好的赔钱,你倒是快把钱拿出来啊,我带你先过来,可不是让你站这儿看风景的。” 王淑琴被损得脸色胀红,气鼓鼓地拉开了自己的真皮小挎包,从里面拿出了用橡皮筋捆好的两扎大团结。 本来想直接扔到李心兰身上,转眼瞧见谢承刚正盯着自己,王淑琴只好咬着牙把钱递了过去:“这是两千块” 拿去买药吧 虽然这句话王淑琴只敢在心里说说,安幼楠却从她的眼睛里读了出来。 “妈,我来数数。”抢在李心兰之前伸手接过了那两叠钱,安幼楠身形微转,就站在王淑琴当面前,一张一张不紧不慢地数了起来,“一c二c三c四” 王淑琴想到那本已经只剩下一块二毛钱余额的存折本,想到跟厂里财务室打的那张三百块钱的欠条,安幼楠每数一张,她心里就揪一下。 偏偏安幼楠的神情还有些漫不经心,浑身不觉得这两千块钱是一笔多大的巨款似的,简直更让王淑琴一口老血想喷出来。 安幼楠其实就是故意的,看着王淑琴眼睛要冒火又一脸揪心的样子,她就觉得浑身舒服,等数完了,还扬着下巴冲王淑琴一笑,露出了一口白牙。 王淑琴气得够呛,安幼楠却轻巧转身把那两叠钱递给了李心兰:“妈,我数了,是两千。” 回头又真心实意地冲谢承刚道了谢,“谢同志,真的非常谢谢你,你快坐一下,我马上给你冲碗炒米茶过来。” 自己的这份有心有人懂,谢承刚心里也舒坦,赶紧摆了摆手: “不用了不用了,我心领了,下次有时间再来喝你家的炒米茶。我同事马上就要带王崇华过来了,你们准备一下。” 准备其实也没什么准备的,听到外面声音有些嘈杂,八成是派出所的同志已经带着人往这边走过来了,李心兰和安幼楠对视了一眼,吸了一口气拉开了院子门走了出去。 谢承刚连忙跟着走了出去。 三个人都把王淑琴当成空气晾在了一边,王淑琴本来也想跟着走出去,临到门边又停住了。 崇华要当着那么多街坊邻居赔礼道歉,如果她站在外面,是不是也要跟着一起去道歉 那多没面子 王淑琴抬起的脚又收了回来,左右瞄了瞄,往院门后面蹩了蹩。 外面果然是派出所带着王崇华过来了,因为一路招招摇摇的,从街口那里就吸引了不少人跟了过来。 “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犯了什么事来游街了” “不像,游街都是一大队人马往 主路上去,不可能只两个公安押着人往清河街走啊。” “别是出了什么案子,带着人来认现场或者认同伙吧” “快走快走,跟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嗳嗳,被押着的那个人我认识,是制药厂的,好像是在仓储部搞主任来着,瞧他这一脸憔悴的样子,不会是已经被关了一夜吧” 王崇华头虽然垂得低低的,听觉在这个时候倒是特别敏感,一堆嘈杂声中,竟然听清了那人说认识自己的那句话,赶紧把头又低下去一点,只恨不得那人赶紧闭上嘴走开。 可是他这边越是这么想,看热闹的人越不嫌事大,不怕台高,那人一路紧跟着就算了,还连叫了他好几声: “王主任,王主任你这是出什么事儿了” 王崇华很想把走在外面那个挑大粪的粪桶里放的粪瓢给抢过来,一瓢扣到那人脑袋上,身边的民警却推了他一把:“快点快点,你站那儿去。” 民警指的是李家大门外。 李心兰和安幼楠c谢承刚已经站了出来,六只眼睛直刷刷看向王崇华;王崇华勾着头站过去,听着身边民警的催促,再想想昨天那难熬的一夜,不得不垂头丧气地弯下腰鞠躬: “李c李同志,昨天的事对不起” 他说得含糊,安幼楠可没含糊,一把扶住下意识动了动脚想挪开的李心兰,大声问了出来: “你给大家说清楚,你今天为什么要过来当众给我妈道歉” 你刚才的样子,帅呆了! 王崇华脸皮火辣辣的,嗫嚅了半天,硬是说不出一个字。 有胆子做,就没胆子当众认错 安幼楠鄙夷地扫了他一眼,见围过来看热闹的人不少,自己口齿清晰地把昨天的事说了出来:“昨天这个姓王的花钱雇了个二流子” 围观的吃瓜群众配合地发出“哦”c“啊”的声音,王崇华臊得想扒条地缝钻进去,头都差点勾到了裤裆里。 安幼楠刚一说完,提早下班赶回来的魏敏立即就喊了一声:“赔礼道歉” 吃瓜群众立即跟着喊了起来:“对,得给人家赔礼道歉” “道歉啊大男人做得出还张不了口吗” 听着周围一声比一声大的催逼,王崇华不得不弯下了腰,闭着眼睛大声地喊了出来:“李同志,对不起” 李心兰刚才是下意识想躲开,被女儿那一扶,立即醒了神,挺直了自己的腰板: “王崇华同志,名声对一个女同志非常重要,有的思想没转通的,就是用一死来自证清白也完全有可能。 人在做,天在看,这次我算是接受你的道歉,但是希望你下次不要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来欺负人。 不然的话,总有一天你会后悔都来不及的” 这一个躬礼,是她受得起的,这一句斥责,也是她说得的。 当着这么多人,李心兰脸色虽然有些红,却一点没有畏缩,说得掷地有声。 安幼楠走上前一步,轻轻挽住了李心兰的手:“妈,你刚才的样子,帅呆了” 李心兰刚才还有些跳得发急的心一下子就定了下来。 别人越是想轻贱她,她就越是要稳稳站住,哪怕现在还斗不过别人,也要先咬下对方一块肉 吸了一口气拍了拍女儿的手,眼角的余光却扫到了一个人大步离开的背影,李心兰不由愣了愣:那不是高 “妈” 李心兰连忙回了神:“小楠,怎么了” “民警同志问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没有的话,他们就让人散了。” 安幼楠一边说着,一边向她妈出神的那个方向看去,却并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 李心兰连忙摇头:“没有了,我没有什么要说的了。” 那这事儿就算结了。 连着谢承刚一起,三个派出所的民警又顺口宣传了几句不要违法后,把王崇华放开,吆喝着让人散了。 王崇华灰溜溜地小跑着不见了人影,跟脚底下抹了油似的,趁着人群开始散开,王淑琴也从门背后蹩了出来,低着头像是背后有鬼撵一样跑了。 安幼楠看向谢承刚,小声开了口:“谢同志,我妈和我都非常感谢你们。 你看现在也这个点了,你能不能跟你另外两位同事说说,今天在我们家里吃顿饭再回去也让我们表达下谢意。” 不拿群众一针一线,跟群众真心诚意请吃饭是两回事,谢承刚很痛快就答应了:“行啊,你家方便的话也没问题。” 谢承刚都答应了,另外两位民警互视了一眼,也应了下来。 本来还有点顾忌这家子就两个女人,会不会不大好,见李心兰又邀请了隔壁一位姓魏的邻居和对方刚放学的儿子,这两位民警很快就放下了顾虑,恭敬不如从命了。 何东扬都已经是半大小伙子了,有他一起作陪,也不怕被人传什么闲话。 魏敏一起进了厨房帮忙,何东扬帮着安幼楠给谢承刚几人上了茶水,瞅着个空当赶紧问安幼楠: “小楠,今天一切都顺利吧” 安幼楠笑着点了点头:“顺利,很顺利。钱也赔了,礼也赔了,有他们肉痛和羞惭一阵子的了。” 何东扬之前也想请个早退假,跟她一起先回来,但是被她拒绝了。 今天的课是讲解已经批改出来的试卷,对学生们巩固知识结构很重要,所以安幼楠让何东扬安心上课。 听到安幼楠说顺利,何东扬放了一点心,正要再说些什么,李心兰在厨房里唤了一声:“小楠,家里没有醋了,你赶紧去打一瓶回来。” 安幼楠赶紧进厨房拎了醋瓶子,跑去徐婆婆的小卖部买醋了。 刚打了醋,何东扬拿着两只瓶子过来了:“徐婆婆,麻烦给我打两斤酒。” 家里没人喝酒,但是请的客是三个大男人,可不能不摆酒,至于喝不喝,先打回去再说。 安幼楠等何东扬打完了酒一起回去,刚跨出小卖部的门,就听到身后的那部电话叮铃铃地响了起来,心里下意识地一跳,脚步不由慢了 下来。 徐婆婆接了电话,“哦哦”应了几声:“我知道了,等小李一会儿下班了,我就跟他说这事” 不是凌狗子的电话啊 安幼楠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空空的,脚步不自觉越走越慢。 何东扬停下脚步关切地看了过来:“小楠,怎么了,是不是有哪儿不舒服” 安幼楠定了定神,把手里的醋瓶子递给了何东扬:“东扬,麻烦你帮我把醋先带回去吧,我想来还有点东西要买。” “那我等你吧” “不用不用,你先走,我一会儿买了东西就回来,不用你等,我妈她们还等着这醋做菜呢,你快回去吧” 安幼楠拒绝得很坚决,何东扬猛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有些发红,“嗯”了一声先走了。 安幼楠松了一口气,转头就往小卖部走去。 徐婆婆见她去而复返,笑着问了一句:“小楠,你不会是刚才忘记买什么了吧” “徐婆婆,我想打个电话。”安幼楠走了过去,“长途的。” 昨天和今天李家遭的事是挺怄人的,安幼楠这是要打电话给小凌说一声吧 徐婆婆了然地点点头,把锁着电话按键的木盒子打开了,自觉走到屋里头去了。 安幼楠吸了一口气,飞快地按下了早已经记在心里的那一串电话号码。 长途电话现在还要靠人工来转接,安幼楠把话筒搁在耳边,默默听着里面的动静。 电话终于转换通了,然后响了一声,两声 安幼楠看了看徐婆婆挂在墙上的一只大钟。 现在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了,凌狗子应该正在食堂吃晚饭吧很可能办公室已经没人了 幸好接住了! 某营区。 凌少乾端着饭盒吹着口哨,步履轻松地跟在常青松后面。 常青松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凌少乾,你都连续在我家吃了好几天饭了,你到底还要吃到什么时候” “参谋,你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吧”凌少乾丝毫不以为意。 常青松咬了咬牙:“你缠着我做什么,你怎么不去老欧家里吃饭” “欧营长的爱人做饭没有嫂子做饭好吃,而且他家小孩也不在这里读书,我过去打扰他们俩口子算怎么回事” 听到凌少乾居然还回答得理直气壮的,常青松就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那你天天到我家里来打扰我们俩口子就好意思” “我没打扰啊,你和嫂子吃你们的,你看小齐多喜欢跟我说话,我这几天都教了小齐不少知识呢。 参谋,人家请家教都还要付钱的,我可是免费过来给小齐当家教,就在你家里吃餐饭怎么了” “呵呵,合着你快把我儿子哄过去了,我还得感谢你了”常青松脸色一阵发黑。 凌少乾咧嘴笑了笑:“那倒不用了,嫂子已经用实际行动感谢了,她昨天就说今天酸菜差不多腌好了,让我过去尝一尝味道怎么样。” 常青松呼嗤呼嗤地喷粗气:“凌少乾我告诉你,你不要仗着脸熟,就柿子专捡软的捏” 不是他心疼那点饭菜钱,不说凌少乾是在食堂里还打了菜过去,就是没打菜,他也会拿点这样那样的水果零食什么的才进门。 主要是这小子平常也不见这么多嘴,在他家里哄人倒是会哄,把他儿子哄得差点就想给人家当儿子去了。 昨天睡觉前,儿子小齐还问他跟凌少乾比到底谁厉害,可不可以什么时候比试一场。 凌少乾那小子就是头野牛,他要跟凌少乾比,那就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 可是让他骗孩子,常青松也不愿意,最后哼哧哼哧地答了一句:“爸爸资历比他老,经验比他多” 谁知道话还没说完,他家常小齐立即撇了嘴:“爸爸,你这么说,根本就是托辞,你是不是没有凌叔叔厉害” 常青松当时一瞬间像被人敲了一锤子似的。 以前在儿子心里,可是觉得他是天底下最厉害的爸爸了,被凌少乾跟过来歪缠几天,他在儿子心目中的地位岌岌可危 爸爸的威信马上就要垮台了,他不要面子的吗 不能再让凌少乾去他家里,还按着他的脸在地上摩擦了 “参谋,你要是软柿子,那我们算什么”凌少乾居然还臭不要脸地答得理直气壮,“再说了,昨天你也听见了。 是嫂子邀我过去吃的,她说见我吃得香,小齐都跟着多吃了一碗饭 参谋,嫂子说欢迎我到家里来吃饭的,你可不能不认账呀,你要是嫌我吃得多,那我把伙食费补给你” 凌少乾作势就去掏衣兜。 “你少给我演”常青松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我跟你说了那个任务太危险,你总这么缠我” 凌少乾的脸色也正经了起来:“参谋,你摸摸营里,整个营里我是最适合带队执行这个任务的。 穿了这一身军装,我们能因为有危险就不上还是说,你觉得这任务对别人就不危险” 谁的命都是命 在常青松眼里,大家都是营里的战士,没有谁的命就比别人更宝贵一些的道理。 这次行动危险程度非常高,原来他摸了个底,也是非常属意凌少乾带队过去的。 毕竟凌少乾原来从那个部队里出来的,在实战方面经验丰富,反应机敏,而且很有指挥才能。 原本前几天,他和欧浩商量过以后,两个人意见也比较一致,都是比较倾向于推荐凌少乾带队。 不知道为什么,前两天欧浩的想法又变了,说凌少乾是难得的复合型人才,这要放出去出个什么万一,那他们就得不偿失了。 功劳什么时间都能够立,要培养出这样的人才却是难得,应该主要以保护为主。 但是现在被凌少乾这么一问,常青松心里头也震动了。 以保护为主,那是养温室里的花朵,而不是磨砺铁军。 凌少乾自身条件合适,个人又有强烈要求,对任务的危险也有充分认识,他们这么拦着不放,就是真的对凌少乾好 老欧那里,明天他再去做思想工作吧。常青松把办公室的钥匙掏了出来:“既然你积极要求,那就先把申请表填了” 凌少乾一把抢过了,生怕晚一秒 常青松他就会后悔:“参谋,我去办公室取,我知道你把表格放在哪儿。 回头填好了,我就把表搁在你桌子上,钥匙拿回来退你,你赶紧先回家吧,嫂子在家里等着你吃饭呢,你跟嫂子说一声,今天我就不去你家里蹭饭了。 常青松“嗳”了一声没喊住人,看着凌少乾飞快跑远的背影,好气的摇了摇头: “我说你小子今天一天尽在我办公室外面转悠什么,原来早瞄着了” 凌少乾刚跑到办公室外,就听到里头的电话一声接一声的响着,连忙加快速度开了门,赶在最后一声响了以后捞起了话筒:“喂哪位” 对面响起了一些动静,好像是有人本来要把话筒挂上了,听到里面传出了声音,又手忙脚乱地重新提了起来,却在慌乱中差点把话筒给甩出去。 凌少乾心里一动:“小楠” 电话那头传来了安幼楠微微喘息的呼吸声:“我差点以为我会把徐婆婆家的电话给摔坏了幸好接住了” 是啊,幸好接到了凌少乾咧了咧嘴,声音不自觉低了下来,舌尖上全是说不出的缠绵: “不怕,摔坏了我买一部新的电话机赔徐婆婆。” “凌土豪”安幼楠笑着打趣了一声,“今天有件事让我特别爽,所以想跟你打电话,本来还以为没人接呢,我差点就要挂电话了。你怎么一接电话就知道是我啊” 凌少乾低低笑了起来:“心有灵犀吧。今天是什么事让你这么高兴” 吃饭 心有灵犀这种话,凌少乾已经说了两回了,安幼楠觉得凌狗子太得瑟,故意拖着说书的腔调说了一句“此事说来话长”,然后才哈哈笑了起来: “既然你那么心有灵犀,那你就在心里好好猜吧 对了,今天你寄来的雪莲花我收到了,品相真好,每一朵都好漂亮,妈说过几天想炖鸡汤的时候,会舍不得放进去的。” “有什么舍不得的,吃完了我再给你们买。” “可别,今天妈念了好大一阵呢,说你乱花钱,让你自己想要什么东西就自己买,不用给我们买这些的” 安幼楠遇到高兴的事,想到给他打电话过来,凌少乾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感,也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事: “小楠,别皮了,告诉我今天到底是什么事,让你这么好心情给我打电话” “乘兴而来,尽兴而返知道不”安幼楠就是那一瞬间冲动,想跟凌少乾说话,等听到了他的声音,却并不想跟他说那件事了。 “小楠” 即使电话有些失真,安幼楠也听得出来凌少乾声音里的那股子幽怨。 这么勾了人又半路上甩了,还真是不怎么道德哦 安幼楠良心小小自责了一下,很快就开了口:“那个,事情我写在信里了,昨天晚上写的,今天一早给你发过来了,等你收到信了,你就会知道了。” 信件要大半个月才会寄到他这边来,而那时候他早就去出任务了,要知道事情的始末,只有等出任务回来了。 等他出任务回来,他会有一个惊喜给安幼楠凌少乾唇角微翘:“好吧,那我只有盼星星盼月亮地等那封信快点寄来了。” 安幼楠轻笑了一声:“你就慢慢等吧,我回去了,等过几天我再给你寄点东西过来。” “什么东西” “不告诉你,你收到了就知道了我挂电话了,88” “嗯,再见。”听到话筒里传出忙音,凌少乾这边才心痒痒地挂了电话,轻吐了一口气,“臭丫头,还想着跟我玩神秘了,等我回去了,非得” 一看自己这一通电话打了好几分钟,安幼楠赶紧付了话费回家。 李心兰正好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桌,安幼楠洗了手,连忙抢着给谢承刚几人各斟了一杯酒。 李心兰接过酒瓶子给自己也倒了个杯子底儿,端起了酒杯: “今天的事真的非常感谢你们三位了,我手艺不精,只做得来这些家常便饭,希望三位同志别嫌弃。 我也不会喝什么酒,今天只能意思意思了,别的话不说了,我先干为敬,你们喝酒吃菜都随意,就当在自己家里一样。” 另外两位民警还有些矜持,奈何谢承刚这是第一遭因为给人主持了公道,被人请吃饭,心里按捺不住地激动,端起酒杯“滋溜”一声就一口干了。 另外两人对视了一眼,也只能都跟着干了那杯酒。 酒虽然是散酒,李心兰舍得出钱,特意让何东扬捡最贵的那种好酒打的,喝到嘴里回味绵甜悠长,一尝就明白了主人家的热情。 酒一喝,话匣子一打开,有谢承刚的小得瑟,和安幼楠特意的逗趣,气氛很快就活跃起来。 与李家一派欢喜的场景相比,王家却是一片哀伤凝重的氛围,仿佛王崇华不是刚被放回来,而是要被抓进去一样。 用柚子叶洗了个澡的王崇华倒是没注意那么多,一从卫生间走出来,就注意到了桌上摆的菜色,肚子忍不住就咕咕叫了起来: “好香” 孙秋菊连忙叫儿子坐下来:“崇华饿了吧,快快,快过来吃饭” 也不管江小艳还在厨房里炒着菜,先把炖的那只鸡的一条鸡腿撕下来放到儿子碗里,另外一条鸡腿撕给了孙子,想了想又撕了个翅尖给女儿。 “先尝尝炖烂了没有,有没有盐,一会儿我给你们盛汤。” 在派出所里面,一餐就是两个干馒头和一碗白开水,虽然只过了一夜,王崇华却觉得像过了一年一样,啃着一大口鸡腿肉,含糊不清地答了一句:“炖烂了,盐头合适,好” 儿子从小到大就没受过这样的苦,这才将将一夜,眼睛下面都快抠下去了。 当着孙子的面,孙秋菊不好哭出来,连忙把剩下两只翅膀根儿撕了下来,一只搁到儿子碗里,一只塞到孙子碗里: “好吃就多吃点,小心点别噎着,造孽哟,遭了这么个祸事,可得好好补一补。” 王崇华应了一声,三两口吐了鸡大腿骨,津津有味地撕起鸡翅膀来。 还是孙子王 浩懂事点,要把碗里的鸡翅膀夹给王淑琴:“姑姑吃” 他刚刚上小学,大人又有意瞒着,并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他姑平常对他很好,所以见奶奶把鸡腿和翅膀都夹给他和爸爸了,连忙想分给姑姑一只鸡翅膀。 不等王淑琴推辞,孙秋菊就急忙拦下了:“浩浩你吃,姑姑是大人了,她不要这个,你姑姑喜欢吃鸡身上的肉。” 说着赶紧夹了两大块鸡胸肉放到王淑琴的碗里,“淑琴,今天你也辛苦了,来,多吃点。” 王崇华一边啃着鸡翅膀,一边也赶紧夹了几块鸡肉搁进自己碗里。 王浩懵懵懂懂地看了他爸王崇华一眼,不是说大人不要吃鸡翅膀吗难道他爸爸就不是大人 想不通这里头的道理,王浩转头看向厨房:“妈妈,你快来吃饭了” 桌子上大家都开吃了,就只有妈妈一个还在厨房里忙着了。 江小艳应了一声,从厨房里端了一碗炒白菜出来:“来了来了,浩浩也要吃点青菜啊。”一抬眼就看到婆婆孙秋菊正往自个儿碗里夹了一大块鸡肉。 江小艳放下白菜,目光一转,看到除了儿子,桌子上其他几个人碗里都堆了好几块鸡肉。 她辛苦炖的那只鸡,现在只剩下一小半肉块在砂锅里了,看样子还是靠近鸡屁股位置的几块肉 江小艳压着气,从里面选了一块好肉又夹进了儿子碗里: “浩浩多吃点鸡肉,吃完这一顿,我们家得有好长时间吃不到鸡肉了。” 谢谢金厂长 见婆婆和丈夫都抬头看过来,江小艳轻叹了一口气,“下午的时候姐那儿没凑够钱,我从家里拿了三百块给姐,以后伙食费家里得节省点才行了。” 话音刚落,孙秋菊就皱起了眉头:“那怎么行浩浩还在长身体呢,营养不跟上可怎么行 淑琴,你是怎么回事,你弟是为了你的事才你怎么还能让你弟出钱呢” 王崇华叼着一嘴鸡肉也看了过来:“姐,你那儿没钱了姐夫没给你钱” 王淑琴不想说高成功上次跟她吵架就已经领了自个儿工资的事,那得多没有面子还显得她平常不听劝,性子太硬了,回头她妈和弟弟又会念叨她。 所以王淑琴含混了一声:“这不是原来用完了嘛,下个月不就有了。” 高成功的工资加上王淑琴的工资,下个月也能凑得出三百块。 江小艳不作声了,打定了主意到时候再敲边边鼓,怎么也得让王淑琴把这三百块钱先补回来。 孙秋菊却没摞开手,脸色有点不好看:“淑琴,你和小高那边又没个孩子,平常都是在食堂吃饭的,哪来那么多花用 都是两个大人了,又不像浩浩还要长身子需要补营养,过日子要知道节俭,不要大手大脚的” 王淑琴听得心烦,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妈,你烦不烦啊,一天到晚地念念念我不吃了” 江小艳瞧着势头不好,赶紧打圆场:“妈,姐这两天也是跑上跑下地跑累了” 孙秋菊有些恼,直接打断了儿媳妇的话:“跑上跑下,那是她该跑的要不是为着她的事,能闹出这事,崇华能受那份罪她要不跑,你看我还认不认她这个女儿” 王淑琴脸色一黑:“事情闹成这样,是我想的吗要不是那个乔律成不中用,连人都认错了,至于闹成这样吗” 为了这事,高成功也跟她闹僵了,结果娘家还说她不是,她倒成了风箱里的老鼠,两头不是人了 想到这两天受的气,王淑琴怄得眼睛都红了:“不认就不认,我走”说完提起包摔门就走了。 孙秋菊还追着骂了一句:“惯得你养多少年了都不改这气性,还做死力地摔门,摔坏了不得又花钱换新的” 王淑琴虽然摔了门,其实是在门外立住了脚,想等着弟弟和弟妹追上来把她劝回去的。 没想到这一摔一骂的,把王浩给吓着了,小孩儿立即哭了起来。里面一家人忙着哄王浩,倒没人想着去管王淑琴这边了。 王淑琴一跺脚,眼泪花花地就往外冲,一口气奔回了自己家里。 高成功果然还是没有回来。 王淑琴冲进卧室拉开衣柜,把高成功的衣服一古脑儿全扔了出来,发泄地狠踩了几脚。 她正踩得起劲,身后却突然传来了高成功隐含怒气的声音:“你在干什么” 王淑琴回过头瞪着高成功:“我干什么,你没长眼睛看吗”说完又狠蹬了几脚。 高成功顾不上新洗浴过后的头发上还滴着水,急步弯腰把自己的衣服从王淑琴的脚下扯出来,回身取了一只大编织袋,一古脑儿地塞了进去。 王淑琴声音尖利地叫喊起来:“高成功,你想干什么” 高成功已经手脚利索地把自己那几件衣服全装进袋子里了,直起腰沉沉看了王淑琴一眼:“我干什么,你不是正看着吗” 说完拎起编织袋就往外走。 车间试生产出了情况,他本来想取两件贴身衣服带过去,这两天就住在厂里随时跟着。 没想到才洗了个澡出来,就看到了这一幕。 这样的家,过着还有什么意思 他一次次地容忍,为什么就是换不来王淑琴的将心比心 高成功一阵心寒,索性把衣服都装了进去,提着编织袋径直走了。 王淑琴追在后面连喊了几声,见他头也不回,气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起来:“高成功,你这个混蛋” 隔壁邻居开门开了一眼,很快又关紧了门。倒是楼上走下来一个人,好声好气地劝了她一句:“小王啊,这是怎么了” 见是住在楼上的金副厂长,王淑琴急忙站起身,掏出手帕抹了眼泪:“金厂长,没c没什么,就是拌了两句嘴” 金爱民一脸和蔼地摆了摆手:“两口子嘛,床头吵架床尾和的,多大点事,是不是高厂这些天没顾上家里 厂子重要,家里也同样很重要嘛。高厂这人我知道,一心为公是好的,不过也要多为你考虑考虑嘛。你一个女同志当着这个家,也难啊” 一番话说得王淑琴泪水涟涟 的,心里对高成功更怨恨了。 高成功是厂长,金爱民是管生产的副厂长,高成功说什么要生产新药,天天泡在厂子里,怎么就不见金爱民这么没日没夜地加班 王淑琴连忙跟金爱民打听:“金厂长,你们厂里现在是在做什么新药啊” 金爱民欲言又止:“这个,我也不大清楚大概,可能是比四环素药效要强点的什么吧” 一个管生产的副厂长都不知道 王淑琴起了疑心,还想多问两句,金爱民却打着哈哈把话岔开了: “两口子没有隔夜仇的,把话说开了就好了,明天你去找高厂好好谈谈” 王淑琴顿时来了气:“他把衣服都拿走了,摆明了要以厂为家了,你们那新门卫又守得严,我进都进不去” “怎么能这样呢新来的小张也太不像话了,外人不能进厂里,可是拦谁也不该拦你啊,你怎么算外人呢” 金为民拍着胸脯就打了包票,“放心,明天你过来,我带你进去找高厂。” 王淑琴心眼子立即转了转:“白天过去怕打扰他工作,我也不好意思影响金厂长你正常吃饭。 要不,我还是等你吃完饭了再来找你带我进去吧” 金为民愣了愣,点着头又慨叹了一声:“瞧瞧,小王你的思想觉悟还是很高的嘛,多为高厂考虑 行,明天吃完晚饭,我带你进厂里找高厂,好好把疙瘩解开了就好了” 王淑琴一阵高兴:“谢谢金厂长。” 请人 高成功并不知道王淑琴在自己走后打的主意,挂念着试生产的事,他一进厂里就直奔车间。 宋文平听到脚步声,睁着一双布满了红血丝的眼睛看了过来,见是高成功回来了,愧疚地低下了头:“高厂,还是不行” 在实验室里能做出来是一回事,投入工艺生产也同样要达到理化指标,这才是真的合格。 可是这一个个流程环节走下来,到了最后得出的成品,用酸石滴定法检测,纯度始终达不到大于985的标准,里面的单个杂质没办法小于1。 也就是说,这样生产出来的盐酸环丙沙星,不达标 药品的质量关系着病患的生命安全,药品不达标,是根本不能量产的 高成功捏了捏已经皱成“川”字型的眉心。 盐酸环丙沙星一套工艺生产流程下来,需要将近23个小时。 为了生产,他们特意调整出了这个车间,还顶着压力投入资金,添置了一台缩合反应器台环合反应器,以及一台离心机。 每在这里多浪费一天,损失就要多一天 “确定是完全严格按照流程投入物料吗那几个重点工艺控制点呢”高成功只有按经验从这几方面入手问了。 其实之前他已经问过了,现在不过是抱着一点希望再问一遍。 “高厂,物料投入绝对是严格按流程的。小安姐说的工艺控制点我也全部是照做的 搅拌后测一次温度,必须130c,加入十六烷后每40分钟测一次必须250c,加入d后每小时测一次必须80c,加入无水哌嗪后每小时测一次必须” 宋文平虽然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却是把安幼楠教的这些全部都记在心里了,特别是这几个工艺控制点,那更是半点都不敢含糊。 高成功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目光落到车间里的那一套设备上。 为什么呢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宋文平小声提醒了一句:“高厂,我看,我们还是把小安姐请过来看一看吧” 今天早上他清醒认识到自己找不出原因后,就跟高成功提过了,高成功都非常犹豫。 现在他又提出来,高成功还是没有答话。 宋文平有些不明白:“高厂,请小安姐过来指点一下,应该不会耽搁她多少时间,她上回不也说了,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去找她吗” 或许对他们来说是天大的难题,小安姐一来,就能顺手解开了呢毕竟小安姐对这些这么熟悉 如果在前几天调制设备的时候,宋文平提出这个建议,高成功肯定二话不说就过去请人了。 可是今天宋文平提出来,高成功却犹豫了。 他没脸啊 在王淑琴和王崇华做出那件事以后,他怎么还有脸去请安幼楠过来帮忙 “高厂” 宋文平不知道高成功有什么好犹豫的,“高厂,这多耽搁一天,就是我们厂多承担一天损失啊,工人们都眼巴巴地看着呢” 在药厂混成油条的大有人在,但是大家也都看到了药厂的不景气,再这么拖下去,怕是过不了多久会发不出工资吧 所以高成功谋求改变,要上新药,大家还是鼓起了劲的。 这就跟打仗一样,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鼓出来的这股子劲,要是因为试生产不顺利而半途废了,今后要想再振作这精神就难了。 而且这次想生产新药,也是高成功破釜沉舟了,不然上级不会在他们厂里连年亏损的情况下,还批经费出来购置新设备 不能因为他一个人的事,影响了全厂高成功一咬牙:“成,明天,我就去请请小安。” 自家种的因,自己得结了这果,还是他厚着脸皮去请人吧。 不想耽搁安幼楠的学习,第二天等到下午放学,高成功才赶到校门口守着,一眼看到安幼楠推着自行车出来,连忙上前喊了一声:“小安” 安幼楠回过头,有些惊讶地推了车过来:“高叔叔,你找我有什么事” 高成功心里略微稳了点,趁着安幼楠身后的何东扬停在了原地等着,压低了声音飞快地说了一句:“是药品生产的事。” 盐酸环丙沙星的生产 安幼楠愣了愣:“出什么问题了” “成品纯度不达标” 盐酸环丙沙星的纯度要求必须是大于985,有杂质的话,那肯定中间有哪一个环节出漏子了。 “我跟你过去看看,你开车来了吗”不等高成功说出 请求,安幼楠就直接开了口。 没想到自己犹豫又犹豫的事,临到头却这么轻易就请动了安幼楠,高成功又是激动又是羞愧地连忙点头:“开来了,怕这边太打眼,停在了前面。” 安幼楠想了想:“那你开车在清河街口那边等我吧,我把自行车先骑回去,再跟我妈说一声。” 高成功更加不好意思了:“你妈她” “一码事归一码事,我妈不会阻止我的。” 高成功脸上有些火辣辣的,对比王淑琴的无中生有,李家母女实在是心胸太宽广了。 安幼楠并不是什么心胸宽广,而是她已经把别人的脸给打回去了,自然心气儿顺着。 那事确实不关高成功的事不说,自己好歹是收了他争取来的六千块钱,试生产时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她过去看看,也是有个善始善终吧。 跟高成功约好了,安幼楠向停在原地等她的何东扬招了招手:“东扬,我们走。” 何东扬应了一声,刚打算骑上自行车,身后就传来了一声喊:“安幼楠” 陈超背着书包从后面赶了上来:“安幼楠,明天我们去小青山踏青,你能一起来吗” 明天是星期天,难得的休息日,这几天又是个好天气,初春时节,最适合在野外踏踏青,散一散心。 安幼楠想了想,问了一声:“明天几点钟,哪些人去你们打算在哪儿集合” 陈超精神一振:“我,许振明,罗丰,龚海燕。明天稍微睡个懒觉吧,我们九点钟在大饭店集合,吃了早饭再一起骑车过去怎么样 大饭店的小笼包味道非常不错,明天我请你们大家吃包子,还可以多买几笼带上山当干粮。” 听到还有外班的罗丰,安幼楠看了何东扬一眼,小声问了一句:“东扬,你想一起去吗” 安幼楠,会找出这个原因吗? 何东扬重重点头:“好啊,正好劳逸结合。” 他当然要去,不然白放着大好春光,让陈超凑上来献殷勤吗他可不傻 安幼楠问过了何东扬的意见,又转头问陈超:“如果我去的话,能把何东扬一起叫上吗” 听安幼楠这话的意思,该不会是何东扬不去,她就不去了吧为了尽量邀请到安幼楠一起,他已经把学习委员龚海燕一起叫上了,就是怕她觉得没有女同学会不好意思 陈超皱了皱鼻子,勉强答了一声:“行吧,何东扬想来,那就来吧。” 安幼楠微微一笑。 不是她强行要把这几个人凑在一起,只是这几个人待她以诚,她也打算投桃报李,组织一个课后学习小组,把大家的成绩都搞起来。 学生的主要任务是学习,何况他们已经高一了,大学是一道很重要的门槛。 这年头虽然不流行什么“985”c“211”的,但是一个一流大学,确实不是二流c三流大学能够望及比肩的。 无论是教学质量c学习环境还是人脉资源,清北就是响当当的清北,这可是影响人一辈子的事。 见陈超接着鼻子答应了,安幼楠忍不住想笑:“我让我妈再煮点茶叶蛋带着,明天总不能白吃你请吃的包子。” 何东扬赶紧接了话:“明天我带我家的熏腊肠,我们可以在外面烤着吃。” 踏青之余,搞一场小小的野炊也挺不错,而且还挺有意思。 陈超目光闪了闪:“带锅碗盆瓢什么的太麻烦,我们直接烤着吃吧,我让许振明几个再买点水果什么的,差不多就全乎了。” 几个人商量好了,陈超这才挥了挥手走了。 何东扬推着车子跟安幼楠并肩走了两步:“小楠,高叔找你是有什么事吗要不要我帮忙” 他担心是上次的事还留了什么尾巴。 安幼楠摇了摇头:“不用,他只是有点事想让我帮忙。” 何东扬不知道这种时候,高成功还有什么事要安幼楠帮忙,还找了上来,不过安幼楠不想多说,他也不能多问,转而考虑明天踏青要再带点什么好了。 何东扬不能问,李心兰却是可以问的:“小楠,高厂长他” “妈,上次我不是借了他厂里的实验室做了些护肤品吗,高厂长说制药厂现在效益不好,想转行,让我过去教教他厂里的技术员,看看那些东西能不能批量生产。” 安幼楠上次做出来的那些护肤品确实非常好用,李心兰也听说过县制药厂的情况,如果能转产,对制药厂应该算是一个机会。 王淑琴心眼儿小,高成功却是个热心厚道的,李心兰果然没有阻拦安幼楠:“那行,你早去早回啊。” 一边说着,一边就去厨房拿饭盒装了两盒饭菜,“既然高厂长还在街口等着你,总不好让他久等,这饭你带在车上吃,也免得耽搁人家时间。” 安幼楠扫了眼另外一只饭盒,李心兰笑叹了一口气:“把这只饭盒带给高厂长,你说他守在你学校门口的,又是这个点儿上,估计还没有吃饭的。 这人是铁,饭是钢,饱一餐饥一餐的,容易闹出胃病。他也是个实心人,一心想着集体呢,那么多工人要靠着他” 李心兰要不是这么善良,当初也不会揽下安幼楠这闲事儿了。 安幼楠笑嘻嘻地接了饭盒,干脆把之前凌少乾寄回来的那些雪莲花一起取了出来: “反正要过去一趟,我把这个也带过去,正好顺道就萃取了,正好跟他抵人情。 对了,妈,我同学邀请我和东扬明天去小青山踏青,一起有六个人,你帮我做点茶叶蛋,明天我可以带去给大家当干粮。” 安幼楠这么快能跟同学们打成一片是好事,李心兰笑着应了,送了安幼楠出门,想到高成功那天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声 安幼楠一上车,就把饭盒递了过去:“高叔叔还没吃饭吧,皇帝还不差饿兵呢,我们先吃饭了再过去。”说完就先打开了自己的饭盒。 饭菜的香气猛地在窄小的车厢里弥漫出来,哪怕是心急如焚的高成功,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打开了自己手上那只铝饭盒。 饭盒里装着满满的一盒子饭菜,最上面盖着一个煎得两面金黄的荷包蛋,下面是煎豆腐和剁椒小炒肉,还有点绿油油的白菜苔。 饭菜俱是压得实实的,一打开呆板板的,看着并不美观,但是这么压实了,才能盛得更多。 是家常饭菜的味道 高成功连最后一粒饭粒都不放过,一饭盒饭菜吃得干干净净,甚至 打了一个饱嗝,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安幼楠一眼:“真好吃。” 安幼楠笑着收了饭盒:“那当然,我妈的手艺,肯定是没说的。” 不是什么行政主厨的水平,却是非常让人适口的家的味道。 高成功神色有些怔忡,末了还是暗叹了一声把自家那些破事抛到了脑后:“吃好了,我就开车了。” 安幼楠点头,听着高成功边开车边介绍情况,大致有了个了解。 小车一直开到了车间门口才停了下来,宋文平早就等在那里了,见安幼楠过来,激动得快哭了:“小安姐” 安幼楠摆了摆手:“每个环节都取样了吗” “取了,取了”宋文平非常庆幸安幼楠之前交待他的话,把每个环节制出的工业半成品都取样留了下来。 换药厂以前的流程,是根本不会这么做的,请了安幼楠过来,那就得再运转一遍机器,23个小时跟着工艺流水走,才有可能发现端倪了。 高成功虽然急,却始终记着承诺安幼楠的话,偌大个车间,现在只有宋文平一个人留下。 安幼楠先看了一遍机器,转头进了实验室,让宋文平把几种半成品分别拿出来。 六,7-二氟-1,4-二氟-4-氧-3-喹啉羧酸乙酯,外观浅咖啡色晶体,用气相色谱法检测无误。 1-环丙基-六,7-二氟-1,4-二氢-4-氧-3-喹啉羧酸乙酯,外观白色结晶,红外鉴定无误 安幼楠有条不紊地一项项检测着,高成功和宋文平两人先是因为她行云流水的动作松了一口气,可是看着她一项项地打勾证明合格,越到后面,心就越高高提了起来。 前面这么多半成品合格,为什么临门一脚就是不达标呢 安幼楠,会找出这个原因吗 这对狗男女! 安幼楠很快检测完了,解了脸上的口罩:“确定就是最后一步,引入醋酸的时候出了岔子,我要再去车间实地看一看。” 高成功和宋文平连忙把安幼楠又带进了车间,穿上工作服,戴上口罩,径直走到了工艺流程最末的那一端。 安幼楠仔细查看了一遍机器设备,想了想转头看向宋文平:“冰醋酸呢” 宋文平指了指车间角落:“暂时放在那边。” 冰醋酸要避光干燥通风保存,还要避开热源。 安幼楠走了过去,示意宋文平上前打开装冰醋酸的钢桶。 钢桶一打开,一股有些刺激性气味就涌了出来,宋文平赶紧偏过了头。 安幼楠拿手轻轻往鼻子下面扇了扇,轻轻“咦”了一声,走近了一点。 刺激性气味并不多,跟安幼楠以前接触的有些区别,安幼楠拿出了一只从实验室取出来的玻璃皿:“宋文平,倒一点冰醋酸出来。” 宋文平连忙抱起钢桶,倒了一点出来。 透明的玻璃皿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非常纯净,但是倒进醋酸后立即就让人发现了不同 玻璃皿里的冰醋酸带着一点淡红。 冰醋酸本来应该是无色的 高成功和宋文平立即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宋文平还有些惊讶:“这批冰醋酸有问题是不是采购那里” “红色是因为生成了氢氧化铁胶体。”安幼楠轻轻踢了一脚那只钢桶:“查查批号吧,冰醋酸有腐蚀性,是要用31六或者318钢桶装的,这只钢桶上我没看到有标识。” 宋文平马上开了口:“我原来检查过,采购部购进来的冰醋酸的钢桶上都有31六标识的。” 如果不是采购部的原因,那就是仓管部。 仓管部是王崇华在管的 高成功压住火,让宋文平陪着安幼楠,自己开车先把仓管部的副主任肖俊芳接了过来。 他前脚刚把肖俊芳接进厂,金为民后脚就带着王淑琴跟了过来。 门卫一边开门一边跟他打招呼:“金厂长,这时候还过来,是不是忘记” 一眼瞥到跟在金为民身后的王淑琴,门卫的半截话就顿住了,脸上一阵为难,“金厂长,那个,王姐这是” 金为民和蔼地摆摆手:“没事,我带小王过来一起跟高厂长说个事儿。” 是金副厂长带过来的,应该不是什么胡闹的事了吧 门卫心里嘀咕着,不得不让王淑琴跟在金为民身后进去了。 办公楼里,高成功的办公室灯光还亮着。 王淑琴眼珠转了转,快走几步赶在了金为民前面:“金厂长,一会儿还是我先跟老高那里说话,你稍微在外面等一等再进来怎么样” 劝和劝和,自然是两边说话夹起气来了,再出声相劝好一些,金为民想了想就点了点头: “好,小王啊,你说话也要记着软和点,多给高厂点面子,到时候我再进来劝,他也好借着梯子下来。” 王淑琴一边应着,一边放轻了脚步,很快就走到了高成功办公室门口。 办公室的门只被人顺手掩了一半,里面有女人正在说话,声音听起来还非常年轻娇嫩:“送去了,然后呢你这边打算怎么办” 紧跟着是高成功的声音:“我想” 大晚上的,孤男寡女在一间办公室里划算着今后怎么办是想怂着高成功离婚吧 王淑琴“砰”的一声推开门,昂着头冲了进来:“想什么想高成功我告诉你,你死都别想” 办公室里的两人都被突然冲进来的人惊了一下,齐齐看了过来。 王淑琴一眼看清那个女人的脸,脑子里“嗡”的一下巨响起来:“是你” 王双全以前跟她悄悄说过,高成功车里坐着的是个年轻女孩,结果乔律成却找的是李心兰,还闹了个害死人的乌龙。 她就说高成功怎么眼光那么差,居然看上了李心兰那副糙黑样子,原来根本就是搞错了人 高成功这不要脸的,一把年纪了还想着吃嫩草,居然搞的是李心兰那个牙尖嘴利的女儿安幼楠 哪个男人不爱嫩安幼楠盘顺条靓的,一张脸也长得耐看,只怕勾勾小手指,就把高成功给迷住了。 这娘儿俩当了女表子还要立牌坊,借着乔律成找错了人,还反讹了她一口,让她赔了两千块不说,还把崇华搞进派出所关了一夜 这对狗男女 要不是她突然杀了这么一枪出来,就把她骗得团团转了,这会儿心里肯定很得意 吧 王淑琴几乎气炸了肺,直直就冲安幼楠奔去:“下三滥的贱蹄子” 王淑琴高高抡起的手被高成功一把扣住了腕子。 “王淑琴,你又发什么疯谁让你进来的” 王淑琴用力想挣开高成功:“高成功,我要是不过来,怎么捉到你和这个贱蹄子的奸怎么,被我撞到了,心虚了” “我心虚什么,你” “对,你不心虚,你虚的是肾我说怎么成天在家里给我张冷脸呢,敢情那股子热乎劲儿都使在小狐狸精身上了 小狐狸精,贱蹄子,还有脸在派出所口口声声说冤枉,我呸怕不都被男人” 高成功一把捂住了王淑琴的嘴,不让她把那些下道话骂出来。 他突然这一下,连王淑琴的口鼻都一起捂住了,王淑琴奋力挣扎着,狠狠一口咬在了高成功手上。 高成功吃痛,下意识地把人往后一推。 王淑琴后背重重撞在墙上,大声嚎哭起来:“高成功你个没良心的,你是不是想杀了我跟那个贱蹄子双宿双飞,来啊,你来啊,有种你今天就把我掐死在这里” 高成功一脸暴怒,正要开口,门外突然传来了肖俊芳和宋文平两人有些惊诧的声音:“金厂长” 金为民刚才只顾着听办公室里面的动静了,没想到后面还有人过来,尴尬地应了一声,只好顺势走进了办公室: “高厂,你看这事本来是看你这儿正忙着新药的事,别让家里的事给拖累分了心,想着带小王过来给你们俩说合说合的” 谁敢在这上面乱来? 高成功看了金为民一眼:“没想到金厂长这么热心,把工会领导的事都揽了过去。” 厂里是有工会的,一般这些家长里短的事,都会由工会来负责调解解决。 金为民一个分管生产的副厂长,他操的哪门子心 金为民讪讪笑了笑:“唉,家和万事兴呐,这不是看着高厂这段时间都忙着厂里的事,顾不上家里,昨天又碰到你俩口子吵架,这才算了算了,也算是我多管闲事吧。” 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刚才坐在办公室里跟高成功说话的安幼楠,揣测着安幼楠的身份。 宋文平是见识过王淑琴胡闹的,今天她又阴魂不散地闹了进来,还诬蔑高成功和安幼楠,一肚子都没有好气: “高厂,我和肖姐刚才找到台账了,我们进的冰醋酸钢桶上都是有编号的,那几只钢桶没有编号,应该是被人偷偷补进来的。” 见高成功看过来,肖俊芳赶紧解释:“高厂,我只负责台账管理,我可没有仓库的钥匙,钥匙一直都是在王主任手上的。” 一听到“仓库”和“王主任”这两个字眼儿,王淑琴马上就明白肖俊芳说的是她弟弟王崇华,立即浑身竖毛地瞪向肖俊芳:“你什么意思,你想诬蔑崇华什么” 夜里本来就人声安静,肖俊芳和宋文平还走在楼梯上的时候,就听到了王淑琴歇斯底里的叫喊,心里吓得扑通扑通跳。 刚才也是凑巧,高厂本来要陪她去仓管部办公室翻台账的,正好宋文平陪着那个姓安的小姑娘回来了。 哪有手下坐着,让厂长去做事的道理宋文平赶紧请高厂陪那个小姑娘坐会儿,自己陪着她去找台账了。 要不是这么回事,王淑琴进来看到是自己和高厂长在一起,那一嘴粪可就是喷向自己了。 女人的名声多重要,她要沾上这些事,浑身长嘴都难说清啊 肖俊芳心里还在暗自庆幸,没想到王淑琴回头还是喷上她了。 好好的冰醋酸,突然被偷梁换柱,还影响了新药的试生产,这种大事她能背锅 肖俊芳再不迟疑,立即开了口:“高厂,之前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报告。 上次雪灾的时候,仓库因为渗水,不是毁了一些原料不能再用,要拖出去处理吗 我清理以后,发现被拖出去处理的原料有些多,应该超过了我之前记录的一些数目,当时我就跟王主任汇报了。 王主任那天没说什么,第二天又让我和小赵过去盘库,数目一下子又对上了,我以为之前可能是我漏了哪儿了” 王淑琴刷地就冲肖俊芳去了:“我就知道你这女人不安好心,想把崇华挤走,你好当主任” 宋文平赶紧拦在了肖俊芳前面,刻意提醒了一句:“王姐,仓库的钥匙只有王主任才有” “他有又怎么了他有就一定是他做的崇华就是个对人不设防的,你敢说不是一个办公室的偷了他的钥匙搞鬼事” 仓管部三个人,除了王崇华就是肖俊芳和小赵了。 见王淑琴意有所指,肖俊芳的脸色一下子就涨红了,她工作也有十年了,从来都是兢兢业业的,骤然被人戴了这么一顶黑帽子,又是急又是气: “我没有,我才不会做那些c那些鬼事,你c你不要血口喷人” “呵,刚才上下嘴皮子一合,把脏水往崇华身上泼的时候倒是干脆利落,怎么,这一说到你了,就结巴了你这明明就是心虚” 王淑琴揪着机会就一顿喷,肖俊芳气得眼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转,转头看向高成功:“高厂,我真的没有” “你说没有就没有装那副要哭不哭的样子给谁看我还没死呢,你就在高成功面前装什么柔弱,搏什么可怜” 王淑琴这两天被刺激坏了,简直是只要对方是个母的,逮谁都咬上一口。 高成功眉心跳了跳,厉喝了一声:“你给我住嘴” 王淑琴被震了一下,很快又提着嗓子对吼了回去:“怎么,我说上几句你就心疼了是不是,高成功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偏袒她,我就告到卫生局去” 高成功冷冷看了她一眼:“我谁都不会偏袒。”转身走到办公桌边,拿起话筒拨出了一个号码,“喂,是长街派出所吗你好,我是县制药厂,我们要报案” 报c报案 高成功竟然给派出所那里报案了王淑琴心里砰砰急跳,下意识地上前想争抢高成功手里的话筒。 高成功一把扭住了她的手,三言两语简单说了概况,挂上了电话,转头盯着王淑琴: “不是要我不偏袒吗让派出所来 查,你总该放心了。” 抬头又看向金为民几人,“金厂长c小肖,今天就麻烦你们在这里等一等了,等派出所过来了解情况了再说。 小宋,你把小安先送回去一下,厂里的事跟她一个外人不相干,别耽误人家时间了。” 安幼楠抱着自己已经萃取好的几瓶雪莲花原液,稳步向办公室门口走去,经过王淑琴身边时停了一停: “n一zu一n一die” 王淑琴又不懂英语,其实就算现在懂英语,也不会听懂这句话,怔了怔后正要开口骂出来,安幼楠却摇了摇头:“你猜王崇华在这件事里头到底有没有份” 安幼楠说完就扬长走了,王淑琴却完全呆住了。 以前她死缠烂打,非让高成功把弟弟安排进油水足的采购部的时候,就爆出过弟弟吃回扣的事,不过金额小,退得又及时,被高成功看在亲戚的面子压下来了,只是换到了没有什么油水的仓管部去。 仓管部看着没油水,但是还是有些小漏洞可以钻的,她几次回娘家,也听弟弟说起过一些过期或者报废原料处理的事。 难道这事也是崇华做的 王淑琴有些心慌,又赶紧在心里呸了两声:不要自己吓自己,说不定就是肖俊芳贼喊捉贼呢 崇华也就是动点小手脚,绝对没有胆子把原料拉出去卖,然后又用一些假冒伪劣在抵数的。 这可是要制作药品的原料,有一点不合格,就容易造出天大的事,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在这上面乱来 惊喜,惊吓 安幼楠的事已经完成了,可不管高成功这边后续会怎么发展,由着宋文平把她送回来。 想到就是因为冰醋酸质量不合格,才害得他们这几天试生产没成功,宋文平一路上还很有些愤愤不平: “小安姐,我怀疑这几桶冰醋酸十之八c九就是王崇华动了手脚,他就喜欢搞小动作,揩公家的油 以前王崇华还在采购部的时候,听说就吃手脚不干净吃回扣,高厂才把他调到了仓管部,没想到” 安幼楠淡淡应了一声:“我倒希望这事不是王崇华做的,不然” 宋文平一下子愣住了,王淑琴一见到小安姐在高厂的办公室里就乱咬乱喷的,小安姐为什么还要帮她弟弟说话 见宋文平停住了脚,安幼楠回头看了他一眼,轻嗤了一声:“我可不是什么大善人,不过这事算了,不关我的事,我也没必要多说什么,或许又不会呢。” 安幼楠说了自己没必要多说,宋文平讷讷也不敢追问,闷头把安幼楠一直送到了家门口。 听到脚步声,两个院门几乎是同时打开:“小楠” “小楠。” 安幼楠轻快地跟何东扬挥了挥手,跟李心兰解释了一句:“妈,这是高厂长厂里的技术员宋哥,高厂长现在有事,让他把我送回来。” 李心兰连忙礼貌地招呼了一声:“小宋,真是麻烦你了,进来喝碗炒米茶吧。” 被安幼楠叫了声“宋哥”,宋文平受宠若惊,再一看李心兰还那么客气,赶紧摆手: “谢谢大姐,厂里还要加班,我马上要赶回去,就不叨扰大姐了。” 高厂已经报了案,派出所很快就会来人,他得赶紧回去看看究竟。 目送宋文平走远,安幼楠冲何东扬笑笑:“晚安,东扬,明天早上见。” 何东扬心里安定下来,微笑着轻声回了一句:“晚安,小楠,明早见。” 安幼楠进了院子,反手关上了院门:“妈,今天我在制药厂的时候,高厂长的爱人也跟过来了,一副想抓奸的架势。” 李心兰赶紧拉过女儿仔细打量了一遍:“小楠,你没事吧” 安幼楠摇了摇头:“我没事,我之前在实验室萃取的时候,一直是跟宋哥在一起。 后来他们厂里仓管部的一位叫肖俊芳的副主任过来了,宋哥陪她去办公室翻找台账,我才在高厂长办公室坐了坐。 总共没两分钟的时间,那个姓王的女人就跑了进来乱喷,也不知道她脑子怎么想的,居然诬赖我和高厂长” 李心兰气得浑身发抖:“我看昨天给她的教训太轻了你一个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她竟然c竟然” 安幼楠连忙给她抚胸口顺气:“妈,你别生气,高厂长已经管着她了,还有宋哥和肖主任都是证人,她胡喷不到哪儿去,你可千万别气着了自己。 你刚才说得对,我们给她的教训是太轻了,以后我们再遇到这种人,一定要狠狠收拾她一回” 李心兰收下王淑琴赔来的两千块钱以后,心里还有些不安,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跟安幼楠说话的时候,不自觉就带出了几分意思。 心善是好事,但是遇上像王淑琴这种不可理喻的人,就只会把你的心善当成你的退缩和软弱,下次欺负过来更加会变本加厉。 安幼楠这么一说,李心兰心里那点疙瘩瞬间就消了个没影,还悄悄告诫了自己一回: 以后对上这些不要脸的人,不要对他们有什么同情,一定要狠狠把他们打怕了才行 解了李心兰的思想包袱,安幼楠话题一转,说起了改建房子的事: “妈,这两天我看后院这条街差不多要收尾了,下个星期你去街道居委会问一问,我们先把手续给报批了吧,手续一办好,我们马上就把房子给修起来。” 李心兰做了这一段茶叶蛋生意,手上攒了点钱,再加上王淑琴赔来的那两千块,不必动用凌少乾留给她的钱,就完全可以改造个很不错的门面了。 “行,明天我就找你魏婶子商量,两家一起出钱,把门面给修起来;再把你说的那种卫生间和洗浴间修一修。” 安幼楠其实是想顺带把现在住的房子一并拆了重建的。 不过一条街上都是这种老式房子,就她们一家木秀于林也不好,在这个年代太晃眼了,所以想想只能作罢,只提出把可以直线提高生活质量的卫生间和洗浴间给改造一下。 一想到自己新的挣钱大计很快就要开始,李心兰还有些小激动:“等哪天阿乾回来了,怕是要认不出我们家了。 我那还有一缸子榨菜疙瘩快腌好了,过几天给他寄过去,你在信里把这事儿提一提” 安幼楠笑着摇头:“我们不写,等他回来了直接给他看个惊喜” 宁静安详的小县城里,母女俩商商量量以后很快洗漱睡进了温暖的被窝。 几千里外的一片树林里,一支小分队却静默在埋伏在各处,跟石头一样一动不动地等待着。 紧贴着树干等候的凌少乾微微抬眼,看向从树枝叶缝间漏下的些许星光。 今夜弯月朦胧,星光闪烁,如果不是天气太冷,这着实是一个让人迷醉的春风夜。 这个时候,安幼楠那丫头应该是已经睡了吧 这臭丫头还跟他卖关子,说话说半截藏半截的,幸好是高兴的事,不然等他回去,看他怎么收拾这臭丫头 远远的,传来一声凄厉的夜枭鸣叫,听起来有些瘆人。 凌少乾收回了自己浮远的思绪,略微屏住了呼吸。 有人打着火把逶迤行来,看人数大概有二十来个人,脚步并没有太多的杂乱,反而首尾相顾,明显就是平常训练过。 果然是一群硬点子,不是那些乌合之众。 越是硬骨头,越要啃下去凌少乾低低发出了一声短促的虫鸣,涂了迷彩色的脸贴在树干上完全让人分辨不出来,那双狭长的眼睛里似乎完全没有温度。 20米,10米那群人越来越近,很快就走到了凌少乾藏身的那棵树下,然后继续向前。 就是这个时候 凌少乾突然飞身而出,以自己为信号,带着小队将这群敌人拦腰截断。 树下的人受到惊吓,一瞬间反应不及,已经被乱了队形 翊哥,不要啦… 天际边露出些微曙光,凌少乾有些脱力地一屁股坐到一棵树下。 山林里浓烈的血腥味扑鼻,不过经历过一场苦战的人却是什么也顾不得了。 之前得到的情报失误,他们刚把这边的干掉,另外一边接头的人就临时更改时间,提前过来接头了,正好跟正在清理战场的凌少乾这一支分队狭路相逢。 这一场极其突兀的遭遇战,让凌少乾这边损失了不少人,不过最终还是被他拿下了。 长长吐了一口气,凌少乾翻出小急救包,从里面找出止血绷带,在自己几处伤口上胡乱缠了几道,起身清点人数: “全体起立,把我们的战友一起带上,做好急行军准备” 这样的荒山野岭,只要人一走,扔在这里的尸体不到半天功夫,就会被闻到血腥味集拢过来的野兽们啃食得面目全非。 那些敌人他可以扔在隐蔽处不管,但是跟他一起出来的战友,即使已经没了呼吸,他也要一起把他们带回去。 凌少乾用力抿了抿干裂起皮的嘴唇,弯腰背起了身前一位战友的遗体。 因为动作幅度太大,刚刚扎好的止血绷带上慢慢洇出一团粉红,然后颜色逐渐变成殷红。 “队长,我来吧” 身后有一名队员蹒跚着走过来,想从凌少乾背上接过遗体。 凌少乾瞪了他一眼,扫了扫对方缠了一大圈绷带的小腿:“少啰嗦,你给我好好跟上,不准掉队我要是背不动了,自然会让你们轮流背,走” 不用他再催促,腿脚还灵便的几个队员就纷纷背起了战友们的遗体,腿脚不灵便的,则互相搀扶着,奋力往山外走去。 幸好现在还只是初春,希望他们走出这片大山的时候,能够把这些战友的遗体一道好好带出去 初春是个适合踏青的好时节,何况今天阳光灿烂。 县城外的小青山上,顿时来了不少趁着休息日出来郊游的人。 没有人会太冷清,人太多了,又有些嫌闹。 陈超一行一路往山背后走,在小溪边找了个清净地方,大家洗了手,纷纷围坐在草地上,把自己带的食物拿了出来一起分享。 少男少女们正是心性活泼的时候,你吃一块,我尝一点的,话题从食物开始,很快就聊得热络起来了。 气氛实在太轻松,许振明没忍住,把陈超那个“一锅炖不下”的笑话说了出来,引得陈超冲他吹胡子瞪眼睛的,大家则哈哈笑成一片。 路过的大婶被少男少女们欢快的笑声吸引,笑吟吟地背着背篓在旁边的山石上歇脚: “年轻娃儿们就是没什么烦心事啊,日子过得快活哦。” 龚海燕正好面对着小路坐着,见大婶背篓里装得满满当当的,笑着就好奇地问了一句: “婶子,你家里是住山上吗,背这么多东西累不累啊” “我家可不住山上,这时候蕨菜出来了,我是上山掐蕨菜的。”大婶用手扇了扇风,明显对自己今天的收获比较满意,“再挑点胡葱,回家拿水焯了和腊肉炒,现在正是好吃的时候。” 她这一说,倒把大家的心思都勾动了,罗丰第一个就提了出来: “对对,现在出蕨菜了,我们去掐蕨菜吧等下了山我们比比,看看谁掐得多,输的人下周一请大家在学校外面那家小面馆吃炒面” 出来郊游踏青,然后带点自己掐的蕨菜c挑的胡葱回家给爸妈拿去做个菜,也是件让人很愉快的事。 何况还提了个彩头出来,少年少女们好胜心强,罗丰一提议,大家都同意了。 虽然没有背背篓,他们带吃的喝的上山,也是各人提了一个小提篮的,正好用来装蕨菜和胡葱,六个人立即争先恐后地沿着小溪往山上走。 安幼楠一路顺手也掐到了几根蕨菜,不过零零散散地搁在篮子底,看起来很是可怜。 掐这么几根,打汤都不够,有还不如没有呢。 安幼楠正在心里嘀咕,一眼看到小溪对面的土坎上长了好几根肥肥壮壮的蕨菜,连忙停住了脚。 陈超正好落在最后面垫后,见她停下来,赶上来问了一句:“怎么了” 安幼楠指了指小溪对面:“我看那边好像长得多些,走,我们过那边掐去。” 陈超立即来了劲儿:“好啊,我们过去。” 溪水并不深,不过也足以没过小腿了。两人脱了鞋袜,小心地踩进水里。 太阳虽然晒在人身上暖和,下水却还是有些冷的,安幼楠轻轻“咝”了一声,脚底没踏稳,身子不由晃了晃 。 陈超赶紧一把扶住了她手臂:“小心点,踩到圆点的石头上,免得硌脚。 踩稳了再走下一步,来,我扶着你,我们慢慢走过去,反正蕨菜长那儿也不会跑的,不急。” 喜欢打篮球的人运动平衡能力很好,在溪水里走得稳稳当当的。 安幼楠被他扶着,心里也稳当多了,等走上了岸边,赶紧冲他笑了笑:“谢谢你啊,班长大人。” 陈超“嘁”了一声,耳尖却忍不住有些发红:“你站这儿把水晾干了穿鞋袜吧,我先帮你把蕨菜掐过来。” 土坎上长的蕨菜虽然肥,但是也只有那么几根,没必要两人再分来分去的,还不如全给安幼楠,陈超反正根本不在乎请这几个人吃一顿炒面。 见他赤脚走过去掐蕨菜了,安幼楠索性站在溪边的草地上等着,目光无意中一转,看到上游一片小灌木边上长了一大丛鱼腥草。 鱼腥草在她们这儿又叫折儿根,有的人不喜欢那股味儿,觉得难闻死了,安幼楠却是喜欢拿来做凉拌菜。 把折儿根摘掉叶子洗干净了,稍微切碎一点,然后放上盐c蒜c香醋和油泼辣椒末,喜欢的还可以再放一点花椒粉拌一拌,这么腌上一晚上入味 野生的折儿根香气可比后来种植的那些要浓郁多了,挑嫩的出来,肯定更好吃啊 安幼楠觉得自己快要流口水了,顾不上穿鞋袜就走了过去,刚蹲下上手开拔,就听到一人高的小灌木那一边传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翊哥,不要啦” 惊走野鸳鸯 说熟悉,是因为这是安小云的声音。 说陌生,是因为安幼楠以前从来没有听过安小云会有这么娇嗲的声调 安幼楠还在愣神,灌木另一边已经响起了一些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大概是觉得那处地方背僻少有人来,安小云跟那人有些肆无忌惮。 “安幼楠” 陈超已经掐好了蕨菜,喊了安幼楠一声,往这边走来。 安幼楠心里一个咯噔,听到灌木另外一边匆促响起的息息苏苏声,索性弯腰捡起了一块石头扔了过去:“什么东西” 这种事被撞破,不好意思的可不会是她,但是她担心那对野鸳鸯恼羞成怒,特别是安小云要在里面再一撺掇 所以,那个什么翊哥是谁她总得看清人,不能以后防都不知道防谁。 石头不知道砸中了谁,灌木另一边传来人的闷哼声。 陈超瞧着情形不对,也赶紧跑了过来:“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安幼楠暂时没有说破:“刚才听到那边传来一些声音怪怪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正手忙脚乱扣着衣服纽扣的安小云动作顿了顿,总觉得安幼楠那句“是什么东西”的话意有所指。 贺翊已经把牛仔裤的拉链拉好了,脸色黑沉沉得难看。 本来跟安小云都快要他还是首次在野外办事,正觉得格外刺激。 突然被人撞着打断了好事不说,刚才肩膀上还被石头砸了一下,有些钝钝得疼。 但是这事儿不能敞出去,这个暗亏他只能吃了 又一块石头砸了过来:“什么东西,快出来” 要不是贺翊听到风声闪得快,这石头差点就要砸到他头上了。 贺翊及时躲过了,正慌着神的安小云却没躲过,石头斜斜擦过了她的额角,痛得她“哎哟”叫了一声。 陈超本来担心是什么野兽,一听到是人,心里先放了一半。 安幼楠立即先声夺人地喊了一句:“什么人,鬼鬼祟祟的,出来” 现在的风气可没有几十年以后那么开放,哪怕是男女正儿八经处对象,在外面动作出格了,还会被人白眼,更别说贺翊和安小云两个人还是正要做那事儿。 这要让人抓住了,怕不得安个流氓罪 前两年才搞过一次严打呢,贺翊知道里头的厉害,拉着安小云的手就跑。 陈超几步跳上土坎,看清了男子的侧颜,不由“咦”了一声。 安幼楠也扒着土坎探出了头,看着撒腿往山下跑的两人:“怎么了你认识对方” 看着那对被惊走的野鸳鸯,陈超点了点头:“那个男的叫贺翊,是县里贺副领导的侄子,听说是从京都过来的,现在就住在我们那大院。不过那个女的” 他觉得女方的背影看起来似乎也有点眼熟,不过,这话说出去不大好吧 陈超还在踌躇,安幼楠已经直接说了:“女的我正好认识,安小云,我以前的亲姐姐。” 陈超正从土坎上往下跳,听到这话没站稳,直接摔了个屁股墩儿。 相比而言,在安幼楠面前出个小丑不算什么,听到安小云是她姐姐这件事,才是让陈超非常吃惊的大事。 “我听说安小云就是附近乡里中学考上来的,因为家里条件不好,还有个弟弟要读书,一家子是勒紧了裤带供两个孩子上学,可我” 可我没听说她还有个亲妹妹啊,而且安幼楠还说了“以前的”这个词 安幼楠笑了起来:“曾经那个家,的确是只供两个孩子上学,因为我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就辍学了,一直在家里干农活。 有一回被那个家里的人给打得只剩一口气了,他们不肯出钱带我看医生,我养母怜悯我,把我接走医治好了,就收养了我,还把我送到县城来读书。” 大部分县城里的孩子,再苦也没有像这样的,陈超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愤怒c同情c怜悯,以及能有缘跟安幼楠成为同学的一丝窃喜,让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安幼楠倒是直言不讳:“我眼里的安小云不是什么好人,现在我跟着我妈一起过日子,也不认她们那边。” 陈超不是傻子,立即想到了孟明珠上次为难安幼楠的事。 真是巧了,孟明珠是高三79班的班主任,而安小云就在79班读书,成绩还不错。 里头要是没有什么猫腻,打死他都不相信。 想不到安小云挑唆孟明珠来查安幼楠早恋,其实自己暗地里搞这些鬼事。 贺翊来了没一个星期, 陈超的爸妈就拉着陈超的耳朵提醒,说贺翊看起来人轻浮,让他不要凑去跟贺翊一路玩耍。 陈超才不会去呢,他在放学的时候,看到几回贺翊在口花花逗漂亮姑娘了。 这两个人今天跑到这山背后,孤男寡女的,该不会是在 想到安幼楠之前说的听到些怪怪的声音,早熟少年陈超不自觉脸红了:“没想到安小云是这种人,我” 安小云成绩不错,在外面的形象温柔大方,长得也挺好,别说高三了,就是高一高二的学弟们也有好几个暗中关注倾慕她的。 不过安小云从来不理这些事,一副一心只扑在学习上的样子,没想到私底下竟然这么胆大,跟贺翊勾到了一起 安幼楠没注意陈超的脸色,弯下腰开始扯折耳根:“反正我和她是旧事了,她喜欢怎么玩我不管,要是惹到了我,我一定会给她好看” 都说女孩子要温柔才好,安幼楠这小辣椒一样的性子,倒是把陈超逗笑了:“对,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 “虽远必诛” 安幼楠随口接了一句,用力扯出了一把折耳根,因为力气太大,有一两根根茎断在了土里,空气中迅速弥漫了折耳根那股特殊的香气。 这东西跟榴莲一样,对有些人是香,对另外一些人来说,就是臭不可闻。 陈超急忙捂住鼻子往后退了几步:“这东西真能吃你可别弄出什么有毒的,我看我们还是去掐蕨菜吧。” 安幼楠“啧”了一声:“放心,折耳根是清热解毒的,不过它含的有马兜铃内酰胺,吃多了也不行,对肾脏有伤害,还会致癌” 把前面的那个“学”字去了 陈超吓得赶紧按住了安幼楠的手:“那你还扯这些快扔了” 安幼楠噗嗤笑了,指了指提篮里的几根蕨菜:“蕨菜也致癌呀。” 陈超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下意识地想把提篮里的蕨菜倒掉,刚抓起篮子又顿住了: “小楠,你是不是骗我的,我怎么以前从来没有听人说过,你在哪儿听说的 还有你说的折耳根里面含的那个什么马铃薯什么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是马铃薯,是马兜铃内酰胺,一种致癌物质。” 见陈超脸色不对,安幼楠给他科普了一下,“致癌物在我们日常的生活中很常见,平常注意点饮食习惯就好。 长了霉点的花生或者是大米,含的有黄曲霉菌毒素,这种致癌性很强,是一定不能吃的。 还有我们平常熏的腊肉c腊肠c咸鱼这些腌制品,里面含有亚硝酸盐和亚硝胺,经常食用有致癌的危险。 要搭配富含维生素c的食材一起吃,可以加快亚硝酸盐和亚硝胺在人体内的代谢,降低致癌的可能性。 不过这些东西都跟药品一样,如果抛开剂量谈毒性,那就是耍流氓。 只要不是长年累月地吃,而且注意荤素和营养搭配,平常多吃新鲜的,少吃腌腊的,注意补充蔬菜和水果,一般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 就像蕨菜里面含的有原蕨苷会致癌,可是只要多用水漂一漂,高温煮一煮,或者加醋,都能够破坏掉原蕨苷,吃个一餐两餐的没事。 而且话说回来,人吃五谷杂粮而生百病,你总不可能什么都不吃了吧” 安幼楠这一番话说完,陈超就像被雷劈了一样张大了嘴:“小楠,你c你为什么会懂这么多 对了,你刚才不是说你小学三年级就辍学了吗,难道是后面又去哪里读书了” 就安幼楠透出来的这些知识,还有之前接触时发现的她掌握的那些知识面,绝对不会是一个小学三年级就辍学的人能懂的。 该不会是安幼楠去了哪个大城市读了书,才转学回来的吧 也不对,安幼楠和何东扬是邻居呢,人家从乡里一出来就住在了县里,然后就插班学习了,哪儿来的时间去大城市 安幼楠扬了扬下巴:“我懂这些,是因为我对生物化学感兴趣啊,专门读了这方面的很多书籍。” 陈超讷讷把嘴合上了,忍不住又嘀咕了一句:“可是,这也懂得太多了吧” “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安幼楠叹了一口气,“有些人就是天资卓异。” 然后伸手指了指自己,毫不犹豫地继续说了下去:“比如我。” 陈超呛着了自己的口水,猛烈地咳了起来,好一阵才咳平了气:“安幼楠,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厚脸皮啊” 他咳嗽的工夫,安幼楠已经把那一丛折耳根都扯出来了,头也不回地蹲在溪水边清洗:“这年头,老实人说老实话都不行啊” 陈超被逗得哈哈大笑:“行行行,你老实人,你说的都是老实话。 像你这么天资卓异,那我以后岂不是不能叫你小楠,要叫你学霸才配得上了” “学霸”这个词,还是安幼楠有一次顺口说出来的,当时还玩笑一般解释了“学霸”c“学酥”和“学渣”的意思。 虽然安幼楠没有参加开学测试,现在没有成绩佐证,但是在陈超的心里,已经隐隐认定她就是个学霸了。 安幼楠把那一把折耳根绑在一起,用力甩了甩水,扔进提篮里:“可别,要是把前面那个学字去了,我还勉强能应一声。” 把前面的那个“学”字去了,光叫一个“霸” 陈超怔了一下才想明白,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你可是个女孩子,你还真是” 女孩子又怎么了让人叫“爸爸”的感觉那么爽,女孩子也喜欢呀 对上安幼楠有些戏谑的目光,陈超那句话说不下去了,想了想又不甘心地“呸”了一声:“你别想占我便宜” 要是后面再加一句“我是不会从了你的”,是不是她今天演的就是恶少女欺辱良家少男的戏码了 安幼楠正在心里偷着乐,上游传来了何东扬清朗的声音:“陈超,你说小楠占你什么便宜了” “没有”陈超像被蝎子蜇了似的跳起来。 安幼楠有些尴尬。 何东扬跟活泼的陈超不同,一直是那种邻家乖乖大男孩的人设。 要是被何东扬听到自己还有让人叫“爸爸”的这种豪言,会不会被她吓一跳,然后崩塌某处的世界观 见陈超看向自己,安幼楠赶紧冲他悄悄眨眨眼,微微摇了摇头。 陈超陡然就生出了一种两人共同保守一个秘密的隐密窃喜感,大声地继续否定了一句:“肯定是你听错了。” 听错了何东扬站在小溪的另一边,看着对面的两人。 春光明媚,明媚不过正当青葱的少男少女。 两个人都赤着脚,一个还踩在溪水里,一个踏在溪边的草地上,仿佛融入了这片春光里,就是这里的一副天生天长的美景。 何东扬心里隐隐有些不舒服,像是什么东西在被人觊觎一样,却很快忍下去了: “我看你们一直没跟上来,赶紧回头过来找你们,没什么事吧” 陈超心里藏不住事,立即就把刚才的事说了:“怎么没事,我们刚才看到安小云跟贺翊在一起。 喏,就在这片灌木林那边,被我们惊着了,两个人拉着手就跑,我看到他们好像还有些衣衫不整的” 说完这话陈超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很快又把胸膛挺直了。 背着人搞那事的又不是他,这条小溪边虽然偏了点,但是这么好的天气,也不是没有人来的。 安小云和贺翊都没有什么不好意思,胆大包天地想在这种环境寻刺激,他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何东扬是真被腻歪到了。 安小云也高三了,想处对象,想谈恋爱,只要不影响学业,悄悄地谈一个,只要学校不知道,别人谁会管她那么多 可是她自己都跟人家谈到这山上来了,在学校里却装着一副纯情样,冤枉他和安幼楠早恋 这就太让人恶心了 典型的就是那当了啥,还要立牌坊的那种 漂亮女孩能使什么力? 何东扬首先想到的就是以牙还牙。 “小楠,我们要不要明天跟老师报告这事” 安幼楠摇摇头:“没证据的事,没什么说的必要。除非刚才我们手上有相机,能拍照片下来,不然的话,一样也是空口无凭。” 何东扬有些气闷:“明明她做得,我们却说不得吗我们什么都没有,她都怂着人跟老师打小报告” 安幼楠笑了起来:“何必把我们放低到像她那种人一样有证据,我们完全可以顺水推舟一把。 没有证据,我们也不必在这些琐事上浪费心神,争这一时之气。 今天好好享受春光,明天把精力好好投入学习中,以后考一个好大学,气死这些想看我们笑话的人。 到了那时候我们再回头看,就会知道什么叫做人生赢家。” 陈超一下子愣住了。 何东扬也陷入了沉思,半晌才用力点了点头:“小楠,我觉得你说得很对 不能顺手而为的事,就不要牵扯我们过多的精力,我们现在主要还是要把学习成绩搞好,考一个好大学” 八十年代的大学生地位真的很高,考上了就是一个金饽饽,毕业以后直接等分配,端铁饭碗,吃国家饭,还是干部身份。 可以说,不管你是不是农村户口,只要考上大学,就是鲤鱼跃龙门,真正的天之骄子了。 安幼楠笑着把手一摊:“当然了,如果以后抓现形有证据,我也不介意把她的事情捅出来。” 所以,安幼楠的姿态放这么高,主要是因为没有证据 何东扬刚刚才一腔踌躇之志,瞬间就垮了下来:“小楠,你就不能让我们多振奋一下” 安幼楠急忙捂住了嘴,冲他和陈超眨了眨眼:“哎呀,我这个老实人,又瞎说什么大实话。” 何东扬和陈超一下子都笑了起来。 安幼楠这边不打算为了这些事嚼舌头,安小云那头却心惊胆颤: “翊哥,安幼楠肯定认出我了,她一直就跟我过不去,要是跟老师说了我们的事可怎么办” 安小云害怕,贺翊却是窝了一肚子邪火。 他送了安小云一块女式钻石手表,又哄了半天,才总算哄得安小云和他一起跑小青山这边来了。 本想玩个刺激的,就差临门一脚了,却被人硬生生打断,他能不窝火 对于安幼楠是不是认出了安小云,会不会跟学校报告这件事,贺翊倒是半点也不担心。 “怕什么,我们咬死不承认,他们能拿出证据”贺翊一脸的满不在乎。 报告学校了又怎么样,学校管得了安小云,还管得了他这里就算安小云承认,他不认账,学校能把他怎么样 安小云瞧着贺翊的脸色,心里凉了半截。 贺翊是不怕,可是她怕啊 她已经高三了,很快就要参加预考了,以她的成绩,要通过预考肯定是没问题的,那她就能够参加高考去考大学了。 一旦她考上了大学,那就是另外一番广阔天地,可以任她跃,任她飞。 可是考大学之前,学校对学生们是有政审的,思想品德这些绝对不能出问题,要考上她心仪的那所大学,最好是一点瑕疵也没有。 所以在这之前,她必须保证不会有什么闲话传出来 安小云不怪自己没经住诱惑,接了贺翊送来的一块表就跟着他往这山上走,反而怪安幼楠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还撞上了她。 也是巧了,等到下山的时候,两边又差点撞上了。 安小云因为被惊吓了一场,有些心虚,走个路都瞻前顾后的,也幸好这样,才早早看到了安幼楠那一行,连忙一把拉住了贺翊,小声开了口:“翊哥,等等,安幼楠她们走在前面。” 贺翊只是从安小云嘴里知道安幼楠以前是她妹妹,后来嫌贫爱富,竟然另外认了一个娘,跳出乡下进了城,至于安幼楠本人,他还没有见过。 被安小云这么一扯,连忙停住了脚往前面看去:“哪个是安幼楠” 前面一行六人中,有两个女生,其中一个正朝锁在一边的自行车走去。 “就是那个正在开锁打算骑自行车的,她就是安幼楠,以前叫安囡囡,认了养母后,自己换了个名字叫安幼楠。” 安幼楠正好推了自行车调转头出来,长腿一迈,一条腿撑在地上,另外一条腿已经跨上了自行车,正跟同行的那几人说着什么,脸上笑意吟吟的。 少女这一段时间营养跟上,身体迅速发育起来了,而且还腿长腰细的。 小巧的瓜子脸因为这一段时间用了不少护肤品,迎着阳光显得白皙明丽,一双杏眼儿又黑又亮,明显有一种不同于常人的精气神,以及气质。 都是青春正好的少男少女,让人一眼看到的,却首先就是她。 贺翊心里一动:“那个就是你妹妹现在也在一中读书” “在一中读高一。”安小云轻轻咬了咬嘴唇,“她小学三年级就辍学了的,也不知道到底弄了什么手脚,这个学期居然让她插班进来读书了。” 贺翊眼光闪了闪:“她养母是个什么人有什么关系” “也是我们村里的,是个寡妇。” “寡妇多大年纪,长得怎么样” 安小云悄悄撇了撇嘴:“三十一二吧,长得也就那样,常年在地里做活计的,就是那种粗黑粗黑的乡下妇女,没听说有什么关系。” 贺翊“哦”了一声,意味深长地笑了:“如果不是她养母使得上力,那就是安幼楠自己使上的力。” 安小云不服气:“安幼楠原来一直就是窝在村里做活计的,她自己能使上什么力” 贺翊伸手在安小云肩上拍了一掌:“女孩子长得漂亮,能使的力多着呢。” 安小云先是惊了一下,急忙转头四下看了看,见没人注意这边,这才脸色微红地低嗔了一句:“你干嘛呀” “干嘛,当然是”贺翊故意顿了一下,“你不知道漂亮女孩能使什么力” 安小云“啊”一声:“不c不会吧,难道安幼楠她” 异常 “会不会的,人家会明着跟你说你跟她同一个学校,平常多注意点不就知道了。 要是发现了什么,过来跟我说一声,我一定帮你想个办法出气。” 得了贺翊这句话,安小云眼中掠过一抹欢喜,温柔地应了一声:“翊哥,你真好。” 贺翊微微眯了眼,看向骑着自行车远去的安幼楠的背影,回头扫一眼安小云,轻笑了一声:“知道我好,那知道怎么报答我吗” 安小云立即忸怩着红了脸。 贺翊摸了把安小云的腰,凑到她耳朵边低声问:“我有个朋友出差了,他一个租在外面住单间。 回城我们一起去吃了饭,帮他收拾下房子去,免得他回来房间里上了灰” 安小云的眼神有些挣扎,贺翊却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连着她腕上那块新表一起都握在了手掌里: “百货站的主任跟我说,过两天他们百货站会来一批新货,有几款24k的金项链是最新流行的新款式,我让他给我留一条” 安小云目光微闪,轻轻点了点头:“那我们就过去帮他归整下房子,不过我不能回去晚了” 贺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放心,回头我送你回去” 星期一的早晨总是显得比平常要繁忙些。 学生们背着书包,陆续骑着自行车驶进学校,居然在校门口形成了一个拥堵的小高峰。 反正还有时间,安幼楠不想去挤,干脆扶着自行车等在了一边,顺便教何东扬几个英语语法的知识点,直到校门口的人少了,才推着车往学校走去: “走,还有六分钟,我们也进去了。” 何东扬赶紧推着车跟上,眼角余光瞄见一个人,不由“咦”了一声:“小楠,那个不是安小云吗,她怎么会从校外来” 安小云是住校生,一般星期六回家的话,星期日下午就得回来,或者赶她那个镇上到县城的早班车。 不过因为李心兰的缘故,何东扬记得那趟早班车不是这个时间才到县城,而下一班车,则要到一个小时以后去了。 看安小云两手空空什么也没带,也明显不是从家里来的样子,难道她昨天是歇在了县里 安幼楠随意瞥了一眼:“管她呢。今天中午我们吃完了饭,再背几组单词吧。” 昨天大家一比较,安幼楠掐的蕨菜最少,中午她这里做东请客,请大家吃炒面,正好省下了回家的时间,可以督着大家多背两组单词。 昨天下山的时候,六个人已经说好了,组成一个学习小组,课后互相帮助,促进学习。 何东扬赶紧应了一声:“昨天让你从我这里拿点蕨菜过去你不拿我早上带了二十块钱出来,一会儿吃饭我来付” “愿赌服输,本来就是个小乐子,没必要作弊呀。”安幼楠忍不住笑了,“还有啊,你还担心我没有钱” 这倒是,论起赚钱的本事,小楠甩他几条街了。 身为一个男子汉,自己要是再不多努力一些,跟小楠相比,就显得太没有本事了。 可是赚钱比不过安幼楠,就连功课虽然安幼楠没有参加开学测试,没有成绩出来,两个人一起做功课,何东扬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他绞尽脑汁才计算出来的题目,安幼楠轻轻松松就能解了,不仅能解,还用得是最快捷的一种方法。 要是期中考试比成绩,他也比不上啊。 突然有种泄气的感觉啊何东扬有些自嘲地扯了扯唇角,深吸了一口气,推着车大步走进了学校。 他没有再看安小云那边,安小云却浑身绷紧了一根弦,一直暗中注意着他和安幼楠这边。 本来她是特意捱到这个时间回学校的,就是想躲过同学们上学的高峰期,没想到却意外撞上了安幼楠和何东扬两人。 安幼楠昨天很有可能看到了她和贺翊 今天再一看她这时候回校,会不会立即联想到什么 安小云心口正在打鼓,何东扬又恰好看了过来,吓得她赶紧撇过头,装着没看见那两人,可还是忍不住心里一阵阵发虚。 之后何东扬收回了目光,嘴角却露出了讥笑,好像明白了些什么的样子,安小云做贼心虚,两条腿差点没软下来: 被发现了是不是被人看出了她的异常 髋骨和腿说不出的酸痛,让她总觉得自己走路的姿势有些怪怪的,总觉得路人多看她一眼,就会知道她昨天夜上已经 安小云咬了咬嘴唇,沉沉盯着安幼楠和何东扬走入校园的背影,大口吐了一口气。 何东 扬跟安幼楠同进同出的,就是安幼楠的跟屁虫;而且之前她还打了这两个人的小报告 何东扬发现了她的异常,肯定会跟安幼楠说 安幼楠那个牙尖嘴利的臭丫头,难道不会在学校里宣扬出去 想到大家会看向自己的鄙夷目光,安小云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心底泛出一股后悔。 早知道,昨天她就别想着什么24k金项链什么的,找个托辞先回学校来了 一个上午,安小云上课都上得心不在焉的,课间的时候听到林莉莉说了句什么,隐约里头有个“破”字,安小云惊得一下子跳了起来。 林莉莉讶异地盯着安小云:“小云,你怎么了上课的时候我就看你在走神,你脸色怎么这么红,不会是发烧了吧” 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来探安小云的额头。 安小云赶紧拦住了她的手:“没有,我就是有点没睡好,头有点晕乎乎的。对了,你刚才说什么了” 林莉莉对安小云的关心,也就是仅止于问上一句,见她自己都说没事,也不放在心上了: “我是说,吴小红那个破落户,今天居然还穿了一件新衣服来上学,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吴小红虽然是县城的人,但是她爸是个成天只知道在街上打混的老流子,她妈早年就受不了她爸,跟着人跑了。 吴小红家就是县里的破落户,还是几百年都翻不了身的那种,吴小红虽然勉强凑了学费来上学,却是从来都穿得破破烂烂的 怎么突然就有钱买新衣了 贱货! “没想到吧” 见林莉莉拉着安小云在悄悄说吴小红,坐在前面的一个女生回过头来,一脸神秘地凑过来说话。 那神情,摆明了就是“我知道啊,我知道啊,你们快来问我啊” 林莉莉果然好奇地追问:“陈玉荣,是不是吴小红家里挖到宝了” “嘁,与其说她家里挖到宝,不如说她挖了自己身上的宝。”陈玉荣脸上的神情很有些复杂和奇怪。 林莉莉心里顿时跟猫抓似的:“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连一直走神的安小云都忍不住竖起了耳朵。 陈玉荣压低了声音:“她呀,她被人家搞破鞋了,听说那个男人还挺喜欢她的,给了她好几百块钱呢” 林莉莉的嘴张得几乎能吞下一个鸡蛋:“我的天,她” 安小云心里急跳,下意识地捂住了林莉莉的嘴。 林莉莉不满地拨拉下安小云的手,紧紧抓住了陈玉荣的手:“真的吗这是真的吗” 陈玉荣一脸得意:“我有个朋友就住在那条街上,亲眼看到那个老男人抓着吴小红的手要去亲她的嘴呢,后来两个人就进屋里头去了” 林莉莉又是激动又是鄙夷又是愤慨,重重“呸”了一声:“真不要脸,搞破鞋 像这种人,就应该挂着破鞋去游街,跟她一起坐在教室,简直就是对我们的污辱” 坐在一边的安小云却一下子白了脸,下意识地缩了缩手腕 那里还戴着一块新表,贺翊昨天送她的钻石女表。 “你们先聊,我肚子有些疼,去上个厕所。” 安小云随手抓了点卫生纸,急匆匆地跑出了教室,一拐弯走进楼道口,就把自己手上戴的那块表解了下来,搁进了裤子口袋里。 装模作样去了一趟厕所,安小云才踏着上课铃声赶了回来。 第二堂课是英语,上课刚上到一半,教室门就被推开了,班主任孟明珠和教导主任向磊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孟明珠一脸的咬牙切齿:“吴小红,出来” 班里蓦地一静,吴小红发着抖站起身,带动了椅子往后移动,发出了刺耳的刮蹭声。 孟明珠尖利的目光在吴小红的胸前扫了一遍,嫌恶地盯着她的脸,见她眼圈发红,半垂着头一副受惊小白兔的样子,更加觉得恶心:“磨蹭什么,赶紧给我滚出来” 吴小红吓得一抖,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缩着肩膀走到了孟明珠前面:“孟c孟老师,我” 孟明珠一手扯住了她的胳膊,把她拽了出去:“别叫我孟老师,有什么你跟向主任去说 我平常怎么教你们的你们是来上学的,不是来搔首弄姿勾” 向磊咳了一声,打断了孟明珠的话:“吴小红同学,你先出来,我们有事要跟你调查一下。” 吴小红被孟明珠半拉半拽地拖了出去,几乎是教室门一关上,教室里头就嗡嗡嗡响起了学生们交头接耳的声音。 有知情的,一脸秘而不宣的神情,不知情的,抓心抓肺地跟旁边的同学打听到底出了什么事。 英语老师“砰砰砰”地连敲了几次黑板,才勉强把一片说小话的声音给压了下去,重新开始上课。 安小云浑身一直紧紧绷着,哑声问旁边的林莉莉:“莉莉,吴” 坐在前面的陈玉荣却突然回过头来,悄悄冲林莉莉竖了个大拇指:“莉莉你真厉害,孟老师马上就把向主任都带来了” 林莉莉得意地冲她一笑:“那种贱货,做了那些事还想跟我一起上学可不能让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安小云浑身一阵发冷,脑子里乱成了一团:“孟老师直接带了向主任过来,是不是要处分吴小红” 林莉莉嗤笑了一声:“处分她一个破鞋,只背个处分太便宜她了” 话没说完,站在讲台上的英语老师就往这边瞪眼看了过来:“林莉莉,再说话你就站到讲台上来说” 林莉莉不甘心地闭紧了嘴。 安小云也不敢多问了,眼睛盯着课本装作认真看着,心思早飞了个没影。 处分会记进档案里,已经是很重的处罚了,怎么听林莉莉那语气,好像连这个都不够瞧的 一节课大家都过得浑浑噩噩,下课铃刚刚响,教室门又被人大力推开了。 孟明珠扬着下巴站在门口,点了之前跟吴小红同桌的那个女生的名字:“你把吴小红的书包收拾一下拿出来” 收c收拾书包 女孩不敢耽搁,赶紧把吴小红的书包 收拾好了,递了过来。 孟明珠嫌弃地拎着那只书包,转身站在走廊上往下面看了一眼,抬手就把那只书包扔了下去。 已经冲到走廊上的几个男同学哗然喊了起来。 书包落到楼下的平地,发出了一声闷响,伴随着稀里哗啦的几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摔碎了。 楼下,眼睛哭得通红的吴小红正勾着头慢慢走着,被突然扔下来的书包吓了一跳。 旧帆布缝制的书包,在不显眼的地方还打了几个补丁,有一头的带子磨得快要断掉了。 本来就破烂的文具盒经不住这从高处往下的一摔,在书包里就四分五裂。 一支钢笔从里面摔了出来,磕在坚硬的水泥地面上,笔盖碎片飞溅,笔身直接断成了两截。 这支笔,是吴小红唯一的一支钢笔,她妈妈临走之前,用好不容易攒下的钱给她买的,她一直宝贝得不得了,可现在 吴小红愤怒地抬头,对上了孟明珠居高临下无比鄙夷冷漠的眼神,看着她仿佛就在看着一坨屎一样。 见吴小红还敢瞪她,孟明珠恶狠狠地瞪了回去,薄薄的嘴唇一开一合,吐出了两个字:“贱货” 吴小红听不到话,却从孟明珠的唇形读懂了她在骂什么。 吴小红像被刺了眼一样猛然低下了头,颤抖着手捡起那杆已经断成两截的钢笔,连书包都不要了,号啕大哭着往校门外跑去,很快就不见了人影 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9六班教室里,安幼楠趁着下课的间隙,正在给陈超c许振明和已经搬到最后一排座位跟她同桌的龚海燕讲解一道题目,阮秋月一阵风似地跑进来扯着嗓子大喊: “不得了了,79班的吴小红被学校开除了” 闹哄哄的教室陡然一静,马上又被七嘴八舌的问话差点给掀地抬起来。 “出什么事了” “为什么会开除” “吴小红是个女生吧,居然会被开除,她到底干什么了” 一大群人围住了阮秋月,让她第一次享受到了众星捧月的感觉。 阮秋月激动得脸色通红,急急在人群里看了一圈,却并没有看到陈超。 虽然有些失望,被人催促着,阮秋月还是飞快地说了出来:“听说吴小红在外面搞破鞋,被人告到教导主任那里了刚才她哭着跑出学校了” 对于这些还有些懵懵懂懂的少男少女们来说,搞破鞋这个词实在太让人惊讶了。 这消息实在太刺激,大家足足愣了半分钟,才重新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教室里吵得跟菜市场一样。 阮秋月的声音说得那么大,坐在后排的安幼楠自然也听到了,忍不住轻轻摇了摇头。 搞破鞋这种词,太有污辱性了。 而且吴小红到底在外面是怎么回事,大家都不清楚,就算违反了校规要处理,也该悄悄地处理,好歹尊重一下当事人的。 现在谁也拿出什么证据,就这么一传二传的,吴小红一个年轻姑娘能受得了 往后几十年,多少脆弱的熊孩子因为没写家庭作业被老师批评了一顿,就直奔楼顶要死要活的,吓得学校和老师们够呛。 现在虽然没这个风气,但是吴小红毕竟是个女孩子,对女孩子来说,名声是很重要的,被毁成了这样,万一她一个想不通 恶语如刀能杀人 安幼楠起身站了起来:“我去找一下冯校长。” 许振明诧异地抬头:“安幼楠,你找校长干什么,快要上课了” 倒是陈超刚才一直注意着安幼楠,很快就联想了起来:“你想找冯校长说吴小红的事” 龚海燕不赞成地看向安幼楠:“事情都闹到教导主任那里了,学校做出开除她的决定,那肯定这事是真的,安幼楠,吴小红那种人,不值得我们为她去浪费时间。” 英语课代表张媛媛见陈超没围过去听阮秋月散布消息,自己也坐着没动,竖着耳朵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静。 见安幼楠脑袋被门夹了似的,要去帮吴小红说话,张媛媛坐不住了,赶紧抓住了这个暴露安幼楠是个蠢货的好机会: “安幼楠,你该不会是可怜吴小红吧她就是个破鞋,你居然同情她,难道你觉得她搞那些是对的” 张媛媛话里的恶意太明显,安幼楠的神色冷了下来:“别人的私事到底是怎么样的姑且不论,将心比心,谁也不希望自己的被别人拿来当没营养的话题吧 她对也好,错也罢,跟我都无关,但是学校这么处理,把事情闹成这样不妥,伤害了当事人的” 张媛媛差点没尖声叫起来:“你竟然说我们学校做错了” 陈超眉头一皱,急忙喝了一声:“张媛媛你不要胡说,安幼楠没说学校做错了,她只是说学校做得不妥。” “不妥就不是不对,不对就是错了。”见陈超这么维护安幼楠,张媛媛心里像被什么蚂蚁啃了一样,又酸又痛,“她这么为吴小红鸣不平,难道不是因为她自己心里有鬼” 张媛媛特意闹出来的动静,让大家都注意到了这边,几十双眼睛齐齐看了过来。 阮秋月也赶紧挤了过来:“媛媛,怎么了” 张媛媛立即把刚才的对话说了出来,有意无意地还加了点偏向性。 大家看向安幼楠的目光顿时都有了些格外的含义。 安幼楠这个插班进来的女同学,有着与众不同的落落大方,跟人打交道也没有女孩子经常会有的那种羞涩,难道是因为 邻人疑斧的种子一种下,大家再看安幼楠时,都有了些异样的感觉。 特别是几个正处在对女生特别好奇阶段的男生,回想起安幼楠偶尔跟他们说话时的眼神,总觉得那里面有些勾人的意味,如果他们主动热情一点,会不会安幼楠就能 安幼楠沉了脸:“吴小红再做错事,并没有对别人造成伤害吧,今后她会走什么样的路,完全由她后果自负。 可是把别人的私事大肆宣扬出来,极尽嘲讽之能事,你们觉得这样就是正义 你们自己想一想,换了你们自己犯了错误,是愿意悄悄改了就好,还是愿意被人喊来出,曝光在大家面前 何况还是关乎女孩子名声的大事,如果吴小红承受不住这些走了绝路呢你们觉得,逼死她的是谁” 言语如刀,只看是谁在用它们。 一群没走上社会的孩子,被安幼楠这么一顿好说,顿时都愣住了。 见安幼楠用一种“你们就是杀人凶手”的目光扫过来,大家不自觉地都退后了两步。 安幼楠的目光最后落到了张媛媛身上:“张媛媛,如果你犯了什么错,被人抖出来,被全校的同学看笑话,你哭着跑走后,最容易做出什么事 你其实想得到,对吧那我要去找校长说这事,在那些不好的事发生以前,尽力去阻止,又有什么不对的 还是说,你只顾着自己取笑嘲讽别人痛快,根本就不管这样会造成什么后果,要是真的出了事,你的良心会不会痛” 张媛媛敢挑这个头,就要有敢承受她反击的勇气。安幼楠目光灼灼直视着张媛媛,一番话也咄咄逼人。 大家都跟着转头看了过来,目光意味莫名。 安幼楠只把矛头对准了张媛媛,其他的人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下意识地想让自己跟安幼楠站在同一条线上,似乎这样自己就有了跟安幼楠一样的道德感,而不是那些逼死人的冷血人。 张媛媛咬着嘴唇快哭了。 她c她也没想着逼死吴小红呀,她就是c就是想借机踩安幼楠一脚而已,怎么就成了这样子呢 春天来了 陈超腾地站起了身:“安幼楠,走,我跟你一起去找冯校长。” 如果冯校长不重视安幼楠的话,那他不介意端出自己的家庭背景来帮安幼楠压压场。 只是出乎陈超的意料,本来正在忙碌的冯少全一见安幼楠过来找他,立即就放下了手头的事,尽量让一脸褶子都显得和蔼可亲: “是安幼楠啊,你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不怪冯少全这么另眼相看,安幼楠虽然没有参加开学考试,但是从入学这一段时间来的课堂表现以及作业来看,安幼楠不光是天赋好,而且还是一个非常努力和认真的学生。 这样一个既聪明还努力的学生,已经不仅仅只是一棵苗子,而是已经开始往大树方向成长了,冯少全哪有不喜欢的 所以安幼楠跑过来找他有事,冯少全自然是相当重视。 安幼楠没注意陈超的震惊脸,而是神情郑重地把自己的担心说了出来。 冯少全一听就有些急了:“这个老向,做事怎么能这么简单粗暴呢” 这事向磊跟他知会了一声,而且吴小红本人也已经承认了,写了检讨书。 违反了校规的事,自然是要处理的,其实也确实达到开除的条件,不过冯少全顾着吴小红是个女孩子,让向磊照着退学来办,不声不响把这事办好就行了。 到底是谁这么多嘴,这么快就把事情捅了出来 冯少全正在发急,王炎急匆匆跑了进来:“冯校,有件事我要跟你汇报,高79班的吴小红” 猛然看清冯少全办公室里还站着的两个人,王炎顿了一下,“陈超,安幼楠,你们不去上课,跑这里来做什么” 冯少全摆了摆手:“他们跟你一样,也是听说了吴小红的事过来的。” 王炎眉头皱得更紧了:“孟老师当着那么多学生的面,直接把吴小红的书包从楼上扔了下去” “什么” “她怎么能这样” 冯少全和安幼楠几乎同时开口,王炎顿时怔住了:“你们不知道这事” 冯少全和安幼楠都摇了摇头。 陈超本来对孟明珠印象就不好,现在更差了:“难怪我听说吴小红大哭着跑出了学校” 冯少全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糟了,王老师,你赶紧找几个现在没课的老师过来,我去查一查吴小红家住在哪里,先把人找到” 王炎应了一声匆匆跑走了,冯少全也急急走了。陈超抓了抓头看向安幼楠:“小楠,我们现在怎么办” “冯校长会带老师们去找人的,他们比我们更知道去哪儿找。”安幼楠心里放松了一些,“走吧,我们先回去上课,如果要发动我们去找,冯校长他们会来通知的。” 一直到放学,学校也没有通知学生们去做什么。 安幼楠猜测冯校长可能已经找到人了,当然也有可能只是叫了老师就人手够了,不用再劳动学生们。 不管怎么样,现在没再闹出什么事就是好事,安幼楠面色平静地收拾书包打算回家。 张媛媛还有些悻悻然地小声嘀咕:“明明没有事嘛,就知道拿大帽子压人” 还想再说什么,见安幼楠转头看了过来,脸上似笑非笑的,张媛媛心口一跳,急忙闭紧嘴不敢再说了。 跟安幼楠同桌的龚海燕忍不住暗自摇了摇头。 这个张媛媛,之前在班上看着也挺不错的,怎么今天像是晕了头了,有意无意地老针对安幼楠做什么 关键是安幼楠做的并没有错,而且也不是那种软和的受气包,张媛媛完全就是把脸送上来给人打啊 龚海燕虽然平常一心学习,在班上话不多,但是不代表她心里没有自己的主见。 对张媛媛这样的,她自然就看低了一层,对安幼楠 “海燕”安幼楠在龚海燕眼前摆了摆手,“走了,发什么呆” 龚海燕课间的时候跟着她一起做题做得兴起,偷偷跟安幼楠说好了,打算放学了也跟着一起去她家做功课的。 被安幼楠这一招呼,龚海燕这才醒回了神:“哦哦,走走走。” 安幼楠背上书包,顺口就开了句玩笑:“我知道自己长得好看,可是你也不能这么一直盯着我看呀,不然让我误会你看上我了可怎么得了” 龚海燕一个没注意,呛着了口水,猛地咳了起来。 教室后门外有人长长叹了一声:“那是,这么招蜂引蝶的可怎么得了” 安幼楠一偏头,见是帮着老师送教具回办公室的陈超和许振明两个,许 振明说完了那句话,还冲她挤眉弄眼的,陈超则一脸的无语。 安幼楠哈哈一笑,冲两人挥了挥手:“你们什么都没有听到8888。”拉着龚海燕就走了。 陈超看着她朝气活泼的背影,嘴角刚刚咧开,手上就被许振明杵了一肘。 陈超一头雾水地看向许振明:“怎么了” 许振明轻轻咳了一声,舒缓而有感情地朗诵了起来:“春天来了,花儿红了,柳树绿了,有些人儿春” 许振明还没说完,陈超就醒悟过来他要说什么了,一伸手就把他的嘴给捂死了。 两人正在闹着,隔壁班上一个梳着大辫子的女生跑了过来:“陈超,海燕呢” 龚海燕也是跟陈超和许振明一样,家里都是住机关大院的,包括这个大辫子女生,不过放学以后陈超经常和许振明打会儿篮球才回去,龚海燕倒是会和大辫子一起走。 “龚海燕刚才走了啊,怎么,今天你们没约好” 陈超有些奇怪,大辫子倒是嘴快:“前头课间的时候,海燕让我给她家里带个口信,今天她要到同学家去一起做功课。 我忘记问她是要去哪个同学家了,什么时候做完功课回去,哎呀,刚才我就是收书晚了一小会儿,怎么她就走了” 龚海燕在班上当这个学习委员,还真不是白当的,在学习上那确实是非常上进。 如果不是初三的时候她生了场病,考试没考好,也不会分到他们9六班来。 听到大辫子这么一说,陈超一想就明白了:龚海燕八成是去安幼楠家里一起做功课了 我这心里真是怕呀! 这就过分了啊,说好的学习小组大家一起学,龚海燕怎么还放学以后都跟着过去偷偷补小灶了呢 不行,他也要一起去 陈超立即跟大辫子交待了一声:“麻烦你帮我家里也带个口信儿,我也一起过去做功课了,等做完了我会和龚海燕一起回来,对了,还有许振明也一起” 陈超一说完就拉着许振明飞跑了,气得大辫子在后面直跺脚:“带三家的口信儿就算了,你倒是给我说清楚是哪家啊” 陈超才不管那么多呢,他就急着要赶上人,不然他后面追上去都赶不上人了。 虽然已经知道安幼楠家住在清河街了,这么贸贸然地后头才找上门去,他不要面子的吗 陈超还怕赶不及,才跑到学校办公楼,就看到安幼楠和龚海燕c何东扬一起站在那里跟王炎老师说话。 陈超心里松了一口气,连忙凑了过去。 王炎正在跟安幼楠说着情况:“在她家里找到她了,后来又把她爸找了回来,冯校和我们一起做了几个小时思想工作,算是把人给安抚下来了” 陈超一听就知道这说的是吴小红,正想开口,斜刺里有人阴阳怪气地插了话进来: “王老师这还真是有能耐,教着高一,手都伸到高三了,当着老师,都操心起教导主任的事了,也不知道下个月的工资会不会多给你涨二块五” 王炎转头一看,见是孟明珠,脸色也有些不好:“孟老师,先前去吴小红家你就不肯去” 孟明珠声音立即尖利起来:“我去做什么难不成你们还想我过去跟她赔礼道歉 她吴小红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学校处理她是处理错了还要我过去哄着人说好话,说她做得对,做得光荣,学校该给她发个奖状” 这c这明明一码事归一码事 王炎被噎地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安幼楠淡淡接了话:“违反校规,是要接受处理,但是也不能这么冷硬粗暴。 学校是教书育人的地方,做事自然还是以人为本才好,不然捅出了什么漏子,那就追悔莫及了。” “捅出什么漏子出了吗出了吗” 安幼楠不接话还好,一接话,孟明珠就格外气不顺了。 在这儿装什么装,自个儿考出了那种成绩,还能进得了一中,明显就是 想到前些天她斥责安幼楠时,王炎的维护,和今天她跟王炎对上时,安幼楠的出头,孟明珠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转,隐约觉得自己抓住了点什么。 “不出事,是因为冯校长他们思想工作做得及时,不代表之前的方法没错。”安幼楠皱了皱眉头,“思想观念不转变,以后再出这种事怎么办 非要等闹出大事来了,才肯承认自己错了吗到时候一个轻飘飘的认错,又能抵得上什么” 孟明珠张了张嘴,有些惊慌地发现自己还真不知道该答安幼楠这话。 有心想把这死丫头入学考试那成绩抖出来,又觉得这会儿不是时候。 好钢得用在刀刃上,孟明珠忍了又忍,总算把这口气忍下去了,哼了一声,调头就往办公楼走。 刚走进楼梯口,就看到教导主任向磊正站在最后几级楼梯上,脸色有些阴沉。 刚才他们在外面说话都没有收声,如果向磊一直站在这里,是完全听得清外面说了些什么的。 孟明珠愣了一下后,心里一阵欢喜,脸上却堆出了委屈: “向主任,刚才你听到了吗现在这些学生真的是无法无天了。 明明是吴小红自己作风不正,这一个两个的全都帮她说话,反而怪到学校头上来了,要这样下去校风会被毁成什么样 还有王炎王老师,这才参加工作的年轻人就是不老成 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一心只哄着他那几个学生,还帮着她们说话,把学校都当成什么了 我听说这件事就是他们几个师生一起捅到冯校长那里去的” 冯少全回来以后,把向磊叫到办公室狠狠批评了一顿,责怪他工作不注意方式方法。 向磊心里正不得劲儿呢,才走下楼又听到外面那一出,被孟明珠这么一说,脸色就更黑了。 孟明珠赶紧走上前小声开了口:“我听说那个安幼楠插班过来时,入学考试” 向磊眉头猛然一挑:“这怎么可能” 孟明珠叹了口气:“我本来也觉得这应该不可能,不过连接撞着几回,看到了王炎对安幼楠格外维护 听说安幼楠的入学考试,就是王老师一个人监考的 我这心里真是怕呀这一个老师一个学生的,万一传出点什么事,我们一中这名声还要不要了” 王炎是毕业分配过来没工作多久的新人,却被冯少全一力推上了班主任的位置。 要是闹出了这种事,冯少全那里也吃不着好。 要是冯少全被拉下来,论资历,他这边也够格了 向磊目光闪了闪,压低了声音:“孟老师,这事儿你先别说出去,我们先在一边观察着再看看。要真有这事,到时候” 孟明珠胸脯一挺:“向主任,你放心要真有这事,你到时候要怎么做,我一定支持你” 向磊轻轻点了点头,刚才心里的憋屈一下子就散了大半。 办公楼外面,大家并不知道孟明珠吃了瘪后,转眼就跟向磊合计去了。 几乎是孟明珠一转过身,许振明就飞快地冲安幼楠竖了个大拇指。 王炎把他的小动作看在眼里,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行了,那今天这事也算是解决了,你们都给我消停点,赶紧回家去好好把功课做了。 孟老师那里平常你们还是要尊师重道,知道吗” 安幼楠一点儿也不怵,笑嘻嘻地应了: “王老师你就放心吧,值得我们尊敬的老师,你什么时候见我们不尊敬了” 言下之意,就是不值得尊敬的,她也肯定不会给好脸儿。 这一届的学生啊,比起他们那时候,怎么胆子都这么大王炎无力地挥挥手:“行了行了,时间也不早了,你们都快回去吧。” 一起上你家做功课 陈超之前没见识过安幼楠怼上孟明珠,今天算是见识了。 但凡还想在学校里学下去的学生,就没有不怕老师的。 可能有壮着胆子在气头上顶撞一两句的,但是后来都会服软。 学生和老师,天生就是不对等的。 像安幼楠这样完全把自己置与跟孟明珠同等地位平视的角度,还真是让陈超大开眼界,听到王炎赶人,连忙应了一声:“王老师再见” 带着大家往校门口走了一段距离,陈超才停下了脚步: “安幼楠,我和许振明能不能上你家一起做功课” 一边说还一边看了龚海燕一眼,把意思倒是表露得明明白白的。 龚海燕能去,为什么他俩就不能去要说是性别有异,那何东扬也是天天跟着安幼楠一起做功课的呢。 放一只羊是放,两只也是放,再多加两只过来,一样还是放。 形成个小氛围,学习起来还更省心一点,更别说搞这个学习小组,本来就是安幼楠的初衷。 “行啊,你们来吧,我热烈欢迎。对了你家里装的有电话吗你们得给家里先通知一声。” 安幼楠表了态,陈超立即放了心:“没事儿没事儿,我们已经让人给家里带口信儿回去了,等做完了功课,正好和海燕一起回去。” 先斩后奏啊这是,何东扬瞥了陈超一眼,觉得他脸上的笑容太刺眼,心里十二万分的警惕起来。 一队人马骑了单车全都涌到了李家,打了李心兰一个措手不及。 她家小楠受同学欢迎,带着同学们回家做客是好事,可是家里没办那么多饭菜呀。 饭可以马上煮,菜这一时半会儿地可买不及。而且这会儿菜市场也收摊了,买不到什么东西了。 顾着安幼楠的面子,李心兰没当面说,正打算悄悄出去,看魏敏那里有没有多的菜,安幼楠把大家安顿好以后,转身走进了厨房: “妈,你别操心,我们可以炒蛋炒饭。” 小楠的同学第一回来家里做客,就吃一碗蛋炒饭,会不会太寒碜了 “妈,大家都是放学以后临时想着过来的,家里没有足够的菜,他们都明白的,不会说什么。 炒蛋炒饭的时候,你就照着我跟你说的法子去炒,味道不会差” 不然还能怎么办就是下面条也没有那么多浇头呢,总不能让大家吃光头面。 李心兰赶鸭子上架,蛋炒饭里和了之前炒出来的那一盘子肉丝,再加一把自家发的豆芽菜,腌好的剁辣椒,切成细丝儿的榨菜,炒出来居然有满满一大锅。 再打一个青菜叶子汤,晚餐就算弄成了。 就这么一个炒饭一个汤的,李心兰端出来的时候挺不好意思的,安幼楠倒是大言不惭: “来来,大家尝尝我妈的拿手绝技什锦蛋炒饭。” 可不是什锦 金的蛋液,红的剁椒,白的豆芽,玉的饭粒,再加上出锅前洒的一把碧绿的葱末,不说味道,光是这颜色,就是让人胃口大开了。 等大家端了碗一开吃,更是赞不绝口:“李姨,你这手艺真是太好了” “李姨,你去我们学校外面开家小餐馆吧,这样我们每天都有口福了。” “李姨,你做饭这么好吃,我都不敢吃了,我怕自己吃完这一碗饭,以后家里的饭都吃不下了,只想着天天过来吃” 几个人里头,话说得最好听的就是陈超了。 说以后家里的饭吃不下了的那小子就是他,逗得李心兰嘴都合不拢,没口子地就答应了:“只要你想吃,下次只管跟小楠过来,姨给你做” 何东扬冷眼瞧着,心里有些烦躁,忍不住暗刺了陈超一句: “这里面就你吃得最多,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你要天天过来,李姨赶着买几百斤米都不够填你这饭量的。” 何东扬这话刺人是刺在暗处的,明面上别人听着完全像是开玩笑一样。 当着李心兰和安幼楠的面,陈超又不能翻脸,咬着牙笑着答话: “你放心,明天我就先运两袋米过来,连你的口粮都一起包了。” 呵呵,说得好像他要靠别人养一样何东扬笑得人畜无害: “那可不用了,我妈和李姨关系好,今天我在这边吃饭,明天我妈就邀李姨和安幼楠去我家吃饭,我们两家可以轮流吃的。” 得瑟什么再是什么通家之好,那也是你妈和李姨,又不是你和安幼楠 陈超心里狠狠吐着槽,脸上露出若有所 悟的神情:“也是,这才是礼尚往来嘛。 李姨,今天你请了我们这一餐,我们肯定要回请安幼楠去我们家吃一次,那就明天吧,明天从我家开始,我们这几个轮流请安幼楠到我们家做客,正好大家可以一起把功课学了。” 陈超把“轮流”这两个字咬得重,何东扬知道这家伙就是报复来着,一时半会儿地却拿他没辙儿。 还是安幼楠笑着拒了:“知道的呢,说我们是学习小组,不知道的,怕不得以为我们是拼饭团了 今天也是凑巧请大家过来吃一顿而已,以后我们也不用一家一家地跑,中午就在学校吃饭,吃完了就凑一起学习吧。 你们都抓紧点啊,虽然说催工不催食,可是再不吃快点,一会儿你们还要早点回去,花在功课上的时间就少了。” 这事儿她之前也跟李心兰说过两句,打算把中午回家吃饭的时间省下来,都用到学习上。 学校的饭菜要是不好吃,她还可以花钱到校外的小馆子里去吃。 家里现在也不缺这点钱,女儿上进,想着多抓紧时间学习,李心兰当然是一力支持了。 女儿不回来,她自个儿在家随便弄点吃的也就过去了,正好也可以多省点时间出来,多做几朵头花出来,那可都是钱呢。 李心兰还在暗自点头,龚海燕已经一抹嘴巴放下了碗:“我吃完了,等我洗了碗,马上就开始做作业。安幼楠,还有之前你给我说的那道题,我还不太懂” 李心兰连忙拿过了龚海燕手里的碗:“你们过来是客,不用你们洗碗,吃完了搁这儿就行,快点去学习吧,可别耽搁了正事。” 龚海燕抢不过李心兰,红着脸道了谢,立马坐到堂屋打开书包取作业了。 陈超和许振明几个对视一眼,急忙都加快了速度,三两下把碗里的饭刨干净了,纷纷坐到了桌子边。 鬼哭 时针指向了九点。 龚海燕看了眼手表,依依不舍地开始收拾书包:“我现在才懂了,什么叫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老师上课时讲的我总是听不明白,怎么到了小楠这里,三两句简单一说,我就清清楚楚了” 虽说她和陈超c许振明两人同路,但是时间不能太晚,不然家里大人会不放心了。 龚海燕比较自律,收拾完了还羡慕地看了何东扬一眼:“要是我跟何东扬换换就好了,住在小楠隔壁,什么时候跟她请教都方便,端个碗都可以过来窜门了” 陈超被她说得脸都黑了,把书包往背上一背,粗着嗓子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走吧,一晚上就你问题最多,话最多,再说下去,你干脆今天晚上就住这儿吧。” 他这么一说,龚海燕还有点跃跃欲试:“要不” 安幼楠好笑地站起身:“你事先没跟家里说好,我可不敢答应你夜不归宿的事。” 龚海燕一听就高兴了:“那等星期六,我跟我家里说好,星期六放学了就在你这儿住一晚好不好 这样星期六晚上和星期天正好跟着你学习” 龚海燕这姑娘性子不错,也肯沉下心学习,交这么个朋友挺舒服的;安幼楠笑着点点头。 龚海燕高兴地差点没跳起来,许振明看着好笑:“燕子你还真赖上小楠了,不仅白吃还打算白住” 话没说完,就被陈超拍了一巴掌:“行,那星期六晚上我们也过来,学完了回去睡,星期天再过来一起学。” 又自来熟地跟李心兰告别,“李姨,今天真的是太麻烦你了,星期六我们再过来一趟,到时候你别买菜,我会带菜过来。你要不让的话,那我下回可不敢进你家门了。” 好话歹话都让陈超说了,李心兰还能怎么办只能笑着摇头:“行行行,我不买菜,就等着你带菜过来。”又招呼安幼楠,“小楠,你和东扬一起送送你同学。” 送了他们,那回来不就是只何东扬和安幼楠两个人独处了陈超连忙拒绝:“李姨,不用了,我们三个都是住一个院子的,正好结伴一起” 安幼楠已经先走出了门,晃了晃手里的手电筒:“这条街上没怎么有路灯,我们就把你们送到街口,那儿路灯亮,送到了我们就回来。” 就算不送他们,好像每天上学放学,也是何东扬跟安幼楠一起搭伴走啊 陈超脑筋转过弯儿了,赶紧先走出去推自己的自行车:“那好,我还有个题不是很懂,正好边走边问问你。” 陈超瞅准时机跟安幼楠并肩走了,何东扬要尽半个主人的职责,只好打着手电筒陪龚海燕和许振明两个走在后面。 临水吹来的夜风有点凉意,陈超特意绕到了靠河的那一边,帮安幼楠挡住了河风,又关切地问了一句:“要不还是别送了吧小心吹感冒了。” 安幼楠笑笑拿他打趣:“不是有你强壮的身板儿帮我挡风了吗” 陈超喜欢打篮球,个子长得挺高,身材也挺健实的。 听到安幼楠说自己有“强壮的身板儿”,陈超心里还是挺高兴的,当然,要是不带那个“儿”化音,听起来就更美了。 悄悄挺了挺胸脯,陈超心里正在偷着乐,安幼楠却突然停下了脚步:“你听到了没有” “什么”陈超不明所以地跟着停了下来。 安幼楠摆了摆手,示意大家都仔细听一听:“我听着好像有个女的在哭” 她这一说,大家都安静了下来,甚至连呼吸都屏住了。 凉意沾衣的河风里,断断续续带来了几声女人压抑的抽泣声,一会儿有一会儿停的,听不大真切,在这光线昏黑的夜里,却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龚海燕有些害怕地往里靠了靠:“好c好像是从河里传过来的” 不c不会是不不不,她是坚c坚定的无神论者,这个世界上,是不会有 抽泣声突然大了一分,又一下子低沉下去,像是被捂住了嘴,只逸出几声呜咽,听起来更加骇人。 龚海燕浑身冰冷,瞬间想起了杜甫的兵车行: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太有画面感了好不好 安幼楠却很快确定了声音的来源:“人应该是在前面的码头那儿,我们过去看看吧。” 这个时候,一个女人跑到河边捂着嘴哭,八成是遇到了什么伤心事,怕的就是她抱着什么想不开的念头 那可是一条命 安幼楠加快了脚步,陈超也赶紧跟上,把自行车往路边一支,跟着她往码头走 。 一开始听到哭声的时候,他也吓了一跳,但是安幼楠一个女孩子都不怕,他还能认怂 何东扬跟许振明对视了一眼,偏了偏头:“把车先锁这儿,我们也一起过去看看。” 清河街临河修了两三处码头,主要是方便街上的住房下河洗衣洗菜挑水的。 青石砌出的码头已经很有些年头了,当时是依着地势砌了个“之”字形,迂回下来直到河边。 安幼楠走下了一层码头,才看到拐过去的再下一层码头尽处,有个女人蜷坐在青石台阶上,趴在膝盖上哭泣,连忙放轻了声音唤了一声:“喂” 女人哭得有些意识恍惚了,听到背后有人招呼,下意识地转过头,露出了一张泪痕纵横的脸。 陈超一下子呆住了:“吴小红” 他并不是一个会很注意女同学的人,更遑论还是一个高三的学姐了。 但是吴小红是个特例,让陈超这个才读了一个学期的学弟见过她一面后,都不会忘记这个人。 倒不是长相方面,吴小红长得秀气归秀气,但是有股畏缩的小家子气,不耐看。 陈超能记住她,是因为她的衣着。 吴小红几乎一年四季都穿着一套灰蓝色的旧衣,明显不合身,宽宽垮垮的,而且洗得发白。 有人说她只有那一套外套,要是穿脏了,都是连夜洗了晾干或者烘干,不然第二天就没有衣服穿。 还有人说她那套外衣明明大了也不敢改小,因为她爸说如果改小了,等她再长个子就穿不成了,不如就那么大着,以后不管怎么长都能穿 总之,就是因为一套旧衣,吴小红成了一中高中部的“名人”,也让陈超见过她一次后,就记住了人,只不过一直没有打过交道而已。 但是陈超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会在这里认出对方,而且瞧着眼下这情形,似乎最好还是打点交道 我们是来围观人自杀的 吴小红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同学,下意识地喊了一声:“你们别过来” 下午的时候,冯校长给她和她爸做了几个小时思想工作,但是冯校长一走,她爸就变了脸,把她狠狠打了一顿。 说她高中都没毕业就被退学了,说出去丢人不说,没个高中文凭也不值钱了。 要是跟她定亲的那男人因此嫌弃不要她了,他就打断她的腿,把她卖到山坳坳里去。 吴小红身上的衣服就是跟她定亲那老男人送的,那老男人扯着她亲热,她又不敢反抗,这才被别人看了个正着,结果被人传到了学校里。 这年头,别管处没处对象,没结婚之前在外面有什么亲热的举动,那都是耍流氓。 她之前在学校里也辩解了一句,结果被教导主任向磊说得她号啕大哭。 说她身为女孩,不知道自洁自爱,做出伤风败俗的事,要是以前,早被人挂上破鞋拉去游街了 说这次就听信她的话,权当那人是她定亲的对象,但是这事被闹到学校里很难看,不开除可以,但是得退学 本来就是她爸给她定亲的那老男人闹出来的事,结果她爸还怪到她身上,当着冯校长的面,她爸只管答应好好好,一回头就把她狠揍了一顿。 吴小红心里一时气不过,趁着她爸晚上又出去喝黄汤了,就爬窗户跑了出来。 永吉县就只有这一条河,吴小红想死得远一点,死了都不要被她爸找到,这才大老远地跑到了清河街来;没想到居然又撞上了同学。 虽然不是高三的,但是今天她那事闹得大,估计全校都知道了,吴小红又羞又急,喊完那一声后,站起身就往台阶下又走了一步。 这是要跳河啊 陈超心都跳到嗓子眼儿了:“吴小红,你别乱来” 吴小红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我乱不乱来,关你们什么事 你们不就是喜欢看别人乱来嘛,看完了又可以去学校去同学们那里说稀罕了,现在还来假惺惺,有意思吗” 陈超也是怕吴小红想不通寻短见,来不来地倒先被呛了一通,噎得差点翻白眼。 龚海燕连忙走下来打圆场:“吴小红,我们没有假惺惺,我们只是” 吴小红平常胆子小,不敢惹是生非,今天都打算跳河了,也豁出去了,挥手打断了龚海燕的话: “你们只是来看笑话的,是吧”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她们明明是想劝阻她别做傻事的 龚海燕怄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安幼楠反手轻轻扯了下她的衣袖,直直盯着吴小红:“不是,我们不是过来看笑话” “不是来看我笑话,那你们来干什么,滚你们都给我滚”吴小红情绪激动,什么也不顾了,破天荒地喊出那个“滚”字后,心里竟有种莫名的痛快。 安幼楠脸上的神色半点没动:“我们才不走呢,我们不是来看笑话的,是来围观人自杀的。 长这么大,我可没见过人自杀,现在现场有的看,当然要好好欣赏欣赏了。” 这人c这人是谁啊怎么这么讨厌 吴小红心里想着,嘴上忍不住就骂了出来:“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一点都没有同情心” 安幼楠撇了撇嘴:“你当我傻啊,刚才他们两个倒是同情了,还不是被你骂了一顿。 再说了,我讨厌又怎么了,你都马上就要死的人了,我还怕你讨厌我” 这回换吴小红被噎着了。 以前有人议论她也是在背地里,就没见过这种当面冒坏水儿的。 这人谁啊,就不怕她的同学会鄙视她 这还不算,安幼楠噼里啪啦地继续说了下去:“我看你是打算跳河吧 这会儿水应该还有点冷,你把鞋袜脱了先踩进去试一试,试着试着来,别一下子就跳下去了。 我以前就见过有人想投河,一下子跳下去,觉得太冷了又爬回来不跳了,害我白呆在一边看了那么久,浪费时间,什么人呐这是” 安幼楠这话一说,这下子不光吴小红,连陈超c许振明几个都惊呆了。 吴小红都要跳河了,安幼楠怎么能这么说她呢陈超急忙想拉住安幼楠。 安幼楠把手一背,反而说得更起劲了:“对了,下去以后,记得用力往前面扑。 我听说前面就是一个大深坑,下面有暗流漩涡,你就算会游泳也没关系,漩涡会把你吸下去,再加上你衣服湿了以后的重量,肯定不会让你再冒出来。 要是你还能再冒出来一下就 好了,起码还可以跟我们说说,溺水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儿。 我看书上写的都是,什么水会直接灌进肺部,肺里火辣辣得痛,人越挣扎,就会越往下沉。 沉底以后手脚还会乱抓乱蹬,经常会把手指抓断或把指甲抓掉,口鼻和肺部都会有泥砂及水草吸入,应该怪难受的吧” 安幼楠语气平淡,可是想想那画面却太恐怖,吴小红听得浑身跟掉进冰窟似的,忍不住哆嗦起来。 安幼楠仿佛根本没看到她在发抖,还一脸的遗憾:“可惜现在天气还冷,你下去以后可能要五六天才能够再浮出来了。 那时候说不好都已经漂到下游去了,我们肯定看不到你那时候是什么样子了。 也不知道会不会像书上说的那样,整个人都跟着泡汤的馒头一样膨胀好几倍,要是一碰就烂糊糊的 哎,对了,我们这里有圆珠笔,你要不要在衣服上写一下你叫什么名字,家里住在哪里 我琢磨着圆珠笔写的印子应该泡不掉吧不然等人把你捞起来,光看泡发胀的一颗猪头,那肯定是认不出人了的。 除非你身上有什么特别的胎记,别人把你衣服扒了看,才找的出来你到底是谁。 也不知道下游把你捞起来的人手脚会不会轻点儿,那时你整个人都是鼓的,要是随随便便翻的,把你肚子弄破了,肠子那些都会炸出来的” 吴小红脚一软,跌坐在了台阶上,“哇”地大哭起来。 太可怕了,这人说得太可怕了,她才不要死了像那样 你说你是不是傻? 龚海燕捂着嘴干呕的工夫,陈超c许振明和何东扬三个已经在安幼楠的示意下,把吴小红扶到街面上了。 说是扶,不如说是拖。 吴小红被安幼楠那一吓一唬的,浑身都没了力气,一心求死的那口气一散,有人过来她也不挣扎了,腿软脚软地任大家把她拖回了李家。 李心兰正奇怪安幼楠和何东扬怎么送人送了这么久,就见一帮子同学原模原样地又回来了,还多加了一个浑身狼狈的姑娘。 等问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李心兰连忙打了水给吴小红洗脸:“你这傻姑娘,大好的青春,你怎么就犯那个蠢呢 我守寡都守了十年了,刚开始的时候那么难,白天有那些坏心的想占便宜,晚上还有二流子踹门,我都熬过来了。 你在学校也学了这么久,要文化有文化,要模样有模样的,你怎么就想着寻死去了呢” 冒着热气的毛巾往脸上舒舒服服地一呼,对比刚才站在河边的冷,吴小红已经不想死了,讷讷地揩着脸不说话。 安幼楠在一边斜眼看她:“她傻呗嘴长在别人身上,喜欢怎么说就怎么说,那些人再怎么说,你还能少块肉” 见吴小红想开口,安幼楠一抬手止住了:“你别跟我说那些有的没的,说一千道一万,命是自己的,自己都不珍惜,白让别人看笑话,不是傻是什么 再说了,你现在手脚健全的,死都不怕,还怕活不下去退学了又怎么了,想读书你以后可以读夜大,读函授,读自考。 不想读书,你去派出所办个身份证,坐火车去羊城那边打工呗。 国家现在正在发展呢,那边多的是新开的工厂,你怎么说也读到了高三,过去找份工作,随便都能养活自己。” “可是我爸已经给我定亲了,还收了人家的定礼”吴小红低着头,不自在地扯着自己的衣角。 她身上穿的这套衣服,也是那人送的。 从小只能穿些灰不灰蓝不蓝c还宽大没型的旧衣服的吴小红,到底没忍住新衣服的诱惑,今天还是给穿上身去学校了。 没想到就是这身新衣服惹了祸,让人一状告到教导主任那里去了 “那你喜不喜欢对方” 吴小红赶紧摇了摇头。 那个老男人没比她爸小几岁,也是成天在街上游手好闲c打牌赌钱的那一种。 那天在半路里拦住她就毛手毛脚的,还抓着她往墙角里拖,凑上来亲嘴儿。 那一口的烟酒臭,喷得她差点没呕出来,这样的人她怎么会喜欢 摇头太快,摇完了想到了什么,吴小红又缩了缩脖子:“我不喜欢他,可是我爸说” 安幼楠双手一摊:“你不喜欢他那不就得了,谁喜欢谁跟他结婚去呗。 你也别老一口一个我爸说我爸说的了,你爸说来说去,你怎么想着去跳河了 都逼着你去死了,你还傻不拉叽的不敢反抗,白白让人毁了你一辈子,你说你是不是傻” 吴小红被她说得哑口无言。 回头想想,也觉得自己傻,都敢去跳河了,她爸说什么还那么重要吗 吴小红低头想着心事,李心兰怕她受不住,嗔怪地看了安幼楠一眼,放软了声音哄着: “小吴,你别听我家小楠说的怪话,你才不是什么傻姑娘,要真傻,那也不可能读到高三了。 婶子是过来人,你听婶子说,人这一辈子啊,少有那么平平顺顺的,总是一道坎接一道坎的。 你这会儿瞧着好像是天高的坎,会压得死人一样,等爬过去了回头一看,也就是一条小沟,没什么了不起的。 关键是别一时想岔了走了岔道,犯了错还能改,要把命都填上了,那可是怎么都找不回来了” 要是她妈还在家里,是不是也会跟李婶子一样对她这么关心 吴小红心里一酸,鼻头又红了,然后转念一想,她妈大字不识几个,受不了她爸都敢跑了,她都读了这么多书,办个身份证南下,远远离了这里打工养活自己,又有什么不行的 李心兰还在宽慰人,吴小红已经抽抽鼻子抬起头:“安幼楠,羊城那边真的容易找工作吗” “你没看报纸吗那边现在好多新开的工厂等着要招工的,外头已经有不少人南下去打工了。 就是要注意不要轻信人,记着一点,天上不会掉馅饼就行,免得被拐了。 另外我还听说羊城火车站那里有些乱,你出了站最好别搭理人,坐公交车往市区走,下车了再买份报纸找招工信息。” 吴小红在学校埋头读书,在家里有做不完的家务,还真没有地方看报纸,家里也舍不得那份钱订什么报纸。 安幼楠说得笃定,吴小红心里不由就稳了很多:“我也想出去南下打工去,就怕我爸不让” 龚海燕这时候也忍不住插了句话:“吴小红,你就不会背着你爸走” “背c背着我爸走”吴小红喃喃念了一句,有些恍神。 “办法总是人想的,脚下的路也是自个儿走的。”安幼楠说了这一句就闭了嘴,还给龚海燕递了一个眼色,示意她也别多说。 都到这一步了,该怎么走也该吴小红自己拿主意了,她们要是说多了,万一人家后面改了主意,反过来说是她们怂恿的就不好了。 吴小红深看了安幼楠一眼,抿了抿唇:“谢谢,谢谢你们,这会儿趁着我爸应该还没有回来,我先回去了。你们放心,我再也不会做傻事了。” 看来她自己是有决断了。 安幼楠浅浅笑了笑:“天这么晚了,我们送你回去吧。”转头又看向龚海燕和陈超几个,“燕子,你们也赶紧回吧,再不回去,怕你们家里都要担心了。” 陈超想了想,拦住了安幼楠:“小楠,你还是别送了,不然你一个女孩子,送了人之后虽然有何东扬陪你一起,也让人不放心。 我们先把海燕送回去,让她顺带给我和振明家里带个口信儿,然后再把吴小红送回去。 我和振明两个大男人晚上不怕的,而且还骑着单车,就算有人想使坏,也撵不上我们的。” 别人家的孩子 胡子都还没长齐,就说是大男人安幼楠忍不住笑了笑,想了下也答应了:“那行,那就麻烦你们了。” 大家抓紧时间,呼啦一下马上走了。 何东扬看着安幼楠笑得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我就知道之前在码头的时候,你是故意激她的” 安幼楠嘻嘻一笑,刚要说话,魏敏就过来拍门了:“兰妹子,东扬在你家吗” 何东扬连忙应了声,跑过去开了门:“妈,我在呢。我在李姨家里跟小楠一起做功课。” 魏敏才下夜班回来,脸上还有些疲惫,看到何东扬,立即就笑开了:“我估摸着你肯定在你李姨家蹭饭了。” 李心兰也迎了出来:“敏姐,晚饭吃了没,没吃我马上给你下碗面。” “兰妹子你别忙乎了,晚饭我在厂里吃了的。这一段时间厂里都有点忙,要加班,要是东扬一个人在家里懒得开伙,我就让他来你家蹭饭吃。” “厂里忙是好事,忙了就有钱。”李心兰赶紧给魏敏端了杯热水过来,“就是你自个儿也要注意点身体,别把身体累垮了。 还有改建房子那事,手续我已经跑了一半了,幸好找了你说那两个熟人” 魏敏一口气喝了水:“你也别说幸好,这些事都累到你头上了,着实辛苦你了。 这些熟人关系,也是看在老何的面子上,该用起来的肯定得用,早点把房子改好了,我们两家好挣钱” 两个人都说得笑了起来,闲聊了两句,瞧着时间不早了,这才回去熄灯休息了。 另一头的机关大院里,陈家依旧是灯火明亮。 不过原来的三堂会审已经变了味儿了,陈永好听完儿子说的事,下意识地想在兜里摸烟,被妻子徐爱茹瞪了一眼,不自在地又放了下来,咳了一声: “你这个同学,不简单呐你都是后头才反应过来她是在激将,她却一早就想好对策了。 那个吴小红不吃你们的软话,你们几个要是贸然上前,她一激动起来,很有可能会连带着你们一起落水。 而且你们就算这回把她给制住拖回来了,还能日夜守着她等你们一走,她回头就能继续想法子寻死。” 徐爱茹心疼儿子:“超超,你以后遇到这样的事可别没脑子地就想着扑上去,小心人没救着,还把自己给连累了。 这会儿刚开了春,水还冷着呢,而且你游泳也就是会个狗刨,真掉水里了,哪里能救得起人别被人拖下去就是万幸了。” 一想到这个,徐爱茹又一阵后怕,声音都颤了起来,“你给我好好记住了,以后不许” 陈永好摆摆手,止住了妻子的话:“以后救人可以,但是要用这里想想。” 点了点自己的脑袋,他才继续说了下去,“原来我怎么跟你教的,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你仔细想想你这个同学,是不是先伐谋” 陈超仔细回想了想,脸上有些动容:“安幼楠说不是来看笑话的,是来围观自杀的,我还吓了一跳” “那个吴小红都想着自杀了,自杀前还哭得伤心,自然是觉得自己可怜。你们再同情,再劝她想开些,她也不会听进去多少。 反而是小安反其道而行之,让她鼓了一肚子气,进而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再这么连削带打的夺其志,轻松就能让你们把人拖走了” 河边哭哭啼啼地吹冷风,拖回那个小安家里后,热毛巾一捂脸,这舒坦劲儿,只是不是脑袋一根筋拧死的,都不会想着再去受那个罪。 这个时候,小安再把出路一点,就跟黑咕隆冬的地方突然亮起了一盏灯,那个吴小红还不得拼死扑过去 “小安她点这个出路也点得好,给个方向,然后不多说,拦着海燕那里也不说太细,也免得后头人反悔了,还怪到她们身上来,说是她们怂恿的” 陈永好说着就忍不住慨叹了一声,“这对人心的把握还真不像是个小姑娘。你说说,你们都是一个班的同龄人,怎么你就想不到那么周全” 这种别人家的孩子怎么这么优秀的腔调,要是换一个人,正处在超级自尊期的陈超早恼了,但是这人是安幼楠,他听着他爸的夸奖,莫名还有点隐秘的小高兴 陈永好没看出来,徐爱茹却是注意到了儿子的这一点小情绪,不动声色地问了一句: “对了,你说小安她是才插班到你们班上的她在班上怎么样” 陈超老实答了话:“开学测试王班让她不用参加,不过我们几个搞了个学习小组,大家绞尽脑汁做的题,到她手里全都举重若轻的。 龚海燕说星期六晚 上还要住在她家,星期天跟她一起学习功课。我和许振明也想一起过去。 就是她家里只有她和她妈两个人,我和振明是不方便住的,星期六晚上学完了我们回来睡,星期天又再过去。” 陈永好知道龚海燕那孩子,是个一心扑在学习上的,她都想搭着安幼楠一起了,那肯定安幼楠是个好的。 儿子在学习上面一向不用心,现在“近朱者赤”,知道上进了是个好事。 陈永好很是欣慰地点了点头:“今天你们突然跑去人家家里吃一餐也就算了,星期六和星期天再过去,可不能再这样了。 秀茹,你星期六的时候多买点菜,让小超也好拿过去,再带点麦乳精什么的一起,免得空手上门不礼貌,你儿子还要赖在人家家里吃几餐呢。” 见儿子兴兴头头的,徐秀茹更是想得多些:“你们老是去吃人家的也不好,我们也该先回请一次。 超超,你看要不然明天你把大家都邀到我们家里来做客,吃完了就在我们家里做做功课吧 学习小组嘛,也不能总摁在小安家里搞,人家家长招待你们一回两回就算了,老招待着也累,最好是轮着来。 反正我们家里也还宽敞,明天我给你们办完饭,吃完饭就和你爸先出去窜门,给你们腾地方。” 这些书你都看过? 徐秀茹都划算好了,回请的时候,她就可以看看那个安幼楠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自打儿子上了高中,她还从来没见过儿子对哪个女同学这么感兴趣呢,学习归学习,可不能走偏了。 从今天晚上处理事情来看,那个安幼楠是个擅长把握人心的,万一知道儿子的家庭背景,起了什么心思,那还不得把她这个傻儿子给拿捏得死死的 陈超可没觉得自己会被拿捏死,听到他妈这么给他做面子,心里高兴得很: “行,妈,那你明天买点好菜啊,我明天就请他们过来吃饭,我们带罗丰一起有六个人。” 陈永好和徐爱茹两个,再加上儿子和那五个同学,八个人正好凑一桌,一张饭桌上,正好近距离观察 徐爱茹虽然心里打着小算盘,大面上是绝对不会失礼丢面子的,说好了明天请客,这会儿就开始筹划明天要弄些什么菜色了。 这年头顿顿吃肉的人少,徐爱茹计划弄几个大肉菜硬菜出来,怎么也得给儿子撑住这面子,儿子可是班长呢 陈超听他妈把菜色安排得丰盛得紧,倒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爸,妈,我没跟安幼楠和何东扬说过你们是做什么工作的,明天你们可别说漏了嘴。” 陈超是觉得这些事拿出炫耀怪羞耻的,徐爱茹倒是心里怔了怔。 咦居然儿子那个女同学不知道他的家世 但也许是跟别人打听过了,所以才不问陈超这里 反正明天就能见到人了,要是对方有一点点勾着儿子早恋的苗头,徐爱茹伸伸手指头就能把那小苗苗给掐了 陈超没他妈心里那么多弯弯拐拐的城府,等不及快点到明天。 第二天天一亮,抓了个他妈从食堂打回来的大肉包子,胡乱往嘴里一叼,就骑着自行车往学校里奔了。 安幼楠今天也到得早,昨天晚上出了吴小红那一摊子事,她虽然劝了人,还是得跟王炎这里说一声的,让他私底下给冯校长那里说一说。 虽然吴小红退学了,毕竟也曾是一中的学生,如果冯校长那里有什么妥善的法子最好,没有的话,万一有什么事,冯校长心里也能先有个底。 王炎就住在学校的单人宿舍里,每天他都起得早,绕操场跑一圈儿,然后沿池塘边散步边读一会儿英语。 他是英语专业,又是教英语的,可不能把老本行给拉下了。 安幼楠前些天上学的时候远远见过他几回,今天早早过来了,往池塘边一转,见王炎果然在,连忙喊了一声:“王老师” 王炎连忙立住了脚。 初春的薄雾里,脸色粉润c朝气蓬勃的少女身姿窈窕地走来,着实是一副赏心悦目的好景,不过等安幼楠一开口,王炎那份纯粹欣赏的心思就飞没了,嘴巴张得差点能吞个鸡蛋: “你说什么吴小红昨天晚上还想去投河” 安幼楠赶紧打手势让他小声些:“王老师,你别那么大声,小心让别人听到了又惹是非出来。” 王炎立即压低了声音:“后来呢” 安幼楠简单把后续说了,末了结尾总了个结:“我琢磨着,我们虽然给吴小红提了个醒,但是路要怎么走还是得靠自个儿。 她要是烂泥糊不上墙,我们赶巧帮着一回还能帮着第二回就是她原来也是一中的学生,王老师你是不是跟冯校长那里透一透,心里也有个章程 就是我们提的那个方向,你可千万别说出去,万一吴小红想往那边走,你们要一敞,被她爸或者她那个定亲对象听到,铁定就走不成了。” 王炎也觉得找时间再家访一次稳妥些,万一那姑娘脑子一抽,又没想过来呢 听到安幼楠这话,王炎立即点了点头:“行,那我现在就去找冯校私下说说这事,回头我们也不找别人,就我跟他两个人再过去家访一下。 现在时间还早,安幼楠你也一起过来,昨天晚上的事你来说说得清楚些。” 这个没问题。安幼楠跟着王炎一起往办公楼走,顺带就瞄了一眼他拿的那本书:“王老师你还在学英语啊” 王炎拿的是一本英语阅读理解:“学这个总得一直看着,免得生了。” 1983年英语才列入高考科目,王炎不是那种家学渊源的,底子不厚,所以才想着勤能补拙。 不然的话要是光翻那几本英语课本,怕是不到一两年,在大学里学的那些都要退给教授们了。 安幼楠有些诧异:“你不是英语专业吗,要怕生疏了,现在应该看些英语原著,像rideandredijuc ecg一neiththed这些的,难道不是更好” 现在又没有个网络什么的,大家都非常信息闭塞,王炎自己读的就是个普通的二三流大学,不在什么大地方。 同学们也都跟他差不多,大多是分回各自老家县城教书,根本就没有什么好的教学资源。 王炎也想看些英语原著,可是他买不到啊 安幼楠有些同情他:“你要不多打听打听,县里总有人有些亲戚会在帝都c魔都这些大城市吧 拐个弯儿托人帮你买两本来最好,或者你也可以买个收音机收听bbc” 王炎急得差点想捂住安幼楠的嘴:“这话千万别在外面说,小心被有心人听到了,说是收听敌台” 啥收听敌台 安幼楠无力吐槽:“好吧,王老师你放心好了,我以后一定不会在外面说的。不过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确定你真的不是在大惊小怪” 王炎还真不确定:“这些事,谨慎些总是好的,万一又搞一场运动,这种事就是明晃晃竖起来的靶子了。” 安幼楠摇摇头:“我觉得,应该不会了,不过我们这里毕竟是小县城,太封闭了。 要不等暑假的时候,王老师你去羊城一趟看看吧,感受一下那边的风气,英语原著什么的书籍,估计那边也应该会有卖的。” 王炎这辈子出过的最远的门,就是省城读大学,其他时间,真的连省里也没出去过。 暗自记下了安幼楠的话,王炎也忍不住好奇起来:“安幼楠,你说的那么熟,是不是这些书你都看过” 私下里说说 安幼楠呵呵干笑了两声:“是c是啊,我以前那村里有个老爷爷,当年下放来的,后来也不想回去了,我跟着他学了不少东西,可惜前几年他过世了” 也难怪安幼楠能懂这么多,看来那人是个学识渊博的老学者,只可惜好人不长命啊;王炎不无遗憾:“真是可惜了” 安幼楠暗松了一口气;神秘老爷爷什么的,实在是居家必备的金手指大杀器啊 等安幼楠跟着王炎走进了办公楼,楼前的一棵老银杏树后,才转出了一个人。 教导主任向磊盯着两人的背影,呼地吐了一口气。 刚才这两人就肩并肩地从池塘那边走过来,这么一大早,两个人说说笑笑一副郎有情妾有意的样子,看来孟老师说的那事是真的啊 不过,打蛇要打七寸向磊眼神暗了暗,心里拿定了主意。 把事情报给冯校长去伤脑筋以后,安幼楠就拍拍屁股去教室了,刚走出办公楼,就遇上了安小云。 因为吴小红的事,安小云昨天一直有些惴惴不安的,一晚上也没怎么睡好。 今天一大早远远看到安幼楠跟着王炎两个人一起进办公楼了,安小云脑子里那根弦就绷紧了。 她也不敢走近,远远绕着圈子,总算守到了安幼楠出来,立即就小跑着截了上去:“安幼楠,你去找老师干什么” 安幼楠先还一头雾水的,等瞧着安小云那副差点要炸毛的样子,心里隐约有了点联想,不禁一阵好笑: “你以为我找老师干什么,那就是干什么呗” 越是心里有鬼的人,这会儿越是急。安小云怀疑安幼楠把她和贺翊的事报告老师了,这会儿看安幼楠眼睛都是红的:“你你别忘了我是你姐” “什么你是我姐呵呵,不好意思,我家户口本上可没你名字” 安幼楠也不解释,呛了一句,就让安小云在那里提心吊胆c疑神疑鬼的,呵呵了一声甩手走了。 安小云想追上去又怕这泼丫头当场闹翻会嚷出什么难听的,正在踟蹰,林莉莉过来上学了,见着她还有些气嘟嘟的: “小云,你今天怎么又不在校门口等我” 安小云算是林莉莉的小跟班儿,平常早上都会在校门口等着林莉莉过来,然后陪着她去停了自行车,听她一路废话,两个人再一并去教室的。 昨天安小云因为睡在外面,没有等林莉莉,糊弄说是在家里住了一夜,赶早班车回来的,再加上吴小红的事,就把这一遭岔过去了。 今天林莉莉又没有学校门口看到安小云,心里就不乐意了:“亏我还想着给你带了瓶牛奶过来” 安小云脸色有些难看,却也知道现在无论如何不能得罪林莉莉,心里一动,马上把锅甩到安幼楠头上: “莉莉,不是我不过来等你,是我走在半路的时候遇到了安幼楠,看到她和她们那个班主任一大清早地就走在一起。 我还想着是装作没看到,还是上前去打个招呼呢,谁知道安幼楠看到我就立马走过来,说了好些难听的话” 林莉莉瞧着安小云的眼睛有些发红,似乎是哭过,很快就相信了她的话,心里的气已经转到安幼楠那头去了: “安幼楠肯定已经把她那个班主任哄地找不着北了上次当着孟老师的面都那么维护她,真不知道她到底说了些什么” 安小云点了点头:“孟老师也是我们的班主任,你跟她关系那么好,也没到一大早就要找着她说话的地步呢。” 林莉莉一下子就听进心里去了,眨了眨眼:“我记得,她们那个班的班主任是新来的吧叫什么来着” “叫王炎,就是刚刚大学毕业分过来的,脸也长得嫩,头几回我碰到他,差点还把他当成我们学校的同学了” 安小云这么一说,林莉莉立即就嘀咕了起来:“小云,我怎么觉得他们两个之间可能有点什么事情” 见林莉莉果然往这方面想了,安小云心里急跳了两下,面上却一脸迷惑:“什么事情呀” 林莉莉恨铁不成钢地“哎呀”一声,跺了跺脚:“就是那种事呀你怎么这么笨不行,我得找孟老师说一说,给她提个醒。” 想了想又有些得意,压低了声音,“要是那事是真的搞不好安幼楠也会被退学,你等着瞧吧” 孟明珠收到了林莉莉打的小报告,立马就过去找向磊了: “向主任,今天有好几个学生都看见王炎老师和他班上那个叫安幼楠的女生在一起,这事儿学校可不能不管呀。” 向磊摆了摆手:“没凭没据的,这些事也只能私下里说说了,说 不定人家走在一起是在辅导功课呢 没有铁证,你把这事儿拿到我面前来,我也没办法处理呀。 孟老师,我知道你也是一片热心为学校着想,不过这种事急不得,先放在那儿看着,来日方长。” 向磊把“私下里”这三个字咬了重音,说完这番话,深看了孟明珠一眼,才背着手走了。 孟明珠在原地站了片刻,想明白了向磊的意思,兴兴头头地转身走了,等到课间的时候,把林莉莉悄悄叫了过来: “你早上跟我说的那事儿,毕竟没有确切证据。回头你也跟你玩得好的几个朋友说一说,让她们都帮忙注意着,要是出了什么事,记着马上来找我。” 林莉莉一开头还有些失望,以为学校不管,回头跟安小云一琢磨,安小云眼睛就亮了: “莉莉,你人缘儿好,孟老师这是信任你呢,你把这事悄悄给玩得好的朋友说一说,让大家都帮忙注意下,你一眼我一眼的,指不定就有什么发现了。” 玩得好的朋友,自然还有她们自己的朋友,这么“私下里”说一说,不用多久,这事就能传得满天飞了 一个处于流言中心的人,她跳出来指证别人谈恋爱的话,还会有人相信吗 三人成虎,如果能够借着这流言把安幼楠逼退学,安小云这头就更加能放心了。 她这傻儿子招架得住? 安幼楠并不知道自己早上跟王炎说了会儿话,已经被有心人虎视眈眈地拿来谋划了。 收到陈超的邀约,安幼楠还没表态,许振明和龚海燕两个就在旁边眼巴巴地盯住了她: “安幼楠,一起去吧昨天我们回去得太晚了,这两天想再去你家是不行了。 要是在陈超家里,他跟我们就是一个大院儿的,我家里人铁定同意,我们今天晚上又可以一起做功课了” 昨天晚上,这几位也是非常出工出力的,安幼楠想想也就答应了:“行,那今天就去陈超家吧,我去问问何东扬去不去。” 陈超虽然有些遗憾,也知道自己不能阻了何东扬,不然只怕安幼楠都不会去了。 寄希望于何东扬不跟过去是不可能的,何东扬一听安幼楠晚上要过去,立即就应了一起去;反正他妈这几天都要加夜班。 中午去食堂吃了饭,安幼楠打电话麻烦徐婆婆帮忙传个口信,陈超也把电话打到了他妈办公室:“妈,我请好了同学了,你记得多买点菜啊” 徐爱茹立即跟同事说了声,下午家里有事请个半天假,急急忙忙去菜市场买了满满一篮子的菜,一个下午就钻在厨房了。 她本来就是个利落人,时间掐得刚刚好,陈超带着同学们回家的时候,几个大菜已经做好了,只等着现炒几个小菜再打个汤。 陈超一开门就闻到厨房传来浓郁的香气了,高高兴兴地喊了一声:“妈,我同学过来了。” 徐爱茹捏着一把小葱从厨房里迎出来:“欢迎欢迎,小超,你带大家坐会儿,一会儿菜就好了。” 许振明c罗丰和龚海燕都是认识她的,礼貌打了招呼:“徐阿姨好。” 安幼楠和何东扬也跟在后面喊人:“徐阿姨好,今天打扰你家里了。” “哪里哪里,你们都是小超的同学,能过来玩我和小超他爸都欢迎着呢。” 甭管徐爱茹心里怎么想的,官面子话是说得非常漂亮的,特意看了安幼楠和何东扬一眼,“小超,你也不给妈介绍下你交的新朋友” 陈超赶紧指了指安幼楠:“妈,她就是安幼楠,这个学期刚插班到我们班上的,这是何东扬,跟我一个年级。”顿了一下,又有些不情愿地补充了一句,“是91班班长。” 他倒是不想给何东扬脸上贴金,但是只有贴上这些金,他爸妈看到他是在跟成绩好的同学们一起玩,才不会去阻止什么。 徐爱茹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安幼楠一眼,见她穿着虽然朴素,却是眉眼湛湛,神态自若,赶紧笑着多招呼了一声: “安幼楠是吧,昨天晚上小超回来就说了你妈炒得饭菜好吃,一会儿你尝了阿姨的手艺可得多包涵包涵。” 安幼楠落落大方地一笑:“徐阿姨,你别听陈超说的,昨天大家是饿了,自然吃起来觉得好吃。 我刚一进门就闻到香气了,徐阿姨的手艺肯定是好的,不然也不会把我们陈班长养得这么健康高大帅气了。” 这姑娘会说话 还说得坦坦荡荡的,让人听着心里舒坦 徐爱茹瞥着儿子的眼睛都笑眯了,心里给自己提了个醒儿,脸上笑容不变: “来来来,大家别站着,都先坐会儿,桌上果盘里的苹果都洗了的,你们要是饿了就先吃点水果填填肚子。” 安幼楠很有眼色:“徐阿姨,厨房里还有什么活计,我们来帮忙吧。” 何东扬也跟上说话:“徐阿姨,你是不是要择葱,给我们来择吧,我们在家里都做惯了的。” 陈超脸上的笑僵了一下,立即伸出了手:“妈,是不是还有什么菜要洗,给我吧。” 徐爱茹立即嗅出了里头的不寻常,笑眯眯地摆手:“就这三两手的工夫,不用你们来,厨房也小,人多了转不开身。 小何,你和安幼楠也别客气,你们是客人,哪有让你们动手的道理。对了,小何是不是也喜欢打篮球” 她那个儿子,她自个儿心里清楚,在学习上不大用心,却是特别喜爱打篮球。 何东扬是91班的班长,91班是高一的优等班,何东扬肯定是个成绩好的,他能跟陈超玩到一块儿,肯定不会是什么学习尖子惺惺相惜。 虽然何东扬看着秀气斯文了点,徐爱茹想想也只有打篮球这一个共同爱好了。 没想到何东扬却摇了摇头:“没有,我不怎么打篮球的。” 徐爱茹微愕,很快就笑了起来:“小超说你们组了个学习小组,他们那几个是一个班的,罗丰初中就跟小超同过学,我还以为小何你跟小超是打篮球认 识的呢。” 何东扬老老实实地解释:“我和安幼楠是邻居,两家关系很好,安幼楠插班到了9六班,我才跟陈超打交道的。” 哦,这是青梅竹马啊 徐爱茹心细地发现儿子脸上的笑容又淡了一层,心里动了动:敢情她儿子是想撬墙角来着这个安幼楠有这么好吗 压下心里杂七杂八的想法,徐爱茹客气了一圈,又钻回厨房把剩下几个小菜和汤给做好了。 陈超今天要表现,很积极地进厨房里端菜。 徐爱茹状似无意地念了一句:“小何跟安幼楠是青梅竹马啊,我看两人是要亲近些。” 陈超顿时有些倒毛,压低了声音反驳:“妈,他们才不是呢,安幼楠家里也是年头才搬到清河街来的。” 徐爱茹“哦”了一声:“那小安家里原来住哪儿的,家里大人在哪个单位” 这年头有单位的基本都住单位分的房子,搬家的极少。 何况清河街是民房,混到他们这一个当父母的年龄了,在单位上还没等到分房的,怕是父母也太没有本事了。 陈超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安幼楠家里好像就只她和她妈两个人,她妈是搞个体户的。” 家里没男人,自己还是搞个体户的 徐爱茹有些惊了。 她生活的圈子,基本都是单位里坐办公室的,再不济,也是男人在机关,女人在工厂里当女工的,还真没见过谁搞个体房,还是个女人 女人能独立门户,一听就知道不简单啊。 这样的女人养出来的女儿,会是个心里没成算的 想到昨天丈夫说安幼楠对人心的把握很准,徐爱茹心里立即硌应起来。 安幼楠这姑娘万一吃着碗里瞧着锅里,她这傻儿子招架得住 问 徐爱茹挂着儿子要请客的事,是请了一个下午假,陈永好也记着这事,准时下了班。 客厅里就坐着两个小姑娘,龚海燕他是认识的,不认识的那一个,不用说就知道是安幼楠。 小姑娘长相虽然不到万人迷的地步,但是已经非常出挑了,难得的是接人待物上面。 陈永好现在还不知道有一个词叫做“精英范儿”,就觉得这小姑娘非常有气质,饭桌上就忍不住问了: “小安,我听小超说你是插班进来的,原来是在外地读书吗家里是哪儿的” 安幼楠不慌不忙咽了嘴里的饭,才答了话:“我家里有些情况特殊,我原来辍学了,家里就是平寨乡大桥村的。 我妈进城来做些小生意,把家安在这里,我就插班进一中读书了。” 平寨乡大桥村,陈永好知道,那地方有点穷,跟别的村子相比,人也显得不大有精神气。 从这种村子里出来,敢到县城里来做生意,那确实是需要点胆魄了。 陈永好还没点头夸奖一句,徐爱茹就抢着问了:“那你爸呢” 陈永好心里咯噔一下,看了妻子一眼。 安幼楠先说了她家里有些特殊情况,又只说她妈,没说她爸,那多半是她爸这边有情况不方便说。 爱茹平常也是挺机灵的,不是个不会听话音的,今天怎么脑子没转过这弯呢 陈超没他爸想得那么多,就是觉得他妈问这句似乎不大妥当。 何东扬却抬起了头,抿了抿嘴看向安幼楠。 安幼楠目光一转从他脸上扫过,眼中带了安抚之意。 她家里的情况又不是什么说不得的,不问是对方懂礼,问起了,也没什么要遮遮掩掩的。 “我妈实际上是我养母,元月份的时候刚刚收养我,她早年丧偶,收养我之后,我们就搬到县城来住了。” 居然还是收养的徐爱茹吃了一惊,冲口问了出来:“难道你以前是孤儿” 这一下连陈超都觉得不对了,请同学回来吃个饭,略问一问就得了,安幼楠都说了她是被丧偶的养母收养的,还这么直瞄瞄说出来,这不是紧着别人的伤疤揭吗 陈超刚不满地喊了一声“妈”,何东扬就一脸维护地开了口: “小楠原来家里对她非常不好,天天在家里干活还要挨打,有一回差点把她打死了,还扔在外面不要了。 李姨就收养了小楠,把她送进了医院,小楠命大被救了回来,后来她们就进了城来找生活。” 何东扬说完两句还停了一下,目光扫过陈超发窘的俊脸,“对了,她原来那个家还有个人你们也应该认识,高三79班的安小云,就是她亲姐姐。” 这个瓜太大,震得陈超好半天没回过神。 还是龚海燕“啊”了一声:“没感觉安小云家里条件差啊,怎么” 怎么就搞到要安幼楠辍学的程度呢 陈永好警告地看了眼妻子,连忙接过了话:“宝剑锋从磨砺出,小安以后肯定会有大出息。 来来来,今天你们徐姨这鸡汤炖得好,小超,你给小安盛碗汤喝,大家都多吃点菜。” 不光是农村的,还是被原来家庭遗弃的,当姐姐的都在读高三,怎么就当妹妹的又是辍学,又是被遗弃的,该不会是这孩子身上有什么问题吧 徐爱茹笑得有点勉强:“对对,大家都多吃点。小安,你尝尝这鸡汤。” 不等陈超动手,何东扬就手快拿过了碗:“我来给小楠盛汤吧。” 陈超手慢了一拍,只能有些郁闷地站起来给龚海燕几个盛汤。 安幼楠接过了那碗汤,冲何东扬一笑,示意自己并没有什么事,何东扬眉眼都舒展开来,两人神色之间颇为默契。 徐爱茹看在眼里,心里不由堵了堵。 对安幼楠,她是暗里提防c嫌弃的,就怕她人小心大,摸清了儿子的家庭背景,死不要脸地巴上来。 但是安幼楠似乎根本就没想过自己的儿子,倒是跟何东扬两个看起来更亲近些,徐爱茹心里又有些不乐意c不甘心了。 凭什么她儿子这么优秀的人,安幼楠居然还不看在眼里眼瘸了吗 陈永好昨天晚上听儿子说了那么一出后,是对安幼楠有点感兴趣,但是头天来吃个饭,就被妻子这么刨根问底的,做得太明显了。 同床共枕十多年了,妻子心里想的什么,陈永好大致也能猜出来。 这是瞧着儿子话里提多了几句,所以对这个叫安幼楠的姑娘格外上心了些;要是 被儿子知道他妈怎么想的,怕是要炸毛 妻子做都做了,陈永好也只能尽量描补了,很自然地把目光落到了何东扬身上: “小何家里一直就是住在清河街的前段时间清河街后面臭水沟改造街道,影响你们生活了吧” 儿子的朋友中出现两张生面孔,问一个不问一个的,太容易引人怀疑,要问就得都问一下,这样才显得正常。 何东扬礼貌答了话:“清河街是我家里祖屋,后面那条臭水沟改造虽然有点影响,但是改造好了对我们大家都是好事,而且平常白天我家里也没什么人,生活没什么不便的地方。” 陈永好一开口,徐爱茹就知道自己刚才有些太着相了,笑着接了话: “那还好,白天大家都去上班了,等下班回来,工程队差不多也收工了,还算影响不大。对了,小何爸妈都是在哪儿上班” 妻子知道把场子圆回来,陈永好心里就舒了一口气。 不然儿子正有点刺头的样子,知道他妈起心区别对待了,反而会拧着来。 陈超果然没怀疑这一茬了,也有些好奇地看向何东扬:“我好像听说你爸是在京都上班怎么你妈和你不过去,京都那边条件不比这边好多了” 91班是优生班,何东扬在91班当班长,自身条件也很不错,同年级没少有人私下议论过何东扬。 陈超也听过几耳朵,今天正好好奇地问了出来。最好何东扬的爸爸赶紧把人给带到京都去,别老跟安幼楠同进同出的了 小县城里出息的人少,能去京都工作的,家里都是有几把刷子的,有心人自然会记在心上。 去了京都工作,老婆儿子还没带去,清河街那里又是祖屋的,陈永好脑子里马上记起了一个人:“哦,你爸是何文亮。” 没有花花肠子 何东扬闷闷应了一声:“嗯。” 见他不是很想谈下去的样子,陈永好也非常识趣地不再多问,等吃完了饭,借口要出去散步,拉了徐爱茹走,把空间留给了这几个孩子。 他前脚刚出门,陈超后脚就赶紧给安幼楠道歉:“小楠,对不起,我妈平常就喜欢管天管地的,什么都要刨个根儿” 安幼楠摆了摆手:“没事,徐阿姨也不是故意的。” 就是故意的也无所谓,徐爱茹心里那种提防,安幼楠早看出来了,她也只打算就在陈超家里做这一趟客,以后不来了就是。 陈超还想问些事,见安幼楠已经招呼着大家把作业拿出来了,只能跟着去做功课了。 家里学习氛围浓厚,家外陈永好和妻子徐爱茹在外面慢慢散着步,也谈性正浓。 “何文亮他爸,也就是何东扬他爷爷是当年是下放到我们这边来的。 后来何文亮看着年岁到了,就在这边娶妻生子了。 一家人本来也以为会在这里扎根了,也不知道他爸那边突然又走通了什么门路,老俩口双双回了京都。 没过两年,又把何文亮也调了过去,听说是调到了外交方面的” 徐爱茹觉得奇怪:“他们过去几年了怎么儿子过去了倒把儿媳妇和孙子还撇在这里” “这过去好像也得有四五年了吧具体我也记不清了,听说是没在京都找到好的单位接收,所以耽搁了下来。 前年何文亮还回来了一趟,请他一些这边的战友和朋友喝酒,还跟我打过照面,去年倒是没听说他回来” 徐爱茹一听就觉得里面有鬼:“京都那是什么地方,全国的资源都往那里供呢。 儿媳妇一时半会儿的工作调不过去,可以把何东扬这个孙子先接过去读书嘛,哪有把孙子也放在这里不管不顾的,这不是耽搁人前程吗 何文亮也是,何东扬是他自个儿的亲儿子呢,怎么也没想着带到身边。 难怪刚才你说到何文亮的时候,我看何东扬有些不太愿意多说的样子。 老陈,你说该不会是何文亮在京都打算另外找人吧不过他不都是三十来岁的人了吗,又不是年轻小伙子” “反正是别人的私事,我们管那么多。倒是你,”陈永好打断了徐爱茹的话,看着她摇了摇头,“刚才问小安也问得太明显了,要是小超看出来,非得跟你急” 说起安幼楠,徐爱茹心里就不痛快:“她那出身也太差了,偏偏人又长得个好样子,经了那些事又有手段。 我这不是怕儿子一时糊涂,一头给扎进去了嘛,要找了个拖后腿儿的,他还怎么考大学” 陈永好当然也不愿意儿子早恋,不过他比徐爱茹看得清楚: “小超现在对人家只是正常的同学感情,我们只要在学习上把他抓紧了,他还有时间和心情去搞那些 你可别弄巧成拙的,反而把他给逼到那边去了。而且我看小安那姑娘,根本对你儿子就没那心思” 说起这个徐爱茹就不服气:“我们小超哪里不好家境是拔尖的就不说了,模样也高大帅气,还是班长,你说小安她凭什么就看不上我儿子” 陈永好啼笑皆非:“那你到底是要人家小安看上你儿子好呢,还是要人家不看上你儿子好” 徐爱茹想一想,自己也笑了:“我这不是看上不看上的,都想着为儿子好嘛。”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你就别在这里急了。海燕那孩子你是知道的,大院的子弟里头,数她最爱学习。 她都乐意跟小安亲近,星期六c星期天还巴巴儿地想住到小安家里去,可见小安成绩这方面绝对是个拔尖的。 她前头吃了那么多苦,好容易有机会读书了,会不明白如果考了大学就能改换门楣 我看这姑娘是个心志坚韧的,不会半路上被这些小情小爱绊了脚。 你呀,就放一百二十颗心吧,人家现在根本就没那意思,一门心思地只奔着大学去的” 被陈永好这么一劝一分析的,徐爱茹也觉得自己刚才实在是紧张过头了,讪讪笑了笑,还要面子地扯了一句: “其实要是小安考上大学了,我倒也不是非要反对他们两个在一起,就是想想她妈还当着个体户” 见前面有人过来,徐爱茹不用陈永好提醒就闭紧了嘴。 来人走近看清了对面两人,笑着打了声:“陈领导,吃完饭和夫人散步呐。” 陈永好微笑颔首:“是小贺啊,这两天都没看到你到你叔这边来” “朋友找我有事 ,这几天在外面给人帮忙。”贺翊笑答了一句,点点头走了,身上穿的那条大喇叭裤简直是带起了一阵风。 徐爱茹看着他走远了,这才压低了声音:“老陈,你说贺领导他这侄子怎么回事 跑到我们县里也有几个月了吧,怎么也没见贺领导帮他安排个正经工作。” “贺领导他哥在京都实权单位呢,给自己儿子安排个好单位根本就是小事,哪里会让他来这里工作。” 陈永好想到今天听到的一些话,低声跟徐爱茹嘱咐了,“先前不就是看着他一副公子哥的样子,让小超别跟他搅和在一起吗 今天我们隔壁部门的小张跟我说,他省里那个姐夫才从京都回来,隐约听说小贺是在京都闹出了什么事儿,家里要花大力气摆平,才让他先来我们县里避避风头的。” 徐爱茹忍不住咋舌:“这得出了多大的事这养了儿子啊,还是要教好,我看小贺就有些油滑轻浮,见着漂亮姑娘就有些口花花的,这性子迟早要惹大祸 这么一看,还是我们家小超教得好,正派老实不说,从来就没那些花花肠子” 正派老实c没有花花肠子的陈超总算逮着安幼楠起身喝水的机会,追过去一边给她倒水,一边跟她搭话: “小楠,你妈做什么生意的是不是还卖茶叶蛋我爸妈这边有些门路,可以帮你妈介绍生意。” 飞来横锅 成年人有成年人的世界,少年人的真心依然一片赤诚。 安幼楠笑着婉拒了陈超的提议:“我妈已经打算改行开个裁缝铺子了。” 陈超有些遗憾地“哦”了一声。 他家里都不太看得上县城这些裁缝的手艺,加上还有个姐姐在省城读书,不少衣服都是从省城的大商场里买回来的,看来是没办法照顾李姨的生意了。 何东扬也走过来喝水:“小楠,时间差不多了,今天该学的都学了,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太晚就不好了。” 昨天陈超几人回去晚是特殊原因,再说他们那是两个男孩子,不怕什么。 今天就不同了,何东扬得护着安幼楠平安到家,太晚了不好。 一看时间,安幼楠也点了头,收拾好了书包,见陈永好和徐爱茹还没回来,还让陈超代为转达谢意,这才和何东扬骑车走了。 一骑出机关家属楼大院进了巷子,何东扬就吐了一口气: “小楠,以后我们还是别来陈超家做功课了吧,我喜欢就在我们家里自在些。” 他不喜欢自己的家事这么被问东问西的,也不喜欢安幼楠被人这么问。 安幼楠赞成地应了声:“好,以后就在我们那里,讲题中午在学校的时候讲,晚上还是怕有什么不安全的。” 安幼楠嘴里正说着,巷子前面就突然蹿出个人,脚步虽然快,却有些失魂落魄的。 安幼楠连摁了几下铃铛,对方都挡在路中间没反应,怕撞着人,安幼楠只能下了车:“喂,同志” 那人呆呆地回头,一眼看清身后的人,声音竟然哽咽起来:“小安姐” 居然是宋文平。 何东扬差点被这声“小安姐”给惊个跟斗,没想到宋文平跟着爆了个大雷:“高厂长被抓了” 前两天不是才找着了试生产没成功的原因,高成功这会儿不是应该抓紧生产吗,怎么会被抓了呢 安幼楠都惊住了:“高厂长出什么事了,怎么会被抓了” 宋文平是真的想哭,这事简直是飞来横祸,不,是飞来横锅 冰醋酸不合格,高成功查到了是小舅子王崇华弄的手脚,那天一怒之下报了案。 王崇华刚出派出所没多久又被抓进去了,没想到第二天就爆出了一条震死人的大新闻: 他这些年是揩了厂里不少油水,但是这都是他姐夫高成功指使的。 他既是下属,又是小舅子,怕不乖乖照做的话,高成功会对他姐不好,只能认命地给高成功当过河卒,得来的好处也全给高成功了。 呵呵,不乖乖照做的话,高成功会对王淑琴不好得来的好处全给高成功了 安幼楠被这一手颠倒黑白雷得起了一片鸡皮疙瘩:“高厂长是什么样的人,大家都看在眼里,这盆污水也泼得太没有技术含量了吧” 宋文平捶胸顿足:“我本来也觉得这事好笑,可是金为民那王八蛋拉了厂里几个人出来作证,最后王姐,呸,王淑琴居然跳了出来,说这些事就是高厂长指使的” 高成功四面楚歌,偏偏枕边人还给了他最狠的一击 宋文平简直悲愤极了:“王淑琴根本就没有良心高厂长这回被她给害死了 刚才我就是跑去找上面的领导,可是领导说,他如果没做过侵吞国家资产的事,为什么自己的爱人会出来作证” 在大家眼里,一个女人嫁了人,正常情况下,绝对没有为了弟弟来坑害丈夫的理。 王淑琴能算正常情况吗 安幼楠知道王淑琴不能算,宋文平知道不能算,厂里还有不少人都知道不能算 可是这有什么用有证据在那里,领导就觉得能算 王淑琴是彻底跟高成功决裂了,高成功本来就是个孤儿,家里没人,宋文平路见不平,自己花钱帮他跑领导跑路子,结果没跑出效果。 正在沮丧之际,意外遇到了安幼楠,宋文平立即竹筒倒豆子,把事情全抖了出来,末了还眼巴巴地看着安幼楠,请她帮拿主意: “小安姐,你说这事要怎么办,才能救得了高厂长” “你说的金为民就是上次带了王淑琴夜里来厂里的那个金副厂长吗” 安幼楠问清了情况,沉吟了片刻,心里有了主意,“王淑琴是一力要保王崇华出来,所以不惜把高叔叔踩进去填坑。 金为民则是想借机上纲上线,把高叔叔给搞下来,自己坐上厂长的位置去,所以他要把这件事往大里闹。 我给你支个招,你想想办法,能不能找上次 那位肖姐出来作证,需要的话,我也可以给他作证的,我们把这件事往小里闹” “往小里闹”宋文平不太懂里面的意思,“小安姐,这件事已经闹成了这样,还怎么往小里闹” “金为民不是想上纲上线吗我们就把这事定性为王淑琴因为长期夫妻感情不和,所以故意借机作伪证诬陷高叔叔。 高叔叔拿没拿王崇华揩油的好处,现金查不到,银行总还是可以查一查的。 侵吞不侵吞的,得来的钱都用在哪儿了平常钱款都是谁在取在用的,这些都可以从旁证明” 安幼楠一席话,让宋文平立即有了些头绪:“小安姐,谢谢你,我这就回去找了证据再来找领导” 安幼楠连忙叫住了宋文平:“高叔叔现在在哪儿” 宋文平揉了揉脸:“被关在拘留所了,王崇华那混蛋也关在那里。” 看来这个侵吞国家资产的罪名还是蛮大的,不然人也不会往拘留所放了。 对现在的法制情况,安幼楠并不打算有什么乐观的估计,有些心情沉重地回了家。 李心兰一迎出来就看出了她脸色不对,只以为她今天去别人家过得不愉快:“小楠,怎么了,跟同学闹矛盾了” 安幼楠摇了摇头:“妈,我回来的时候碰到制药厂的宋文平了,他说高叔叔被关进拘留所了。” 李心兰骇了一跳:“高厂长吗他出了什么事了” 安幼楠叹了一声,简单把事情说了:“其实他是被他爱人推出去,给他那个小舅子王崇华背锅了” 谁会这时候过来看他? 安幼楠已经睡下了,李心兰还在辗转反侧。 高成功的人品,她是相信的,肯定不会去侵吞什么国家资产,但是他爱人c他小舅子全一口咬定了是他指使的,这可真冤得百口莫辩了。 李心兰想来想去睡不着,索性起了身,轻手轻脚去了厨房生了火,做了几十个茶叶蛋,把蛋用卤汁浸好了,这才重新去睡了。 第二天一早,李心兰把蛋重新煮开了,给安幼楠和何东扬一人塞了两个茶叶蛋,等他们上学去了,自己把剩下的茶叶蛋分成两袋装在提篮里,去了清河街道派出所。 王绍发拿着一只油饼边吃边走进派出所上班,迎头就撞上了李心兰,叼着饼就赶紧招呼人:“李妹子,今天过来是不是有事” 眼睛在她臂弯上挽的提篮上睃了两眼,一脸笑容地凑近前,“李妹子,上次听说有二流子蓄意找你麻烦,现在没什么事了吧” 乔律成滋事的时候,王绍发虽然在派出所上班,却是一丝都不沾手,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又巴巴儿地凑上来问。 李心兰浅浅应了一声:“多谢王同志关心,已经没事了。”急着想往里面走。 王绍发却“哟”了一声:“李妹子篮子里装的是什么啊,我闻着喷喷香的。” 李心兰没他那么厚脸皮,不得已打开袋子取了一个茶叶蛋出来:“煮了些茶叶蛋,王同志尝一个吧。” 王绍发不客气地接了过来,剥了壳两口就咽了,叭咂叭咂了嘴: “李妹子这手还真巧,这茶叶蛋味儿还不错,就是鸡蛋个头小,吃一个都没什么感觉一样” 李心兰知道他那意思是吃一个不够,还想再吃,心里有些腻歪,正想再取一个茶叶蛋出来送神,派出所里头有人走了出来:“李姐,今天过来是找我有事” 李心兰赶紧点头走了过去,借机摆脱了王绍发。 王绍发还想跟李心兰多套点近乎呢,贸然被人打断了,不满地回过头,一看对方是谢承刚,有些愠怒的脸色立即变了变,挤了丝笑出来: “是小谢啊,你们什么时候认识了” 谢承刚不耐烦看王绍发那癞缠样子,直接翻了个白眼:“怎么着王哥,我们什么时候认识还要跟你这里报个备” 谢承刚的背景大家都清楚,他是谢副县长的公子,谢副县长就是管着公安这一块儿的,王绍发哪里敢得罪讪讪笑着走开了。 李心兰松了一口气,连忙提了一袋子茶叶蛋出来:“小谢,这茶叶蛋是我专门给你带来的,你趁热乎尝一尝。” 谢承刚是看不惯王绍发绊着李心兰,跟人要东要西那副样子,觉得他太丢他们所里的脸,这才开了口,没想到李心兰还真的是来找他的。 谢承刚赶紧接过了那袋茶叶蛋:“李姐你也别跟我客气了,今天过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李心兰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我才来县城不知道路,想跟你打听打听拘留所往哪儿走,我要这么过去,能不能让我见到人” 她连衙门朝哪儿开都不知道,问别人不如过来问谢承刚,好歹派出所和拘留所还是有关系靠得上,可能会知道一些里面的道道。 谢承刚有些讶然看了她一眼:“你有亲戚朋友进去了” 李心兰也没瞒着他:“是高厂长”把听到的消息说了,“他原来也帮了小楠不少忙,现在又闹成了这样。 按说发生了之前那事,我也该避避嫌,可是他家里两口子已经成仇了,听说又没有别的家人 我琢磨着还是过去看看他,如果有什么要打点的,我也能帮上一把。” 有的人是把别人的帮助当作理所当然的事,有的人则是受人丁点恩惠,都会一直铭记于心,有机会就报答回去,而且心底无私,也不怕别人说什么风言风语。 谢承刚当然喜欢跟第二种人交往了,一拍胸脯就揽了这事: “我直接带你过去吧,我有朋友在那边上班,可以给你开个小后门儿,不然你这么过去了也见不到人。” 李心兰连忙道了谢,跟着谢承刚一起去了拘留所。 高成功正双手抱头,呆坐在自己的铺位上。 他是被上级主管单位的保卫科送进来的,说是案子没弄清之前,还得委屈他呆在里面。 可高成功心里明白,对方只是说了句面子话而已。 王淑琴为了护住了王崇华,已经把他拖进坑里垫脚了,还有金为民 没想到这家伙就像一条毒蛇,一直蛰伏不动,等到有机会了,突然就蹿了来咬人 而且这毒性大着呢 王淑琴和金为民两头搅和在了一起,高成功严重怀疑自己这回是被坑死了,这两天一直灰心丧气的。 门上的大锁哗啦一响,看守站在外面喊了一声:“高成功出来,有人过来看你了。” 谁谁会这时候过来看他 高成功茫然抬起了头,木然跟着看守走了出去。 看守走到一间办公室门外,示意高成功进去:“人在里面,说话注意点时间啊,你也别想着逃跑什么的,跑是跑不掉的。” “谢谢,放心,我不会跑。”高成功苦笑了一声,刚要推门,门从里面被拉开了,露出了谢承刚的脸。 高成功愕然:“谢同志,是你” 谢承刚把嘴往里面一努:“不是我,是李姐,你进去和她说吧,我在外面抽支烟。” 李姐不会是李 高成功走进办公室,一眼就看到了正有些局促站在桌子边的李心兰,喉头突地就一哽:“李同志,你怎么来了” 他原来没这么生分,叫李心兰是叫“李妹子”的,出了那件事后,高成功已经是自觉没脸,现在又还是这种情况,让他再叫“李妹子”,他就更叫不出口了。 李心兰心里有些酸涩,张口倒是叫了声“高大哥”,把篮子里的那袋茶叶蛋拿了出来: “小楠昨天遇到你们厂里那位宋技术员,才知道这件事,回来跟我说了” 非要把高成功搞下去的理由 “高大哥,你别担心,没做过就是没做过,我们心里没鬼,也不怕人查。 你想想人这一辈子总会有点坎坎坷坷的,就是有人泼污水过来,挺住走过去就好了。” 李心兰想了想,回头看了眼办公室的门,又小声说了安幼楠昨天晚上教给宋文平的办法。 “昨天晚上小楠碰到宋文平,知道你这事后,还跟他出了个主意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成,你先把心放宽一点。” 一边说着,一边从兜里掏出一块折好的手帕递过来,手帕里包着厚厚一叠钱。 “我过来的时候问了小谢,他说这里头吃住也是要算钱的,我先带了三百块过来,如果不够” 高成功没想到宋文平还在外面帮他奔走,更没想到安幼楠还能帮着出了这么个主意,最最没想到的是,李心兰居然找到关系,今天跑过来看他,还给他送钱 眼窝一阵发热,高成功赶紧挡住了李心兰的手,之前一直颓废的心情也重新振作起来: “李妹子,我身上还有点钱,这钱你快先收着,以后如果我缺钱花了,再给你托口信,跟你这里来借。 你放心,我现在没什么想不通的,黑的再怎么样也说不成白的我等着事情的处理结果。” 顿了顿,高成功吸了一口气才继续说了一句,“李妹子,谢谢你,谢谢” 高成功拒绝得很坚决,李心兰有些局促地把那块包着钱的手帕收了回来,不好意思地看了他一眼: “你宽心就好那个,茶叶蛋还热乎着,要不你趁热先吃点听说里面有些人坏得很,会抢别人的东西” 她也是在路上跟谢承刚那里打听到一鳞半爪的,见高成功脸上没伤,一直提着的心也没怎么放下。 高成功现在算嫌犯,加上原来好歹是个厂长,其实是关押在一个单间的。 活动的时候倒是有人跃跃欲试地想找碴来着,不过他的拳头也不是吃素的,杀鸡给猴看以后,一时半会儿的,那些人也不敢乱来了。 这袋茶叶蛋,除去送几个给看守以外,剩下的别人也抢不走。 不过李心兰既然担心,高成功也承她的情,当即就剥壳吃了两个。 李心兰这才放了心,再三跟看守道了谢,和谢承刚走了。 走出拘留所,谢承刚见她脸色轻松,笑着探问了一声:“李姐,进这些地方你不怕吧” “也没什么怕的,这不是还有你陪着吗”李心兰轻舒了一口气,“高厂长是被冤枉的,我过来也是尽我自己一份心。” 谢承刚顺口就接了话:“他今年也是倒霉,怎么一桩事接一桩事的,前头他小舅子才闹出那事,他爱人还逼着他擦屁股。 现在又搞了这事出来,直接还跟他那里给挂上了别说你了,我都不信那事会是他指使的” “肯定不会是他做的。”谢承刚这一说,李心兰就忍不住了,“那天晚上其实我家小楠也在,当时高厂长刚刚在试生产一种新药” 新药谢承刚听着李心兰说的细节,神色渐渐有些严肃起来,和她在路口分开后,并没有回派出所,而是转头直接走进了县办公楼,熟门熟路地敲响了其中一间办公室的门。 谢文长刚审阅完一份文件,在文件头上写着批示,听到敲门声,头也不抬地喊了一声“进来”。 敲门的人进了办公室后直接关了门,谢文长觉得动静不对,这才抬起头,发现进来的是儿子,不由有些讶然: “承刚,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出什么事了” “爸,制药厂厂长高成功被抓进拘留所的事,你知道吗” 谢文长点了点头:“老杨给我说了一声。按说他把人搁保卫科那里看着也行,他怕不妥当,想往拘留所里放几天,就跟我打了个招呼。 我想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就同意了。你问这个做什么是不是那个高成功那里有什么不妥” 他嘴里的老杨是分管工业这一块儿的副县长杨正德,制药厂出了事,杨正德一力主张把厂长高成功先严格隔离起来,等事情查清楚了再说。 本来就是杨正德管的事,谢文长自然不做他议。 谢承刚一五一十地把刚才的事说了,又说了从李心兰嘴里套出来的一些情况:“爸,我觉得这事儿有些不太对。” 谢文长点了点头:“不错,你小子还有点儿长进,看事情有了些眼力劲儿,这事前后一串联,就看得出是有人摆明了要把高成功搞下去。” 谢承刚还有些地方不懂:“原来不动,那是因为制药厂效益不好,这烂摊子只有高成功在那里镇着。 但是就算他们研发出来了新药,能够让制药厂扭亏为盈,也没必要花这功夫把高成功搞下去吧 把他往上提一提,弄个没实权的虚职养着,不也是一回事吗” 制药厂已经研发成功了一种新药,市场前景还比较好 谢文长之前倒没听说过这事,听到儿子这么一说,心头一动,大致也明白里面的套路了。 儿子虽然没站在他这个高度看不全事情,但是能想到这一点,谢文长已经很欣慰了,细心给他点拨了几句: “他们这么做,那就是有非要把高成功搞下去的理由。” “理由是高成功得罪了什么人吗” 谢文长笑着摇了摇头:“有时候并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才被人下黑手,而是因为你妨碍到了他的利益。 前几天我们才开了一个会,讨论学习外地经济发展先进经验的事。 会上有领导提出,听说外面有不少国营和集体企业都允许私人进行承包,建议我们县也拿一些企业出来开始试点” “私人承包国营和集体企业”谢承刚差点没跳起来。 谢文长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如果不是听到你说,我们都还不知道,制药厂已经研发成功了一种新药,很大可能会扭亏为盈的事。 按照我们之前的预想,是想把一批盈利能力差和已经亏损的企业拿出来,先搞这个试点的。” 你相中了小安? 谢文长这么一说,谢承刚就懂得不能再懂了。 领导们不知道制药厂已经研发成功新药的事,如果把制药厂给私人承包,一个亏损的厂子,承包的价格必然很低,而承包人凭着新药,却是马上就能赚上一大笔。 但是这承包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让人接的,最好是懂这一行c干过这一行c有丰富经验的人,领导们开会讨论才会通过。 如果把制药厂放出来做试点,让人承包,还有谁比高成功更有承包资格呢 高成功的性格也不是那种胆小怕事的,谢承刚哪怕只跟他打过一两次照面,也看得出来。 如果制药厂搞承包,高成功是绝对有魄力跳出来申请的,更别说这个新药还是在他手上搞的,别人不清楚这新药能带来多大的效益,他还能不清楚吗 低价承包,高效收益,这完全就是捡钱,也难怪高成功碍了某些人的眼,借着王崇华这件事,刚好把高成功给踩下来。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啊。 谢承刚搞清楚了里头的道道,那股子犟劲就上来了:“爸,这些人尽搞些乌七八糟的事,难道你就不管管” 谢文长笑叹了一声:“你当你爸什么都能管啊这后头到底是谁都还不清楚呢” 谢承刚想了想里头的关窍,不过还是有些担心:“我估计背后的人把高成功搞倒了,就是想把金为民推上去。 金为民上去以后,拿着那么大的好处,还不得帮别人做事爸,这事儿说不得跟年底也有关联的,你可得仔细斟酌斟酌。” 谢文长一笑:“放心,你爸不至于这点都想不到。我虽然管不了这事,但是还是能搞点门槛出来的。 对方以为瞒下了新药的事,我们不知道,到时候抓着这个,我就能给他一个出其不意,金为民搞厂长可以,但是肯定不会让他得了太多好处去,顶多就是个鸡肋。” 谢承刚这才放了心,长长叹了一声:“总觉得高成功还是可惜了,看样子他是个实干的人。” 谢文长借机教育儿子:“再实干,上面没人也白搭。幸好你老子还算争气,你这几年好好搞工作,争取尽快立起来。 这人啊,只有站得越高,看到的冷脸才越少,能放开的手脚才越多,那时候想实干,才能真正实干” 见儿子点头受教,谢文长话音一转:“高成功以后是立得起来还是就此趴下去,全看他自己。 倒是你说的那个李姐,就是你们派出所管的辖区吧现在人情越来越凉薄了,这个女同志倒是不错。 以后有机会,你能照顾就多照顾一点,给这样的人帮忙,她能记你一辈子的恩。 我们这样的人家,倒不是图对方有什么报答,而是对这些品德好的,能帮就尽量帮一把,也是一种行善” 听到他老子这话,谢承刚心里舒服多了:“那是肯定的。 别的不说,就说李姐一个寡妇,敢过来县城当个体户讨生活,这份魄力也是很多男人都比不上了。 她还有个女儿,正在一中读高一,那也是个脑子灵c肠子清的。 对跟她作对的,说话一句句能噎得死人,对帮了她的,那话说得,能听得人浑身舒坦” 谢文长轻咳了一声,打断了儿子的话:“有好感可以,多到对方家里献献殷勤什么的,我也不会反对。 不过人家现在才高一,要处对象就太早了,怎么也得等人家高三毕业了再说。” 谢承刚愣了愣,有些恼羞成怒:“爸,你说些什么我根本就没有那意思好不好,你别在这里乱操心了” 谢文长忍笑:“行行行,我说错了,我说错了。不过现在你工作也有一年了,这事业稳定了,也该找个对象把家成了。 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要是再不着紧些,你妈马上就要找人给你介绍一串儿对象过来了” 谢承刚瞬间头大,眼珠子转了转,立即想了个办法:“要不,你跟我妈说,我相中小安了,要等她三年,等她读完书了再说” “你想用拖字诀不是不可以,不过你妈那性子,听说你相中了人,一准儿会跑过去看人了,指不定还要一包子劲儿地请人来家里做客吃饭。” 谢文长揶揄地看着儿子,“你确定你要跟你妈说,你相中了那个还在读高一的小安” 谢承刚垮了脸:“还是别,要是我妈跑一中去看人,我这脸还要不要了我可丢不起这脸” 谢文长哈哈大笑。 县一中,孟明珠也笑得开心。 林莉莉到底不是个蠢的,闻弦歌而知雅意,已经偷 偷把一些话传开了。 今天孟明珠去食堂打饭回来,就听到那一排桂花树后面有两个女生在咬耳朵,说话的声音稍微大了点,让她听得真真的,这两人说的就是王炎和安幼楠的事。 要是以前,学生们私下传某某跟某某谈恋爱了这种话,要是被她听见,少不得当场站出来呵斥一番。 今天听到这些小话,孟明珠却是心花怒放,心里仿佛有个小人儿一个劲儿地大喊: 说吧,多多说吧,别管什么我只跟你说c你别往外说的,就是要加油往外说,就是要一传十c十传百,让大家都知道 大概她心里的小人儿叫得太强烈,天遂人愿,竟然让她一转弯就看到了王炎和安幼楠走在一起,两个人捧着饭盒说着什么,一脸笑吟吟的。 想到树后面的那两个女生,孟明珠立即扬起了嗓子招呼了一声:“王老师,你又在给你们班安幼楠开小灶啊” 树后顿时一静,刚才还在息息索索说小话的两个女生惊吓之余,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话题人物 王炎没想到孟明珠会主动招呼他,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怔了一下后马上应了一句:“没有,就是有些事跟她说说。” 他是真没开小灶,而是把冯校长悄悄跑去吴小红家的情况跟安幼楠说一说。 吴小红已经把户口本拿到手了,正打算去办身份证。冯校长就做件好事,帮她找了自己的学生开后门,让她能尽快拿到身份证。 过不了几天,等拿了身份证,吴小红就会甩开她那个坑爹的爹,悄悄南下,争取过上新的生活。 知道自强自立,而不是再去寻死觅活,这是好事,冯校长还给吴小红送了五十块钱,算是对她这份勇气的鼓励。 吴小红的事是安幼楠报告过来的,现在基本有了个结果,王炎自然也跟安幼楠转达一声,算是有始有终的意思。 这事不能宣扬开,要避着人说,别的时候不方便,赶着中午吃饭的时候正好撞上,王炎就把安幼楠单独叫过来说了这消息,走的还是这条有点偏的路,没想到遇上了孟明珠。 彼此现在就只是个面子情,互相打了一声招呼后就各自走开了。 等两边都走远了,先前缩在树后头的两个女生立即又咬起耳朵来:“我的天呐,你说王老师是不是真的跟那个安幼楠” “你没听孟老师刚才说的吗,开小灶前面还有个又字呢以前也没见过王老师给谁开过小灶吧,安幼楠一来,就专门给她开” “不是说安幼楠是插班生吗,说不定她是还没习惯这里,成绩没跟上来” “得了吧,那要开小灶怎么就光开英语的其他老师就不管你瞧瞧安幼楠走路时那挺胸摆胯的样儿,一股骚气” 身姿挺拔的安幼楠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这些流言的话题人物,放学后做完功课,就去找宋文平打听情况了。 撇开王淑琴那边不说,高成功这个人还是很不错的,能帮的话,安幼楠还是愿意尽量帮一把的。 宋文平刚刚回家刨了一口饭,听到外面有人喊,出来一看到人就赶紧招呼:“小安姐,你怎么来了来来,快进来喝杯茶” 安幼楠摆摆手:“我就不进你家了,过来就是问问你,那事怎么样了” 宋文平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肖姐愿意作证,我今天已经照你说的,写好了材料,找了不少工人联名签字,下午的时候报上去了。” “报了几份” “你不是说多多益善吗我拿复写纸写了十份,不光送给局里的领导,县里的领导我也送了。” 宋文平想到自己送材料的情况,心口还在砰砰跳,“局里有的领导倒是爱理不理的。 我赶到政府的时候,都快下班了,还担心会被赶走呢,没想到有个副县长还在。 不仅对我的态度好,还仔细看了我交的材料,说会核实这事的,让我把其他几份材料都留下,明天他帮我再转送其他领导。 等我走出来跟门卫一打听,才知道那位是谢副县长,据说人很公道的” “那就好。材料你手里还有吧” “有,我留着原件呢。”宋文平赶紧一直揣在兜里,还来不及放下的那几页材料拿了出来,递给安幼楠,“小安姐你帮我看看。” 安幼楠接过来仔细看了一遍,虽然嫌文字稚嫩了点,好在该说的重点都说了出来,倒也没什么大问题。 把材料折好递回去,安幼楠点了点头:“原件你保存好,如果有要我作证的地方,我随时都可以出来作证。 白天可以到一中去找我,我在高一9六班,放学以后一般我都会在家的,就是清河街21号,院墙上爬蔷薇的那家。” 宋文平仔细记下了,满怀希望地看向安幼楠:“小安姐,上面看到了这些材料,高厂长应该就不会有事了吧” “尽人事,听天命,我们自己问心无愧就好”安幼楠其实有些不太确定,不过做这些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高成功这事并不简单,有人在里面借力打力,肯定关系到一些利益角逐。 这又不是法治比较健全c公平公正和透明度比较高的几十年后,现在权大于法c人治大于法治的现象还是略有存在的,特别是在这种小县城。 高成功会不会沦为牺牲品,端看这场角逐的结果了。 宋文平无奈地点了点头:“也只能这样了,要不是你帮我出这个主意,我都还不知道该怎么跑呢。” 安幼楠看了眼宋文平:“如果高叔叔这边还是被处理了,你这么帮他跑动,怕是新上任的厂长会对你有意见吧” 说到这个,宋文平倒是不在乎:“不 怕,现在厂里只有我会环丙沙星的技术。 不管谁来接厂长,除非厂里不想生产这个药了,否则就不可能对我怎么样的。” 安幼楠提醒了一句:“等投产以后,也不可能只你一个人来负责这项技术的,肯定会有别的技术员加进来。 你要小心教会徒弟,饿死师傅,防着别人过河拆桥。” 宋文平心里打了个突,琢磨了一会儿:“那到时候我选几个平常信得过的教着。” 安幼楠笑笑:“你自己把握就好。” “谢谢小安姐。”宋文平感激地点点头,忍不住又问了一声,“小安姐,这些技术你教给别人的时候,就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安幼楠微微扬了扬下巴,“别人只是知其然,而我是知其所以然,核心全在我脑袋里。 难道你以为出一个环丙沙星抗菌药,就没有其他的抗生素了吗 按溶解性来说,还可以做成盐酸环丙沙星c乳酸环丙沙星,其他的还有左氧氟沙星。 就像头孢类的,现在国外出了头孢一代,以后还会出二代c三代c四代。 我始终比别人领先一步掌握核心技术,敢翘尾巴,我可以扔出更先进一级的药来压死他,你说我还会有什么担心的” 宋文平听得心旌神往,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小安姐,这些东西我能不能c能不能跟着你学” “跟着我学你别怪我说实话,”安幼楠打量了宋文平一眼,“不是我信不过你人品,实在是你基础太差,什么时候你自认为有一个合格药学技术员的水平了,再过来找我吧。” 她倒是想收小弟,但是,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当她的小弟的。 你要发招了? 安幼楠话没说死,宋文平心里就抱着希望,一回家就抱着买来的药学书猛啃了。 宋学业刚带了大孙子从外面回来,看到小儿子上进,倒是挺欣慰的,私下跟老伴儿黄小妹说了一句: “这几天他为着高厂长的事跑上跑下的,也不知道跑得怎么样,莫不是受到什么刺激了 这孩子要早知道用功,我们就是勒紧裤带,也要供他读个大学啊,好歹对得起他那名字” 黄小妹让大儿媳妇把孙子接过去了,拉着老伴进了屋里:“刚才他一回来才刨了一口饭,外头就有一个姑娘找他。” 宋学业眼睛睁大了几分:“你是说,文平这小子处对象了哪儿的” 黄小妹白了他一眼:“我哪知道哪儿的,就瞧着那姑娘人长得挺乖的,就是年纪小,瞧着像是还在读书的样子。 我不好凑上前去看,又怕被文平发现,只能扒着门缝儿看了一回。 瞧着文平是送了那姑娘几张纸,也不知道是不是情书,那姑娘看了一下,又还给他了” “又还回来了”宋学业叭咂了下嘴,“该不会是被人家姑娘拒绝了吧 文平工作是定了,可老大这房子申请不到,他们一家子还得挤这儿,是不是人家姑娘嫌了” 黄小妹叹了口气:“谁知道呢要不,我去问问他家里还攒了一点钱,要是他有想法了,我们再想办法去借点,把亲事给先定下来,我这辈子也安心了。” 宋学业摆了摆手:“先别,文平真要跟人家姑娘说好了,还不得过来跟我们说清楚,让我们找媒人过去 现在文平一声不吱儿的,怕是被拒绝了正臊着呢,所以才发奋看书去了,我们还是再等等吧,等过几天缓缓了再说这事儿。” 黄小妹想了想,也觉得老伴儿说得在理:“这几天为了高厂长的事,文平跑上跑下的,也不知道跑出个什么结果没你在外头听到什么了吗” 宋学业摇头:“别的没听说,就是大家伙儿都说,这事儿算是给我们大家都提了个醒儿。 以后找媳妇啊,宁可找上几年,晚点再成家,也不能将就,不然找到王淑琴那样的,可不得害死人 还是老话说得好,妻贤夫祸少啊” 机关大院,一栋楼房的书房里。 谢文长放下手里的那份材料,摇头感慨出了同样的一声:“真是妻贤夫祸少啊,承刚,你以后找媳妇,可得把眼睛擦亮点。 男人不怕年纪大,宁可晚点成家,也一定要把对象的品行给摸清楚,不然的话,那就是放了个定时炸弹在自己身边了。” 谢承刚取过父亲放下的那份被复写纸印得有些斑驳的材料,快速扫了一遍,忍不住“啧”了一声: “当初谁给高成功介绍的对象啊,也太不靠谱了。要我说,高成功要是出来了,先得把这媒人家里给砸个稀巴烂才解气。 爸,这份材料你哪儿得的上午我过去找你的时候都还没有呢,难不成下午你让人送来的 后面还有这么多工人的联名签字,看来他还是很有群众基础的嘛,不然也不会这个时候了还愿意签这字。” 谢文长微微颔首:“制药厂一个姓宋的技术员送过来的。另外还有几份要送给其他县领导的,我让他都留下来,到时候我帮他送。” 谢承刚眼睛一亮,笑了起来:“爸,你要发招了你上午不还说” “此一时,彼一时。”谢文长掸了掸那份申诉材料,“明天上午就要开一个大会,估计上次说的试点承包的议题要上会。 这份材料送来的时机正好,明天我拿出来,正好把某些人打个措手不及,省得他们自以为可以动些什么手脚。” 谢承刚赶紧用力点头:“那是,绝对不能助长敌人的有生力量” 谢文长失笑,把材料卷起一个纸筒,敲在他脑瓜上:“什么敌人,再有矛盾,那也是我们的同志” 谢承刚揉着脑门小声嘀咕了一句:“口是心非。” 谢文长耳朵灵,把眼睛一瞪,握着纸筒的手又举了起来:“你刚才说什么” 谢承刚一个箭步远远跳开,嘻皮笑脸没个正形的:“我说你的官大,你说的话都作数明天的大会,你就好好跟你的同志们相亲相爱吧” 说完就一溜烟地跑回自己房间去了,留下谢文长一个人在书房里吹胡子瞪眼睛的。 第二天的县机关大会上,果然列的有关于试点承包的议题。 杨正德作为分管工业的副县长,提了一个草拟方案出来:“试点承包旨在激发企业活力,减少财政包袱,所以我建议,重 点是把几个亏损的企业放出来搞试点。 原有的管理出不了经济效益,我们就找能人过来嘛,敢立下军令状过来承包的,总还是会有几板斧的 第一个建议试点承包的企业是皮鞋厂,皮鞋厂也有十多年的历史了,现在是什么情况,相信各位领导都看在眼里” 皮鞋厂的情况确实非常不容乐观,款式过时,销量上不去,机器老旧,现在工资的发放全靠银行贷款。 如果有谁站出来承包,几个领导都恨不得说一声“阿弥陀佛”。 “承包期限暂定五年,工人的工资由银行贷款先支持两年过渡过渡,剩下三年就由承包人来支付” 皮鞋厂五年的承包价快跟白送差不多了,分管教育的副县长符兰英提了个意见:“这个承包价是不是太低了” 杨正德不慌不忙地看向她:“这只是五年承包期内对工厂的使用权,不是所有权。 当然如果符县长那里能够有合适的承包人选,提高点承包价也愿意拿下来就再好不过了。” 符兰英看了杨正德一眼,闭了嘴。 她可不认识什么能一力回天的能人,只是反对而提不出什么可行性意见的话,未免有捣乱之嫌,所以想了想,还是算了。 提出的第一个试点承包企业很快就在大会上决议通过了。 我们也要充分相信同志嘛 杨正德清清嗓子继续说了下去:“第二个建议试点承包的企业是制药厂。 制药厂早几年是明星企业,但是这些年随着产品更新换代不及时,市场份额被市制药厂大大挤占,已经连续三年出现亏损了。 再这样下去,很快又会是第二个皮鞋厂,所以建议把制药厂列入承包试点,及时” 谢文长咳了一声,打断了杨正德的话:“老杨,我插你一句话。” 抬手把夹在笔记本里的一沓信笺纸拿了出来,分送给在几位常任委员,谢文长才说了起来: “昨天快要下班的时候,制药厂一位年轻同志给我送了这几份材料过来。 本来想上班后就给你们几位送一份,忙着开会的事,我一时也忘记了,幸好听到老杨提起制药厂,我想起了这一茬,这时候送给你们也不晚。” 符兰英看得最快,“哗啦”把那几页材料一抖:“老谢,这材料上写的,制药厂已经研发成功了一种叫环丙沙星的抗菌新药,如果投产的话,绝对会带来巨额效益,这是真的吗” 施洪看得慢些,听了这话抬起头看了谢文长一眼:“药都研发出来了,怎么没投产呢” 谢文长不慌不忙地一样样解释:“昨天送材料过来的,就是制药厂的技术员,姓宋,叫宋文平,新药就是他研发出来的,已经送审通过了,因为这个,工业局还给他发了六千块奖金。 老杨,工业局是你管的,发这么大一笔奖金,他们给你汇报了没有” 杨正德眉心微跳,想了想答得有些含糊:“似乎是有这么一回事,可能是忙的时候找我来批的吧,记不大清了。” “这笔钱数目这么大,打个电话问下工业局,很快就能查清了,我想,小宋也没那么蠢,会在这上面来骗人。” 谢文长笑了笑,话音一转,“也就是说,这种新药的成功研发,是真实存在的,如果不是看到了新药的价值,工业局会发那么大笔钱 至于为什么还没有投产,这材料上面也写得很清楚了,试生产时发现原材料被人以次充好,出了岔子了,结果药没试生产出来,厂长高成功还给先拘留起来了。” 杨正德的目光落到材料后面那页纸上,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老谢,这材料上写的高成功的爱人为了保护她自己的弟弟所以诬陷高成功 这也太扯了吧一个女人,嫁都嫁过来了,还会为着娘家弟弟让自己丈夫背黑锅我看不大可能,该不会是写这材料的人别有用心吧。” “是不是别有用心我不知道,不过这上面列了几个证人,我们为了考虑全面,不妨把这几个证人都找过来问一问就知道了。” 谢文长这么一说,杨正德立即发现自己刚才说的话偏题了,连忙想纠回去:“这事可以以后再议,今天我们要讨论的是制药厂试点承包的事” 不用谢文长开口,符兰英就打断了杨正德的话:“杨县,如果高成功是被诬陷的话,调查清楚就可以放出来。 制药厂已经在他的带领下研发出了新药,让他继续管理,借着新药扭亏为盈,难道不比把国有资产承包出去更好 我觉得,要研究制药厂试点承包的事,就应该先调查清楚原厂长高成功的事,你们大家认为呢” 谢文长慢条斯理地点了头:“我赞成兰英同志的意见。 退一步说,如果制药厂非要搞承包,要是高成功没问题,让他承包难道不是更好 做生不如做熟嘛,何况他已经带着技术人员取得突破了,未来可期啊。” 什么叫做制药厂非要搞承包什么叫做未来可期 制药厂如果预见性可以盈利,那还要承包出去做什么,那不是摆明了给承包人送钱吗 常任委员谁也不是傻子,施洪扫了一眼几位常任委员,直接做了决议: “那制药厂暂时就不进行承包,等原厂长高成功的事搞清楚了再说吧。案子是谁在查的” 谢文长不说话,看看施洪,又看向杨正德。 杨正德连忙应了一声:“应该就是工业局的保卫科吧,本来也不是多大的事,我是怕高成功会跟人串供,这才让人把他先往拘留所里放几天。” 谢文长吃惊地看了过来:“老杨,原来上次你跟我说的往拘留所放个人,这人是高成功” 谢文长原来还不知道这人是高成功 杨正德心里咯噔一下,觉得自己刚才解释那一句多余了。 不过谢文长先是拿出了那份联名材料,之前看了眼施洪又看向他,害得他以为拘留所那边已经把情况给谢文长汇报了,而谢文长又已经把这事跟施 洪汇报了,这才干脆说出来。 早知道谢文长还不知道这人具体是谁,他就不多这句嘴了多说多错,保不定施洪会问起来 施洪果然问了起来:“怎么就把人弄拘留所里去了没必要吧,串供什么的,他能跟谁串 他爱人和小舅子都说是他指使的,他还跟哪个串供去能带人研发出新药,说明高成功这个同志还是一心扑在工作上的。 老杨啊,你跟局里要说说,我们也要充分相信同志嘛,暂时停个职,他还能跑了不成没必要就把人搞进去吧。” 杨正德脸色有些难看,但是一把手发话,他也只能点头:“那是那是,回头我就让他们把人先放出来。” 施洪点点头:“工业局那边是不是对高成功同志有什么偏见既然是个案子,文长,你那边让公安局介入一下,尽快把这事查清楚。” 谢文长也赶紧点头应是。 高成功当初是打了派出所的电话报了案,但是后头工业局的保卫科又把这事接手过去了。 这年头这些管理也比较混乱,工业局保卫科愿意接,派出所还乐得少管。 不过县的一把手发话,那自然就不同了,公安局有的是手段,三下五除二就能把事情给问出来。 制药厂搞试点承包的事,就这么略过了,很快进入了下一个议题,杨正德却有些心神不属起来。 公安跑过来找她干嘛? 第二天还在上课的时候,一中校长冯少全就陪着两个穿着公安制服的人走到了高一9六班教室外面: “钱老师,打扰一下。” 正在上政治课的钱老师立即停了下来,惊疑不定地看向冯少全:“冯校长,有什么事” 冯少全摆了摆手:“没什么大事,就是叫安幼楠出来问个情况。” 突然出现的两个公安正让9六班的学生们窃窃私语地猜测着到底出了什么事,一听到是找安幼楠的,龚海燕不由有些紧张地拉了拉安幼楠的衣角: “小楠,他们找你有什么事” 见坐在前排的陈超和许振明也关心地回头看了过来,安幼楠冲几人安抚地笑笑: “冯校长都说了,没什么事,就是找我问个情况而已。” 说着就站了起来,还从容跟钱老师请了个假,这才跟着冯校长几人走了。 安幼楠前脚一走,教室里说小话的声音立即嗡嗡响成了一片。 阮秋月也凑在张媛媛旁边咬耳朵:“跟在冯校长后面的两个是公安吧媛媛,你说是不是安幼楠犯了什么事,不然平白无故的公安跑过来找她干嘛” 张媛媛上次被安幼楠怼了个没脸,心里一直悻悻然,安幼楠走出去的时候,她就一直盯着对方的背影看着。 听到阮秋月的话,张媛媛这才收回看向教室外的目光,忍不住有些幸灾乐祸: “谁知道她在外面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阮秋月悄悄往后瞥了一眼,见陈超还伸着脖子看着窗户外面,明显十分担心安幼楠的样子,一颗心顿时像被浸在醋缸里一样。 想到今天一早听到的那个惊得吓人的消息,阮秋月决定不把那个消息憋在心里,悄悄拿手指头捅了捅张媛媛: “媛媛,这两天你听说没有,她们都说,安幼楠她和我们王班” 安幼楠和班主任王炎 两个人有一腿 张媛媛一下子瞪大了眼,声音不自觉高了几分:“真的” 钱老师用力咳了好几声,都没压住大家说小话,正在不满意课堂的纪律,听到张媛媛还敢大声说话,刚好抓了她当出头鸟: “张媛媛,你来回答这个问题” 钱老师说了什么问题张媛媛都不知道,偏偏她同桌阮秋月刚才只顾着和她说话,也没有听到。 两人大眼对小眼地愣了一下,见阮秋月用力垂下了头,张媛媛只能低着头站了起来,脸上有些发红: “钱c钱老师,我没听清你刚才的问题” 呵呵,刚才你和阮秋月两个说得起劲,当然没听到我在讲什么了钱老师腹诽了一句,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遍问题: “你阐述一下哲学和时代两者之间的关系。” “哲学和时代两者之间的关系,哲学和时代”张媛媛吞吞吐吐的重复了几遍,怎么也想不出哲学和时代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 见鬼的哲学和时代之间的关系 张媛媛现在满心里只想知道安幼楠为什么会被公安带出去,会不会是问她和王班之间的关系 钱老师黑着脸,目光扫过教室。 刚才还说小话说得飞起的同学们一个个鹌鹑似地缩着脖子,生怕被钱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 教室时瞬间落针可闻,阮秋月大气也不敢出,刚刚悄悄抬头想看一眼张媛媛,就被钱老师点了名:“阮秋月,你来回答这个问题” 阮秋月苦着脸,期期艾艾地站了起来:“哲学和时代,哲学和时代” 钱老师毫不客气地发了飙:“难怪你们俩是同桌,都跟八哥一个德性,捡着句话就只会反复说 我又不是要你们背词语,一个两个的只会跟我说哲学和时代,哲学和时代。 你们把这俩词儿说一万遍,是不是就能顿悟哲学和时代之间有什么关系” 钱老师平常也不会这么为难女同学,不过今天也实在是纪律太差了,张媛媛和阮秋月又正好撞在了枪口,这才把她们两人拎了起来。 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被钱老师一通批评教育,张媛媛和阮秋月两人脸色涨得通红,眼泪水几乎在眼眶里打转转,心里倒是把安幼楠又恨了一层。 如果不是安幼楠,她们现在至于这么出丑吗 安幼楠丝毫不知道自己被人更加记恨了,这会儿正端正坐在冯少全的办公室里,一五一十地回答着两位公安同志的问话,配合做笔录。 “这么说你之前就认识高成功” “是的。” “那王淑琴和王崇华姐弟俩跟你家有过节又是怎么回事” “其实这件事,一开始我和我妈也是一头雾水,后来才知道” “你是说,王淑琴是因为妒性,所以才让王崇华找人过来,找你们麻烦” “是的,当时她口口声声骂着狐狸精,还说高厂长这个月没把工资交给她了,肯定就是在外面养狐狸精了” “这个月没把工资交给她这么说,高成功每个月的工资都是王淑琴拿的” “公安同志,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安幼楠老实地摇摇头,“她就是当时骂我们的时候,漏出来这么一句。 我只是如实反应给你们,你们也可以跟帮忙调解这件事的清河派出所的同志去了解当时的情况。” 其实两个公安问那一句是故意的,在言语间下了一个套子。 如果安幼楠知道高成功每个月工资的情况,那就证明她或者她妈跟高成功之间的关系匪浅,指不定还真有什么瓜葛。 安幼楠答得非常坦荡,两名公安互相看了一眼,追问了一句:“那天晚上,高成功把你带进制药厂是为了什么” “因为我自制的一些中药材护肤品效果很好,高厂长想让我把制作方法教给宋技术员。 他说如果检验之后真的有效的话,制药厂会考虑增加这方面的产品,也不会白让我教的,会跟上面报告,出钱买下我的方子。 对了,宋技术员也是早就等在了厂里的,还看着我做了一遍精油萃取” 这话倒是跟宋文平说的对得上号。 其中一人想了想又多问了一句:“那为什么要等到晚上去” 你就把婚离了吧! 安幼楠讶然地抬头:“因为白天我要上课,放学了还要写作业呀,不晚上去,那岂不是耽搁我的学习了” 呃,这还真是一个再正当不过的理由。 提问的公安摸了摸鼻子,合上了钢笔盖,把调查笔录递了过去:“你看看刚才的问话,没有什么问题就在上面签个字。” 安幼楠接过那份调查笔录飞快地看了一遍,点了点头:“没问题。”接过对方递过来的钢笔签了字,还摁了指印,递回去的时候很自然地问了一声,“高厂长没什么事吧” 接过笔录的公安笑了起来:“怎么,怕没人买你的那些什么膏的方子” 安幼楠点头又摇头:“倒不是这个,我就觉得高厂长兢兢业业的,为了制药厂又是想着引进人才,又是想开拓新的产品,这样一个肯实干负责的人,要是被冤枉了,那就太可怜了。” 她说的话一派学生气,两名公安都笑了:“所以才来找你们取证,我们办案子,不冤枉好人,也不会放过坏人,小安你就放心吧。” 安幼楠微笑点头,起身站了起来。 冯少全和王炎都站在门外等着,一见到她出来,立即看了过来:“问完了” 跟着走出来的公安接了话:“冯校长,小安这里问完了,你们还有个学生叫何东扬的,也是高一的。 因为小安在答话中有提及到他,所以要麻烦你再陪我们走一趟,把何东扬带过来问些情况,也好有个相互印证。” 两个学生都是作证而已,这个没问题,冯少全没什么多说的,立即在前面带路。 王炎让冯校长带着人先走,自己走在后面,送安幼楠回到教室。 政治课已经上完了,现在已经是第四节课了。 见王炎和安幼楠两人一起走来,脸上还言笑晏晏的,张媛媛心里已经完全相信阮秋月传的那个小道消息了。 如果两人不是那种关系,王老师要这么关心地送安幼楠回来两个人还眉来眼去的 她虽然是英语课代表,以前可没在王班脸上见过这种轻松的笑容 王炎确实很轻松,走回来的路上他本来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问了安幼楠一个英语方面的问题,没想到安幼楠轻而易举就把他的疑问解答了。 平常王炎都是积累了不少疑问,然后一并写信回去向大学的老师请教。 现在当场就能得到释疑,而且比他大学的老师解释得还要详尽透彻一些,王炎觉得自己真是捡到宝了。 虽然安幼楠是他的学生这一点,让他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学习这事上,达者为师嘛。 王炎一时的轻松适意,落在有心人的眼里,却成了情场得意。 张媛媛和阮秋月对视了一眼,眼里都有了些异样的情绪,和自以为了解了秘密的兴奋。 安幼楠报告之后,跟王炎摆了摆手,快步走回自己的位置,迎着陈超和龚海燕几人的关切目光,微微笑了笑,小声快速地说了一句:“没什么事。” 陈超一直提着的心立即放了下来,等到下课,立即抓起许振明记的笔记往后递: “安幼楠,这是你不在的时候老师讲课的笔记,你赶紧抄一抄,要点都记在上面了。” 许振明好一阵无语,瞪了陈超半分钟才双手一抱拳:“这一招借花献佛威力这么大,是在下输了” 龚海燕哈哈笑了出来:“你们俩别献宝了小楠,公安找你过去是问什么呀” 安幼楠正要答话,有人站在走廊上轻轻敲了敲窗户,安幼楠连忙起身把玻璃窗户打开:“东扬,公安后面找你问话了吗” 何东扬点了点头:“问了,我反正都照实说了。里面有一个正好是我妈的同学,末了我就问了一句,高叔叔现在怎么样。 他说高叔叔已经从拘留所里放出来了,暂时不准离开县城,等事情调查清楚了再说,我说我相信高叔叔应该不会做那些事的。” 从拘留所里放出来了那就好 昨天宋文平那里应该是把联名材料交到县领导那里去了,不然今天也不会由公安来了解情况。 宋文平之前可是说过,这事是工业局的保卫科在管着呢,现在事情捅开了,倒是很大可能会有转机了。 安幼楠心里一松:“清者自清,我也觉得高叔叔不会做那些事。 而且王淑琴是什么样的人,我们也见识过了,很大可能就是她为了保她弟弟,把污水泼到高叔叔身上。” 何东扬很是赞同:“高叔叔找到这样的爱人,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制药厂宿舍楼里,倒了八辈 子血霉的高成功提着一个小包裹,慢慢取出钥匙开了门。 屋里头有好些天没有收拾过了,到处乱糟糟的。 高成功本来想找点东西吃,发现家里别说剩饭剩菜了,连米缸子里都空荡荡的,只在缸底散落着一层稀薄的碎米,拢起来都还不够一握。 苦笑了笑,高成功想先倒点水喝,才发现煤炉子是熄的,开水瓶也是空的。 饿肚子还能忍一忍,口渴却是不能忍。 高成功洗了个搪瓷缸子,敲响了邻居家的门。 这个时候正是上班时间,不过他家邻居是车间主任邝国强,家里有个老娘是跟着一起住的,这个时间应该买菜回来了,多半会在家里。 邝家果然有人在屋里头应了声:“谁啊” 高成功连忙答了话:“韩姨,是我,高成功。” “哟,高厂长,你回来啦”韩大娘打开了门,“没事了吧上面都调查清楚啦” 高成功含糊应了一声:“韩姨,你家里有没有凉开水我跟你这儿讨点水喝。” 韩大娘跟王淑琴不对付,跟高成功可没仇,急忙请了高成功进来,给他倒了满满一缸水,顺带不忘记上眼药: “高厂长,你家那个王淑琴啊,实在也是太不像话了 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大家邻居这么多年还不清楚吗说你做了那些事,韩姨我第一个就不相信。 可王淑琴为着她娘家那边,这么下死劲地坑你,真的是没良心啊 你看看你不在家这几天,王淑琴哪里还把这边当家哟不然你一回家也不会连口开水都喝不上。 老话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姨也不是喜欢说闲话的人,这次我也忍不住得劝你一句 高厂长,你就把婚离了吧” 你知道那个医生叫什么名字吗? 其实不用韩大娘上眼药,高成功自己心里就清楚,自己落到现在这个境地,究竟是谁在里面“居功甚伟”。 不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种话,高成功自己是孤儿,对亲情是十分向往的。 成了家以后,他对王淑琴的家人一直诸多关照,把岳母当亲妈一样,把王崇华也当自己亲弟弟,结果却被王淑琴这般对待 小心眼儿,爱猜忌,什么都喜欢往娘家搬,这些高成功还能忍着。 同床共枕这么些年,没有爱情也该处出些亲情了吧 可是为了掩盖王崇华的错误,王淑琴毫不犹豫的一盆污水泼到他身上来,高成功是彻底寒了心。 就算韩大娘不说这事,他跟王淑琴的日子也是无法再过下去了。 王淑琴是女人,是要多顾着点没错,可是他也是个人啊他也有一颗心是肉长的啊 忍下眼窝的发涩,高成功一口喝干了搪瓷缸里的水:“韩姨,谢谢你。” 也不知道他谢的是韩大娘说的这番话,还是给的这一缸水。 韩大娘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叹了一声“造孽哟”,轻轻把门关上了。 讨了水喝,解决了口渴的问题,肚子还是饿的。高成功把搪瓷缸子放回家里,转身出了门,径直去了团结路西街。 大饭店就在西街,这会儿应该还有小笼包卖。 高成功在拘留所里呆了这几天,肚子里早就清汤寡水的,如果不是李心兰送了一袋茶叶蛋给他打了牙祭,他嘴里都能淡出鸟了。 现在总算出来了,高成功也不想亏待自己,打算先把肚皮填饱了再想今后的事。 上午九点多钟,早就过了上班的时间,大饭店门前不再排起长龙,店内只有两三桌堂食的客人。 高成功点了两笼包子,一个芝麻烧饼,又叫了一碗汤,找了张桌子坐下,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包子和烧饼一下了肚,高成功的心立即就稳了,端着那碗汤慢慢喝着,想着今后的规划。 他搞了这么几年厂长,人脉还是有一些的,但是一朝出了事,还是宋文平帮他出的头,实在是有些让人一言难尽 不过现在那些茶冷茶热的事还得先撇到一边,现在组织上对他的事暂时还没有一个明确的处理意见,这段时间,他总得使使力,总不能坐以待毙。 被关进拘留所了,有些想拉他一把的人,看着形势不对了也不敢动。 但是现在他出来了,情况又不同了。大家心里都会有些估量,一些关系只要他找上去,该帮的总还是会帮他一把的。 这些人里头,他能找谁,要先找谁,还得仔细想一想才行。 高成功正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汤,想着下一步该怎么走,大饭店外面却突然闹了起来。 有女人在厉声喊叫:“你别跑你把我妈撞着了还想跑” “什么撞着你妈明明就是你们故意想讹人” 听到这个声音,高成功的手一抖,剩下的大半碗汤差点泼了出来。 把汤碗放桌子上一放,高成功起身走出了大饭店,小心地隐在几名看热闹的路人身后。 前面的人行道上,王淑琴正气得一脸胀红,用力想掰开一个年轻妇女拽着她胳膊的手:“你给我放手你信不信我叫派出所的过来” 年轻妇女死不撒手:“我就不放手,你别想跑你把我妈撞地上跌着了,还想着偷溜” 地上坐着一位老婆婆,“哎哟”c“哎哟”地叫着,打开孙秋菊想拉她的手,抱着腿不肯起来: “你别碰我,我骨头给摔伤了,你乱动着把我伤势给加重了,我就住在你家里去让你养” 老婆婆年纪比孙秋菊大多了,一脸痛苦的样子,嘴巴也叫得凶,孙秋菊就有些发怵,束手束脚地不敢再乱拉人了。 王淑琴这边正挣扎不了,看见她妈缩在一边还帮不上忙,心里一阵好气:“妈,你别信她们装神弄鬼的 她们就是故意来讹人的,上次就是这婆媳俩,明明我电话没打通,还非要收我的电话费,我没理会她们走了。 这两个人肯定记恨在心里了,今天一见到我就发羊癫疯了,我根本就没撞人,是她故意往我身上靠的 两个死穷酸,想钱想疯了,本来就是黑心的个体户,搞投机倒把,现在见人就咬” 听说这婆媳俩是个体户,在做生意上还有些不大守规矩,路人的目光就有些变了。 有喜欢揽闲事就上前来帮忙,想拉开那个年轻妇女:“我说你这同志,你们这就不对了啊,你们平常钻钱 眼儿里就算了,怎么还能这么讹人呢你还讲没讲良心了” 年轻妇女又气又急:“我没讲良心你们怎么不说她讲没讲良心呢谁稀罕她那点黑心钱来讹她了 我也不怕跟你们大家说,刚才我跟我婆婆一起去医院看病,就听到真真的。 这个女人跟医院一个医生是熟人,明明她自己生不出孩子,却让那个医生帮她一起骗人” 年轻妇女一说出医生熟人的事,王淑琴的脸色就变了,这回不是别人拽着她了,而是她反扑了上去:“你个臭婊子胡说什么我撕了你的嘴” 她刚才陪着她妈去医院看病的时候,遇到彭医生,就在角落里说了会儿话,不小心带出几句原来的事,明明那一处没有人的,怎么就被这个天杀的婊子给听了去呢 揽闲事的热心人吓了一跳,连忙转身先来拦住王淑琴。 “我胡说我可是亲耳听到的我还亲眼看到那个医生后来进了内科”年轻妇女忿忿啐了一口,“就是你,自己有毛病,让医生骗你爱人说是他身体有问题,生不了孩子 我要说的有半句假话,天打五雷劈死后下辈子投胎做不了人,只能投胎当畜生 你连自己的爱人都这么骗,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出来的撞了人想跑,反而还想倒打一钯” 这个瓜一抖出来,大家看向王淑琴的目光顿时变了几分,很快旁边就响起了窃窃私语:“这女的就厉害了啊” “真的假的啊,居然把她男人给骗了瞧着她年纪也有三十多了吧,那不是骗了没个十年也有七八年了” “我觉得可能她刚才就是撞了人还倒把一钯” 王淑琴气得发晕,正要回身大喝一声“闭嘴”,一道低沉的声音突然压过了大家的小声议论:“这位同志,你知道那个医生叫什么名字吗” 去法院起诉离婚 王淑琴惊得脸色一片惨白,脖子僵硬地回过了头。 高成功分开看热闹的人走了进来,脸色铁青地指了指王淑琴: “我就是她的爱人。这位同志,你说的那个医生长什么样子,你能认出人吗” 没想到嚷出这事,居然还撞着正主了 年轻妇女兴奋地睁大了眼,简直是神清气爽:“当然认得出来,我还特意问了那个医生叫什么名字呢” 说完这话,年轻妇女又赶紧描补了一句,“我就是无意中听到这件事,觉得忒欺负人了,那医生也太没道德,这才一时气愤跟人问了那个医生叫什么。 她就是内科的,叫孙玉娥,好像还跟你爱人是什么亲戚不信的话,我现在都能陪你过去找她” 王淑琴的母亲叫孙秋菊,孙玉娥确实跟孙秋菊是亲戚,当初高成功和王淑琴两人结婚几年没有孩子的时候,就是孙秋菊找到这位亲戚帮忙做检查的。 孙玉娥说是帮他们免了一些检查费,检查单子也是从她手上拿出来的。 他在部队的时候,本来腰部就受过伤,现在还有碗口的疤子留在腰上。 检查单上说是他的问题,高成功想想自己受的伤,根本就没有怀疑过这检查结果是被人动了手脚 他因为这事,一直对王淑琴心怀愧疚,所以王淑琴耍脾气,闹情绪,他都一直容着忍着,没想到c没想到真相原来是这样 瞧着高成功脸色黑得吓人,孙秋菊也心慌了,赶紧过来想拉住他:“成功,这事就是个误会,你听妈说” 高成功退了一步,避开了孙秋菊,转头看向王淑琴,“王淑琴,我们结婚也有十年了,你来告诉我,这是不是误会” 围观看热闹的人听到孙秋菊喊出那声“成功”,有几个也恍然认了出来,不由又是一阵骚动: “这人不就是制药厂的厂长高成功吗我听说他可是被他爱人给告进牢里去了” “那怎么这会儿又站这儿呢” “肯定是诬告呗不然人能放出来” “这个高厂长也真是惨,这都结婚十年了,一直还以为是自己生不出孩子吧当男人的忍到这一步” “姓王的那女人,这心肠可真是毒啊” “我亲戚就在制药厂,我最知道内情了我告诉你们,姓王的女人手段厉害,平常工资都是她拿着的,全拿去贴补娘家了” 大家发出的一阵阵唏嘘声c惊叹声,让王淑琴的脸烧得通红,恨不得现在就能有条地缝让她扒着钻下去。 偏偏高成功并不肯放过她:“不说话是吧行,那我们一起去找孙医生,找她问个究竟” 孙秋菊连忙死命地扯住高成功:“成功,不能去啊成功,你要找过去了,淑琴她表姨要是背个处分可怎么办” 大家一阵哗然,这也太欺负人了 想到这些年每逢吵架,王淑琴就拿这件事出来奚落他,高成功双眼猩红,气极反笑: “呵呵,背个处分怎么办你怎么不说王淑琴骗了我十年怎么办 你怎么不说你们为了保住王崇华,泼了我一身污水,让我被审查怎么办 你怎么不说你们故意隐瞒了我这事,让我高家绝后了怎么办” 旁边有人实在忍不住了,站了出来说话:“你们母女俩怎么这么坏良心呢,高厂长被你们害成了这样,一把年纪了儿子都没有个,你们还只想着怕你那亲戚背处分” “就是就是,医生怎么能这样帮着害人,这不是没有医德吗这样的人还能当医生背个处分都是小的,这样的人就应该开除” “高厂长,我们支持你,走,我们一起去医院去,大家都愿意给你当证人” 群情激奋中,王淑琴抖着嘴唇,两眼一翻就想晕过去。 年轻妇女一直在注意着她这边,一见她那模样,眼明手快地就把人扯住了,另外一只手狠狠往她人中掐去: “大家伙儿都等着你去好好澄清这误会呢,你可不能晕” 年轻妇女的指甲又长又硬,一下子就把王淑琴嘴唇上面掐破了皮,痛得她眼泪花花的。 早知道有今天,当初她在那个小卖部打电话的时候,就不该耍脾气用力磕那只话筒。 或者她磕了话筒以后,能跟这对婆媳道个歉,说几句软话,这对婆媳未必就会对她怀恨在心,以至于积怨碰巧到今天闹出来 王淑琴神色恍惚地向高成功看去,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 高成功却冷冷一瞥就转过了头:“王淑琴,走吧,去医院把事情弄清楚了,我就去法院起诉离婚。” 去法院起诉离婚 王淑琴一个激灵醒回了神。 离婚有协议离婚,两人可以和平分手,动静也不大,要是去法院起诉离婚,法院要开庭打官司,这事情就闹得太响了,不出一天,整个永吉县城就会传飞这件事 “我不同意起诉离婚,不然我就不离婚”王淑琴被这一激,习惯性地摆出了强横的姿态。 周围立即嘘声一片。 “什么玩意儿,还不然不离婚呢,就你这种祸害人的娘们儿,又是骗人又是栽赃陷害的,我看就应该去法院告到她坐牢” “对自己生不出还倒打一钯,良心都被狗吃了吧” “高厂长,我们支持你告她男人的青春就不是青春了吗这种女人就该狠狠地告她” “去医院,先把那个孙医生给找出来,然后一起告” “要她们赔偿才行,不然” “不能放过她们” 大家气愤之下围得越来越近,最前面的几人骂得唾沫横飞,有几点口水差点就溅到了王淑琴脸上。 王淑琴气得扬起了手,声音尖利地威胁:“你们都给我滚远点,关你们什么事要你们咸吃萝卜淡操心我告诉你们,我” 站在最前面的那人并不吃她这一套:“你什么你,有本事你就打下来,你看老子揍不死你” 王淑琴跟哑壳的子弹似的,立时就憋住了。 她刚才差点就习惯性地喊出了那句“我爱人可是制药厂厂长” 高成功不仅要跟她离婚,还要去法院起诉,他已经不愿再跟她做夫妻了 王淑琴嘤嘤嘤地哭了起来。 逛夜市 高成功的离婚官司在永吉县传得热闹的时候,安幼楠和李心兰正安静地坐在家里清点着这些日子已经做好的头花。 李心兰这些天和柳絮一起做出了一千多朵头花,自己加工把点缀的珠饰都缝好了。 整整两大篓子头花要不变现成钱,李心兰也不放心。 安幼楠把龚海燕想过来跟她一起学习的事往后推了一个星期,这周五下午就请了假,带着李心兰坐火车一起去了市里的小商品批发市场找到肖芳的档口,把那些头花全都批发卖掉了。 辛辛苦苦做出来的头花全都变成了蓝灰色的票子,厚厚一叠捏在手里,让人心里格外踏实。 而且李心兰和肖芳两人还谈得挺投机的,约定了以后有紧急要货,肖芳就打电话过来,让李心兰走火车站发货过去。 肖芳有火车站货运那一块儿有熟人,不用等提货单就能先提货走,货款她也可以先电汇过来。 不是紧急要货,李心兰要是不方便过来,也可以跟她提前打电话约好,直接用火车货运走货,不过就得收到货验货以后再结货款了。 这就是两人彼此之间的信任问题了。 李心兰跟人打交道也有自己的感觉,目前为止,她觉得肖芳还是值得信任的;再说了,真怕出问题,每批货少发一点就行了,就是损失了,也损失不到哪儿去。 李心兰认了肖芳这儿的门,另外又找到了一家合适的布料批发商,心情正好得不得了,听说晚上还有新开的夜市,吃完晚饭就跟着安幼楠出来逛街了。 武兴路的夜市是新开的,在市里也是个新鲜事,天色还没黑下来,不少吃完晚饭的市民就三三两两过来了,既能顺便散散步,又可以逛逛夜市上有什么便宜货,价格合适的话就淘点回去。 安幼楠眼尖,一眼就看到了有家摊子上卖的就是她家的头花,连忙拉着李心兰走了过去:“大姐,这头花怎么卖的” “小妹子你这眼光可真好,这是魔都新流行的头花,戴头上可漂亮了,一朵只要四块钱。 你看看这式样,以前根本没见过吧,还有这用料多讲究,做工多精细” 卖货的大姐口齿伶俐,安幼楠问了一句价,她就热情地介绍了一大串,见安幼楠不出声,赶紧又抛出点利头。 “你要是一下子买三朵,看在开张生意的份上,我就给你打个折便宜点,这边这一块儿的,十块钱三朵。 小妹子,十块钱三朵真的是很划算了,你就算逛遍整条街,都再没有这个价的了,有这价的也不是我这种新款洋气的货。” 李心兰看着摊子上的头花,又是骄傲又是有些惊讶。 这批头花就是今天白天她才批发给肖芳的,没想到这么快就已经被转批给零售商贩了。 这批头花因为有配饰点缀,做得比上一批要精致很多,安幼楠跟肖芳谈了价,一块三一朵收的货。 转手就批发出来了不说,到了小商贩这里,这价格还翻了一倍多,哪里是经了两道手,这里面的利润也是很足的。 安幼楠只是问价,装作爱不释手c身上却没带够钱的样子,一脸恋恋不舍地把手里那朵头花放下了: “老板,等我过几天攒够钱了再来买。” 知道来夜市卖货的摊贩,哪个不会口绽莲花这一招 哪怕对方因为囊中羞涩,说的只是一句托辞,卖货的大姐也笑得一脸客气,话还说得非常热情: “那行,小妹子你看中的那几朵,我尽量帮你留着。” 夜市的摊子,本来就是哪里热闹,大家就喜欢往哪里凑。 见这个摊子前站着安幼楠母女俩,两边还都是笑吟吟的,似乎谈得很满意,很快就有两个年轻女孩跟着凑了过来,立即就发现了摊子上那些新款的头花,忍不住惊呼起来: “这些头花好漂亮” 卖货的大姐立即把刚才给安幼楠说的那一番说辞又拿出来说了一遍。 两个年轻女孩已经参加了工作,手上拿的有工资可以用,听到这么一说,立即就兴致勃勃地选了起来。 安幼楠笑着和李心兰退开几步让了地方,故意还跟卖货的大姐打了声招呼: “大姐,我看中的那几个式样,你尽量帮我留几天啊” 她这边知情识趣,卖货的大姐心领了这份好意,也马上就接了口:“小妹子,我尽量留吧,就算留不到你也放心。 我这边来货最快的,过不了几天我就又要去打一回货了,说不定还会有你更喜欢的好式样。” 正在选头花的两个年轻姑娘听到这两人的话 ,原本只想每人买一朵的,一商量就决定各买三朵回去。 价格划算不说,买回去就算自己不戴,送给玩得好的姐妹们也是件很不错的礼物。 关键是,这些头花好漂亮,如果她们现在不买,说不定转个身就没有这些好式样的了 年轻姑娘精细挑拣着,只想选出最漂亮的三个款式,却是这个好看,那个也舍不得放下。 很快就引得摊子前又站了一些人,有选的,有买的,造得人气很快就上来了。 见这摊子围得人多,后面逛夜市的人也愈发受吸引往这边走,想看看这里在卖什么俏货了。 安幼楠功成身退,抿着嘴笑眯眯地拉着李心兰走开了,另外买了些家里需要的零碎。 夜市摆开,也带动了这条街上的几家小馆子的人气,家家都开到很晚才打烊。 安幼楠逛了一圈街,觉得脚都酸了,晚上吃的那点东西,也早就消化干净了,见前面有一家小面馆,挽着李心兰的手就往里面走: “妈,我都走饿了,我们先吃点东西吧,正好歇歇脚。” 女儿有要求,李心兰即刻就答应了,一走进去发现这家面馆生意还蛮好,并不宽敞的大堂里桌子已经坐满了。 两人正要退出换一家,面馆伙计脚颠颠地跑了过来: “还有座还有座,我们楼上还有座儿的,两位楼上请,要些什么跟我说,我马上给你们端上来。” 面馆老板还有几分头脑,楼上设的是雅座,用薄木板糊了报纸,隔开成一间一间的,倒是很清静。 安幼楠刚刚踏上楼梯,就听到对着楼梯口的那间包间里传来一句话:“片心做小点,衣料加厚点” 关键就是在这个“不过”上! 二楼清净,包间的人说话声音虽然低,也被安幼楠听了个正着。 要是别人未必就会注意到这句话,安幼楠却一听就明白了:那个雅座里的人说的是制作药片的事。 药片做出来叫做纯片,为了掩盖药味,缓释c控释药效,进行药物隔离,以及改善外观和便于吞服,有些片心外面就会包几层糖衣,糖衣就叫衣料,包了糖衣的药片叫做包衣片。 糖衣一般会包8至15层,但是每片药剂的重量是备案登记的,计量需要精准。 片心做小后,要达到相同重量,最简便的方法就是在包糖衣上动手脚了。 跟一些药粉的重量相比较起来,糖粉c糊精c明胶和滑石粉的成本就太低了,这样做出来的包衣片,重量跟原来的相同,可是因为片心比原来小了不少,药效自然也要大打折扣 安幼楠忍不住眉头皱了皱。 她最恨有人在药上面弄手脚了,药品可是关乎患者生命的大事重事 她和李心兰两个都是女的,脚步声比较轻,坐在那间雅座里说话的人又喝了点酒,根本没有注意到还有客人上楼来了。 刚才那人说过话后,另外一人就有些口齿不清地接了话:“杨c杨厂长,这样做的话,会影响效c效果的” 先头说话的人倒是说话还流利,舌头没打结:“我们不要固定死,搞个灵活有余地出来不就行了而且这效果好点差点的事,本来就不能一概而论” 杨厂长安幼楠心头一动,经过雅座门口的时候,特意往里面张望了一眼。 大概为了上菜方便,雅座的门只是虚掩着,正好留出了一道巴掌宽的缝,让安幼楠一眼看清了坐了里面的两个人。 没想到这两个人她还都认识,正是d市制药厂的杨涛,和上次那位被杨涛从高成功手里抢走的研发工程师,周工。 安幼楠不出声地拉着李心兰就在隔壁的雅座坐下了。 雅座只是用几块糊了报纸的薄木板钉成墙壁隔开,并没有什么隔音措施,旁边两人说了些什么,安幼楠大致听了个明白。 那个周工还是有点真本事的,被杨涛挖到市制药厂以后,很快就拿出了一个盐酸黄连素糖衣片。 盐酸黄连素片专治细菌性胃肠炎c痢疾等消化道疾病,抗菌效果比较好。 药是好药,可是杨涛一心逐利,想在含量上动点手脚,以争取今年获得更大的利润。 要减小片心,增加包衣料的重量,首先还是要周工来调试生产的,成品出来,生产批次表上也是要周工来签名的。 周工这里通过并且答应了,一切都好说。这也是今天杨涛把周工拉出来一起喝酒吃宵夜的目的。 反正盐酸黄连素片又不是什么救命药,吃不死人,片心大点小点又有什么关系呢 听到周工隐然被杨涛说动了,把药学师的职业道德抛到一边,安幼楠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正好下面的伙计端了两碗鲜肉馄饨上来,杨涛也吃得差不多了,见旁边坐了人,这里不再好说话了,就起身结了账,和周工先走了。 李心兰注意到了女儿的脸色,关切地问了一声:“小楠,你怎么了是不是累着了” 安幼楠摇了摇头:“没有,就是听到了隔壁那两个人的话。那两个人我正好认识,是市制药厂的厂长和研发工程师” 安幼楠说了个始末,李心兰一阵气愤:“这些人怎么能这样呢觉得拉肚子死不了人,就把药的份量减少,这不是坑人吗” 一板药12片,口服用量标注个每次2至4片,片心缩小,吃两片达不到效果,大家就得吃四片。 一天三次,一板药一天就吃完了,而细菌性胃肠炎和痢疾,吃药一般也要个两三天才行,这药的销量一下子就能上去了。 这倒是其次,安幼楠主要担心的是,有些细菌性胃肠炎是很凶险的,一下子药没到剂量,就会控制不住,拉肚子脱水后引起身体电解质紊乱,同样是要人命的事 李心兰馄饨都不想吃了:“不行,小楠,管他们这个厂的是什么单位我们明天去找他们上面领导说说这事” “妈,你就先安心吃馄饨吧。”安幼楠连忙把她妈重新按坐下来,“刚才他们才在商量这事呢,人家还没做出来,我们拿什么去说” “那那还就只能这些人做了才能去说了”李心兰有些不甘心,想想也确实如此,只能埋头吃起了馄饨。 舀了两个吃了后,又突然抬起头,“这种人还当了市制药厂的厂长呢,高厂长那样有良心又肯干的人,却被抓进了拘留所 那些领导都是怎么 选人的唉,也不知道高厂长那事现在调查得怎么样了,小楠,你说县里那些领导不会一个两个的都瞎了眼吧” 永吉县的领导并没有瞎眼。 虽然是星期六的晚上,大家依然在开会,最后一个议题就是高成功的事。 公安这边接手调查了,事情查得还是很快很清楚的,谢文长分管公安,这事自然由他来汇报: “经过上述调查取证,事实已经非常清楚了,高成功同志并没有在事件中侵占国有资产,牟取个人利益,王崇华的所作所为,他并不知情” 略微停了一下,谢文长目光扫过杨正德,看向施洪,“综上,我们建议,撤销对高成功同志的指控,恢复其名誉和职务” 施洪翻看着卷宗,赞同地点了点头:“不错,文长同志做得很好。我们不能放过那些国家的蠹虫,也不能冤枉一个好同志,大家的意见呢” 按规矩,是领导排序最末的一个最先开口发表自己的意见,符兰英正要说话,杨正德却突然抢先开了口: “公安的效率很高,取证很齐全,这件事调查得很清楚,同志们都辛苦了。老谢提的建议也非常中肯,不过” 谢文长心里咯噔一下,看向杨正德。 前面的那句话都是老套路了,关键就是在这个“不过”上 但是卷宗已经非常详实全面了,杨正德还能提出什么反对意见来 太不懂规矩了啊! “不过就在昨天,高成功同志向法院提出了起诉离婚。” 杨正德的那个“不过”,说的就是这事 谢文长觉得好笑:“老杨啊,不是我说,高成功那爱人,不离婚还拖着等过年” 杨正德端起大茶缸子喝了一口茶,摇了摇头:“老谢,我也是赞同你这想法的,但是” 谢文长跟吞了一只苍蝇一样,建议中肯,然后来个“不过”,赞同想法,之后再来个“但是”。 这叫做什么 这叫做癞蛤蟆爬在脚面上,不咬人可它恶心死人 “但是,要离婚他完全可以协议离婚嘛,非要搞个去法院起诉离婚,闹得县城里议论纷纷的,影响非常不好。 大小也是一个厂长了,思想还非常不成熟,情绪太过冲动,没能妥善处理好家庭的事,导致这事引发了一些很不好的风气。 很多时候,经历一些事,才能完全看清一个人。高成功的这种思想状态和觉悟还是堪忧啊。 所以,我考虑了一下,我们撤销指控,恢复高成功的名誉是应该的。 不过恢复职务这件事,我建议还是放一放,等组织上以后好好考察了再说。” 这放一放,里头的门道就大了。 是暂缓,还是放在那儿凉拌了组织上以后考察,这个“以后”又哪有个时间期限 别以为这种事可笑,在八十年代,离婚这种事是极其影响一个人的政审的更别说还是上法院打官司来离婚 所以杨正德提出这个意见,除了谢文长心里有些不甘外,其他几位领导都点头赞同了,就是符兰英也保留了自己的意见。 施洪也觉得高成功离婚这事做得不稳当。 离婚是肯定要离的,但是两个人悄悄离了不就是了非要搞得这么敲鼓鸣锣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影响不好 不过制药厂也不可能没个人负责,杨正德顺势就推出了金为民: “这段时间,金为民同志负责了制药厂的全盘工作,抓得很不错,我建议就由金为民同志继续负责,努力提高效益上来。” 不懂行的人,也不方便安排去制药厂,何况又不是要把制药厂承包出去,效益上来,县里才受惠嘛,有人管好就行了。 几个领导就人选的事并没有太多纠结,这事很快就定了下来。 星期一的时候,上面就来人到制药厂召开了大会,高成功也被通知参会了。 宋文平见他过来很是高兴,和几个人围上来寒暄了一番,见金为民领着工业局的一位姓王的副局长过来了,连忙退开了几步: “高厂长,上面来人了,你快过去迎一迎吧。一会儿一起跟领导坐在台上,也好让大家看看,你就是被王崇华诬陷的。” 高成功看了主席台上仅仅摆放的两张座位一眼,站在原地没动。 他星期天已经收到一个有些模糊的消息,这次的处理结果对他并不如意。 整件事高成功已经仔细想过了,一定是有人在后面弄鬼。 他一向是直来直去的心思,以前没想过那些弯弯绕绕,却并不代表他不懂这些事。 金为民已经领着王副局长直接往主席台上去了,并没有过来跟他打招呼的意思。 高成功下颔微微收紧,走到了第一排的座位,与台上的那两位几乎是同时落座。 这次开会没有以前局里来开会时的冗长,可以说是非常简洁明了。 王副局长直接宣布了两件事,一是对高成功的指控已经撤销,组织已经调查清楚王崇华是诬陷,现在恢复他的名誉。 坐在后面的宋文平刚刚兴奋不已,听到王副局长宣布的第二件事,当场就呆住了。 “经研究决定,制药厂厂长现由金为民同志担任” 怎么回事 明明高厂长是无辜的,为什么厂长却让金副厂长当了 会场里嗡嗡声四起,有人不忿,有人不明白,也有人在故意引导: “上面是不是还查到了什么,顾着高厂长的面子,这才遮掩了过去” 是啊,说是被诬陷的,那为什么查清了不能官复原职呢 宋文平憋了一肚子气,瞪着正在说风凉话的一个工人:“你们不要胡说,高厂长他根本就没有那些事” 那人嗤之以鼻:“知人知面不知心,有没有的谁知道谁不知道你前一段时间巴上了高成功,你当然为他说话了” 宋文平气得差点没跳起来:“你” 正跟开水一样沸沸汤汤响个不停 的会场这时候却突然一静,宋文平也下意识地停了话,目光跟着那些张大嘴巴看向前面的人,看到了一个站起身的背影。 背影前所未有的挺直,声音低沉而有力:“王局长,既然组织调查后认定我是被诬陷的,恢复了我的名誉,那么为什么不恢复我的职位呢” 会场陷入一片死寂,坐在主席台上的金为民紧紧板着脸,掌心里微微有些汗湿。 他前天晚上就知道了自己会当厂长的事,虽然制药厂目前没办法承包,但是能先把厂长的位置捞到手上也是好的。 本来以为这任命一宣布,高成功会难堪得恨不得地上有条缝,没想到他竟然敢站起来,直接诘问王副局长 真的是,真的是太大胆了作出这样的举动,他以后不要仕途了吗 就算以后有领导想提拔他,一听到今天他这举动,肯定都会迟疑退缩了。 太不懂规矩了啊 高成功完全没有自己不懂规矩的心虚,稳稳站在那里:“既然组织恢复了我的名誉,却作出了这样的决定,那么总有一个理由吧,王副局长” 王副局长从来没被人这么当面诘问过,面对着上百人齐刷刷直瞪瞪看过来的目光,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心慌狼狈,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听到高成功后面这话的意思,王副局长下意识地就答了一句:“你向法院起诉离婚的事,影响实在不好” 离婚在八十年代是大事,对于一些有职务的人来说,也很容易成为作风方面不过硬的理由。 高成功怔了怔,缓缓点了点头:“原来是这事那我没什么可说的了,组织上决定了免我的职那就免吧。 不管影响有多不好,这婚,我是铁定要离的” 会场里重新又嗡嗡响了起来,却再也没有人敢说高成功什么坏话了。 真是单蠢的人啊 星期三中午,安幼楠刚和何东扬c龚海燕几个走出学校,就被一直守在外面的宋文平拦住了:“小安姐,我能不能和你说会儿话” 龚海燕诧异地看着宋文平。 这人已经是青年,看起来比安幼楠要大上六七岁,却管安幼楠叫做“小安姐”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宋文平眼里布满了血丝,眼睑下面一片乌青,看起来非常不对劲。 龚海燕下意识地拉住了安幼楠的袖子,又看向何东扬,“何东扬,这人” 何东扬认识宋文平,瞧着他状态不好,怕是高成功那边有什么事,心里也忍不住紧了紧:“小楠” 安幼楠拍了拍龚海燕的手,指了指她们要去用午饭的那家小面馆:“宋哥,你和我们过去一起吃点面吧,有什么事边吃边说。” 宋文平看了一眼跟在安幼楠旁边的几位同学,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情。 安幼楠会意:“面馆还有个后院,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到后院里去说。” 宋文平这才心事重重地跟着安幼楠过去了。 一行人前脚刚走,安小云就和林莉莉跟着走出了学校。 看着前面安幼楠的背影,安小云疑惑地顿了顿步子,目光微闪:“那个人拦在学校门口找安幼楠做什么瞧着好像一副失恋的样子” “在学校里还装什么纯情,像她这样的还有钱过来读书,肯定是早就跟社会上那些人勾搭过” 林莉莉盯着安幼楠窈窕的背影,毫不掩饰自己的一脸嫉恨,想了想转身就往回走,“小云你自己去吃饭吧,我去找孟老师说这事。” 林莉莉一阵风似地跑了,安小云本来想跟上安幼楠,被随后赶上前的陈超冷冷看了几眼,心里有些发虚,脚下一拐,走进了那家小面馆对面的一家小食铺去了。 安幼楠跟面馆老板打了声招呼,点好了面,带着宋文平径直就走到了面馆的后院里。 陈超是后面才赶过来的,看到安幼楠带着宋文平往后面走,皱了皱眉头,问了何东扬一句:“那人是谁他来找小楠做什么” “我只知道他是制药厂的,来找小楠做什么,这是小楠的私事。 小楠要是觉得有必要,自然会跟我们说;要是没必要,我们自己也该懂礼,不该问的就不要问。” 这句话有些意有所指,陈超盯了何东扬一眼,有些想发作,许振明连忙拉住了他,偏头抬了抬下巴。 陈超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见正坐在角落里的一张桌子边的几个女生正一边吃着面,一边眼睛贼溜溜地瞄过来,一副想看热闹的样子。 他就算和何东扬打起来,也不会在这里给这几个人当猴戏看,回头还让她们白捡筏子告到学校里。 陈超“哼”了一声,重重坐了下来:“老板,给我下碗排骨面” 面馆后院里,安幼楠和宋文平也在一张桌子边坐下:“宋哥,出了什么事了” 宋文平抱着头用力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声音有些痛苦:“小安姐,我想了两个晚上都没想通星期一的时候” 宋文平把星期一厂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安幼楠,末了神色一片迷惘: “小安姐,你说这社会怎么了王淑琴把高厂长害得这么惨,还骗了他这么多年,高厂长跟她起诉离婚,难道不应该吗” “应该。” “可是上头为什么会因为这个原因免了高厂长的职务他明明是一个那么有能力又肯做事的人” 现状和自己一直树立的价值观发生剧烈碰撞时,确实会使人思维混乱,觉得前路迷茫。 宋文平觉得自己脑子是个笨的,想了两个晚上都没想出个所以然,一直到今天早上,他想到了安幼楠。 安幼楠年纪比他小很多,却懂得比他多很多,而且不光是学识上和能力上。 从安幼楠那双纯澈沉静的眼睛里,宋文平本能地感觉到,在一眼看穿事情的本质这方面,小安姐也肯定会是小安姐。 所以宋文平实在忍不住跑过来找安幼楠,想在她这里寻求一个答案。 等到再过几年,这个社会更加开放的时候,还会出现大量的价值观念碰撞的事。 有人浮躁,有人沉淀,有人文青,有人愤青 宋文平现在所感受到的,不过是一点小儿科罢了,只是他一直生活在相对封闭的生活环境里,做着单纯的技术工作,乍然遇到这样的事,一时想不通了。 再过几十年,在宋文平这个年纪,还像他一样思想单纯的人,还真的不多了。 安幼楠没有出 声,只是专注地看着前面那树梨花。 花如点点轻雪,叶如鲜翠琢玉,绿叶白花,正是看起来最纯粹美好的景色。 可是这世上的事,怎么可能就像这白花绿叶一样单纯鲜明呢 宋文平还是想不明白:“高厂长为了厂里,花了这么多力气和心血,明明没有谁比他更适合当厂长了,为什么” 宋文平只是一个技术员,生活阅历也非常浅,想不到那么多,也想不到那么深,但是这份心思却是赤诚。 安幼楠转回头看了他一眼:“高叔叔被免职以后,在厂里做什么事” 宋文平郁闷地吐了一口气:“金厂长说照顾他,没让他下车间,临时安排他在办公室里打杂。 但是办公室又没有空缺的岗位,我看高厂长每天就是坐在那里看报纸 他以前从来没这么闲的,从来没这么”宋文平想了想斟酌了一个词,“有力无处使。” 真是单蠢的人啊,可是却一腔热血未冷,不然也不会在高成功被关进拘留所后还为他奔走了这样的人,值得她扶上一把。 安幼楠正色看向宋文平:“你觉得这是照顾吗” 底气 在车间工作的工人是很愿意坐办公室的,坐办公室轻松不累,工作也比在车间当工人体面;不少工人想方设法也想调到办公室来工作。 可是宋文平被安幼楠这么一问,总觉得似乎哪里还是有些不对 别人怕苦怕累,高成功不是这样的人。何况,办公室里并没有给高成功空出什么岗位 “高叔叔就是被放凉了,”安幼楠直接点了出来,“想摧毁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磨掉他的志气,等他的一腔雄心,被磨得暮气沉沉,这个人也就废了。” 宋文平惊怒地站了起来:“为什么金厂长他以前明明规规矩矩的,也不是那种冒坏水的” 安幼楠“嗤”地笑了一声:“你以为这个世界上,除了黑就一定是白吗这中间还有黑白混杂出来的灰呢。 厂长的位置只有一个,不把原来坐在那位置上的人捅下来,后面的人怎么坐上去 后面的人坐不上去,又怎么能握住制药厂的权力,为他背后的人做事 不然你以为那天晚上金厂长带王淑琴进来,真的是恰好遇上顺便带了她一把” 正好面条已经煮好了,何东扬帮两人端了面过来,看了站在那里的宋文平一眼,见他缓缓坐下了,这才转身坐回前厅去了。 安幼楠拿着筷子挑起了几根面,不紧不慢地吃了起来:“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快吃吧,不然面坨了就不好吃了。” 宋文平想说些什么,又忍住了,也跟着默默吃起面来,吃到一半的时候,才突然说了一句: “高厂长在他们的眼里,就是一块绊脚石,早就想搬动了吗” “迟早的事吧,只不过刚好遇到王淑琴闹出来的这个机会,这才把进程提前了而已。” 安幼楠说完就继续埋头吃面了,直到把面汤都喝完了,才掏出手帕抹了抹嘴,“对了,高叔叔的离婚案子判下来了吗到处都听到有人说这事,我怀疑全城的人都知道了。” 宋文平摇了摇头:“好像是星期五法院才开庭,听说证据很充足,估计到时候会直接判下来。” 安幼楠心里动了动:“宋哥,那麻烦你给我带个话,请高叔叔星期六中午如果有空的话,过来学校这边找我,我有点事跟他商量。” 宋文平赶紧点头:“小安姐你放心,我一定会把话带到。” 安幼楠看了他一眼,见他眉头还是紧皱着,想了想,还是当了一回心灵导师: “这世上有阳光的地方就会有阴暗,你要是怕,那就尽量站到能晒到太阳的地方去。” 宋文平喃喃重复:“尽量站到能晒到太阳的地方去” 安幼楠指了指后院:“你看这院子,太阳光都被院墙挡住了,要是想晒到太阳,你就得走出这院墙。 这院子虽然看起来坚固,可是也逼仄,院子里这棵梨花看着漂亮,但是也只有这么一树风景。 只有你走出这院子了,你才会发现外面有多宽敞,有成片的花树,连绵不绝的美景,让人赏心悦目,还能够尽情地晒着太阳。” 迎着微风,安幼楠惬意地眯了眯眼,把脸颊边的碎发拂到耳后,懒洋洋地补了一句,“当然,你得有这个本事站得出去。 老话说得好,没有三两三,不要过梁山。如果没有那个实力,走出这院墙的时候被风一吹就生病,站出去了也只是让身体垮掉而已。 行了,面也吃完了,我不跟你多说了,我们还约了要一起学习功课的呢,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安幼楠说完就往面馆的前厅走去,宋文平怔怔看着她从容挺直的背影,心里突然涌上一种感觉,又有些艳羡: 明明小安姐还只是一个学生,可是这些院墙对她来说全都形同虚设,只要她想去哪儿就能去哪儿,她完全有这个底气,面对前路,无所畏惧 安幼楠当然有底气。 在她擅长的药学领域上有,在学习上也更加有。 所以下午王炎宣布,下个星期一开始期中考试,班上大部分同学心里一片紧张哀嚎的时候,安幼楠脸上的神情始终是云淡风轻。 马上要面临期中考试,陈超心里也是有些紧张的。 王炎在讲台上一宣布完,他就回头看向安幼楠,见她没事儿人一样,忍不住就问了出来: “小楠,王班说这次的试卷会偏难,你觉得会有多难” 陈超简直是没话找话说,安幼楠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怎么知道会有多难不过我想着把功课复习好了,应该也没什么难的吧。 我们不是每天都还抓着要点在学习吗我看大家都挺 认真的,期中考试而已,不用那么担心吧。” 这世界上有很多事,无论你有多认真多努力,都有可能得不到回报,唯有一样例外 那就是学习。 大家都是一样在学,安幼楠都这么淡定,他还有什么慌的 陈超心里也慢慢稳了,又觉得自己刚才发慌有些丢面子,讪讪抓了抓头,赶紧岔开了话: “这不是上次开学测试你没参加吗王班说这次期中考试就要全年级排名的,我问问你有多大把握。 要是能考到前二十名去,多给我们班争光也是好的。如果我们班名次好,王班还能领到一些奖金,我们就可以怂恿王班请大家的客了。” 班级优秀,考试成绩好,班主任的脸上自然很有光,在别的老师面前,腰杆子都要直几分。 带出的优秀班级多了,等到评职称的时候,别人就算想抢这个名额,也要好好掂量着来了。 听到陈超说起对班主任会奖励奖金的事,安幼楠来了点兴趣:“是要全班都考的好,还是个人考到前面的名次,王班就能领到奖金” 王炎对她很不错,她入学的学籍都还是王炎帮她走门路跑下来的呢,安幼楠可不是那种不知感恩的人。 陈超想了想上个学期的情形:“好像是班级排名年级第一第二,班主任就会有奖金。个人如果排名年级前五的话,班主任也能有一些奖金。” 安幼楠想把情况打听清楚一点:“那上个学期末我们班第一名在年级排到多少名王班领到过奖金吗” 大破,大立 陈超尴尬地看了龚海燕一眼,上个学期,班上的第一名就是学习委员龚海燕,可是他们班上这排名 龚海燕脸色微微有些发红:“上个学期末,我只排到了全年级第27名。” 她本来是想考进年级前十,然后争取调到91班去的,但是她虽然是班上的第一名,却排名年级27名。 这成绩放在别的班上,也就是一个中流的水平。龚海燕没好意思让父母拿着她这成绩去求爷爷拜奶奶地大动干戈。 求人太难了,她想好好努力考出一个亮眼的成绩,到时候她爸妈只要找人一说,91c92班的班主任肯定二话不说就会答应下来了。 龚海燕紧紧握了握拳头,信心满满:“这次我的排名肯定会往前的,小楠给我们开了这么多小灶,我就不信没有效果” 陈超面上不屑地夹了她一眼,心里却暗搓搓地动了动。 他也是跟着安幼楠进了学习小组的,而且学得也蛮认真的,这次期中考试,应该成绩也不会那么难看吧 如果成绩考得好,回去他就能跟爸妈那里炫耀炫耀,把安幼楠的功劳摆出来。 他本能地觉得,如果能用成绩说话,爸妈那里对安幼楠就会大有好感了吧 想到了什么,少年咧开嘴笑了起来,回头看了正在认真看书的安幼楠一眼,被她感染了一样,也马上认真学习起来。 张媛媛扭着头看着陈超的笑容,用力咬了咬下唇:陈超回头看安幼楠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她就知道,安幼楠这个狐狸精 阮秋月轻轻杵了杵张媛媛的胳膊,凑到她耳朵边低声说小话: “中午有人看到有个社会男青年过来找安幼楠了,像是失恋了,一副很憔悴的样子,两个人还避着人钻进面馆后院说了半天才出来。” 张媛媛眼睛一亮:“没人举报给学校吗” 阮秋月撇了撇嘴:“何东扬和龚海燕几个跟着他们一起呢,还有班长和许振明,到时候他们肯定会给安幼楠做证,举报还有什么意思” 听说陈超也在一起,张媛媛心里凉了半截,不甘心地咬着牙:“我就不信她露不出狐狸尾巴,总会让人抓住的” 阮秋月重重点了点头,等到课间的时候跑出去上厕所,回来以后一双眼睛兴奋得发亮,把张媛媛揪到一边说话: “媛媛,告诉你个好消息,我听说安幼楠当初插班进来的时候” 看着远处正跟陈超几人说说笑笑的安幼楠,张媛媛握拳的指甲几乎掐进了掌心了: “这事你先别说出去,等下个星期,我们一定要注意盯着她不,从现在开始,我们就要注意盯着她” 自己身上的目光不少,多加张媛媛和阮秋月两道也无所谓;安幼楠自然是半点都没放在心上。 星期六中午,高成功果然如约而至,守在了一中校门口,见安幼楠走出来,脸上浮起了微笑:“小楠。” 笑容掩盖不住疲惫,疲惫中又带着一种解脱。 安幼楠回头跟何东扬说了几句,几步上前:“高叔叔。”指了指最远的一家小饭馆,“我们去那边吃饭,边吃边说吧,我请你。” 高成功脸上的笑容不由大了些:“瞎说什么,你还是学生呢,怎么能让你请客请你吃餐中饭,叔叔这点钱还是有的。” 两个人很快走远。 陈超凑上前,不满地扫了何东扬一眼:“那人是谁,安幼楠跟着他过去没什么问题吧” “没事,一个熟人。”何东扬慢慢答了一句,心里也有点不好受。 先是宋文平,后是高成功,过来找安幼楠谈事,安幼楠都避开了他。 哪怕明知道这是安幼楠的私事,何东扬身为局外人,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还是有些融不进去的失落感。 陈超斜睨了他一眼,“嘿”了一声:“怎么了,摆那副怨妇样子做什么。 小楠要是觉得有必要,自然会跟我们说;要是没必要,我们自己也该懂礼,不该问的就不要问。” 原原本本把那天何东扬的话还了回去,陈超心里一阵解气。 “幼稚”何东扬白了他一眼,提脚进了旁边的餐馆。 他不是想探问别人的,他就是觉得 安幼楠已经毫无阻碍地进了成年人的世界,他却被排除在外了;他没有办法,因为他没有安幼楠的能力。 对,能力 没有跟成年人,而且是一个像高成功那样能干的成年人平等的能力。 小饭馆里,安幼楠端了两盘蛋炒饭,往高成功面前放了一盘:“吃完饭 我还要去复习,下个星期要期中考试了,不好意思就点个便餐。 等有时间了,我请高叔叔吃一餐好的,庆祝你恢复快乐单身,成了青铜王老五了。” 在很少离婚的年代,离婚实在是一件影响人生的重大事项。 安幼楠说的这句“恢复快乐单身”的话把高成功逗笑了,原本因为离婚判决而有些郁郁的心情不知不觉轻松了一些: “单身王老五就王老五,什么叫青铜王老五。” 安幼楠挑了挑眉:“这是根据单身者的行情来的,一般的才叫王老五,或者叫单身狗,往上还有青铜,白银c黄金和钻石的等级。 混成钻石王老五的人,以后可多的是年轻女孩子追。高叔叔,你就好好努力吧。” “没个正形。”高成功先是笑,笑过后又若有所思,“单身者的行情这怎么来的” “能力啊,地位啊,财富啊,左不过这些。”安幼楠咽下了一大口蛋炒饭,“或者说得好听点,叫做实现人生价值吧。” 高成功深看了安幼楠一眼:“你听小宋说了我的现况了觉得我现在这样” “你甘心吗”安幼楠放下了勺子,坦然回视。 “不甘心。”高成功答得非常明确,“我不甘心,我不愿意被人用那些异样的眼光看着,也不愿意被困死在这里,但是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是不知道,还是没想过”安幼楠微笑,目光清澈,“我不觉得你是个没勇气的人,有的时候,不破不立,大破” 勺子轻轻磕在盘子上,发出了清脆的一声响,安幼楠舀起了一大勺蛋炒饭,在送进嘴里之前,吐出了最后两个字,“大立。” 八卦之光 安幼楠很快就吃完饭回去了,走之前坚持出钱请了客,说是对他的小庆祝,高成功坐在那里慢慢喝完老板送的一碗汤,理了理思路,这才起身走人。 街口斜对面就有一家药店,高成功抬脚就往那边走,走了几步又突然回头往后看了一眼。 两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正缀在他后面,好奇地盯着他;因为视线太过强烈,所以被高成功察觉到了。 见他突然转头,那两个女孩子吓了一跳,急忙背转身不敢再看他,装着要走进旁边小店的样子,但是被人当场抓包,脸连着耳朵还是刷的一下红透了。 高成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值得年轻小姑娘这么看的。 看那两个女孩子明显像是一中的学生,高成功皱了皱眉,不是他,那就是刚才跟他一起吃饭说话的安幼楠了。 不过安幼楠的心胸完全是另外一片天地,这些小姑娘的一些小心思,在安幼楠眼里根本就不够看,也不会动摇她什么;回头找时间跟她提醒一句就是了。 高成功懒得理会这些幼稚的小姑娘,大步离开了。 等他走了,刚才盯着他看的一个女孩子这才拍了拍胸口,吐了吐舌头:“吓死了,这人怎么像脑袋后面长了双眼睛一样” 另一个则满眼里闪烁着八卦之光:“前几天是一个社会青年,今天是个中年叔叔” 前头那一位正好吐完了舌头,顺带“啧”地弹出一声表示鄙夷的舌音:“都是男人啊” 这个“啊”字拖得有些意味深长,两人相互看了一眼,神秘兮兮地笑了起来,像是窥到了什么秘密一样,急急忙忙回学校了。 街口的药店里,高成功果然看到了市制药厂新上市的盐酸黄连素糖衣片,掏钱买了一盒,赶在下午上班前回了制药厂,找到了宋文平: “小宋,你帮我把这盒药检测一下,看看去掉包衣料后,药片净重是多少。” “盐酸黄连素片”宋文平接过来仔细看了看,“这是市制药厂研发的新药” 高成功点了点头。 不出预料的话,这药就应该是周工研发出来的。 当初在几个研发交流会上,周工一直研究的方向就是这个,所以他那时候才会想招揽周工过来,结果到了d市,被市制药厂杨涛给截胡了。 宋文平立即倒出了十粒黄色的药片,开始小心地磨去糖衣。 包糖衣一般有几道工序,包隔离层c粉衣层c糖衣层c有色糖衣层,然后打光。 几道工序下来,糖衣的重量会占到药片重量的50左右,这些都是与药物成分不相干的辅料,用多了,反而会对患者造成影响。 宋文平用工具刚开始磨,一粒药片的糖衣层就开始裂片,带着一层药粉崩出来了。 宋文平只能从药瓶里再倒出一片盐酸黄连素片,补充了进去。 高成功用指尖拈起那片崩出来的糖衣裂片仔细看了看,眉心皱出一个“川”字。 安幼楠说,以现在大部分药厂的技术,制糖衣层,特别还要加厚糖衣层的话,达不到稳定的效果,放上一段时间,很容易会出现裂片c吸潮c变色这些质量问题。 这瓶药的日期非常新鲜,因为永吉县就属于d市的,d市出了新药,首先要占领的就是下面几个县和乡镇的市场。 但是才出厂还冒着热乎气的药,一碰就出现了裂片,这也太 净含量称重只称一粒药片是不准的,宋文平先是分别一粒粒称了,记录下来后还取了一个平均值,拿起药品说明书一对比以后,就忍不住“咦”了一声。 见高成功看了过来,宋文平咽了咽口水:“药的净重不够,我再称一称,或许是仪器刚才没调好。” 高成功点了点头。 结果第二遍称重跟第一次的结果一样。 宋文平觉得不对:“这净重相差太大了,市制药厂不会出这种错漏吧” 高成功直接把那只药瓶塞进宋文平手里:“下午你有时间可以把这瓶药都称一下净重,我先过去上班了,下班的时候,你再跟我说结果。” 制药的工艺流程,宋文平已经教给平常对他挺关照的彭哥,彭云喜了。 有彭云喜照应着,宋文平下午去车间转了一圈,就回到了实验室,把那一瓶子药片全都磨掉糖衣,一粒粒称重了。 全部都跟他之前称出的平均值不相上下。 制药需要精确计量,每一片的药片净重都在一个小以可以忽略不计的误差之内,说明市制药厂生产线上的计量仪器没出问题。 计量仪器没出问题,净重 却相差了这么多,可以说糖衣层已经担纲挑起一多半的重量了,这算是糖丸还是药 这药吃下去,要吃多少粒才能达到应有的效用 刚到下班时间,宋文平就等不及去找高成功了:“高厂长我把那瓶药片全称过了” 高成功摆了摆手,止住了宋文平的话:“不急,我们边走边说。”跟办公室的人打了声招呼,收拾东西下班,和宋文平并肩走了出去。 他前脚刚走,金为民后脚就走了进来,回头看了眼高成功和宋文平两人并行的背影,眉头微微一动,转回头却是一脸亲和地吩咐办公室明天给他准备好一个材料。 上行政班的,到点了自然下班,办公室主任接了工作,拿了沓信笺纸说是回去加个夜班写,很快也离开了。 副主任岳忠良磨磨蹭蹭地留到最后关门,见金为民走在前面,连忙几步跟了上去:“金厂长。” 金为民淡淡应了一声。 岳忠良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金厂长,那个,高成功同志” 金为民看了岳忠良一眼,眼里有了点兴趣:“高成功同志怎么了” 岳忠良不是金为民的人,这几天感觉金为民可能在盘算着要换掉几个办公室的人了,正在发愁怎么跟金厂长表表忠心。 这会儿见他应了自己,岳忠良心里一阵高兴,八卦之光瞬间点亮: “金厂长,高成功同志虽然安排在办公室工作了,这个思想观念还是没转变过来啊。 每天就是看看报纸喝喝茶的,态度非常消极,而且还总是以厂长自居。 刚才技术部的小宋过来找他,直接就喊的一声高厂长,两个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还怕人听见” 我以后跟着安幼楠做事了 宋文平吗 金为民知道那个什么环丙沙星就是宋文平鼓捣出来的,当时还是在高成功的管理下。 虽然现在是金为民当厂长,但是这药带来的效益是给厂里的,又不是给他个人的。 而研制出这个新药的荣誉,在厂史上则是高成功和宋文平的,跟他金为民半点没有关系 金为民不动声色地拍了拍岳忠良的肩膀:“岳主任还是非常细心的一个人嘛,不错,我们药厂就是需要你这样细心的同志。 现在厂里的冗余人员太多了,大家都吃闲饭不干事,我们事业怎么搞得好 过一段时间,你们办公室要给我拿个定岗定位的方案出来,要把合适的人放到合适的岗位上去,进一步提升效能。 一些行政人员要重新充实到车间一线去,我们集中力量,把厂里的生产抓上去。岳主任,好好干” 岳忠良领会了领导意图,瞬间心花怒放,屁颠屁颠地回去了。 金为民回去后琢磨了一个晚上,决定第二天先把技术部主任叫过来问问情况。 没想到还没等他叫过来人,高成功倒是一早就先到他办公室了,把一份报告递了过去:“金厂长,我申请辞职。” 金为民正在喝茶,听了这话,嘴里那口茶水差点没喷出去,猛地呛咳了一阵才喘匀了气: “辞职老高啊,你要是对组织上的处理有什么意见,可以提嘛,大家也是什么毛头小伙子了,有些事不要这么冲动。 来来,坐坐,我给你倒杯茶,我们慢慢喝慢慢谈。有些事,你要以服从大局为重,不要带情绪化嘛。” 这些连削带打的套路,高成功太熟悉了。 明面上是为你好,私底下前脚把他这里先稳住了,后脚金为民就会报告到领导那里去,给你打上什么情绪冲动c不顾大局c对组织不满等各种烙印。 高成功没想跟金为民斗这些心眼儿,笑笑打断了他的话:“金厂长,我过来没什么情绪化的,对组织上的处理更加没有什么不满。 纯粹是因为个人原因,也是为了个人今后的发展,深思熟虑过才提出辞职的,希望金厂长能尽快批准。” 高成功说得斩钉截铁,几乎跟真的一样。金为民不敢相信地仔细打量了他几眼,继续套话: “老高啊,我知道你觉得心里委屈,可是在这事上你可不能够随便置气啊。 这辞职报告要是一批准,你这铁饭碗可就没了,再也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了,你真的想好了” 高成功点了点头:“放心,我不是置气,你说的那些我都明白,也都想过。 不过我还是希望组织上考虑我的个人意愿,批准这份辞职报告。” 高成功才被免职,金为民想立威,也不急赶在这一时,还想着先凉拌一阵,过一段让办公室搞个定岗,再慢慢调人。 现在上面是力推了他当厂长,但是高成功毕竟搞了好几年在那里,要是免职后还一直在管理岗位,说不定什么时候又会被拉起来呢 只有把高成功那股子精气神先磨掉了,磨得就算领导想到这个人,这人也不堪用了,金为民才放心。 没想到他这都还没怎么动手,高成功就直接提出辞职了 高成功就算攀了什么高枝儿,那也不用辞职啊 有单位的人,找关系调一家单位,这里面的操作还是比较方便的。 如果辞了职,那就是社会上的闲散人员,再想进别的单位,这里头的门槛就不同了,比单位之间的调动要难多了 高成功怎么说也是30多岁的人了,又不是部队刚刚转业回来那会儿,还能够安置工作,现在也没听说有什么二次安置的说法啊 金为民的手指头搭上了桌子上的那杆钢笔,摸了摸又停下来,好奇地看了高成功一眼: “老高啊,我们也有好些年的交情了,你给我说句实话,这要真辞职了,你打算往哪儿去 你是组织一手培养起来的干部,组织上对你还是很关心的,对你今后的去向,组织也非常关注啊。 如果你有什么想法,有什么困难都可以跟组织上说一说嘛,能帮的我们一定帮,能解决的我们一定想办法解决。” 见金为民说得恳切,高成功长叹了一声:“其实我目前也没有什么想法。 就是觉得自己走到哪里都被指指点点的,心里有些烦,所以想一身轻松地去外面转一转。 可能往南边儿跑一跑,也可能去战友们那边看一看,换个环境,也换一换心情。 反正我一个大男人, 能背能扛的,在哪儿也不怕吃不了饭。” 这一场离婚官司打起来,高成功也算成了县里的名人。 王淑琴自己不能生,还骗了他十年,搞到现在这年岁也没个孩子的,换哪个男人想得开 高成功这一声叹,倒让金为民也起了几分怜悯:“这样啊这样吧,你这报告呢,我原则上同意,不过要跟领导请示请示再决定。” 高成功也没多纠缠:“那行,金厂长,那就麻烦你尽快跟领导请示一下了,我想马上把手续办好,然后好买车票出去了。” 金为民笑着点头,客气把高成功送出了办公室,回头就给局里打了电话请示。 心腹之患走了是好事,请示的时候金为民也加了一把力,下午的时候,就让高成功过来办了手续。 现在也没有什么经济补偿不补偿的,辞了就是辞了。 高成功到人事和财务室办好手续,拿个编织袋把自己的一些私人物品全都装好了,回头留恋地看了一眼自己为之奋斗了多年了制药厂,转头大步离开。 “高厂长高厂长” 听到消息的宋文平气喘吁吁地跑着追了上来,总算在厂门口追上了高成功,“我听说c听说” “小宋,我辞职了。”高成功微笑着停下脚步,看向宋文平,“以后你要抓紧学习专业知识,好好干啊” “你怎么就c就”宋文平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又努力忍住了,用力吸了吸鼻子,“高厂长,你联系了哪个单位接收你” “哪个单位接收”高成功坦然笑了起来,“我以后跟着安幼楠做事了。” 我身体一样倍儿棒 宋文平一下子吸岔了气:“你说什么” “我不找单位接收,我决定了,以后跟着安幼楠做事。”高成功用力拍了拍呆呆愣愣的宋文平,朗声笑了起来,“我还得赶在小安放学前找她商量个事,先走了,小宋,你要加油啊” “高c高厂长,再c再见”宋文平下意识地跟高成功道了别,脑子里只回响着一句话: 我以后跟着安幼楠做事了。 高厂长,他辞职了 辞职后,跟着安幼楠做事了 等等 小安姐自己不是还在读书吗高厂长跟着她做事 我的天宋文平觉得头开始发晕,为什么这个社会,好多事他突然就看不懂了呢 宋文平看不懂,高成功却是看得明明白白: 安幼楠是还在读书,却绝对不会是一个一般的人,跟着她往前闯,或许就是一条更适合自己的新路。 不过,当着外人的面他一股豪气,其实这个时候敢打破铁饭碗,还是很需要勇气的。 把私人物品放回家里,高成功做了几个深呼吸,洗了个澡,用刮胡刀刮了胡子,又挑了一套最好的衣服换上身,昂首向县一中走去。 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经决定了的事,工作职位都辞了,就不要再想那些杂七杂八的了,新的,新的开端,总是要有一个崭新的面貌的。 高成功在县一中的校门外等了一阵,一中就放学了。 特意收拾过的中年帅大叔往校门口一站,还是有几分引人注目的。 前两天偷偷跟踪过高成功的一个女孩子还没走出学校,远远就看到了他人,连忙停住了脚,悄悄跟同伴咬耳朵: “快看,站学校外面那个男人,就是那天中午请高一那个安幼楠吃饭的” “不是说安幼楠是和她们班主任” “谁知道呢,还有人看到她之前还跟一个社会上的男青年一起吃中饭呢” “啧,她认识的男的还真多那人都守在校门口来了” “快看,安幼楠出去了,向那个人走过去了” 两个女孩子兴致勃勃地窃窃私语,走出校门的安幼楠一眼看到高成功,注意到他焕然一新的打扮,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高叔叔,你决定了” 高成功点了点头:“我已经辞职了,以后就跟着你干” 看着他一股破釜沉舟的气势,安幼楠倒是很满意。 今天何东扬要值日,让安幼楠不用等他,安幼楠索性往旁边的小巷口偏了偏,支起自行车,从书包里拿出了一沓厚厚的信笺纸递了过去: “这是黄连素的生产工艺流程,我全写在上面了,就连工艺图和参数表都画了,只要经过药学正规培训的技术员,不会看不懂的 另外,糖衣片容易影响药效,这种片剂建议采用薄膜包衣的技术。 这样只让片心增重2至4,企业的商标也能直接冲压到片心上,方便造型” 高成功飞快地翻着那一沓厚厚的信笺纸,连连点头:“这是你这两天赶出来的” 安幼楠“嗯”了一声,甩了甩还在发酸的手。 现在没有电脑,全靠手写,还真是快把手写废了 如果这一炮打不响,那她的辛苦就白费了。 “高叔叔,你心里有什么章程吗对别的药厂我也不熟,你最好选一家能好好合作的。 要是出的价码不够,就不要轻易把这个交出去。另外对方不仅要有实力,还要讲诚信” “你放心,我心里已经有个选择了,我打算先去蓉城第二制药厂试一试。” 高成功心里早琢磨过了。 蓉城是他们的省会城市,坐火车也不远,而且他跟蓉城第二制药厂的厂长项渝生打过两次照面,印象里,项厂长也是个风风火火的能干人,一心想把厂子搞好不说,思想也不守旧。 “如果项厂长那里不行,我就南下去羊城试试。听说那边经济发展快多了,很多事也更开放一些。” 高成功郑重地把那沓信笺纸用塑料袋一层层包了,放进随身带的一个公文包里,“只要懂行的明眼人,都不会看不出这份生产工艺书的价值的,我不会贱卖的。” “以前给你们环丙沙星的那个价,讲真的,那纯粹就是友情价,早知道” 当时也是想着放长线钓大鱼,也算是新打入行竖个招牌出来,早知道高成功被人给撸了,说什么她也不会单单六千块钱就便宜了县制药厂。 安幼楠顿了顿,转了话题:“高叔叔,你既然有勇 气把工作都辞了,我也不跟你来虚的,卖了多少钱,除去你的差旅费,剩下的我七你三,你觉得怎么样” 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安幼楠虽然信任高成功,让他出面去跑,但是事先把这些利益分配说清楚了,以后两人才能长久合作下去。 高成功连连摇头:“太多了,你不方便出面,我就是帮你从中说合而已,还是二八分吧,我二你八。 也不用除什么差旅费,就含在我的那两成里面就行了。” 只有嫌少的,没想到还有个嫌多的。 安幼楠笑了起来:“行业这一块你比我熟,由你拿出来这些工艺流程,也更加有信服力。 你也别跟我推让什么了,就照我原来说的那个数吧,总不能让你跑得没劲儿。 对了,另外你可以注意下,签协议还有讲究的,如果是技术独占协议,那要价肯定就要高点了。 如果不是技术独占,只是地域独占,或者相对的地域性的技术独占。 比方说省内我们卖给一家,另外还可以寻找省外的买主,这个技术议价,相应可以优惠些” 高成功没想到销售里头还有这么多窍门,仔细想了想,觉得说得还真有道理: “行,我懂了今天晚上就有一趟去蓉城的火车,我现在就去买车票,在车上坐一晚上,明天就能到蓉城了。” 安幼楠想像了一下现在的绿皮火车,赶紧劝了一句:“能买卧铺票你就买卧铺票吧,硬座车厢里人太杂,小偷也多,打个盹儿都要睁只眼。 再说了,你也不是年轻小伙子了,坐一晚上人也难受,身体是自个儿的,就算平常不说喝点枸杞茶什么的,该注意的还是要注意起来。” 高成功大笑:“别看我不是年轻小伙子了,我身体一样倍儿棒,你就放心吧” 巷子口的拐角,正偷偷摸摸蹩在那里听墙角的两个女孩子别的没听清,只听清了高成功最后这一句,不由互相对了一个暧昧的眼神 开工了 安幼楠并不知道自己被人偷听的事,跟高成功分开以后,心情愉快地回了家。 她现在虽然还在上学,但是如果有一个人能出面帮她跑这些事务性工作,把钱先赚起来,那肯定是极好的。 做什么都离不开钱啊,有钱气都要粗几分。如果高成功做得不错,安幼楠打算把他培养成自己药研实验室班底的第一个工作人员。 骑车刚靠近自家院门,安幼楠就听到了后院传来的嘈杂声,连忙在院子里锁好了自行车往后院跑。 后院的那堵围墙已经拆了,连地基都已经开挖了一小半。她妈说今天去找修后面那条路的工头赵刚联系修房子的事,没想到居然这么迅速,已经开工了。 李心兰和柳絮正在厨房里忙着,几个工人还在沟里头用力挖着土。 安幼楠跟她妈那边报备了一声,走出厨房一眼看到站在沟上监工的人,连忙上前笑着招呼了一声: “赵叔,你公路都修完了吗,我妈居然请动你的大驾啦这可真是太好了” 赵刚回过头嘿嘿地笑:“这条路修完了,另外还有个项目没定下来,我正在等着上面决定。 这不,你妈找到我说请我介绍个熟人来修房子,我另外还有几个兄弟就是干这个的,就把他们带来了。 找人一算日子,这段时间就数今天最适合开工,我干脆就跟你妈说了,今天立马开工得了。 我这几天也有空档,这又是第一天开工,就过来先看着。安丫头,我听你妈说,你们这栋房子的设计图是你画的” 安幼楠点了点头:“这方面你是专家,我是门外汉,有什么没设计好的,赵叔你帮着指点指点。” “专家啥呀专家。”赵刚虽然反驳了一句,被安幼楠这么一说,心里还是有些小飘,“我也就是修修建建地搞得多了,有些经验而已。 倒是你这个设计图,这个房型,又好看又洋气,叔还打算在老家修栋房子,到时候想请你帮着设计设计,我就不想跟别人修的那土老帽似的难看。” “那绝对没问题,承蒙赵叔你看得起,我一定尽力给你画张漂亮的设计图。” 安幼楠忍不住笑,故意逗趣一句,“到时候你要中式皇宫风格还是西式城堡式样,只要你说得出来,我就给你画得出来。 不过我也只能画画图了,具体的那些建筑参数,我可是两眼一摸风的。” 赵刚“啧啧”称赞:“安丫头一看就知道是个会读书的,什么中式西式,皇宫城堡的,换我们这些大老粗,这词儿说都说不出来啊。” 见这家一大一小两个女的跟工头都非常熟稔,聊得还这么开心,还在挖地基的几个工人更加卖力了。 工人也是看菜下饭的,知道什么情况能马虎点,什么情况丁点都马虎不得。 安幼楠计划是暂时修个小二层,修太高了对她们现在住的前院太过压抑,而且也影响整体观感。 工人直接预挖了可以修三层的地基,小二层的房子修好了,以后再往上加盖一层,完全没问题,不用再重新开挖。 什么排水排污,更是一早就预留得够够的。 工人们卖力,李心兰的伙食也做得不含糊,她跟赵刚谈好了价,一天是包中午和晚上两顿饭的,说好是一荤一素一个汤。 赵刚带了十来个工人过来,李心兰卖了一批头花,手里有钱心里也不慌,请了柳絮过来帮忙。 两个人做十来个人的饭食还比较轻松,那荤菜还是十足的硬菜,晚上做的是红烧肉,这一出锅,肉香飘得半条街都闻到了。 李心兰刚从厨房里探头喊了声“开饭了”,赵刚都忍不住急着走进去帮忙:“李妹子,我来帮你端菜。” 三只大铝锅一溜儿摆出来,一锅荤菜,一锅素菜,还有一锅饭,汤就在灶上的大铁锅里,谁要谁去盛一碗。 赵刚把锅子一端出去,工人们闻着香都忙着咽口水,赶紧扔了锄头铲子,端着自己的搪瓷大缸子围过来。 “洗手去洗手去”赵刚挥手赶人,“别泥乎乎地掉进锅里,弄脏我们的菜。” 工人们一阵嬉笑,又纷纷赶去洗了手,赵刚这才拎着铁勺给人打菜: “大家自己看着啊,主家给我们做的菜份量多,油水足,味道还好,自己摸摸良心啊,在这里做工要怎么做,自己心里要有点数” 工人们立即笑应了:“赵老大,你放心,我们都眼明心明着呢,十分的工夫,我们绝对做到十二分,你就放一千一万个心吧” 每人一大勺菜饭打完,那三口锅里还有剩的一小半,就是再添个第二勺都行。 知道李心兰这是特意加了量的,赵刚也放了心,拿过自己的搪瓷缸子正要打菜,安幼楠跑过来请他:“赵叔,我妈请你过来吃饭呢。” 菜色都是一样的,但是主家请到堂屋里吃饭,这份客气却是不同的。 赵刚承了这情,还是推辞了一句:“不用不用,我就跟兄弟们一起吃” 已经放学回来的何东扬也走了过来:“赵叔,你还是进屋里来跟我们一起吃吧,李姨还让我给你打了三两酒回来。” 有何东扬在,那就不用那么避嫌,赵刚这才笑着应了:“这么客气做什么,哪里还要打什么酒了” 李心兰笑着请他在主客位上坐下:“也就是今天开工搞隆重点,等后面,赵哥你再想喝也是没有了的。” 魏敏还没回来,柳絮是打了菜回自己家去吃了。 桌子上就只李心兰c安幼楠c何东扬和赵刚四个人,主家又劝酒劝菜殷勤,气氛正好,赵刚喝了两杯酒,话就有些多了起来: “小何啊,你家和李妹子两家有眼光啊这一街的人,你们两家是第一个修门面的。 而且不修则已,一修是两家连着打通一起修个大门面,安丫头又设计得敞亮洋气,以后修好了做起生意来,肯定是财源滚滚” 李心兰笑着以茶代酒,赶紧敬了赵刚一杯:“借赵哥吉言了,我敬赵哥一杯。 我这儿以后打算开裁缝铺子,赵哥家里要是想做什么衣服或者想买布料都只管过来,我只要个成本,不赚你钱” 我们可没那么多钱! 赵刚看着手里的那杯酒唉声叹气起来:“李妹子豪气说只要个成本不赚我钱,这可把我逼上墙头了 这样吧,早上我们谈的价,我再给你少500块,可不能再少了,再少我就养不起下面那一帮兄弟了。 早知道吃你这一餐饭就是500块,我是真不该坐进来啊” 屋里几人顿时轰然而笑。 李家一片轻松快乐的气氛,隔壁的屈家则大气压超低。 赵红梅因为工作不力,被调到打包车间去了,虽然回家时间早,但是工资比原来那个车间的计件工资要少一截。 赵红梅是一分钱都要掰成两分花的性子,工资少了一截,这几天都在气不顺,听到了隔壁传来的笑声,愈发觉得刺耳,手里拿着锅铲忍不住摔摔磕磕: “什么玩意寡妇这才当了几年,就跟八辈子没见过男人一样,招了一群汉子在家里鼓捣,还笑得这个浪劲儿” 妻子这几天情绪不好,在家里没个好脸色的,屈立军也过得不舒坦,加上今天因为一件小事出错,被领导批评了两句,心里就窝着不痛快。 听到赵红梅炒个菜都弄得锅响盆摇的,屈立军一阵心烦:“煮个饭菜怎么煮这么久,等你煮出来,人都饿瘪了” 特别是隔壁传来一阵红烧肉的香味,让人饥肠辘辘之余,更加心火暴躁。 赵红梅赶紧把菜铲出锅端上了桌子,听着隔壁邻居院里已经收拾碗筷的动静,忿忿念了一句: “李寡妇真是想钱想疯了,后头臭水沟修成的一条小街小巷的,她还想着拆了后墙修成门面” 屈立军天天早出晚归的,又不像赵红梅那么碎嘴,消息自然也没她那么灵通。 他之前还以为李心兰是整修房子,这会儿听到赵红梅说,才知道隔壁是修门面,不由停了筷子:“修门面” 赵红梅没注意丈夫,刨了一大口饭“嗯”了一声,兀自念叨:“可不是我就说这些个体户,一个两个都是掉进钱眼儿里去了,有两个钱就觉得了不起 还请了许刚爱人过来帮工呢,搞资本家那一套” 屈立军打断了妻子的话:“红梅,你觉得把后院改成门面没搞头吗” 赵红梅愣了愣:“我都注意看过了,这些天经过这儿的人少得可怜,一到晚上鬼都打得死人,哪里可能有什么生意立军,你不会是也打算” 傍晚的时候,她和几个街坊说闲话,还在嘲笑李寡妇有钱往水里扔,肯定是白折腾呢,要是自家男人也动了这念头,那不是反手就打了自己一耳光 一想到这个,赵红梅急急又开了口:“再说了,李寡妇她手里是有钱,我们可没那么多钱” 屈立军想了想,也不再作声了。 修门面不是小事,跟修房子似的,动辄就要一大笔钱,家里现在可没有这么一大笔钱。 再说了,修了门面要租出去吧 才平好的臭水沟,虽然修成了街道,也确实是小街小巷的,会有人来租 不租出去,难道自己做生意 别说屈立军丢不起那脸,就是丢得起,他可是正儿八经的机关干部,赵红梅也是工人,两个人都有铁饭碗,谁会发神经连铁饭碗都不要了,来搞这些 屈立军还不知道真有个不要铁饭碗的高成功,就算是知道,也只会觉得这人八成疯了 屈立军不出声,赵红梅还以为他动了念头,心里有些着急:“立军,你不会是也想学李寡妇家吧那可得好大一笔钱了” 屈立军摇了摇头:“不搞那些,我们家可没钱折腾。” 赵红梅这才放了心。 隔壁的李家。 李心兰送走了赵刚和那些工人,看着临时被工人们在原来后院墙位置围出来的栅栏,以及栅栏下面跟深沟一样的地基,轻轻吁了一口气。 跑了这么些天手续,终于把建房的手续跑齐了,今天哗的一下就把房子建起来了,一整天忙忙碌碌,这会儿闲下来了,想想还有真觉得有些不敢置信。 几个月前,自己还守着乡下那幢老房子,只想着家里的母鸡多下几个蛋,多攒点油盐钱好过日子。 可现在,她竟然在城里要修新房子了 起房子啊,这可是人生大事 多少老一辈的人家,都以在自己手中修起一幢新房为荣耀,没想到她这辈子还有这个值得骄傲的光景,等房子修成上梁的那天 李心兰看着地基想得心潮澎湃,一回屋里头,就看到安幼楠笑嘻嘻地拿着一本存折递过来: “妈,你是不是担心钱的事你放心, 不动用乾哥留下的那些钱,我们一样能把这房子修好。” 李心兰疑惑地接过存折打开一看,看清上面的那个“六000”,低低惊呼了一声:“小楠,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安幼楠本来是想拿这笔钱分散补贴进家用的,这样不声不响的,一点也不显眼。 但是刚才见李心兰看着那一片挖出来的地基久久不动,安幼楠以为她是为钱发愁,想了想还是直接把那本存折拿了出来: “妈,我上次不是跟你说,高叔叔有意买下我那个护肤品的方子吗 我卖了一个方子出去,钱都在这儿了,密码就是我们家里另外那本存折用的密码” 反正等高成功回来,肯定会和她统一口径,圆过这个谎的,她手里已经有这么一笔钱了,怎么可能坐看她妈为了钱的事而操心 李心兰想也不想的,就把存折一合,想塞回给女儿:“你又不是不知道,妈手上还有钱,等再做一批头花卖出去,还能再进账呢” “那也太紧紧巴巴了,妈,这钱你只管拿着,我们往宽裕里做打算,头花慢慢做着就行,你也别太累着自己了。” 安幼楠既然找了这理由,送都送出去了,哪里还会收回来也免得她妈白天忙两餐工人的饭食,还要抽空赶做头花,太累 李心兰明白女儿的心意,想了想还是接过了那本存折。 手里可以打算的钱一下子宽裕起来,李心兰心里忍不住就有些活动了: “小楠,你说,我们修个三层楼房怎么样把前面这房子拆了,我们住到三楼去” 差不多到火候了 当时安幼楠就考虑过现在住房遮光的问题,这才跟李心兰定了只修个小二层。 第一层当门面,第二层可以当会客间c试衣间和工作间,甚至以后有招工,还可以辟出两间房间给招来的女工居住。 如果修个三层楼房 三楼自己住的话,把现在住着这六十来个平方的房子拆了,原来的前院变成后院,倒是宽阔敞亮 现在才在挖地基,考虑到下面要做门面,打算修的是框架结构,上面再加一层完全没问题。 而且自己住的话,在楼梯间可以直接装一道铁门,把三楼跟下面两层隔开,也不怕下面有人蹿到上面来,影响她和李心兰的正常起居。 安幼楠立即兴致勃勃地跟李心兰商量起第三层的设计来。 原来这块地皮有两百多个平方,就是留出院子,也有一百七八十个平方,而且是套内面积。 搞个四室两厅的大户型完全足够了,而且四室里头都可以设计独立卫浴,把房门一关,谁也不影响谁。 楼顶层修成平顶,再做好防水防漏措施,上面可以搭建那种空中花园,就算种菜都行,钢化防雨棚再来一个,简直是全景大阳台了。 安幼楠和李心兰两个越说越兴奋,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安幼楠第二天起迟了,要不是工人们来得早动静大惊醒了人,安幼楠上学差点就迟到了。 尽管用冷水狠狠洗了几把脸,安幼楠下课以后精神一松懈,还是忍不住连连打了几个哈欠。 阮秋月隔着几张课桌瞧见,立即跟张媛媛咬耳朵:“媛媛,你看安幼楠那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跟昨天偷牛去了一样。” 张媛媛想着刚从跟她住一条街的一位学姐那里听来的话,心里一动,将声音压得低低的: “秋月,我有件事告诉你,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 阮秋月眼睛跟灯泡一样,立即灼灼发亮:“什么事什么事媛媛你快说” “我听跟我住同一条街的学姐说,昨天傍晚有个中年男人还说什么自己虽然不是年轻小伙子了,但是身体一样倍儿棒” 女孩子比男孩子早熟些,男孩子还有些懵懵懂懂的时候,高一这些小姑娘们,已经很懂得不少了。 听到张媛媛说到那几句,阮秋月陡然羞红了脸,又狠狠低啐一声:“呸,她可真不要脸” 张媛媛极为认同地用力点了点头:“就是” 阮秋月眼珠一转,想到了什么:“媛媛,你说安幼楠她该不会是昨天晚上” 两个人早就把安幼楠和王炎往那方面想了,再想深一层,也并没有什么觉得不对的。 张媛媛拿手掩住了嘴:“啊不会吧,她算了,我们还是别管别人的事了,秋月,那事我当你是好朋友才跟你说的,你可别乱说出去啊” 阮秋月连连点头:“媛媛,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不会乱给别人说的。” 但是她那几个好朋友,可不算是什么“别人”。 张媛媛看了眼阮秋月眼里的算计,低下头装着认真看书,心里却是冷笑起来: 她说了什么吗她只是说了一件事实,其他的,她什么都没有明说过,至于别人怎么想 她还能管着别人的脑子不去想吗 有些话,本来就是三人成虎 她倒要看看,安幼楠的脸皮到底有多厚,听到这些是不是还能装耳聋 安幼楠现在已经成了一中流言里的风云人物,就是龚海燕也隐有耳闻。 平常她是不会揽这些闲事的,但是事涉她的好友,龚海燕也心里急了:“小楠,最近学校里好多人都在传你的小话” 安幼楠不是没有觉察有些女生暗地里对自己指指点点,只是一些是非小话,伤不了自己毫毛,她也没多的精力去操这些心,所以懒得去理会罢了。 听到龚海燕为自己着急,安幼楠心里一片暖意,轻轻握了握她的手: “一些闲话,不用理她们。马上要期中考试了,我们把精力好好用在学业上是正经,在学校,成绩才是打脸利器哟” 安幼楠把那个“哟”字拖得长长的,逗得龚海燕忍不住笑,又一阵摩拳擦掌:“等着吧,这次我们一定让她们把眼珠子都瞪出来” 安幼楠组织的学习小组,这半个学期的格外用功不是白费的。 龚海燕做了几回她老妈从市里托人找回来的市一中重点班的卷子,竟然感觉相当容易,最后对比答案一算得分,150分的题目,她能拿到130多分。 卷子难度本来就大,这个成绩就是在市一中的重点班里,也是相 当不错的了,所以对即将到来的期中考试,龚海燕自然很有信心。 教学楼前面的那幢办公楼里,林莉莉拉着安小云也正在跟孟明珠报告: “孟老师,现在安幼楠那些事都快传飞了,学校里怎么也不管管啊她一个人自甘下贱没什么,可是不能让她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拖累了我们整个一中啊” 一边的安小云也紧紧蹙着眉头:“孟老师,如果这事只闷在学校里倒也算了,可是说的人那么多,肯定会传到外面去。 到时候外面那些不清楚细情的人,不知道是安幼楠一个人的事,倒是把我们整个县一中当成那些地方了” 现在不光女生里面说这些是非小话,就是男生里头,也开始在传这些事了。 本来就是故意纵容这些飞短流长传播的,现在看看,总算差不多到火候了。 孟明珠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行了,这些事我都知道了,很快就要期中考试了,你们把心思多用到学习上,这些杂事不用你们再操心,老师自然会处理好的。” 把林莉莉和安小云打发走,孟明珠转身就去找了教导主任向磊,把近期的情况说了一遍:“向主任,我看这火候也差不多了,我们是不是” 向磊点点头:“就等最后那临门一脚了,下个星期一就期中考试了,到时候我们抓好这个机会” 孟明珠身子往前倾了倾,仔细听着向磊压低的话音,连连点头:“向主任放心,我一定会紧紧盯好人的” 凌同志认识我? 蓉城。 高成功知道自己被人盯住了。 他一个刚下火车的外乡人,瞧着又是个干部模样,看起来像是孤身一人出差,正是不少小偷眼中的“肥羊”。 而且高成功对身上背着的背包并不怎么在意,倒是格外护着自己那个公文包,当然更让人心生揣测了。 多年的当兵生涯,让高成功心生警惕,很快就发觉了自己身后的“尾巴”,心里不由有些急怒。 偷钱他还真不担心,但是他小心揣在公文包里的那一沓安幼楠辛辛苦苦写出来的黄连素生产工艺流程,却是绝对不能有失的。 对不懂行的人来说,这就是一沓废纸;对药厂来说,这是求之不得的宝贝;对高成功来说,这却是他的全新生活 不过现在地形有些不利。 高成功以前也只到蓉城一次,他按着原来的记忆去蓉城第二制药厂,不意竟走进了一条偏僻的街道。 这种来往行人不多的地方,最容易招人下手了。 听到身后紧紧缀着的脚步声,高成功突然加快脚步,闪身一晃拐进了旁边的静巷。 本想着借着这些七弯八绕的小巷子先摆脱身后那两个“尾巴”,没想到运气实在不好,拐进去的竟然是条死胡同。 高成功心里一紧,急忙回过身来。 巷口已经被两个人追上来堵住了,一人握了一把匕首逼近前来: “识相的,赶紧把你手里的公文包扔过来,要敢不识相,小心老子们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对付一个人,高成功还有点把握,对付一个拿匕首的人,那就会很吃力了,很有可能身上会挂彩。 要对付两个拿匕首的人,高成功自忖自己绝无这本事。 可是公文包里的资料极其重要 高成功紧紧抱住了手里的公文包:“你们要多少钱,开口说出来,我给这个包里没有钱,只有我的资料” 抱得那么紧,却说没有钱,谁信 肯定是想舍小钱保大财 刀都亮了,人都逼到这个死胡同了,小钱肯定是要的,大财更是不可能放过。 两个歹徒互视了一眼,露出狞笑:“少啰嗦,把公文包和身上的背包全部都扔过来,再把手举起来” 高成功退后了一步,一颗心直往下沉。 运气实在不好,遇到的这两个人不是什么小偷小摸,而是抢劫犯。 这种人随时带着凶器在身上,下手狠,心性也毒,如果发现公文包里没有钱,很有可能会恼羞成怒,包里翻出来的那一沓被他视逾珍宝的资料,很有可能会被两人因为泄愤而毁掉 之前他实在是太紧张自己这一次破釜沉舟之行了,所以把公文包拿得太紧,以至于落进了这些人的眼里。 现在后悔也没用了,落到了现在这处境 高成功突然一扬手,把手里的公文包扔到了旁边平房的屋顶上。 死胡同这边都是老百姓的房子,因为年代有些久了,有些陈旧破烂。 公文包一扔上去,屋顶的瓦片就被砸碎了,哗啦哗啦地往下掉。 两个抢劫犯一瞧着高成功这动作,瞬间就起了天火,嘴里骂骂咧咧地拔脚冲上来:“他女良的,你活腻了” 高成功把背包飞快往前面一砸,转身就想扒上后面的墙头。 围墙也就是一人多高,高成功在部队的底子还在,平常也还注重锻炼,一跃之下倒是扒上了墙头 结果“哗啦”一声,经久未修c早就已经被几株杂草挣出裂缝的泥砖墙头经不过高成功那一股力气,一下子被他扒塌了一个缺口。 始料未及的高成功也随着那一小片泥砖碎片一起跌回了死胡同的地面上。 难怪老话说,人倒霉了,喝凉水都会塞牙 高成功什么都来不及想了,下意识地抓起手边松散的泥砖碎块就往两个抢匪砸去。 这些已经风化的泥砖不求能中武器用,只希望好歹能阻一阻抢匪们的来势 “啊” “啊” 伴随着两声惨叫,泥砖碎片跟那两名抢匪几乎同时落在了地上,一道人影仿佛从天而降,踹飞了两名抢匪后,从容上前抓住其中一人的胳膊一个反拧。 高成功隐约听到了骨头的咔嚓声,那人却并没有再惨呼出声。 本来还以为这是个嘴硬的,没想到眼睛一瞥,却看到那个抢匪裤裆处已经湿了一片,被人随手一推,软软倒在了地上 竟然是直接痛晕了过去。 另外一名抢匪爬起来想跑,却被另外从墙上跳下来的一人截住,一脚踹了个跟斗,跟着晕死了过去,匕首早磕在了一边。 浓浓的尿骚味在死胡同里弥漫开,之前拧断人胳膊的年轻人嫌弃地踢了晕死过去的抢匪一脚,向高成功迈近一步:“同志,你没事吧” 高成功赶紧站了起来:“没事没事,我没事。我们还是快点报警吧,我一定会跟公安同志说清楚事情始末,不会给你们添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听到他的口音,身形高大的年轻人眉梢微微一抬:“你是永吉县的” 对方也换了乡音,高成功顿时倍感亲切,诚恳地伸手过去:“原来是老乡今天真的是太谢谢你了,老乡你贵姓 家里在永吉县哪儿我瞧你这身手,也是在部队上练过的吧” 凌少乾伸出手跟他轻轻一握:“我姓凌,家里就住清河街,现在还在部队。旁边这位是我的战友邓兴周,就是这儿的人。” 清河街那不是李妹子和安幼楠住的那条街吗 高成功脸色有几分微妙:“巧了,我也有个朋友住在清河街。等凌同志哪天回老家,一定跟我说一声,让我尽尽地主之谊 哦,差点忘记了,我叫高成功” 凌少乾目光陡然凌厉,打断了高成功的话:“你就是永吉县制药厂的厂长高成功” 自己什么时候有名声传得这么远了只是看这位凌同志的目光,可并不是什么好情好意啊 高成功自忖自己是第一次跟凌少乾见面,一说姓名后对方却目光不善,难道是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他的家人 这真是他乡遇老乡仇人 高成功心里有些惴惴不安:“凌同志认识我” 又提前交卷了 凌少乾对高成功的印象非常不好。 从安幼楠的电话和信里,他已经知道了王淑琴和王崇华姐弟俩为难李心兰的事。 虽然说高成功在这件事里不知情,但是如果不是高成功,又怎么会生出这么些麻烦来 都说人前训子,枕上教妻,在凌少乾看来,高成功就是没有管好自个儿的妻子,才会闹出那件无中生有的事。 要不是安幼楠机灵,抓住了对方的痛脚,李婶子还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呢。 凌少乾也是个相当护短的,这事他不怪高成功还怪谁 见高成功一脸疑惑地看着他,凌少乾神色淡淡地答了一句:“不认识,只是听说过高厂长的大名。” 高成功总觉得事情不是那么一回事,看对方脸色不太对,也不好多问什么,只是一个劲儿地先感谢。 邓周已经把高成功扔在屋顶上的那只公文包捡回来了,刚抬手递给高成功,凌少乾就突然补了一句: “砸坏的瓦片,高厂长会补偿的吧虽说遇到意外是意外,可毕竟老百姓家里受了损失” 邓周愣了愣,看了凌少乾一眼,想说些什么,接到凌少乾的眼色,马上闭紧了嘴;两人是一个队里的战友,彼此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对方的意思。 高成功不等凌少乾说完,就立即接上了话:“那是应该的我一会儿就找屋主一起来协商。 凌同志,邓同志,刚才幸亏你们出手相助,等公安同志过来处理完这事,差不多也到吃晚饭的时间了,我想请两位同志,一起吃个便餐,不知道两位方不方便” 邓周家里就是住在这儿的,高成功砸坏的那几片瓦片,正好就是他家屋顶,不然他和凌少乾也不可能这么快c这么凑巧就翻墙赶过来。 高成功语气恳切,似乎根本没瞧见凌少乾的冷脸。 邓周也不吭声,直接先看向凌少乾。 凌少乾想也不想地就生硬拒绝了:“不用了,我们不方便。” 其实两个人刚才在邓周家里正说着一会儿在外面吃饭的事,还打算吃完了再买些特产,明天凌少乾好带上火车;并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不过凌少乾说不方便,那就是不方便呗。 邓周笑着缓和了下气氛:“高同志,你别太客气了,保护人民的生命安全,是我们的责任。” 高成功也含笑劝了一句:“不是客气,是真的感谢你们。那个公文包里是真没钱,里面是我这次带出来的重要资料,如果被毁了,那我可真是无颜回去了。 说起来丢人啊,我原来也是部队转业的,回地方上这些年,倒把部队里学的那些功夫落下了,要不是你们” 听到高成功原来也是当过兵的,邓周不自觉就跟他亲近了不少,言谈交契不说,最后还阔气地一挥手,表示那几片碎瓦片就是他家的,不用赔了。 凌少乾一阵气闷,目光不善地盯了高成功一阵,索性站到一边去了。 高成功被凌少乾这态度弄得一头雾水,不过别人冷脸,他也不是那种非要贴上去的人,横竖尽到自己的感激之礼就行了。 等派出所的同志过来,把事情都处理好了,邓周跟着凌少乾走出来,小声问了一句: “那个高成功怎么了我瞧着他又不是坏人,之前说是老乡的时候,你还有股子热情,一听说他的名字,马上就变了脸,是不是他以前得罪过你” “不是坏人,难道就一定会是好人”凌少乾反问了一句,也不打算就那个人多说,把邓周的肩膀一勾,“你说的那家百年老店在哪里现在去吃还有位置吧” 见他明显是岔开了话题,邓周也压下了这件事不说,转而说起那家店子来: “就在前面过两个街口往右转,他家火锅底料做的好,汤也是牛骨头熬的汤。 真真是百年老店,那滋味儿可是绝了,就是价格上面稍微贵了那么一点” 说完这话,邓周一脸担心地急急又补了一句:“不过老凌,你之前可是答应我,会请我吃个饱的,反正你这次立了功,还有一笔奖金,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啊” 看来这家百年老店菜品的价格不是稍微贵了那么一点,而是很有些吓人了 邓周这心眼儿还用在他身上了凌少乾好气地嗤笑了一声,一巴掌重重拍在邓周肩膀上: “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唾沫一口钉的,我什么时候说过的话不作数了” 邓周被拍的龇牙咧嘴的:“轻点儿,你倒是轻点儿你以为我是你,长得跟牛一样结实 明明受的伤比我们都重,好得却比我们都快,简直不是 人我说,该不是你心痛了,故意下暗劲想拍死我吧” 两个人说说笑笑地去吃了一顿百年老店的火锅,邓周又陪着凌少乾采买了不少蓉城的土特产,第二天把凌少乾送上了火车。 凌少乾坐着火车远远驶离蓉城的时候,永吉县一中的教室里,安幼楠刚刚搁下了钢笔,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仔细检查了一遍试卷,站起身把卷子交到了讲台上,冲监考老师微微笑了笑,转身先出去了。 班上发出了一片低低的呼气声,隐隐还有人小声说了一句:“又提前交卷了” 张媛媛抬起头飞快地瞥了讲台上那份孤单单躺着的试卷一眼,低下头时忍不住咬了咬笔头子。 连着几门,安幼楠都是不到一个小时就交卷,是真的胸有成竹,还是因为这些期中考试难度太大,做不出来索性提前交卷 如果是后一种还好,如果是前一种 张媛媛心里嫉恨不堪:不,她不能接受这么一个招蜂引蝶的浪货比她成绩还好的事实 心里越是气愤,脑子里竟越是乱起来,张媛媛仔细看着眼前的试题,努力想着解题方法,却有些木木地怎么也想不出来,急得她愈发慌乱起来 考试结束的铃声刺耳响起,监考老师板着脸吆喝:“还没交卷的都站起来先走出去,不许再动笔写了,听到没有,都先出去” 出成绩了 见坐在第一排的张媛媛还在慌慌张张地写着,监考老师毫不客气地走过去把她的试卷抽了出来,用力压在了讲台那一沓试卷上。 她还有两道大题没答完张媛媛脸色一片发白,茫然站起身走了出去。 走廊上,安幼楠正笑意吟吟地跟龚海燕说话:“怎么样,这次考试难度不大吧” 这次考试做的题目比以前都难,安幼楠还觉得难度不大 不可能安幼楠一定是装的 张媛媛拼命想安慰自己,可是看着安幼楠和龚海燕言笑晏晏派轻松的样子,脑袋里还是忍不住一阵嗡嗡作响。 张媛媛心里正跟一片乱麻似的,阮秋月从后面走了过来,嫉妒地看了安幼楠那边一眼,小声跟她说话: “你看她那样,连考试都要出个风头那么早就交卷,显得她有多能似的,我就不信那么多题目她全都做完了” 安幼楠总是第一个交卷,班上很多同学看她的眼神都是说不出的羡慕嫉妒恨的,确实出尽了风头。 “小楠,你那么早就交卷了,给我压力好大呀” “不交卷你让我怎么办我可不想呆坐在教室里头什么都做不了,还不如先出来看会儿书” “你可不要太凶残啊,不会打算门门都拿一百分吧” “呸,你少诅咒我,明明好几门科目都是一百五十分才是满分呢” “行行,你厉害,你要是真的那几门都拿了满分,我就” “许振明,龚海燕,你们都作证啊,到时候我们狠狠砍陈大班长一顿好的” “哎,安幼楠,不对吧为什么你拿满分了就要超哥请客又不是超哥拿满分” “许振明你少给我歪题,谁让你们不相信我,我就跟陈超打赌呗” “不不不,没歪题,我是说,你要是没考那么好,那又怎么办是不是该我们砍你一顿好的” 陈超几个人嘻嘻哈哈的对话顺风飘进了张媛媛的耳朵里,张媛媛立即重新鼓起了信心。 对,别看安幼楠在这里咋咋呼呼的,说不定就是打肿脸充胖子呢 能什么能,吹得再凶,一切也等成绩出来了,才能做定论 学生们考完最后一门,带着已经烤成七分熟的脑花放学了;而老师的办公楼里依然灯火通明。 这两天是高一年级先考期中考试,高一高二年级组的老师们则集中力量,先加班把高一的成绩批改出来。 这些事本来跟主攻高考的高三年级组毫无关系,孟明珠却借口帮忙,热心地留了下来,帮着批改试卷。 只可惜分到她手上的是92班的语文试卷,9六班的全分给了别人。 孟明珠怕露了痕迹,也没多说什么,一边改,一边竖着耳朵听着别的几位老师的交谈,想吸收些有用信息。 9六班的数学试卷正好是交叉到91班班主任李厚源那边批改的。 李厚源是数学老师,数学答题一向钉是钉,铆是铆的,那几步运算过程是对的,得出的结果是对的,题目自然就能得分。 李厚源批改得很快,改完了把改好的试卷码好齐了齐,看了眼自己填好的那张分数表,笑着跟王炎那边夸了一声: “王老师,这次你班上有好几个数学考得还不错啊。这次难度普遍加大,他们能考出这成绩,看来平常还是挺用功的。” 说老实话,这次一拿到卷子,王炎心里就不是很有谱。 难度比历年的期中考试大了一截,据说是参照了市一中尖子班的考试难度,王炎很担心自己班上会是一片哀鸿遍野。 听到李厚源这么说,王炎连忙走了过来:“是哪几个考得多少分” 孟明珠也赶紧跟着凑了过来。 李厚源点了点成绩表,还没来得及说话,孟明珠就吃惊地喊了起来:“安幼楠考了150分这怎么可能” 她语气太过置疑,李厚源顿时脸色一黑:“孟老师是觉得我改错了,还是觉得我放水了” 孟明珠也是个看人下菜碟的,她敢欺负挤兑王炎,是因为王炎是新来的年轻老师,没有根基。 对李厚源这种资格比她还老的教师,孟明珠自然不敢跟他硬扛,连忙赔笑了一声: “没有没有,我不是说李老师你的问题,我是觉得安幼楠” 李厚源脸色稍霁,王炎却气不打一处来:“孟老师,那你是觉得安幼楠不该考出这么好的成绩吗” 孟明珠没答他的话,但是脸上的神色却是表明了,自己确实就是这样想的。 王炎怄得要死: “安幼楠只是我们的一个学生,我不明白她到底做了什么事,让你这样非要三番五次的针对她” 孟明珠拉着脸刚要反驳,隔壁办公室有人走了过来:“9六班的英语成绩批改出来了。” 改卷老师常老师是上次见过安幼楠插班考试试卷的,走过来通报了一声,直接笑嘻嘻地就拍了拍王炎的肩膀: “王老师,恭喜你们班上安幼楠英语又是120分满分。” 刚才常老师可没听到这边李厚源说安幼楠的分数,那他说安幼楠又考了120分满分,这个“又”字是什么意思 是指安幼楠以前英语考过120分满分吗 孟明珠很不淡定了,憋不住直接问了出来:“常老师,安幼楠什么时候英语还考过120分吗” 常老师笑嘻嘻地答了:“就是上次安幼楠插班考试的时候,英语也是考到120分呀。” 孟明珠暗自撇了撇嘴。 上次安幼楠插班考试从她翻到的那几张试卷上看,那成绩可是差得一塌糊涂,要不是王炎监考,给了安幼楠什么便利,安幼楠能进得了一中 可是,那也不对呀,上次是王炎监考,有大把的空子可以钻,这次可是别的老师监考,安幼楠怎么可能还考得那么好呢 深呼吸了几次,孟明珠决定先观察观察情况再说,板着脸继续坐回座位上批改试卷去了。 两个年级组的老师一起加班还是很有效率的,到晚上十点钟的时候,高一年级所有学生的试卷全部都批改出来了。 成绩表出来以后还要统分,然后确定年级排名。 虽然这事项可以放在明天再做,高一年级组的六位班主任已经是等不及了。 她这次考了多少分? 91班的班主任李厚源直接招呼大家:“来来来,我们先把各自班上第一名的总分凑一凑,大致排一下,心里也有点数。” 孟明珠精神不由一振。 王炎也忍不住放轻了呼吸,看了眼摊在桌子上的各科成绩表,先把几门副课的成绩表抓了过来。 插班考试的时候,安幼楠的几门副课成绩差得一塌糊涂,经过半个学期的努力,已经飞速提升上去了。 虽然没能像数理化几门科目一样拿到满分,总分100分的题目,大致也能够拿到七八十多分的样子。 对比插班考试时安幼楠得的一二十分,王炎已经相当满意了,轻轻松了一口气,这才拿起几门主课的成绩表仔细看了起来。 一中在高一高二的测试中,一直都是采用增加题量的办法,直到高三分科以后,才对接高考的科目分数。 题量增加,相应的,科目的分数也增加。 语文c数学c物理c化学,采用的是满分150分制,英语是120分制,另外四门副课则是100分制。 9门课总分是1120分,看起来分数高得吓死个人,但是从来没有人考上1000分以上。 王炎虽然是去年才来的老师,进学校工作以后也是看过历年的年级排名表的。 把安幼楠的总分算出来以后,他脑子里就嗡的一声,心脏好像把所有的血液都泵到大脑里去了,让他有点脑子转不过来的感觉。 而且心脏还扑通扑通跳得飞快,好像下一刻就要从喉咙里直接跳出来似的。 这个分数不对吧,他是不是刚才算错了 泵到大脑的血似乎一下子又全涌到了脸上,让王炎有些感觉呼吸困难。 用力揉了揉眼睛,王炎不敢再用心算,飞快地翻出一张纸,跟小学生一样,一笔一画地把安幼楠的分数整齐列成竖式。 74,写一进一,35得8,加上刚才的进一是9 王炎一个数字个数字,小心翼翼地反复核算着,因为太过紧张,明明是凉爽的天气,额头竟然迸出了一大片汗珠。 孟明珠一声不吭地守在办公室的角落里,注意到王炎神色的异常,心里也砰砰跳了起来。 不枉她忍着等了这么久,狐狸的尾巴终于要露出来了吧 高一年级组的几位班主任根本无暇注意到其他人的情况。 平常班上排名前三的同学,几位班主任心里都有个数。 何况黑马毕竟是极小概率才会出现的情况,所以大家打眼瞄一下,立即就找出了班上的第一名是谁,然后飞快地心算出第一名的成绩,又认真地算一次核对。 李厚源也仔细心算了两遍,发现班上排名靠前的那几个学生成绩基本都比较稳定。 值得欣喜的是,何东扬原来一直在班上排名前五,经常就是在三c四名的位置打转转。 这次考试却一马当先,一跃成为班上的第一名不说,还落了第二名40多分,总分数达到了958分 李厚源赶紧找了找原因,发现跟之前的成绩相比,何东扬分数能提高这么多,主要是数理化和英语这四门课的成绩有了突飞猛进。 就像原来一直在一个瓶颈徘徊,现在已经突破那个瓶颈,进入一个更高层次了。 按过来的经验来看,这已经是一个非常高的分数了,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很有可能就是年纪最高分 李厚源仔细地又心算了一遍,确认自己计算无误,这才放心地长出了一口气,抬头看向另外几位班主任: “你们都算出来了吗,班上的第一名是多少分” 停顿片刻,语气里带上一种微妙的c隐藏在淡定下的骄傲,“我班上是何东扬,总分是958分。” 这么高看来这次年级第一名又出在91班了 丑媳妇总要见公婆,大家互相看了看,索性就按照班级号排着说了下去。 92班的班主任先开了口:“我班上是文成武,932分。” 紧接着是93班:“我班上是罗冬艳,928分。” “我班上韩梅梅,911分。” “曹亮899分。” 95班的班主任说完,9六班却没有人接话。 大家都朝王炎看去,催促了一句:“王老师,你班上是谁” 李厚源一直暗搓搓地想把人抢过来,急着又多问了一句:“是不是安幼楠” 王炎像梦游一样点了点头:“对,是安幼楠。” 果然是她 知道安幼楠插班考试成绩的几位班主任齐齐在心里喊了一声,迫不及待地追问起来:“成绩呢她这次考了多少分” “成绩她这次考了考了” 王炎低头看着手上捏着的那张纸,手指有些颤抖。 李厚源刚才还有些飘飘然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隐约有了些预感。 92班的班主任已经忍不住抢着问了出来:“王老师,安幼楠到底考了多少分,你不会是还没有算出来吧” 三位数的加法,小学都应该学过了,总不可能学了文科c学了英语专业,就把这么简单的数学加法都忘记了吧 还是说,当初王炎老师的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算个分数都算不清楚这么吊人胃口真的让人拳头发痒啊 其他几位班主任忍不住搓了搓手,大有再不说就出手的架势。 王炎用力咽了咽唾沫:“她总分数是c是” 李厚源已经等不及,一把将王炎手上那张纸抢了过来。 纸上的算式,规规矩矩列得清清楚楚,最后得出的计算结果是 ”是1028分。” “1028分” 王炎和李厚源几乎同时把分数报了出来。 什么 另外几个班主任当场就震懵了,停了足足有半分钟,92班的班主任才用小手指掏了掏耳朵: “王老师,你刚才说安幼楠是多少分我没听错吧” 他们这套卷子总分是1120分,以前999分都有学生考出过,但是从来没人考上过1000分。 当年那个999,可是考上了清北,给县一中挣了老大的脸面,让他们在全市教育系统中足足得意了两三年。 可惜999之后,县一中再也没出过什么惊才绝艳的学生了,这些年去市里头开会,只能灰溜溜的坐在后面。 难不成现在他们又能重新崛起了 谁要他瞎说什么大实话! 李厚源想过安幼楠会比较优秀,但是没想到她会这么优秀,飞快地浏览了一遍9六班的统分成绩表,上手就去直接翻试卷: “安幼楠的试卷呢翻出来,赶紧翻出来看看” 几个班主任一拥而上,立即把安幼楠9门课的试卷全都翻了出来。 语文,作文扣了2分,有一处填空扣了2分,古文翻译扣了4分,得了142分。 数理化和外语全部是满分,光是这几门主课的分数,就把其他同学拉下一大截。 另外几门副课的分数也是中等偏上,难怪总分算出来会这么一骑绝尘 学校出了棵这么好的苗子,明明应该高兴,可是这种心痛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李厚源用力揉了揉胸口,满脸都写着羡慕嫉妒恨:“我记得插班考试的时候,她几门副课的分数都没及格吧,还有十几二十分的。 现在全都追上来不少了,要是再努努力,说不定还有把分数再往上拔高的潜力” 这么优秀的学生,为什么就不在他班上啊这可是超越999的存在 早知道c早知道他当初求爹爹拜奶奶也要把安幼楠的学籍搞定,把这个学生给抢过来啊 娘哎,不能再想了,心口好痛 王炎呵呵呵地傻笑:“安幼楠同学的记忆力非常强,以后保持主课,再抓紧点副课,说不定等期末考试,就不会扣掉这么多分了” 9门课,1120分的满分,安幼楠得了1028分,总共才扣了92分,而且主要是在副课。 等到高三的时候一分科,精力再集中集中,把弱项课程再优化掉,这分数得有多高 王炎说的“不会扣掉这么多分”,完全就是必然的啊 可是,谁要他瞎说什么大实话 李厚源想捶胸顿足,孟明珠则差点“目眦欲裂”,飞快地翻着安幼楠那几份卷子,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字迹清隽有力,简直不像一个女孩子写的字,卷面非常干净整洁,光看这个,就让人感觉到答案应该也不会错。 别的科目看不出什么,孟明珠刷刷翻着安幼楠的语文试卷,正要拿出来细看,另外一只手跟她同时抓住了那张试卷。 因为两边都抓得紧,那份薄薄的油印试卷经不住这力道,“嘶啦”一声给扯裂开了一道。 孟明珠忍不住瞪了过去,结果对方也正瞪着自己:“哎我说孟老师,卷子不是都改完了吗,你怎么还不走” 跟孟明珠对瞪的是92班的班主任谭峰,同样也是语文老师,之前为了评职称的事,跟孟明珠两个正不对付。 见卷子被撕了一道口子,高一年级组的几个班主任都看了过来。 93班班主任王志成跟谭峰关系好,立即张口帮腔:“孟老师,我们可没有请动你的大驾帮忙啊,而且这卷子早就改完了,其他老师们都走了,你怎么还在这儿啊” 那一股当她是个大麻烦的口气,差点没把孟明珠鼻子气歪。 她虽然是借着跟高一年级组的小颜老师说话,趁机留下来的,好歹之前也在帮忙批改试卷,苦力都做了,结果不被领情就算了,还这么招人嫌弃 之前大家都在仔细算着各自班上第一名的分数,谁也没注意到孟明珠试卷改完后一直没走,还呆在角落里。 缩在一边呆着也就算了,却这么积极地蹦出来翻试卷 高一的学生考得怎么样,关孟明珠什么事 别说高二年级组的老师,就是高一年级组,除了他们这六个班主任,其他老师也在批改完试卷后早就回去了。 所以,孟明珠一直留在这里到底是为什么 扫了眼安幼楠那一沓试卷,王炎心里有了猜想:“孟老师,你该不会是专门留下来想看安幼楠的分数吧” 孟明珠当然不会承认:“王老师,你可别太把她当个人物了。现在才高一,谁知道她后面成绩会不会垮 我犯得着巴巴儿留下来看她的分数吗我只是刚才胃有些不舒服,就在这里多坐一会儿罢了。 不过刚才听你们说她分数考得那么高,心里一时好奇而已” 在高三年级组当班主任的,或多或少都会有胃病。 孟明珠刚才又一直坐在角落里不吭声,现在这么一说,倒也非常合情合理。 见自己可能是误会了孟明珠,王炎有些不好意思,立即放缓了语气: “孟老师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要不要我帮你倒杯热水过来” 孟明珠昂着头站了起来:“不用了,我还是别站在这儿碍 着你们眼了,省得你们以为我要窃听你们的什么高级机密” 硬邦邦地甩下这话,孟明珠抬脚就走了。 谭峰盯着孟明珠不见了人影,才轻轻哼了声:“谁知道她来凑什么热闹” 王志成连忙拉了拉他:“算了算了,人都走了,背后说人也没必要。看看你们,把人家安幼楠的卷子都给撕坏了,赶紧找点什么粘一粘吧” 说到卷子,谭峰也回过了神,把安幼楠那份语文试卷取了出来。 他也是语文老师,所以对这份试卷格外注意些,一看之下倒是有些可惜: “作文如果是我改的话,可能只扣一分,感情上虽然欠了点,但是深度可以。就是前面几个扣分项,特别是古文那里,还是要多磨一磨啊,不该丢分的” 一边说着,一边裁了一张小纸条,用浆糊小心地把撕裂的口子粘了起来。 李厚源也凑过来翻看安幼楠的那几门满分试卷,眼里是赤果果的嫉妒: “你说大家都是一样地学,怎么安幼楠就能考得这么好呢这试卷做得多干净,几个步骤还优化了” 他这一说,大家也都注意到了:“物理解题也有优化的” “还有化学,这个我们高一没教过吧” “王老师,你是不是给安幼楠开小灶了培养秘密武器啊这是,你还真是憋足了劲要来个一鸣惊人” 王炎笑得一脸无奈:“我倒是想开,她英语比我还好呢,你们说我还怎么开” 大家不由面面相觑。 安幼楠之前辍学,也是说在家里自学的,插班考试就考得非常不错。 这么说,这个学生真得是了不得啊 想到何东扬分数的大幅提升,李厚源的眼里闪过一抹火热:“安幼楠一定总结的有一套非常好的学习方法” 现在脸还有点酸 李厚源心头火热,孟明珠整个人却跟被泼了一盆冰水一样,从外面透到心里都是瓦凉瓦凉的,找到向磊的时候,还是蔫蔫地提不起劲儿来: “向主任,安幼楠这次考这么好,你说我们之前下的那心思是不是都白费力气了” 亏她暗中布局后还一直忍耐又忍耐,就等着安幼楠这次期中考试出了成绩后,正好把前面那些流言和安幼楠是作弊插班进一中读书的事一起爆出来。 谁知道这次考试安幼楠竟然能考这么好 年级第一名啊 1028分啊 就算之前作弊插班进来又怎么样 就算各种流言四起又怎么样 成绩好,可破一切 孟明珠是真不甘心。 从教这么多年,就这么眼睁睁地被一个学生打她的脸,结果还半点儿都报复不回去 如果安幼楠保持成绩不退步,两年后的高考,铁定又是个清北的料。 县一中要是出个考上清北的,那是给县里争光,县政府c县教育局是会给学校一笔奖励的,各项政策也会对一中倾斜。 上次那个999考上清北后,县里就给学校奖励了一笔奖金下来,学校造名册给全校教职工每人都分了钱。 999的班主任自然不用多,就是普通老师,也差不多拿到相当于一个月工资的奖金了。 孟明珠敢打赌,要是安幼楠这成绩明天传出去,肯定是冯校长和那一票教职工眼中的宝贝蛋儿了,看着她眼光都是火热火热的。 这年头,老师们的日子都过得紧紧巴巴的,谁会跟这种奖金过不去 她要敢去撕安幼楠,别的老师就敢撕了她 相比一脸沮丧的孟明珠,向磊虽然皱着眉头,看起来还是相当淡定的:“孟老师,安幼楠的试卷你看到过吗” 孟明珠点了点头:“我看了一眼,写的太漂亮了,字好看,答题也答得非常准确,卷面也非常整洁,连个涂改都没有” 向磊扶了扶自己的黑框边眼镜,眉头松了些:“据我掌握的一个消息,安幼楠在这次期中考试中,全部都是提前交卷。 基本上一个小时不到,她就答完了题,有的时候,甚至只花了半个多小时就交卷了。” 做题速度居然这么快 孟明珠脑子里似乎闪过了些什么,一时之间又让她有点抓不住: “全部都是提前交卷9门课都提前交卷了她就这么胸有成竹” 向磊并没有回答孟明珠的三连问,却是反问了一句:“孟老师,你教书这么多年,遇到过这样的学生吗” 就是当年的999,虽然成绩好,考了高分,考试的时候也完全做不到像安幼楠这样不到一个小时就提前交卷的程度 孟明珠狠狠摇了摇头,不甘和嫉恨像蚁毒一样,在心脏里细细麻麻地漫开: “我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学生难道说安幼楠,是个难得一遇的天才” 向磊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或者,你可以往另外一个方向想一想。” 另外一个方向 孟明珠疑惑地看向向磊:“向主任,你说的是” 向磊轻描淡写地又抛出了一个消息:“有考试的头一天,就是星期天下午,有人看到安幼楠来学校找王炎。” 仿佛有一盏明灯照亮了孟明珠的心头,让她眼前豁然一亮:“你是说,她其实早就知道了这次期中考试的答案” 试题是头两天就出好的,然后星期六晚上和星期天开始刻版油印,星期天下午,所有的试卷都已经油印好了,被封存在了高一年级组的办公室。 安幼楠那个时候过来找王炎,然后王炎再把试题告诉她 难怪安幼楠能答得那么快,不用一个小时就能提前交卷,答案她根本就已经背下来了,能不答得快吗 普通作弊也就算了,居然还敢作弊搞成年级第一名 这一把,玩得就大了,一旦被揭露出来,安幼楠绝对会被开除学籍,就是一直护着安幼楠的王炎,也极有可能工作难保 孟明珠兴奋得摩拳擦掌:“向主任,明天我们就把这事抖出去” 向磊笑着轻点了下头:“不急着,在成绩公布以后,我这里会收到学生的举报信,到时候” “到时候,看安幼楠还能怎么狂还有那个王炎,一定都要处理了” 孟明珠满怀憧憬,喋喋不休,向磊虽然对她的小心眼有些不以为然,这会儿却并没有打断她的话。 整件事,他需要一把刀,孟明 珠个性好强,非常适合当这把刀。 他不像孟明珠这样只盯着那些小事,等这个先爆出来以后,他还留了一招后手 第二天一早,王炎青着两只大眼圈,几乎是飘着进教室的:“期中考试的成绩已经出来了” 下面立即一阵嘈杂,跟水滴进了油锅里一样,大部分学生都眼巴巴地盯向王炎,试图从他脸上的神情来猜测自己这次到底考得如何。 大家都看着王炎,王炎的目光却忍不住溜向安幼楠,然后爱屋及乌地,慈爱地在龚海燕c陈超和许振明几人身上转了几圈。 许振明被这目光看得心里发毛,悄悄捅了捅旁边的陈超,小声问他:“超哥,你觉不觉得王班这目光好恐怖” 陈超也觉得很不自在,他有一次看到王屠夫在收到一头肥硕的猪时,仿佛就是这种目光 暗暗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陈超索性直接开了口:“王老师,我们班这次考得怎么样” “我们班这次考得”王炎像梦游一样,声音说到一半突然又顿住了,急得学生们心里一阵发慌。 王炎又看了安幼楠一眼,唇角浮出一个谜之微笑:“现在正在排分,等中午的时候,大家年级排名就会贴到布告栏里,你们到时候去看就知道了。” 不是他非要藏着掖着吊人胃口,而是他怕说出来,自己又会忍不住咧嘴大笑。 要知道,昨天晚上他回到自己的单人宿舍以后,一个人傻笑到了半夜都没睡着 嗯,现在脸还有点酸 绷住,必须绷住,他身为班主任,还是要维持形象的。 我的亲娘老子哎,书上说的喜怒不形于色,要做起来真的好难 是浪得厉害吧! 被王炎这么一说,张媛媛心里跟疯长了一片茅草似的,毛躁得慌,第一节课刚下,就拉着阮秋月跑去校公告栏了。 三百多个人的排名,现在又全靠人工统计排分,也不是一件易事,这会儿公告栏里还空荡荡的。 张媛媛悻悻然地正要往回走,迎面碰上了93班的三个女生,也是跑过来看榜的。 其中一人正是一向成绩优异的罗冬艳,跟张媛媛是住一栋家属楼,见排名榜现在还没有贴出来,立即按捺不住地喊住了张媛媛: “张媛媛,我听说这次年级第一名在你们班到底是谁啊” 排名虽然没出来,有些消息灵通的学生已经知道第一名出在哪个班了。 “什么”张媛媛大吃一惊,“谁说的” 她们9六班成绩一向垫底,怎么可能出个年级第一名呢 罗冬艳也吃了一惊:“怎么,你们王班没说吗我们王老班今天早自习可是把我们骂得那叫一个狗血淋头哟你们王班也太沉得住气了吧” 之前大家都习惯了年级第一名不是出在91班,就是出在92c93班,谁也想不到会出来一向吊车尾的9六班啊。 今天一早,93班的班主任王志成一身低气压,一进教室就开喷了,喷得大家眼睛都快睁不开。 罗冬艳下课后悄悄跑去跟班主任王志成打听,具体的没打听到,王志成就蹦了一句年级第一名在9六班,然后把她又念叨了一遍。 罗冬艳心里跟猫抓似的,这才等不及拉着好朋友跑过来看公告,瞅瞅到底是9六班哪一位神圣,居然这么异军突起。 公告没出来,却正好撞上张媛媛,罗冬艳想着她就是9六班的,赶紧抓着人问了一声,没想到张媛媛竟然不知道 不知道就算了,再忍忍,等上午上完课就知道了。听到打上课铃了,罗冬艳急忙跟张媛媛说了一声,拔腿就往教室跑。 张媛媛还愣在原地没有动,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阮秋月怕迟到了被记名,用力拉她:“媛媛,快跑啊,再不跑就迟到了。” 张媛媛这才跟着跑了起来,临到楼梯口,又突然站住了脚,像是做梦梦醒了一样:“秋月,你说我们班会是谁考了年级第一名” 阮秋月继续拖着她上楼,不假思索地应了一句:“还有谁,龚海燕呗开学以来你看她多认真” 张媛媛松了一口气,又总觉得心里还有些硌着:“你说,应该不会是安幼楠吧” “就她”阮秋月不屑地嗤笑了一声,“不是我说,就她那招蜂引蝶副狐狸精的样子,她能拿第一,我把名字倒过来写” 这话很是安慰了张媛媛,定了定心,跟着阮秋月急步跑上了楼梯,赶在任课老师过来之前冲进了教室。 刚进教室的一瞬间,张媛媛的目光就不由自主地落到第一组最后那个角落。 见陈超刚跟安幼楠说完什么话,正转回头坐正身子,吟吟笑意让他脸上仿佛印着光一样 张媛媛心里像被针刺了一下似的,微微一缩,狠狠瞪了正半低着头看向课本的安幼楠一眼,暗暗骂了一句:不要脸的狐狸精 上午的课很快就上完了,随着清脆的下课铃声,高一年级大部分同学冲出教室,并不是像往常一样往食堂或者校外跑,而是直奔学校那块公告栏。 公告栏里已经贴出了几大张红纸,上面墨汁半干。 “考试排名出来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大家立即一哄而上,把公告栏围了起来。 腿长速度快的同学这时候优势尽显,冲到了最前面,第一眼就瞄向第一张纸。 年级第一名是单独拎出来写的,那行字也写得比下面要稍微大一些。 看着那行字,有人发愣,有人已经忍不住喊了出来:“我的天,1028分” “谁,是谁” “这还是人吗这是不要我们活了吧” “前面的大个子别挡,让我看下名字” “哪个班的” “难道真的是9六班的” “不可能,你别开玩笑了” “都别吵了9六班,安幼楠,年级第一名,1028分” 挤在最前面的同学受不住后面的推搡和吵闹,把手拢在嘴巴上,转回头大喊了一声。 刚才还跟菜市场一样热闹,这一嗓子喊出来,瞬间成了鸦雀无声,片刻之后,又重新嘈杂起来,比刚才更加喧闹几分。 “什么是安幼楠” “前面的哥们儿,赶紧看看第 二名是谁,多少分” “第二名是91班的何东扬,958分” “什么,不是曹文盛曹文盛上个学期末的可是年级第一啊,难道成绩下滑了,连年级第二都没搞到” “也没滑,他是第三名,943分。” 这分数也够高了,考出他的历史水平了,奈何另外有两匹黑马冒了出来啊,还是一骑绝法的那种,完全把曹文盛给盖帽了 “这么说,安幼楠甩了第二名70分,甩了第三名85分” “太牛b了,以前从来没有过上一千分的吧” “哥们儿,赶紧帮看看我是多少名” “报名字报名字” “文成” “还有我还有我,曹亮” “还有我的” “别吵别吵,都听不清了刚才你们报的名字再大声说一下” “干脆把前二十名的名字和分数念出来吧大家都别说话,安静安静,仔细听前面的人念” 能挤到最前面看榜的人毕竟有限,平常成绩中不溜秋的那种,也不好意思让人帮忙看排名。 只有那些优等生们,才一时着急自己这次考试的排名,看看自己跟别人到底有多大差距。 实在是安幼楠这个分数把他们给惊着了。 优等生在惊诧中关心前面的排名,都安静下来等着前面的人念名字和分数,后头却有人突兀地冒出一句话来。 “卧槽安幼楠拿了年级第一这么可能” 他这一吵,前面等着听排名和分数的同学就不高兴了,回头瞪了他一眼: “怎么就不可能了,合着就兴你嫉妒人,就不兴别人厉害了” “厉害”那人哈哈哈笑了起来,“她会学习厉害是浪得厉害吧” 我才没有作弊 关于安幼楠的流言,在学校里传得不少,不过这些跟优等生们无关。 大家心思都放在学习上,谁会在意这些无聊的事有这闲工夫,早可以刷完两道题了 再说了,安幼楠是个什么样人,跟他们有什么关系,他们只注意安幼楠的成绩,一切以成绩说话。 几个优等生们刚用看白痴的眼神瞪了那人一眼,腹诽了一句,公告栏的末尾,就有人惊呼了一声: “这里贴的有封举报信举报安幼楠在这次考试中作弊了” 什么安幼楠在这次考试中作弊 这1028的高分成绩是假的 这下子连优等生们也不淡定了,齐刷刷地都翘首往公告栏末尾看去。 挨在末尾的学生本来是自知自己排名不会在前面,完全不急着看成绩。 只是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加上他又被后面的人给挤到了这边,这才往布告的末尾上瞄。 一眼没瞄到自己的名字,倒是瞄到了紧挨着红布告边上贴着的一张纸。 纸是从大家常用的作业本上撕下来的,字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原来就是这样,写得歪歪扭扭,但是并不影响人看清楚上面写的是什么。 本来只是好奇地一瞥,结果一看清上面写的什么,那名学生就觉得自己捡到了一个大瓜,激动c急切,以及那种等不及看热闹的心情简直溢于言表。 立即有人挤到前面,大声地把那封举报信读了出来: “亲爱的校长c老师们: 就在刚才,我看到布告上贴出了这次高一年级期中考试的排名,9六班的安幼楠以超过一千分的成绩,排在了年级第一。 也许你们正在为这个学生能取得这么好的成绩而倍感欣慰,但是,我的良心让我不得不写下这封举报信,打破这虚假的一幕。 安幼楠同学在校期间,一直品行不端,和社会上的一些男同志有牵扯不说,在学校里也跟一些男老师走得很近 就在上个星期天的下午,我因提早来校,撞见安幼楠跟9六班的班主任王炎老师谈笑风生,两人一起走向办公楼,在里面呆了半个多小时。 因为办公室的门关着,我不知道两人在里面做什么,安幼楠出来的时候,手里还拿着一沓纸收进书包,跟王炎老师再见时还冲他抛了几个媚眼。 当时我并没有多想。前两天考试的时候,听说安幼楠每场考试都是不到一个小时就交卷,我还以为她是做不出来干脆交卷了事。 毕竟像她这种性格轻浮的女生,一心就是想勾搭着男同志围着她转,怎么可能去认真学习呢 但是就在刚才,看到了她的排名,我觉得自己的世界观都被打碎了,像她这种人怎么可能考到第一名 而且还是在每场考试都提前交卷的情况下 我立即想到了星期天下午的事,因为星期一就要开始期中考试,星期天下午的时候,那些试卷应该都已经印好了” 围观的学生们“嗡”的一声炸开了:“一定是安幼楠在作弊” “难怪她老是提前交卷,原来是早就把答案背下来了” “我就说嘛,她插班过来这半个学期,看到好几次有男同志在学校外面等她,请她吃饭了” “我有一次撞见她和王炎老师在小池塘那边说笑来着” “哼,你们难道不知道这些事早就传飞了安幼楠就是个破鞋,只要是个男的,她都啊” 突然发出的尖利喊声把大家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开。 凌少乾盯着被他提着衣领子拎得离地半尺高的林莉莉,脸色阴沉可怖: “嘴臭的女人,我从来都是照打不误你再乱诬蔑小楠一句试试” 校园里突然蹿进来这么一个武力值爆表的男人,简直就像是羊群里进来了一头恶狼。 而且恶狼气势汹汹,逼得大家本能地往后退了一圈,才有一个男生鼓足勇气喊了出来: “你谁啊,这里是学校,不是你乱来的地方” 凌少乾随手将林莉莉掼到地上,轻描淡写地就像扔掉一块抹布一样,眼里凝着寒冰: “不是我乱来的地方,难道就是让这些满口大粪的人乱喷的地方” 林莉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觉得凌少乾的目光像一把钢刀一样刺来,急忙拼命往后缩:“凌c凌” 当初元宵看花灯展的时候,她怎么就晕了脑子,觉得安小云这个同乡长得帅气呢 这人分明就是一个活阎王啊,太可怕了 “乾哥” 凌少乾刚抬起的步子,被一声惊喜的招呼给唤住,转头看了过去。 围了一圈的同学自觉分成两边,给安幼楠让出了一条通道,看着女孩窈窕的身影,目光有些复杂。 “乾哥,你回来啦” 安幼楠浑然不在意那些异样的眼光,急步小跑到了凌少乾身前,仰头看着他,一双杏眼盈盈含笑,“怎么之前也不先打个电话回来,是打算给我们一个惊喜吗” 几个月没见,先前干豆角一样的姑娘已经浴风沐雨,滋润地长开了。 原来脸上带着的黑黄和粗糙完全褪去,肌肤白皙如玉,偏黄毛燥的发质,现在也养成了一匹柔顺发亮的黑缎子,额头的细发迎着阳光,闪着带着光晕的光芒。 窈窕的身段更是恣意往少女最美好的形态生长,该翘的翘,该细的柳腰,恰似只够盈盈一握。 凌少乾刚才还凝着寒冰的眼眸瞬间柔和下来,狭长的眼睛微微眯了眯,伸手在安幼楠柔滑的发顶揉了揉: “嗯,本来想给你们个惊喜,没想到一进学校,先是先看到了你给我的惊喜。” 他指的是布告上安幼楠的排名。 “是惊喜不是惊吓就好。”安幼楠一偏头,躲开了他的“魔爪”,带着些小矜持的模样笑了起来,“我才没有作弊。” 凌少乾当然相信安幼楠没有作弊,不过想到刚才那些伤人的话,眉心还是皱了皱:“小楠,我们去找冯校长” 安幼楠冲他飞快地眨眨眼,转身看向围在旁边的同学:“我知道我说自己没有作弊,你们有很多人不信。不过,我有证据完全能够证明自己的清白” 人血馒头好吃吗? 安幼楠有证据 狼狈从地上爬起来的林莉莉一骨碌缩到了围着的那一圈人身后,给不远处的安小云使了个眼色。 安小云却半低着头,装着没有接到她的眼风。 凌少乾上次掐着她脖子说的话她还记着呢,重要的是,差点窒息的那种感觉,她绝对不想再来一次了。 林莉莉见安小云没接到自己的眼色,只能转头看了看,发现同班那个最喜欢说这些闲话的陈玉荣就在旁边,连忙挨了过去,忿忿然自言自语地嘀咕了几句。 她说话的声音虽然低,旁边的陈玉荣却是听得清楚,实在压不住看好戏的迫切心情,仗着自己躲在人群里,提着嗓子喊了出来: “证明你想怎么证明难道你还能证明星期天下午你是跟王炎老师正儿八经地在谈情说爱,而不是取了试卷和答案” 她自以为躲在人群里安全,没想到这话刚一说完,周围就安静一片。 凌少乾的目光像利剑一样刺过来,惊得站在陈玉荣前面的几个学生本能地往旁边移开两步,几乎是瞬间就把后面的陈玉荣露了出来。 凌少乾长腿一迈,几步就走到了陈玉荣前面,半低着头俯视着对方,唇角掀起一抹冷笑:“怎么,星期天下午你亲眼看到了” 冷厉的杀气直扑而来,陈玉荣此时有了亲身体会,才明白刚才为什么林莉莉被对方掼到地上后会一声不吭地爬起身钻到人堆里来。 认怂,是陈玉荣的第一个反应。 可是说出的话,泼出的水,哪里能收得回来 仅仅只是被凌少乾这么盯着,陈玉荣的腿都忍不住开始打颤,牙齿咯咯磕得直响,心里无比后悔自己刚才的一时嘴快: “我c我没c没有” “没有”凌少乾冷笑了一声,“没有你就信谣传谣没有你就胡说瞎说,恣意诽谤别人的名誉” 陈玉荣腿一软,差点就要跪下来:“不c不” 也不知道她想说“不”什么,凌少乾没耐心跟这种人说话,正想把人揪出来,手臂却被安幼楠紧紧抓住了。 “乾哥,你退后,我来”安幼楠偏过头轻声对凌少乾说了一句。 凌少乾是现役军人,安幼楠担心他众目睽睽下出手打伤人,会对他造成政治影响。 对上安幼楠沉静和安抚的眼神,凌少乾凝立了片刻,还是收敛了怒气退开了一步。 像是背上压着的一座大山骤然被人托开,陈玉荣长吐了一口气,还没等她完全缓过来,安幼楠就突然看向她开口说了一串英语: “ernaityist一nhaterfuist一af一er” 陈玉荣全程懵逼了。 身边有同学窃窃私语:“那个,安幼楠说的是什么” “我只听出了里面有is,有t一,应该是英语” “她说得好流利啊” “不会是乱说一气吧” “来来,你乱说一气给我听听。” “说不定是之前背好的” 安幼楠刻意放缓了语速,闻讯赶过来的一名英语老师震惊安幼楠如此流利的口语之余,也磕磕巴巴地翻译了几句出来: “她说,如果像这位同学一样,没有自己的主见和判断,不仅是人云亦云,而且还恶意传播这些流言蜚语,是一种非常,呃,非常恶c恶的品行 而且作为一个女孩子,现在名声极其重要,这样的行为,完全相当于杀人 而这位女同学只是图自己一时之快,想哗众取宠,这跟吃c吃” 词汇量已经超出老师平常所熟悉的,英语老师也一下子翻译不出来了。 人群中响起了一阵悉悉索索的低语:“这根本就不是背的,就是她自己说的吧” “我也觉得是她自己” 安幼楠定定看向陈玉荣,自己翻译了出来:“这跟吃人血馒头何异这位同学,人血馒头好吃吗” 就像当初的吴小红,难道不是被这些喜欢搬弄是非的人说的风言风语给逼进了死胡同,结果被学校除名不说,差点还一时想不开投河自尽 陈玉荣被凌少乾吓得惨白的脸一下子胀得通红,终于承受不住旁边同学们鄙夷的目光,两手一捂脸,嘤嘤嘤哭着冲了出去。 这就受不了了 “原来说别人的时候痛快,说到自己了,就是这么一副德行” 安幼楠睥睨着刚才津津有味说着她那些流言的几个学生,“现在,还有谁置疑我英语为什么考满分的,可以站出来,我们可以用英语问 答一下。” 站出来做什么,没看到刚才安幼楠那一口流利的英语,连英语老师都跟不上翻译了吗 自己学的几斤几两,自己心里还没点数 选择题c完形填空和阅读理解都能考个不错的分数,就是作文也能事先练好范文 可是,再怎么在试卷上答题,那也是哑巴英语啊 有谁能这么张得了口 张得了口能说几句的,又有谁能像安幼楠这样说得流利,完全就像是使用自己的母语一样 拉倒吧,可别出去献丑了 到时候安幼楠说几句,自己听都听不懂,完全摸风,那还不得被旁边的人当猴戏看 脸是个好东西,大家还是都想要的。 大家不仅没有站出来的,安幼楠视线所及,还有几个暗搓搓往后退了几步,想挤进人群里去的。 安幼楠这才回过头,伸手指向那封举报信:“大家自己看看,成绩排名的公告贴出来才多久,这封举报信跟着就贴出了。 是谁消息这么灵通,在看到我的排名后,能够思虑得这么全面,一挥而就又言词恳切,不到两分钟就写出这么一封举报信出来” 公告成绩排名的几张大红纸上,墨迹还没全干,后面的刷的浆糊因为没有刷得那么匀,所以透出纸面还有些湿漉漉的。 最末尾贴着的那封举报信上,同样也是浆糊没干 何东扬用力挤近前:“大家自己都看得到,我们为了过来看成绩,全都是一蜂窝挤到公告栏前面的,有谁挤到最前面看了成绩,又挤出去的吗” 挤到前面看成绩后又挤出去的 大家互相看了看:似乎还真没有这么个人啊 是她自己的真本事 挤到前面的,被后面的人一堵死,一时半会儿的,完全就是挤不出去了啊。 而且每门课的分数都写在那里,自己一门一门对比对比,才明白跟别人相比,自己的短板在哪里。 所以冲到前面占了有利位置的,也不想那么快挤出去,看了自己的成绩,还要看看朋友的c同学的成绩嘛。 要逆势挤出去,肯定是要费九牛二虎之力才行,大家还能没点印象 见大家都摇头,何东扬的同桌好友高人杰立即大声喊了一声:“大家都没看到有人挤出去吧” 然后伸手一指那封举报信,“那这封举报信上说的,但是就在刚才,看到了她的排名难道这人是空气,挤到前面看了排名了还能溜得这么快” 不仅溜得快,还能写得这么快 这封举报信洋洋洒洒,也有小一千字了吧,真有人手脚这么快,还文思这么如泉涌,写得这么层次递进,逻辑明晰 大家都不是傻子,何东扬和高人杰这么一说,慢慢也回过味儿来了:“敢情这封举报信是早就写好的” “会不会是写举报信的人早就知道了安幼楠的排名” “你们班主任在班上说了吗” “没有,我们老谭只说了一句第一名出在9六班,但是没有说到底是谁。” “咦,我们班主任也没说” “我们班也没有” “我就是9六班的,我们王老师还吊我们胃口,硬是不说哩” 大家议论纷纷地说了一圈儿下来,发现各自的老师都没有说过这次期中考试的年级第一名是谁。 本来这也是六位班主任统一达成的意向,就是先在班上狠狠批个够,让他们抓心抓肺地等着中午冲去看排名榜。 然后让他们亲眼去看看,安幼楠考出了一个什么样的成绩,让他们在震惊之余好好想想,一个半路过来的插班生,为什么能考这么好的成绩 对成绩好的学生来说,安幼楠就是鞭策他们的一根鞭子,让他们警醒自己,不要放松学业。 对成绩差的学生来说,安幼楠之前还一直辍学在学,全靠自学呢,人家都能考出这成绩,你们这些有学上,天天有老师耳提面命的,还考不出个名堂 也幸好班主任卯着这劲儿憋着,倒是让安幼楠又找出了这么一条破绽: “这封举报信,明显就是别有用心想污蔑我的人贴上去的,听到大家这么一说,我想范围应该非常明确了 这个人,一定是提前知道了我的成绩和排名,所以事先就写好了这封信” 其实要是做得稳妥点,这种举报信应该等年级排名的公告贴出来小半个中午以后,再贴到公告栏里去。 但是,排行榜刚贴出来的时候,正是学生们拥簇在公告栏前最多的时候,如果这个时候看到举报信,也是最容易传播的时候。 赶在这封举报信被人撕掉之前,就能一下子轰轰烈烈地传开了。 对方想取得好效果,却忘记了里面的漏洞,安幼楠早在第一时间听到举报信内容的时候,就注意到这信上粘的浆糊了。 所以刚才她先以势压人,把大家都震住,让不少人转变了对她的看法以后,才直指出这处纰漏。 每个班里,总会有那么一两个消息非常灵通的人,找出这些人,就可以抽丝剥茧c顺藤摸瓜了。 刚才安幼楠睥睨众人的时候,凌少乾的唇角就忍不住翘了起来。 等她这番话一说完,凌少乾就踏上前一步,揉了揉安幼楠黑亮柔滑的发顶:“小楠,走,我们把那封举报信带上,一起去找冯校长。” 冯校长不喜欢搞这些歪门邪道的人,又格外爱惜学生。 更别说安幼楠还考出了这么好的成绩,冯校长怎么可能坐视不理 说曹操,曹操到。 人群外面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冯校长来了”,大家纷纷让出了一条道来。 王炎跟在冯少全身后,一脸又是急又是气又隐隐有些愧疚的,抬眼看到安幼楠,急忙叫了她一声:“安幼楠,你没事吧千万别听那些鬼话胡扯” 前头才有一个吴小红呢,要不是被安幼楠几人撞上,差点就得到河里去捞尸体了。 到底是谁,用心那么歹毒安幼楠要是受不住这些话 龚海燕和陈超几个飞跑过来找他的时候,王炎当时就急坏了。 安幼楠能就近指导他一些英语上的问题,让他弄通了不少知识点,王炎心里还挺高兴的。 谁知道会因为他向安幼楠讨教的事,被人借着这个 来发作,造出那些污秽下作的谣言来呢 “王老师,我没事。”安幼楠冲他点了点头,见龚海燕和陈超几个也跟着走近前来,看着他们微微笑了笑。 陈超长舒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围在旁边的同学们,大声说了出来: “安幼楠组建了一个学习小组,我c龚海燕c许振明和何东扬都参加了这个学习小组。 她的学习能力,是我们几个都有目共睹的,能考出这样的成绩,就是她自己的真本事,根本用不着作弊” 陈超话音刚落,王炎就紧跟着开了口:“我不知道到底是谁要这么污蔑我和安幼楠同学。 我敢当着大家的面发誓,我跟安幼楠同学绝对没有任何超越师生关系的感情。 也绝对没有透露关于这次考试的任何内容给安幼楠,安幼楠考的成绩,都是她自己努力学出来的。 不光她自己,就是跟她一起搞学习小组的几个人,你们都可以在排行榜上找找他们的成绩,比较一下他们上学期期末的排名” 龚海燕和陈超几个一听到情况不对,就赶紧跑去找王炎和冯校长了,并没有看到自己的成绩和排名;王炎却是昨天就看了一遍,心里大致有数的。 这么一说,大家很快就转回头在公告上找了起来,不用两三秒,立即有人叫了起来: “我看到龚海燕了,她考了937分,是第四名” 这次她居然考了937分,年级排名第四龚海燕一阵激动,红着一张脸大胆地站了出来: “我就是龚海燕,我上个学期末的排名只是27名,这个学期安幼楠插班到我们班上后,我们成了好朋友,她就搞了个学习小组,指导我们大家一起学习。 从她那里,我每一次都觉得获益匪浅,如果不是她对我的帮助,我这次也不会考出这个好成绩” 这件事必须要彻查! 龚海燕刚说完,何东扬就立即接了话:“还有我我是安幼楠的邻居,我也参加了安幼楠的学习小组。 上学期期末考试,我的成绩是排名年级12,这一次是排到了第二。” 接着是许振明:“我也是我刚刚看到了,我这次排进了年级前二十” 陈超胀红着脸,最末一个出声:“我虽然是9六班的班长,但是我的成绩一直不怎么好。 上学期,我的成绩在年级排名处于下游,但是这一次” 陈超回头看第二张红纸的最末一眼,又看了眼安幼楠,用力挺了挺胸脯:“我排进了年级前一百名” 参加安幼楠学习小组的,居然都进步这么大 这个学习小组,到底是学的什么一定有特殊的方法和技巧吧 同学们看向安幼楠的目光顿时都火热起来。 凌少乾与有荣焉,瞥到何东扬和陈超两个看向安幼楠的目光,脸上飞扬的神色微微顿了顿,有些微妙起来: 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居然也对他家小楠有想法 不着痕迹地移了移步子,挡住了何东扬和陈超两个人看向安幼楠的视线,凌少乾看向冯少全: “冯校长,这件事已经很清楚了,小楠并没有作弊” 斜刺里突然插进来一道有些尖利的声音,打断了凌少乾的话:“谁说安幼楠没有作弊” 冯少全诧异地转头,沉着脸看着分开学生们走进来的孟明珠:“孟老师,你这是什么意思” 孟明珠扬了扬下巴:“她那个学习小组的成员,原来成绩也就是那样,这次却都考得不错。 难道不会是安幼楠知道了答案后,还把答案透露给了他们,所以他们几个才会都取得这样好的成绩” 这一下针对的可不止是安幼楠一个,而是几个学习小组的成员都被推了出来。 冯少全的脸色顿时一变:“孟老师,你身为师长,说话是要负责任的没有证据的事,请你不要信口胡说” 孟明珠皮笑肉不笑地走近:“冯校长,我可没有胡说。 安幼楠只是在大桥村村小上到小学三年级就缀学了,后面一直在家里务农。 她是人不是神,怎么可能在短短一段时间就考出这种成绩” 孟明珠抛出这句话,大部分不清楚底细的同学们全都震惊了。 一个上了小学三年级就辍学回家务农的人,插班进高一就不说了,还能考到这成绩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安幼楠在插班考试时的分数是非常不好看的吧 政治18分,地理27分,历史32分就是凭着这种分数,她居然插班进了我们一中学习,大家不觉得奇怪吗 而且有意思的是,当时安幼楠插班考试时,恰好就只有王炎老师一个人监考” 孟明珠把那个“考”字拖得长长的,颇有些未尽之意,引人联想。 王炎气急:“事情根本不是这样的,孟老师你不要污蔑人,当时” “当时安幼楠一个小学三年级就辍学的人,小学毕业证都没有,更加没有初中毕业证,她的学籍资料,根本就是伪造的” 向磊厉声打断了王炎的话,雄纠纠地分开人群走了进来,看了冯少全一眼,将身子一让,露出了身后的几个人: “冯校长,有人举报安幼楠不仅这次考试成绩作弊,就是学籍都是造假的。 事件太严重了,不是我们学校想捂就能够捂住的,我已经报告给教育局里了,局里派伍局长带人过来调查这事。” 居然手脚这么快地捅到教育局那里冯少全的眉头皱得死紧,却不得不伸出手先寒暄:“伍局长” 伍志斌却大手一挥:“冯校长,不要跟我来这套虚的。 真没想到,你身为一中的校长,居然纵容这种学籍造假的事,这不是放纵学风败坏吗” 伍志斌是县教育局的副局长,之前想安排两个关系户进县一中读书,因为成绩差没有通过插班考试,被冯少全拒绝了。 冯少全是一中的顶梁柱,资历也老,县教育局的局长薛家和相当看重他,伍志斌被冯少全扫了面子,也只能暗暗记在心里。 现在终于有了这个机会,伍志斌哪里还有心思跟冯少全寒暄只恨不得直接就把对方给摁倒进土里。 冯少全脸色有些难看:“伍局长,这件事是这样的” 伍志斌眼睛一瞪:“你别给我这样那样地说什么客观原因我过来之前就已经打电话去确认过了,大桥村村小的校长说了,安幼楠当年就是只读到三年级,就没 有读下去了。 安幼楠的学籍是平寨乡中学的,平寨乡中学的教导主任也跟我说了,他查过了,他们学校就没有安幼楠这个人,安幼楠的初中学籍完全就是伪造的 就这么一个小学都没毕业的人,还伪造了学籍,你居然就这么放了她进来读书 冯校长,你当我们县一中是什么一中是我们永吉县全县人民的一中,不是你冯少全的一中,不是你拿来做人情的私有物” 伍志斌一来就气势汹汹地扑人,在场的大部分都是学生,被他这气势给骇到了。 在学校,校长比老师大,校长和老师说得不同,他们要听校长的。 可是,跟教育局的局长比,明显是那个伍局长大吧那这个伍局长说的 伍志斌说得唾沫横飞:“彻查这件事必须要彻查我们必须要还一中一个风清气正的好环境,不能让这些歪风邪气压到正气 这种在外面勾勾搭搭c不三不四,在学校还一心舞弊的学生,就像一粒老鼠屎一样,必须被肃清出去” 凌少乾本来就不耐烦在这里听伍志斌的长篇大论,听到他这番话,不客气地就直接打断了: “伍局长是吧,你说谁在外面勾勾搭搭c不三不四,在学校还一心舞弊呢” 伍志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正说得起劲,突然被凌少乾打断,一看他既不是学生也不像老师,心里很不高兴: “你是谁一中现在怎么管理这么松散了冯校长,你怎么搞的,随便什么人都能放进来,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负得起责吗” 把鲁迅先生搞个严重处分 “我是学生的家长,这是我的军官证我刚刚在外面执行任务回来,进来看望我的亲人,怎么,我不能进来吗” 凌少乾取出自己的军官证,差点没拍到伍志斌的脸上。 伍志斌退后一步,正要暴跳如雷,一看清军官证上的军衔,脸色一敛,憋得有些委屈:“凌营c营长” 他在地方工作多少年了,现在还只是个副科呢,还是部队里好当官啊,这个凌少乾看着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已经是营级了。 换算到地方上的级别,那就是正科级 他们局里只有薛局长是正科级,那也是多年老资历熬上来的,现在又没听说部队里有仗打,凌少乾这人,怕不是在军队里有什么特殊关系吧 伍志斌忌惮了几分,口气也就和缓了下来:“凌营长,你可能才进来不知道,是这么回事。 我们局里接到举报,说一中有个女生平常作风就不好,经常跟男同志勾勾搭搭的,这次期中考试还作弊。 她搞点小动作也就算了,居然贪心不足,把自己的成绩搞成了年级第一名 学生们对她意见很大啊,就举报到我们教育局了,然后我们一查,这个女生竟然连学籍都是伪造的 这种事也太过分了,所以我们必须严肃纪律,从严查处这事儿本身跟你也没有什么关系” 凌少乾似笑非笑地抬手按在了安幼楠的肩膀上:“那真不巧,这事儿还就跟我有关系 我就是安幼楠的家长,你们说安幼楠的这些事,除非拿出证据来,否则我就去上头告你们一个诽谤军属” 这事跟这个凌营长有关系 伍志斌愣了下,身后的向磊已经上前一步,在他耳朵边轻声说了一句:“伍局长,那个女生就是安幼楠。” 伍志斌顿感棘手。 一个农村来的女孩子,听说她妈还只是个寡妇,要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但是这牵扯上军属了,就变了性质了 向磊怎么搞的,连安幼楠家里什么情况都没搞清楚 凌少乾瞧着又不是个好惹,要是真的一状告到上头去 伍志斌眼珠转了转,回头看了向磊一眼:“向主任,你身为一中的教导主任,来跟凌营长解释解释这到底怎么回事” 他倒是有意把冯少全踩下来,然后把向磊扶上去,那也得向磊把这摊子事给拎清楚了才行。 向磊既然想当校长,有什么自然是自个儿要在前面冲锋陷阵,展现出自己的能力才行。 这突然冒出个什么军属的名义来,要是扯麻纱了,他可不负责给向磊揩屁股。 事情都走到这一步了,向磊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一咬牙就站了出来: “事情是这样的,最初是孟老师发现安幼楠同学跟王炎老师走得太近,后来学校里又有不少学生看到,校外有不同的男同志中午的时候过来找安幼楠,还请她一起吃饭” 安幼楠嗤地冷笑了一声:“当年宋仁宗发明了风闻奏事的制度,举报人可以根据传闻进行举报,不必拿出真凭实据。 我倒不知道,向主任明明是一中的教导主任,竟然跑去当宋朝的御史了” 向磊当教导主任这些年,批评过的学生不知道有多少,还从来没有像安幼楠这样敢跟他对呛的。 这个安幼楠,果然就是孟明珠说的那样,一点也不知道尊师,太狂 向磊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胆大到敢冒犯他尊严的学生了,两只眼立即狠狠一鼓:“安幼楠,你这是什么态度” 安幼楠挑了挑眉毛:“向主任,你在诬蔑我的名声,侮辱我的人格,你还希望我对你有什么好态度难道要我犯贱地被打了左脸再把右脸送上去” “你”向磊气得伸手指着安幼楠猛点,“你不知廉耻” 凌少乾“啪”的一声把向磊的手打了下来:“向主任,说这种话,请你拿出证据来还有,我不喜欢你这副拿手指着小楠的样子。” 凌少乾像是一挥手打下了向磊的手而已,实则用了暗劲,而且特意打在了腕骨处。 向磊觉得自己的手腕像是要断了一样,痛得他差点抱着手腕跳起来:“你们” 有凌少乾的武力值当后盾,安幼楠心里大安,跟向磊说这么两句算什么,给她根竿子,她敢把天都捅下来。 “一些心思腌臜的人,瞧着别人跟异性说几句话,就扣上什么勾勾搭搭c不三不四的帽子,还津津有味地四处传播。” 安幼楠的目光扫过躲在人群后一脸兴奋的林莉莉和安小云几人,然后定到了向磊脸上,“我以为向主 任作为教导主任,是会认真核实,仔细调查的,这才是你应该履行的职责。 没想到,向主任根本就没有求证过,就跟着人云亦云,不惜往自己的学生头上泼污水,我看,这才是一中风气败坏的根子吧” 不仅被硬呛,还直接把矛头对准到自己头上来了,向磊气得身子直发抖,却忌惮着凌少乾,不敢再伸手去指安幼楠了: “你你自己看看,学校里哪个女生像你这样,今天一个男的来找,明天一个男的来找” “他们找我有事,我们大大方方地在学校外面的餐馆里边吃饭边谈事情,怎么,有哪一条法律规定女学生不许见外男吗 一见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臂膊,立刻想到全,立刻想到,立刻想到杂交,立刻想到私生子向主任,没想到你的想像力也是这么好啊” 安幼楠笑得讽刺,周边的同学们一个两个眼睛几乎都亮了起来。 从来没有人敢当众说什么“”c“杂交”和那些让人说不出口的词,安幼楠居然这么大胆 向磊脸胀红得几乎要滴血:“安幼楠,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淫词秽语脱口就说,而且还贬低我们国人,毫无半点爱国心,就凭这个,学校就该严重处分你” 安幼楠微微扬着下巴,好笑地看着向磊,脆声笑了起来:“向主任,真是不好意思。 白袖子这一段话,可不是我说的,而是鲁迅先生说的,如果你不信的话,可以去翻翻他写的而已集小杂感,看看我是否改动过一个字” 凌少乾双手抱胸,凉凉地补了一刀:“向主任果然好大的官威,开口就要把鲁迅先生搞个严重处分,厉害真是厉害” 打了小的,蹦出来老的 学生中响起了一阵低低的笑声。 一些爱看书的学生,是看过鲁迅的而已集的。 向磊脸上火辣辣的。 他又不是搞教书的,他哪里知道鲁迅先生还说过这个 鲁迅也真是的,也是一代文学大家了,怎么能说这些低俗淫秽的话呢 还有,什么见外男这种话,摆明了就是说他是封建残余吧 这个安幼楠,真是生了一张利嘴 向磊也有点急智,立即转了个方向:“好,你在校外做的什么事我们不提,在学校里头,你跟王炎不时地凑那么近,你们两个到底是在搞什么” 他本来想直接问“你们两个是不是在谈恋爱”,可是刚才安幼楠刚才说了鲁迅先生“白袖子”那番话,向磊怕又被她刺一句什么心思龌龊的人看什么都龌龊的话,那句话都到嘴边了,又换了个提法。 安幼楠淡淡看了向磊一眼:“王老师有些英语上的问题问我。” 向磊立即揪住了这句话:“你们班上那么多人,为什么他就是单独给你开小灶” 就差没直接问你们俩是什么关系了。 安幼楠面色讶然:“向主任,你理解反了,我是说,王老师有些英语上的问题不懂,所以拿过来问我。” 什么他理解反了 向磊脑子都蒙了,一边的孟明珠声音尖利得几乎变调:“安幼楠,王炎是老师还是你是老师你想糊弄人也说点靠谱的吧” 安幼楠耸了耸肩:“我说的是实话啊。” 孟明珠气得想笑:“你还真能,连老师都能教小心牛皮吹破了,看跌不死你 王炎老师,你自己出来说说,你现在是让安幼楠教你英语” 王炎是英语专业的,自己还是教英语的,他要敢承认这个,不说面子往哪儿搁,只怕他以后的教学水平也会被人置疑,绝对会影响他的前途。 孟明珠相信,王炎只要不是被精虫上脑,当着伍局长c冯校长以及这么多学生的面,都不敢承认这个。 只是她点了王炎的名,人群里却半天没有回应。 孟明珠急忙往冯少全身后看去,刚刚王炎可是跟着冯少全一起过来的,怎么这会儿 “王炎老师刚才走了。” 有注意到王炎老师离开的同学答了一声。 孟明珠哼了一声冷笑起来:“王炎老师走了这是做贼心虚,看着收不了场了就怕了,所以躲起来了吧 安幼楠,你别以为你在这里一派胡言就会有人相信,王炎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事情总有真相大白的时候” “对事情总有真相大白的时候什么是真相,一定要好好调查出来,绝对不能冤枉一个学生” 孟明珠的话没说完,就被人打断,竖着眉毛眼神不善地瞪着被陈超带进来的来人。 伍志斌一看对方,却赶紧上前迎了几步,微躬了腰急切地伸出了手:“陈领导,您怎么过来了” 别人认不出人,伍志斌开过几次会,还是认识这位县机关副领导的。 难道这位陈副领导是过来县一中调研怎么就搞在今天了呢,也不凑巧了,让领导看到这一片乱糟糟的,印象肯定不会好 陈永好冷淡地冲伍志斌点了点头,伸手拍了拍陈超的肩膀:“我们陈家别的没什么优点,就是品行这一关,自认还是把得住的。 有人诬陷我儿子这次期中考试是作弊,我当然要过来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陈超在学校个人高调,但从来没对外说过自己的家庭背景。 陈永好也没出面打过什么招呼,要求特殊对待什么的,不然只要他一个电话,陈超被分进成绩最好的91班,完全就是分分钟的事,而不会按成绩分在9六班了。 陈超的家庭背景,除了冯少全,也就只有给陈超当班主任的王炎知道了。 所以孟明珠刚刚才会一网拖,把陈超几个人都拉下水。 除了陈超,许振明的爸爸许玉成,龚海燕的妈妈韩霞也来了,跟在陈永好身后,各自揽住了自己儿女的肩膀: “陈领导说的,就是我们想说的。 做事实事求是,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不搞作弊什么那套虚的,我们家里这点家教还是有的。 被人凭空污蔑成这样,孩子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我们这些做父母的,别的做不了什么,支持彻底调查,还孩子们一个公道还是做得到的。” 这哪里是“还是做得到” 这分明是要把他架在火上烤啊 许玉成是县法院的院长,韩霞是县民贸局的副局长,这一个两个的,全都是在要害部门,伍志斌的头瞬间就大了。 心里把拖他淌这滩浑水的向磊骂了个要死,伍志斌还得端起笑继续上前想握手: “许院长,韩局长,这事其实是误会,学校现在只是调查一个叫安幼楠的学生考试舞弊的事件,并没有” 龚海燕嘴快地插了话:“我们刚才都说了,我们几个组成了一个学习小组,安幼楠指导我们学习,所以大家这些的成绩都提高了。 可是孟老师一来就说,是安幼楠知道了答案后,把答案透露给我们,我们几个才会取得这样好的成绩。” 偏了偏头看向自己的母亲,龚海燕眼里满是委屈,“妈,我这次考了年级第四名,我是凭真本事考的,根本就没有舞弊” 韩霞爱怜地摸了摸女儿的头:“燕儿,妈相信你”抬头看向那一圈人,“请问哪一位是孟老师 请你站出来跟我们家长说说,你说我们的儿女舞弊,是捉到现形了呢,还是有什么铁打的证据” 陈永好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也跟着一起看了过来。多年任职副领导,让他早形成了一种官威,板着脸的时候气压低得骇人。 陈超也跟着他老爸面无表情地挺直了胸膛,看向伍志斌。 向磊会拉着伍志斌过来以权压人是吧他也会 伍志斌不自在地轻轻挪了挪脚。 什么叫打了小的,蹦出来老的 这就是打了小的,蹦出来老的 一个个还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陈领导那里就不说了,法院那是个实权单位,民贸局管着下面的商贸系统 他要是把这几个人得罪了,今后也别想在县里混开了。 安幼楠的学籍确实是造假的 伍志斌一边在心里叫苦,一边跟着板起了脸:“怎么,居然还有这回事孟老师呢孟老师你出来,把事情解释清楚” 解释不清楚,那就只有推出去 孟明珠也没想到,她为了把安幼楠摁进去,一起牵扯进去的那几个学生居然还有这些背景。 当时瞧着大家伙儿被安幼楠三句两句地都要说服过去了,她也是一时心急,这才一口把人全拉了下去,早知道 早知道会打了小的来了老的,还是伍局长都得罪不起的老的,她怎么也得忍一忍啊。 现在被人给打上门了,她要怎么办才好 孟明珠求助地向向磊看去,向磊却并没有看她这边,而是侧过了脸。 孟明珠咬了咬牙,知道这一关只能她自己扛过去了,索性一脚踩到底,继续把之前的说辞拿了出来,不过还是略加修饰了一番: “安幼楠组建了这个学习小组,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也为了掩盖自己的行为,完全有可能把她知道要考的那些试题透露出来。 让其他的几个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把这些考题当作一些知识点进行复习,所以她这个学习组才” 安幼楠啪啪啪鼓起了掌:“孟老师真不愧是语文老师,推的一手好论断,脑洞真大 虽然你把我的动机和具体的过程都说清楚了,不过还真是不好意思啊,这事情最后还是会让你失望了。 举报信上可是说,星期天下午的时候,期中考试的各科试卷已经出来了,我就是在这个时候找上了王炎老师,从他那里得到了试卷和答案,只可惜” 龚海燕昂着头,把话接了下去:“只可惜为了养足精神迎接第二天的期中考试,那天下午和晚上,我们学习小组并没有集合在一起学习,而是各自在家里复习。” 没在一起学习,就根本没可能知道那些答案 韩霞自豪地点了点头:“没错,我可以证明我家海燕那天下午和晚上并没有出门,就是在家里自己复习的。” 开什么玩笑 女儿这次能够考到年级第四名,完全就是因为这半个学期来的努力学习才取得的,根本就没有搞什么作弊的事。 她韩霞的女儿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这个当妈的能不知道 作弊完全没必要 许玉成也赶紧开了口:“对,我也可以证明,我家小明那天一天都没有出门。” 之前趁着孟明珠和安幼楠说话的当口,陈永好已经问清楚了儿子这次考得了多少名。 知道他竟然破天荒的考进了年纪前一百名,陈永好只恨不得仰天大笑三声,这会儿也毫不犹豫的开了口: “星期天我虽然去开会了,但是我以自己的人格保证,我儿子没作弊就是没作弊” 不愧是当大佬的人,说话就是么硬气。 孟明珠跟生嚼了一根黄连似的,从嘴里一直苦到了心里。 之前一时不慎把这几个人捆在了一起,这时候想单独撇开出来都没办法了,这c这可让她怎么办 该得罪的,不该得罪的,她都已经得罪了,今天这情形,不弄出一个结果出来也不行了。 孟明珠看了向磊一眼,立即张口提起了另外一件事:“好吧,既然几位领导都这么说,那这件事那就这么算了。 但是伍局长c向主任刚才都说过了,安幼楠真正的学历水平,就是小学三年级而已。 她初中毕业的学籍完全是造假,这事儿怎么说这证据可是明明白白摆在那里的。” 这件事向磊之前并没有跟她通气,孟明珠也是在向磊带着伍局长来了之后才明白,原来向磊还准备了这么一招杀手锏。 舞弊的事情说不清楚,那这招杀手锏就更得用好了。 揪着这件事,搞掉安幼楠,弄臭王炎,再把冯少全扯下来 虽然说中间过程有些波折,效果一样也是达到了,她以后会遭一些非议,但最终还是会没有什么事的 孟明珠打定了主意,也顾不得多想别的了。 韩霞一听她说这种话,眉头就皱了起来:“孟老师,什么叫既然几位领导都这么说,那这件事那就这么算了 你这话里话外,是说我c许院长和陈领导是在以权压人吗” 向磊虽然不满孟明珠把他和伍局长推在前面,也明白这些账可以以后再算,现在这关键时刻,他必须要出一把力帮顶上,不能让韩霞把话题扯歪。 不然这件事最终定性不了,伍局长可以一拍屁股,一推四五六地走人,然后把事情都推到他身上,他却是没有办 法再推的。 何况学籍这件事,他是查得真真的,安幼楠在作弊这件事上能抵赖,在学籍这上面还能赖的了 向磊立即开了口:“孟老师的话可以让几位领导误解了,不过这是小事,关键是,安幼楠的学籍确实是造假的。 如果几位领导不信的话,可以把大桥村小学和平寨乡中学的校长叫过来,一问就知道了” 向磊说得信誓旦旦,这种很明显的事,确实是一查都清楚的,大家的心里都疑惑起来。 安幼楠真的是小学三年级就辍学了 陈超一方面震惊于安阳的自学能力,一方面又担心她学籍的事,下意识地看向安幼楠。 安幼楠的眉头此刻正紧紧皱着,已经想明白里面的不对劲了。 她一个普通学生,犯得着这样被人一招连着一招,处心积虑地对付吗 看这架势,明里是对着他,暗地里分明是拿她当引子,实际指向 在一众领导出现后,一直沉默不语的冯少全慢条斯理地开了口:“没错,安幼楠是小学三年级就辍学了” 凌少乾此时也想通了其中的关节,急唤了一声“冯校长”,想打断冯少全的话。 安幼楠入学的事是他找了冯校长出手帮忙的,现在却成了有心人攻讦冯校长的一条铁证,他不能让冯校长因为这事受连累。 可是如果这样的话,安幼楠就很有可能因此失学 凌少乾满怀歉意地看了安幼楠一眼,很快定了决心: 大不了,他豁出去求人,再帮小楠找一家接收的学校但是现在,他绝对不能让冯校长来背这个污名 值得! 凌少乾一开口,安幼楠就明白了他想说什么,见他歉意地朝自己看来,连忙冲他眨了眨眼,低声安抚了一句: “乾哥,别担心我。我成绩这么好,县一中呆不下了,多的是别的学校抢着要我。现在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经过这半个学期的学习,安幼楠对现在的科目完全有了底。 不管去哪一所学校,她自信都能够提高学校的高考录取率,而且会成为考入名校的那个扛把子。 此处不留爷,自有爷去处,一中把她除名就除名吧,她半点都不会怵。 安幼楠的话和眼里的自信,让凌少乾心里一宽,手掌紧紧握了握拳,才忍住了想把她的手握进自己掌心的那种冲动,转头看向冯少全:“这件事,不关冯校长的事” “这件事不关冯校长的事” 几乎是同时,一道喘着粗气的声音,在人群后响起。 跑得汗流浃背的王炎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大步走了进来,“安幼楠的学籍,是我去帮她办的” 人群里出现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安幼楠身上那不好的名声,本来就是跟王炎连在一起,现在王炎又当众说是他给安幼楠办的学籍 难道这两个人真的有一腿不然为什么 “因为安幼楠同学插班考试的成绩,让我们看到这是一颗不能放弃的好苗子。 当时我们高一年级组的几个班主任,都想把她争到自己班里来。 好苗子只有一棵,大家都想抢,最后我们干脆就决定,谁能帮安幼楠办好学籍,就把安幼楠放到谁班上去。 王炎老师包下了这件事,才从我们几个手里把安幼楠争取到了他9六班” 另外一个声音瞬间打破了大家的疑惑。 何东扬诧异地看着排开人群走进来的李厚源,激动地喊了一声:“李老师” 李厚源点了点头,和身后跟着的几位高一年级班主任将手里的几张试卷一张张展开:“决定这件事的时候,我们几个都在场,你们看看安幼楠当时考了多少分就明白了” 李厚源c谭峰c王志成c吴金林和向明贵,再加上王炎,高一年级六个班的班主任都全乎站在这里了,昂着头向大家展示手里的卷子。 政治是18分,地理是27分,历史是32分 可是除了这几门副课,以及只得了118分的语文,物理c化学c数学和英语,全部都是 满分 满分 满分 满分 人群中再次出现了一阵骚动,比刚才的静默要喧闹一些,因为有很多人发出了惊叹的抽气声。 王炎感激地看向李厚源,眼圈微微有些发红:“李老师,你们” 他本来是想把造假这个决定直接揽到自己身上来,不要牵连到冯校长那里去的。 没想到李厚源带着同事们一起过来了,虽然承认是王炎办的假学籍,却把这事说成了他们的集体决定 李厚源不好意思地冲王炎点了点头:“王老师,我知道之前我想把安幼楠抢到我们班的心思,让你一直有些提心吊胆。 不过这事儿搁谁谁不动心这么一棵好苗子,因为辍学才导致副课成绩考那么差,在学校里好好学习一段时期,准准的就是考清北的料,我们当老师的,能不爱才 这次期中考试,安幼楠把副课的成绩也提高上来了,更证明了我们当初的眼光是对的。 对这样的学生,我们爱护都爱护不及,那些一个劲儿想往她身上泼污水的,大家说一说,他们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龚海燕仔细看着那些试卷,低低惊呼了一声:“原来安幼楠插班考试的时候已经考过这些卷子了,难怪开学考的时候,王老师让她不用考” 向磊狠狠瞪了孟明珠一眼,说好的安幼楠成绩差,是靠特殊关系进来的呢 就这成绩,就是去市一中插班,人家也愿意接收啊 早知道孟明珠这么不靠谱,当初就不该从安幼楠舞弊这事上来下功夫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闹得几位领导都不满 孟明珠的心里跟坠了冰砣子似的,一个劲儿地往下沉。 这个该死的王炎,当初为什么就把安幼楠那三门考得最差的试卷放在最上面呢 要是她一开头就翻到那几张满分试卷,也不至于会像现在这样,这么狼狈 韩霞快人快语地先开了口:“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安幼楠同学辍学后在家自学都能取是这样的成绩,进了学校以后肯定会成绩 更好。 难道这样的好苗子,还让她倒转头去读小学c读初中,浪费好几年的时间,就为了取得那几张对她来说已经没有多大意义的毕业证吗” “说得好”一个微胖的中年妇女带着一名中年人挺胸走了进来。 伍志斌一看来的这两位,脸色更苦了:“符县长,薛局长” 一位是分管文教卫的副县长符兰英,一位是他的顶头上司,县教育局的局长薛家和。 符兰英跟陈永好几人打了个招呼,又径直走过去跟冯少全用力握了握手,特意扬高了声音: “冯校长,对不起,我来晚了,让你受委屈了。你能慧眼识珠,把安幼楠这种好苗子留下来,不让她流失出去,我代表县教育系统感谢你” 这话抬的高度就很高了,有些不服气的心里正在嘀咕,符兰英已经转头看向安幼楠,向她伸出了手,“你就是安幼楠吧今天也让你受委屈了 知道你这次考了年级第一名,我心里非常欣慰,不知道两年以后,你有没有信心在高考中考出好成绩” 安幼楠坦然跟符兰英握了握手:“谢谢符县长的关心,符县长放心,高考的时候,我一定会考上清北。” 这姑娘,心气儿还真高啊 陈永好几人首先闪过的是这个念头,然后想想安幼楠的举止谈吐,莫名又觉得她并不是在说什么大话。 安幼楠那么笃定她能考上清华,那自己的孩子都跟她一个学习小组的,多得她指导指导,不说清北吧,其他的一些好大学还是很有望吧 几位赶过来给自家孩子撑腰的家长心里都热乎起来,自然觉得符兰英跟着说的话很有几分道理了: “我侄儿子,就是你班主任王炎,那天火烧屁股过来找我的时候,就把你的情况说了。 我符兰英管教育这么多年,从来没用过什么特权,就是王炎的工作分配,都没有在里面插过手。 唯有这一次,我跟教育局薛局长打了电话,动用了特权。刚才韩局长那句话说得好,区区一纸初中毕业证,不应该成为你的束缚。 对我们来说,一次小小的灵活处理,哪怕稍有逾矩,只要可以让你更好更快地飞向更广阔的天空,那我们这些人做的,就值得” 大家都往旁边稍稍 怎么说也是不合规矩的事吧居然被符县长说得这么清丽脱俗 伍志斌心里还在腹诽,陈永好已经拍起了巴掌:“符县长说得好 现在国家正在提倡科学发展,我们不能再因循守旧,死脑筋想着以前那一套了 对我们的教育有利,对我们的老百姓有利,我们就放心大胆地去做嘛,思想要放开一点。 特别是像安幼楠同学这样的,辍学这么久了还能一心向学,还能取得这么好的成绩,这一份努力,这一种坚韧,都是非常值得我们学习的” 很好,符兰英说了个“值得”,高度已经很高了,陈永好更厉害些,在那个高度上生生又拔高了一层。 安幼楠不仅代表了老百姓,还成了体现科学发展的一个小事例了。 现场就是陈永好官最大,他都这样定论了,还有谁会那么没眼色地提反对意见 花花轿子人抬人,符兰英立即带头鼓起掌来:“陈领导这番话真是说得精辟,受教了,受教了” 一片热烈的掌声中,向磊和孟明珠面如死灰,动了动嘴唇想说些什么,却知道这会儿什么也不能再说出来。 安幼楠淡淡瞥了那几个人一眼,在掌声停下后突然上前一步:“陈领导,符县长,还有各位领导和师长,我非常感谢你们大家对我的厚爱。 不过,我才插班过来不久,之前又是一直辍学在家,大家对我存在置疑是肯定的。 所以我想请几位老师现出一份试卷,请你们在这里现场监考,我当着大家的面答卷,然后老师们当场改卷,当场宣布分数。 到时候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大家就知道了。我也非常希望通过这种做法,澄清大家之前受误导后对我的一些不当看法” 女孩的自信把一群人全给震住了。 陈永好一怔之下,倒是起了几分兴味。 别人只认为安幼楠这是觉得伤了自尊,想争口气当场证明一下,陈永好却从安幼楠笃定的语气里感受到了另外一层意思: 这次的事,他们虽然定论了,但是难免有人会不服,只是碍于他们领导身份,暂时不能说出来。 暂时不能说,不代表以后都不说,很有可能会成为一个后患。 所以安幼楠当场提出现场考,就是直接把事情给过了明路然后钉死,让大家不服也得服,以后都没有半点可以钻空子的。 这不仅是对安幼楠好,也是为了他们在场这几个好,毕竟他们除了家长这个身份,还有一层领导身份,最是不希望有人借机生事的。 这还真是别人家的孩子,想得这么深远 陈永好心里已经是非常趋同这个意见了,不过语气还装着有些迟疑:“现场出卷考试,这怕是要考上好几个小时了吧” 陈超急忙提了个建议:“爸,我觉得可以从那几门主课里挑个一两门来考啊。 而且安幼楠答卷很快的,基本上一门只要半个多小时就能答完了。” 儿子的话,正合陈永好的意。 这一趟他过都过来了,在这里再多留上两个小时,把后患都趁早消除,完全是一件很划算的事 薛家和跟着符兰英过来以后,一直没插得上话,瞧着这形势,心里还担心着一个问题: 伍志斌是他的下属,掺和进这事里头,领导会怎么看他的管理能力 陈领导的面色是首肯的,这时候他不接过这舵,还等什么时候接 薛家和立即抓住机会开了口:“我今天早上从市里开会回来,刚好跟市一中要了一整套新出的高中试卷,要不然” 薛家和说了半句,就顿了顿,“这套试卷的难度是比较大的,不过能体现出学生的真实水平就行” 市一中高一的试卷,一向以难度大而出名。 但是要把符县长的亲亲侄儿王炎从里面彻底撇清关系,不用县一中老师出的试卷,而是用这套试卷,却是最能堵住人的嘴了。 就是不知道那个安幼楠是不是真有那么牛 县一中虽然在县里排名第一,跟市一中还是有不少差距的。 市一中的试卷拿给县一中的学生去做,体现学生的真实水平是体现了,不过要考出漂亮的成绩,那就未必了。 万一难度太大,考得很不好看,这不是反而被打了脸 虽说换别的学生去做,可能会比安幼楠考得更差,但是现在就只是安幼楠一个人当着大家的面考啊 丢丑,也是她一个人当着大家的面丢 大家的目光都刷刷看向安幼楠,有担心的 ,有等着瞧热闹的,也有幸灾乐祸的。 凌少乾低头看了安幼楠一眼,突然笑了起来,伸手用力揉了揉她的发顶:“走,我们去哪儿考” 安幼楠伸手一指:“就那儿吧,地方敞亮也没有遮挡,大家都可以看到。” 她指的是操场的那根旗杆下。 旗杆下砌得有一个小小的台子,平常遇到重大纪念日的时候,就由校升旗手们站在台子上升国旗。 露天地里,确实敞亮,因为在半人亮的小台子上,更是让大家在操场的另外一边都能看得清她会有什么动作。 安幼楠目光抬高,看向正在风中飘展的国旗,庄严肃穆的脸庞沐着阳光,简直亮瞎了别人的眼: “我心中无愧,就请国旗,一起为我做个见证吧” 别怪她在这里装b,安幼楠是很记仇的。 没机会的时候不得不隐忍,有机会还击的时候,就必须用力把仇人踩死,让他们再也爬不起来。 她现在装b装得有多耀眼,形象烘托得有多光正伟,一会儿就能照得向磊和孟明珠有多阴暗,心思有多恶毒可鄙 所以 大家都往旁边稍稍,别妨碍她鼓足二米八的气场装个大b 安幼楠的镇定c从容和自信感染了很大一部分人,见她抬脚往那边走,同学们立即自觉让开了一条道。 不知道是谁先鼓起了掌,先只是零星的掌声,渐渐就密集起来,然后突然有人在后面喊了一声:“安幼楠,加油” 是何东扬的声音。 少年人热血未冷,最容易受到感染,何东扬这一喊,很快就有人跟着喊了起来。 “加油啊安幼楠” “安幼楠,我相信你” “我们支持你,好好考啊” 安幼楠没有回头,只是颇有大将风度地举起右手挥了挥,大步往旗杆下走去。 安幼楠交卷了?! 凌少乾三两步赶上,跟她并肩走着,声音并没有受学生们的情绪而感染,依旧是低沉和缓:“小楠,这一仗,要打得漂漂亮亮的” 安幼楠斜睨了他一眼,见他脸色严肃,小声逗了一句:“凌狗子,打赢了有什么奖励吗” 刚才两人处在人群中,凌少乾心里再想得多,脸上也面无表情。 现在两人已经跟后面的人拉开了距离,凌少乾绷着的脸瞬间就柔和了下来,狭长的眼眸微微眯了眯,漫过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宠溺:“有,你想要什么都有” 刚才身处上百人的围观,她一如平常泰然自若,现在只被身边这一人看上一眼,安幼楠的心跳却骤然剧烈如擂鼓。 奇怪了,都说月亮惹的祸,这大白天的,太阳也会惹祸了 安幼楠急忙收敛了晕乎乎的心神,有些艰难地把目光从凌少乾那双想溺死她的眼眸处移开,快走几步把凌少乾甩在了身后:“答应我的,就不许反悔了。” 小丫头的脸红了凌少乾把安幼楠的反应看在眼里,自矜又舒心地笑了起来: “你过去吧,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你放一万颗心好了,我答应了你的事,随便你要什么都行” 就算你想要我的心都行 仿佛听到了他心里那句话似的,安幼楠走了几步,突然又回头看了他一眼,清凌凌的杏眼里眼波微转,勾得凌少乾不自觉往前又走了一步,她却调过头继续往旗杆台子走了。 旗杆台子上,陈超早就和许振明两个帮她把一套桌椅搬了过来。 目视着安幼楠步履轻松地走上来,陈超紧紧握了握拳头又松开,竖掌迎向安幼楠:“安幼楠,一定要加油” 安幼楠伸掌跟他相击了一下,冲他俏皮地一扬下巴:“瞧你那紧张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要坐上来考呢。” 陈超深呼吸了一下,努力想让自己放松:“我都恨不得把我的脑细胞都一起送给你用了” 一边的许振明本来也有些紧张,听到这话忍不住“哈”地笑出了声: “超哥,快得了吧,安幼楠本来考年级第一的,要真是被你那脑细胞给中和了,那不得笨上一大截” “我哪里笨了”陈超脸色一红,“我c我以前只是没有那么努力,你看我这次努力了一下,都考到年级前一百了” 两个人斗着嘴,却不敢在小台子多停留,也不走台阶,直接就从台子上跳了下来。 这边陈永好已经拍了板,挑了数学和英语两门课的试卷出来:“就考这两门吧,这两门很有代表性。” 在陈永好眼里,一般数学好的,理科其他的几门也不会差;英语好的,语文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而且选这两门,陈永好也有些私心:他私底下听儿子说过,自从安幼楠在学习小组里指导他们以后,他们几个觉得数理化和外语学起来都轻松多了 也就是说,这几门功课肯定是安幼楠的强项。 市一中的试卷难度再大,安幼楠考自己的强项还是应该有点把握,不会考得太难看的吧 陈永好已经决定了,只要安幼楠能考出个看得过眼的中上成绩,他和符兰英那里一唱一合地抬一抬,就能把今天这事给圆过场。 试卷很快就拿了上去,安幼楠立即埋头做了起来。 本来就是中午,刚才集在一起看热闹的学生们抵不住肚子饿,不少人跑去买饭了。 当然也有一直站在旁边看着,让同学帮忙打饭过来的。 也就是打个饭的工夫,等人端着饭菜回来,一直站在那里看的同学就等不及小声开了口:“她已经做完大半了” 跑回来的人吓一跳:“这也太快了吧” “她先做的是英语” 这话一说,大家都默了片刻。 刚才安幼楠说过,王炎老师英语上面有什么不懂的问题是问她的 看来这是真的 陈永好一边吃着冯少全让人买来的包子,一边顺口就问起了王炎。 王炎有些赧然地点头:“确实是这样的。当初安幼楠插班考试时英语作文就超纲了,有些词是我查牛津辞典才查到的。 后来我发现,她不光是词汇量非常多,语法方面也掌握得很好,英语口语就跟母语一样,完全没有障碍。 我一直还在继续学英语,有一些看不懂的地方以前是写信回去问我大学的教授,后来有一次试着问她,她随手就帮我解答出来了。 写信毕竟麻烦,所以后来我在英语上面有什么问题就直接问她了,没想到却给安幼楠惹麻烦了” 陈永好咽了嘴里的包子,拍了拍王炎的肩膀:“你们心地无私,就不用怕那些流言蜚语。 那些都是心思不正的人,自己心里腌臜,就把别人都想得龌龊,你不用放在心上。” 见王炎点了点头,陈永好冲凌少乾那边微微点了点下巴,压低了声音,“小王,那位凌营长是安幼楠什么人” 王炎其实也不太清楚里面的关系:“好像是安幼楠母亲那边的一个亲戚,安幼楠进来读书,就是他过来找冯校长联系的。” 亲戚吗 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亲戚,看凌少乾的模样,好像对安幼楠非常上心啊 而且年纪轻轻就已经当了营长,以后前途肯定不可限量。 陈永好喝了几口茶,在冯校长让人拿出来的凳子上坐了几分钟,就起身往一直站着凌少乾那边走去: “凌营长,包子不吃,坐还是坐会儿吧,一直站着也累啊,也别给孩子太大压力。” 刚才冯少全让人买了几袋包子来,凌少乾摆手不吃,从安幼楠上那小台子考了多久,他就在这里站了多久,一眼不眨地看着上面的人,就跟站岗似的。 凌少乾神色缓了缓,微微点头,和陈永好拉过凳子就近坐了下来:“今天的事,耽误陈领导时间了。” 陈永好呵呵笑了笑:“也没耽误我什么时间,总不能让孩子们白受这些冤枉。 倒是凌营长怎么也不吃两个包子先填填肚子安幼楠这儿要考两门课,怕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 话刚说到一半,陈永好眼里就掠过了一抹惊异,“安幼楠交卷了” 她想隐瞒什么? 凌少乾急忙抬眼,见小台子上安幼楠已经起身把一份试卷交到了冯少全手上,又从他那里拿了剩下的那份数学试卷。 周围有学生们压抑着的惊呼声:“她做了多久” “先做的是英语吗” “这么快我就去食堂打个饭的工夫” 凌少乾低头看了眼腕上的手表,距离安幼楠开始考试刚过去了31分钟,这速度还真是够快 凌少乾的唇角不由泛出了一抹微笑,这才张口答了陈永好的话:“我等着小楠考完了一起去外面吃顿好的。” 陈永好张了张嘴,却没有再说什么。 旁边的学生已经是忍不住窃窃私语了:“之前不是说她是知道了期中考试的答案才会提前交卷吗,看看人家,现在一样做得这么快” “嘘,小声点,别吵,老师在对答案改卷子呢” “怎么样怎么样” 为了公平起见,改卷是找了高三的两位英语老师过来。 凌少乾关注地盯着那两人,见他们埋头改到大半张试卷后,脸上越来越惊讶的表情,心里约摸也有了数。 批改到最后,其中一人突然皱了皱眉头,抬起头左右看了看,招手喊了王炎一声。 陈永好默不出声地看着那边,见王炎飞快地跑开,心里不由一个咯噔:不会是出什么岔子了吧 没过一两分钟,王炎很快又跑了回来,手里还拿着一部大辞典递了过去。 改卷老师连忙接过,很快翻开看了几页,又指给另外一位老师看,两个人商量着什么。 王炎把辞典递过去以后就退回来了,也是避嫌,不过走回来时还是跟陈永好几人低声解释了一句: “估计写作里头有几个单词又超纲了,让我取牛津大辞典过来” 陈永好“哦”了一声没多说别的,凌少乾却若有所思:“安幼楠写英语写作经常会用到这些超纲的单词吗” 王炎点了点头,有些感慨:“对我们老师来说都是超纲了,但是她用得很熟,而且用词很准确适当” 也就是说,安幼楠在英文写作这一块里面完全是驾轻就熟,对师专毕业的英语老师们来说都是超纲的单词,她依旧是信手拈来。 符兰英忍不住咋舌:“听说安幼楠口语也很好,这孩子真的是辍学后在家里自学的吗” 自学语文什么的还能理解,但是如果没有老师教,一个小学三年级就辍学的孩子,能自学物理c化学c英语这些,成绩还能那么好,就实在太让人惊奇了。 王炎两眼正盯着改卷老师那里,听到他姑姑问话,顺口就应了一句: “我问过安幼楠了,她说她们村里以前有个下放的老教授,她偷偷跑去跟人学的。” 符兰英这才释疑:“那就是了。” 凌少乾身子却微微僵了僵。 别人不知道,他自小长在大桥村还能不知道 大桥村里,哪有什么下放的老教授,就是有几个知青,也早就陆续走完了,就是在平寨乡镇上安家的那个,也根本没有什么高深的学识。 安幼楠在这上面撒谎了 插班考试的时候,因为另外几门副课分数太低,转移了凌少乾一部分注意力。 加上那时候一中接收安幼楠插班上学了,心里头只顾着高兴,凌少乾先入为主地认为,安幼楠是自学成才的,并没有多想。 但是现在从王炎这里听到安幼楠曾说过的这个说辞,明显就是个谎言 安幼楠这么说,是因为她想隐瞒什么 凌少乾抬眼凝望小台子的安幼楠,眉眼深黑如墨。 安幼楠根本不受周围的影响,正在全神贯注地做着数学试卷,落笔飞快,似乎上面的题目看一眼就会,完全不用思考 改卷的那两个老师已经抬起了头,看向冯少全,走过去跟他低声报告了一句。 冯少全紧皱的眉头立即舒展开,却竭力压住了笑意,转身走到陈永好几人这边来,小声通报了一声:“英语的分数出来,安幼楠考了满分。” 几位领导都比较沉得住气,何况还有另外一门还没考出来,也不到说话的时候,脸上并没有表现出什么。 坐在最后的向磊和孟明珠两人因为隔得有些远,没有听清冯少全说什么,不过注意瞧着前面几人侧脸的表情,似乎都没有什么表情,心里不由一轻: 是不是安幼楠考得并不怎么样 不光这两人这么想,一些围在旁边的学生们也忍不住议论起来:“应该是改完卷子了吧” “是不是没考好我见陈领导他们脸上都没个笑” 有人先前被压下去了,这会儿立即说起风凉话来:“我就说嘛,她那个成绩还不知道怎么得来的呢” 是平常喜欢围着安小云转的一个男生,79班的杨荣。 陈超耳朵尖,听到这话猛然转回头瞪向杨荣。 他和何东扬c许振明c龚海燕几个,都跟凌少乾一样,坚持守在这里等着安幼楠考完了再一起去吃饭。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男孩子正饿得慌心,听到有人又在阴阳怪气地说风凉话,陈超的目光很有些凶狠,张口就呛了一句: “放屁你算老几,你就说你就说的,你知道个屁” 要是陈超只是瞪他,看在他爸是陈领导的面上,杨荣还会忍下来算了。 但是陈超出口不逊,少年们正是自尊心强的热血年纪,被陈超这么骂,杨荣顿时觉得太没脸,立即就怼了回去: “有个当领导的爸了不起啊,狗仗人势,尾巴倒翘得高” 陈超哪里又是个肯吃亏的主,当即就往前跨了一步,一把揪住了杨荣的衣领:“你说谁狗仗人势” 杨荣也不甘示弱:“怎么着,想打架来啊,你以为你爸在这里我就怕你” 大家都看着,他现在怎么能认怂太丢面子 这边的吵闹引起了陈永好那边的注意,见是自己的儿子跟人起了冲突,陈永好的眉头不由紧了紧。 不过不等他说什么,凌少乾已经大步生风地走上前,一手揪着一个的后衣领子:“都给我安静” 两门满分! 陈超立即意识到自己跟人在这里争吵打架很有可能会影响到安幼楠的考试,心里有些怀疑杨荣就是故意的,现在也只能紧紧闭上了嘴。 杨荣被凌少乾那股大力一扯,差点没勒得喘不过气,明白自己要是再敢乱动,这个突然蹦出来的自称是安幼楠家长的凌营长能把自己直接扔出去;悻悻然地也只能偃旗息鼓。 凌少乾松了手,警告性地扫了一眼刚才凑在一起说风凉话的几个人,见大家都低头侧脸地躲闪着他的目光,这才转过了身。 与此同时,正在小台子上的安幼楠也起身站了起来:“老师,我做完了。” 数学也这么快 凌少乾下意识地扫了眼自己的腕表:35分钟 操场上的风有些大了起来,吹得旗杆上悬挂的国旗猎猎作响。 安幼楠将鬓边的乱发抚到耳后,对上凌少乾的目光,笑容明媚而自信,一双杏眸像盛满了细碎的阳光,又暖又亮。 凌少乾的心口像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似的,又像是触发了魔法的开关,一下子开出大片灿烂的花儿来,而且随着安幼楠朝他走近,花香愈发浓烈醉人。 “饿了吗”凌少乾抬手就想去揉安幼楠的发顶。 安幼楠急忙偏头躲过,瞪了他一眼:“刚才就把我头发揉乱啦” 说话的工夫,风儿又调皮地把她的鬓发吹拂到了脸上。 凌少乾的手指头动了动,还是忍住了,看着安幼楠自己再次把那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别到耳后,“一会儿带你去吃饭,要等数学试卷也改完吗” 安幼楠理所当然地点头:“那是当然。”目光扫过周围的同学们,落到了远远站在最后面的向磊和孟明珠两人身上,唇角翘了翘,“大家都等着我的分数呢。” 两人都没有说刚才考得怎么样,一问一答间神态很是亲昵,陈超看在眼里,有些心疑,转头去看何东扬,却见他已经把目光移到了小台子上。 安幼楠一交卷,两名数学老师就上去了,手里拿着答案一人改卷一人核对,因为只要看解题结果,倒是比英语改得快多了。 不到几分钟,两名数学老师也批改完了,神色复杂地看了安幼楠一眼,拿着卷子递给冯少全:“冯校长,数学也是满分。” 这样的结果,一是证明了安幼楠自己有真本事,完全不用作弊,王炎给她期中考试的答案这事,自然也就是无稽之谈,相应的,什么两人之间有私情,在谈恋爱这些话,也就站不住脚。 二是证明了,在安幼楠学习小组里的这几个人,这次考试的成绩都是真实的,就是自个儿学习能力的体现。 自己侄儿身上被泼的污水被洗清,而且自己给安幼楠学籍上帮的这忙,没浪费她的心意和期许,符兰英的眉梢都扬了起来。 陈永好也神色舒展:陈超还从来没有考过这么好的成绩呢,还是那句话说得好,近朱者赤啊 轻咳了一声,陈永好心情舒爽地开了口:“冯校长,也别耽搁你们下午上课了,赶紧把成绩给大家宣布一下吧。” 冯少全赶紧举着电喇叭站到了小台子上:“各位老师们,同学们,刚才安幼楠同学已经考完了英语和数学两门课” 取了凳子出来坐在一边的老师们都站起了身,一直围在操场上的学生们也屏住了呼吸。 偌大的操场瞬间鸦雀无声。 通过电喇叭扩出来的声音在空旷的操场上格外响亮:“现在改卷完成,安幼楠同学英语” 冯少全语音的一个停顿,勾得大家心都提了起来,这才继续说了下去,“120分,满分数学” 下面有学生开始捂胸口:“冯校长今天什么毛病啊,说一截顿一截的,可急死个人了” 躲在人群中的安小云也急,紧紧咬着嘴唇,凝神看着站在旗杆下的冯少全。 “数学,150分,满分” 轰 操场上一直等着结果的同学们瞬间都轰动了,这可是当着他们的面,就在大家眼皮子底下考的试,而且还是从市一中拿来的试卷 每次老师们从市一中搞来试卷让他们考的时候,简直就是一次地狱级的噩梦,安幼楠却拿了满分 而且看看时间,两门课考出来刚刚只花了一个小时多几分钟 难怪期中考试安幼楠每门都要提前交卷,早就做完了,全都做对了,不交卷闲在那里数手指头玩吗 实力至上,让真相瞬间大白。 期中考试的答案也许有机可趁,这种刚由县教育局局长拿回来的卷子,还能有作弊的机会 当着现场这么 多大领导,安幼楠有那么大的本事,让堂堂一个教育局局长去配合着给她抬脸 龚海燕兴奋地跳起来,紧紧抱住了安幼楠一阵尖叫:“安幼楠,我就知道你行的你好厉害我宣布,你以后就是我的偶像了” 陈超也高兴得合不拢嘴,下意识地跟着龚海燕的动作想一起抱上来,被何东扬黑着脸给拽住了。 陈超这次却没有倒毛,而是忍不住就势抱了何东扬一下,用力捶着他的背:“太好了两门满分安幼楠真行” 刚才大家都被冤枉上了,加上又为安幼楠着急,陈超心里早怄着一肚子气。 现在安幼楠当场用实力狠狠把脸打了回去,实在太大快人心,以至于陈超一时无法自抑。 何东扬骤然被抱住,身子僵了一下,没好气地把陈超的手扒拉下来:“高兴就高兴,你想借机捶死我是吗” 嘴里虽然埋怨着,脸上却灿烂笑开了,顺手就回拍了陈超一巴掌;不是回击打人,而是一种认可了兄弟的亲昵。 凌少乾嫉妒地看着龚海燕紧紧箍着安幼楠肩膀的手,轻咳了一声:“安幼楠,我们该去要个结果了。” 安幼楠安抚地拍了拍龚海燕的背,示意她松开,转身向站在小台子上的冯校长走去。 看着她从容的身影,这回再没人敢阴阳怪气地说什么风凉话了,全都是惊叹和赞赏。 “这还是人吗” “所以说,真金不怕火来炼,难怪安幼楠刚才敢提出这种现场考” “天呐,我今天算是涨见识了” “我们学校也出了一个天才” 安幼楠竟然真的这么优秀 如果这个消息传回村里,家里会怎么想 安小云猛然握拳,手指甲几乎掐进了掌心的肉里。 你们欠一个道歉! 林莉莉哆嗦着嘴唇,紧紧攥住了安小云的袖子:“小云,你说孟老师会不会被” 何止孟明珠,向磊也是一样,两个人脸色都跟死人一样难看。 安幼楠站上小台子,从冯少全手里拿过电喇叭举到了嘴边:“向主任,孟老师,你们欠我,欠王炎老师,欠何东扬c陈超c龚海燕和许振明一个道歉” 操场骤然安静。 谁也没想到安幼楠站上台子竟然是这样直接跟向磊和孟明珠硬杠。 这跟当众打脸有什么区别而且是不留余力狠狠打的那种 对方一个是教导主任,一个是高三的班主任老师,安幼楠还是一个学生啊,胆子太大了 胆子真的是太大了 正在想怎么找个台阶下的向磊脸色铁青,抖着手指着安幼楠,只是碍着领导们在,不敢说脏话:“你,你放肆” 安幼楠轻笑:“对,我放肆,那是因为我有这个实力 如果不是我刚才现场证明自己,我一个女孩子,不仅被你们诬蔑品德不端,考试作弊,还被你们诋毁作风不正,勾三搭四” 安幼楠脸上的笑倏然一收,眼中一片冷厉:“这样的诬蔑和诋毁,对女孩子意味着什么,你们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会不知道 你们一个是教导主任,一个是主课老师,难道这就是你们可以滥用权威,不计可能逼死人的后果,肆意往一个女学生头上倒污水的理由 我,不甘淋上这盆污水,努力证明自己的清白,用自己的实力站在这台子上要求你们的一个道歉,这就是你们认为的放肆 向主任,孟老师,请你们想清楚,你们欠我,欠王炎老师,欠何东扬c陈超c龚海燕和许振明一个道歉” 陈永好看着安幼楠的眼色变了变。 刚才安幼楠拿过电喇叭说话,他也觉得这孩子虽然成绩优秀,到底还是年纪小,做事有些轻狂了。 但是安幼楠后面这番话一说,陈永好的观念都被转了过来。 常年从政的人,怎么会不知道言语如刀能杀人的道理 换个承受力稍微弱点的,被这样诬蔑和诋毁,指不定真得去寻死。 所以安幼楠这么说也没错,总不能只准别人打她,而不准她还击吧 这女孩,不仅成绩好,人聪明,这性子也是很泼辣啊 陈永好心里还在感叹着,凌少乾已经一个箭步也跨上了那个小台子,直接从安幼楠手里拿过那只电喇叭:“向主任,孟老师,请你们先道歉” 安幼楠转头看了凌少乾一眼:“你怎么” 凌少乾关了电喇叭,小声打断了她的话:“刚才是你孤身作战,现在该我们并肩讨债了。别怕,不管你想怎么做,我都支持你” 安幼楠的目光一下子柔和下来,转向台下时,惊讶地瞪大了眼:“王老师,你们” 王炎胀红着脸,却脚步坚定地带着何东扬c陈超c龚海燕和许振明一起走上了小台子: “安幼楠,不能光让你一个人站在这儿,我们都该站上来。” 小小的升旗台一下子挤满了人,王炎吸了一口气,从凌少乾手里取过电喇叭打开开关,看向台下愤恨瞪着这边的向磊和孟明珠: “向主任,孟老师,请你们道歉” 他刚说完,电喇叭就被站在身后的陈超抢了过去:“向主任,孟老师,请你们道歉” 何东扬跟着接过了电喇叭:“向主任,孟老师,请你们道歉” 然后是龚海燕。 龚海燕的声音里还有些微的颤抖,这才是这个年纪正常女孩子的反应,但是语调依然很坚定:“向主任,孟老师,请你们道歉” 到最后许振明接过电喇叭的时候,刚一开口,竟然有几十道声音跟他同时喊了出来:“向主任,孟老师,请你们道歉” 是9六班的同学。 除了少数人,大部分都到了,按着做课间操时的列队,整整齐齐排在那里,异口同声:“向主任,孟老师,请你们道歉” 声势颇足。 安幼楠有些惊讶地看着站在小台子下面的同学,眼眶微热。 插班进来,读了这半个学期,她在9六班交到的朋友,玩在一起的就是陈超c龚海燕和许振明三个,跟班上其他的同学也就是点点头的关系,没想到这个时候这些同学能够站出来 陈超很有些得意,站在后面小声嘀咕:“不枉我当了这么久班长,这些家伙还是记得的。” 许振明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就省省吧,还真当你虎躯一振,大 家纳头就拜了大家是看着安幼楠给我们班争了面子的份上” 9六班从班主任到班上的好几个同学,之前都是被一盆污水兜头泼下来的。 这些事要真坐实了,9六班的名声就臭满校了,9六班的同学们不要面子的吗 现在安幼楠把这一巴掌漂漂亮亮地打了回去,他们的老班王炎是个好老师,这次年级第一还出在了他们班。 平时训他们跟训孙子似的向磊张口结舌说不出话,经常鼻孔朝天的那个孟老师一直低着头,脸色忽红忽白忽青 还有什么比这些更让人心情舒爽的 “向主任,孟老师,请你们道歉” 9六班的喊声更响亮了,还有其他年级和班上的学生也掺杂了进来。 “向主任,孟老师,请你们道歉” 冯少全装作一脸的为难,看向陈永好和符兰英几人:“陈领导,符县长,薛局长,伍局长,你们看这事c这事还真是” 符兰英笑了起来:“想不到9六班还是团结的嘛,知道自己的班主任和同学受委屈了,一起站出来为他们仗气。” 她亲侄儿带的班,她不帮着说话还帮谁说话 何况这些学生们的举动,也确实让人暖心。人心齐,泰山移,很多时候,一个集体团结起来,力量是非常让人震憾的。 有了符兰英垫这一句,陈永好微微颔首:“世上的事,说不过一个理字去的。”说完若有所指地看了薛家和一眼。 一个是县机关的副领导,一个分管文教卫的副县长,还跟王炎是近亲,不便出面处理这事,以他们那一层的职位,也没必要来亲自处理这事。 薛家和会意,转头看向伍志斌:“人啊,做错了事就要承认错误。都是为人师长的,这会儿连声道歉都不敢说吗 伍局长,你去跟向主任和孟老师说一说,让他们过来,跟台上那几位道个歉。” 不原谅! 伍志斌满嘴都发苦,向磊是靠拢他的人,这会儿却要他去把人叫过来,亲自把大耳括子呼到人脸上去 还能怎么办 自己跟着向磊过来,明显已经惹恼了薛局长。 符县长说安幼楠的学籍是她让人去做的,堂堂一个分管文教卫的副县长,要编个学籍哪里会自己动手,肯定就是吩咐下面的人去做的。 这个下面的人,毋庸置疑,就是薛局长薛家和。 到底也不是什么能摊到桌面上来说的事,所以薛局长叫了心腹做了,在外面自然是秘而不宣。 可是他却被向磊撺掇着过来揭了这个底 现在薛局长不叫他去呼大耳括子还叫谁去 这一耳括子呼在向磊脸上,余风也扇到了他脸上呐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不是向磊这些情况掌握得不尽不实,搞个事都搞不到位,他犯得着在这里丢脸吗 这么一想,伍志斌脸上就带了些气,走到向磊和孟明珠前面语气也有些硬:“向主任,孟老师,你们过去跟人道个歉。” 向磊抬头看了伍志斌一眼,低着头往小台子走。 孟明珠心里虽然极不情愿,也只能低下头跟在向磊后面。 一步,两步 向磊慢慢停下站住,却半晌没有吭声。 孟明珠忍不住抬起头往前看,直接就对上了安幼楠居高临下的视线,隐隐含着嘲讽。 孟明珠急忙又把头垂了下去,用力咬住了牙。 向磊却在这时嘶哑地开了口:“对c对不起。” 现在形势比人强,向磊都开口道歉了,她难道还能硬扛孟明珠两眼一闭,也跟着小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向主任和孟老师真的给安幼楠她们道歉了 操场上的呼吸声瞬间都轻了很多。 同学们睁大了眼睛,嗖嗖打量着垂头站在小台子下面的向磊和孟明珠两人,有人觉得解气,也有人有些不安。 人,在大部分情形下,都是同情弱者的。 之前还气势汹汹的教导主任和主语老师现在伏低做小地垂着头道歉,这模样看起来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一些同学心里的天平不自觉又偏了一点,觉得安幼楠逼着向主任和孟老师当众道歉,还是有些太咄咄逼人了。 安幼楠却在这时轻笑了一声:“向主任,孟老师,我接受你们的道歉,但是,我不原谅你们” 难道不都应该是做错的人说了“对不起”,对方就应该说一句“没关系”吗 安幼楠竟然这么心眼儿小,记仇真是小肚鸡肠 操场上响过一片哗然,就连陈永好也皱了皱眉头:他觉得安幼楠这个女孩子到底还是太短见了 这个时候就是应该体现自己大度,把自己的形象分在老师同学们心目中一举扭转过来的关键。 对,向磊和孟明珠道了歉,要是让安幼楠马上就心无芥蒂是不可能的,但是装个样子出来总会吧 给对方一个梯子下就是了,何必把场面搞得这么僵呢对自己影响也不好 “孔子曾经说过,以德报怨,也许你们心里也觉得我应该在这里大度地表示对他们的原谅,表示我的宽容。 可是,大家都曲解了原意。孔子当时说的是,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听到下面的鼓噪声,安幼楠扬高了声音:“有认为我是杜撰的,可以现在就去翻一翻论语宪问,看看里面是不是这么写的。” 鼓噪声很快安静了下来,当着大家撒这种谎是完全没有必要的,也就是说,安幼楠说的是真的。 早在几千年前,大圣人孔子就并不赞同“以德报怨” 他们一直以来听到的那种说法是错的 “向主任和孟老师对我造谣生事的行为,是极其不对的。 做错了,除了道歉,还应该受到惩罚,惩罚的目的,就是让这种怨不会再发生到别人身上,这就是以直报怨 而我不原谅他们,是因为我在情感上接受不了,不管你们怎么看我,觉得我小心眼儿也好,爱记仇也罢,请你们自己代入成我想一想 如果是你们是我,如果你们遇到这样的事,你们能因为一句轻飘飘的道歉,就原谅他们吗 我没有虚伪地掩藏自己的想法,直接表达出来,又有什么不对” 谁都不是圣母,真是自己遇上安幼楠这种事,恨得想扑上去咬人的心都有了,怎么可能会轻易原谅对方呢 操场上重新又安静下来,很多颗 心灵受到触动,再也没有那种围观者的假慈悲的想法。 陈永好笑叹着轻轻摇了摇头,安幼楠说得还是有道理的,但是 做事老到的人,谁不知道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还是年轻气盛啊,心里再怎么想的,何必这么直晃晃地说出来呢 安幼楠就是要直晃晃地说出来。 说出自己的态度 不原谅 孟明珠狠狠咬着牙,口腔里都泛出了血腥味儿,心里恨得要死:小人得势,猖狂等今天的风头过了以后,总有一天她一定要 凌少乾却噌地跳下了小台子,大步走到了薛家和面前:“薛局长,我作为安幼楠的家长,也作为一名现役军官,现在向教育局举报: 县一中教导主任向磊,和孟明珠老师诬蔑诽谤安幼楠同学,态度恶劣,手段恶毒,对她造成了极大的伤害,希望县教育局严肃处理这一事件,给我们一个交待,也以儆效尤” 道歉了也不行,还要处理 向磊和孟明珠都齐齐抬起头,瞪向凌少乾。 凌少乾根本就懒得理两人阴毒的目光,轻轻掸了掸自己的衣袖:“我们军人从来不怕流血牺牲,只怕会被寒了心。 如果薛局长这里不能对我的举报有一个公平公正的处理意见的话,我会请部队给省武装部开具公函过来,好好理一理这件事。” 他这是被架到火上烤啊 这个凌营长可不是普通家长,他还是现役军官,这里头要是闹大了,他们教育局能讨得了好 薛家和额头的汗水一下子就冒了出来,求助地看向陈永好和符兰英: “陈领导,符县长,你们看这事” 那个凌营长是个什么来头啊? 陈永好淡然垂下了眼,符兰英沉吟不语,韩霞在一边呵呵笑了出来: “薛局长,别说今天我们过来只是以家长的身份,就事论事来说,我们商贸系统有什么事报上来,民贸局的班子也是要先开会研究决定的。 我想,你们教育局应该也一样,有什么事,都应该按程序来的吧 这怎么处理,你不走程序直接问陈领导和符县长,怕是不怎么合适吧” 该自己处理的事,来不来的先把领导们架到火上烤是什么意思 陈领导c符县长和许院长几个都是相关人,不是家长就是亲戚的,要是在这里当场发了话,那岂不是给人留了诟病的话柄 这个薛家和,年纪大了就只想着推事,没一点担当,今天还推到陈领导头上来了,真是晕了头了 韩霞快言快语地刚说完,许玉成就接了话:“韩局长说得没错,我们法院审个案子也是一步步按规矩按程序来的。 对一审判决不服的,二审才会往中院去。教育局管着这么大个教育系统,对这些事该怎么处理,应该之前都有个流程吧” 薛家和心里一紧,立即明白自己刚才做错了。 今天他被那个叫安幼楠的女学生几招给搅乱了心思,一看凌少乾扔了这么个棘手的事过来,下意识地就想直接推给领导做主了。 额头的汗水一下子流得更多了,薛家和一边掏出手帕去抹汗,一边赶紧点头: “是是,凌营长,这样吧,这件事我们现在回去就开个会研究研究,具体怎么个处理结果,等研究决定了” 凌少乾淡淡接了句:“幸好我现在还有几天假期,我相信教育局应该不会推拖不作为,等到我假都休完了还没动静的吧” 薛家和流着汗继续点头:“不会不会,凌营长放心,这事我们回去就开会讨论” 凌少乾这才点了点头:“教育是以教书育人为目的,一些师德不修的,我相信县教育局一定不会包庇的,不然带歪了学生们的思想可就是大事了。” 薛家和抹着汗水的手不由一顿,苦笑着应了。 凌少乾转回身走到整齐列队的9六班前面,脚后跟一并,“啪”地敬了一个军礼: “这一个敬礼,是致敬你们的团结和正直谢谢你们” 一群学生们立即激动起来,动作不规范地抬手回礼:“不c不用谢” “我们要跟安幼楠学习” 凌少乾放下手,冲大家笑了笑,见大家都散开了,回身走到小台子下:“走,我请你们去吃饭。” 刚才冯少全买了几袋包子过来,陈永好几个人吃了,陈超几个却是为了表示跟安幼楠同进退,一直都没有吃的。 安幼楠笑眯眯地挽了龚海燕的手,跳下了小台子:“快走快走,我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陈超连忙拉着何东扬和许振明跟上,经过他爸身边,咧嘴一笑:“爸,我跟同学先去吃饭了。”当着向磊和孟明珠两人的面走过,一脸的兴奋毫不掩饰。 陈永好没好气地挥了挥手,见凌少乾跟冯少全和王炎两人说了句什么后就快步往安幼楠那边追去了,想了想也回头看向符兰英几人: “符县长,既然事情已经交到县教育局那里去处理了,我们也先回去吧。” 符兰英笑着点头:“走,再不走,下午上班时间就到了。”抬脚时看了外甥一眼,“小炎,以后继续好好工作,我看你们班上这群孩子不错” 王炎笑着跟她挥了挥手:“放心吧小姨,我会的” 今天班上这些孩子们来的这一出,暖心不说,一下子也给了他信心。 关键的时候,这些孩子们能站出来支持自己的同学,确实是孺子可教啊 不把他们尽心教好了,他都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几位领导很快走了,老师和同学们也陆续散开,还在旗杆前面站着的,就只有冯少全c王炎c向磊和孟明珠四人了。 向磊想着刚才伍志斌看都没看他一眼,脚步匆匆跟上领导们离开的步伐的情形,心里一阵发凉,见操场上人都散得差不多了,急忙走向冯少全: “冯校长,我之前也是一时听信了那些谣传,才造成了这些误会” 冯少全摆了摆手:“向主任,这些事你别跟我说,等局里调查情况的时候,你再跟调查人员去解释吧。” 说完背着手就带着王炎走了。 他年纪虽然大,心里可没瞎,真当他看不出来吗 孟明珠也不知道是跟安幼楠结了什么怨,一心想踩人,而向磊,根本就是“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不然的话,能把安幼楠学籍的事都翻出来怕是早就谋算着,想借着这事把他从校长的位置上给扯下来吧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校外的小饭馆里,陈超也正在气忿忿地吐着槽: “那两个,真是良心都坏透了以前我怎么没发觉这两个坏出了水 等晚上回去了,我一定跟我爸那里好好说说,让他一定要派人督促督促” 何东扬用力点头:“幸好你机灵,把你爸他们都叫过来了,不然的话,向主任带了那个伍局长过来,真是拽得要死 哎,我怎么都从来没有听你说过你爸的事” 陈超哼了一声:“我是那么肤浅的人吗我爸是我爸,我是我,我又不需要拿我爸的身份给自己来充脸面。” 许振明笑嘻嘻地点头:“这次你考进了年级前一百名,陈伯伯以后会拿你这成绩给他来充脸面了” 为了陈超的成绩,陈永好和徐爱茹也是费了不少心,现在儿子有了长足进步,当父母的很有可能会高高兴兴炫耀出来。 陈超也想得出爸妈会做些什么事,脸上不由有些发红:“我这算什么好成绩啊,何东扬都年级第二名呢,你和海燕的成绩也远远在前头” 当然,几个人这次成绩虽然考得不错,要是跟安幼楠比,那还真是差得太远了。 想到安幼楠,陈超转头往后院看了眼,用手肘捅了捅何东扬,压低了声音: “东扬,那个凌营长是个什么来头啊为什么他说自己是安幼楠的家长” 齐心向上 何东扬也不知道详细,只是含糊说了句:“好像是安幼楠她妈那边的什么亲戚。” 安幼楠她妈那边的亲戚 安幼楠的母亲是她的养母,那就是说,那位凌营长实际上跟安幼楠并没有血缘关系了 也不知道凌营长跟李阿姨到底算什么亲戚 陈超想到之前安幼楠和凌少乾两人之间的神态,觉得自己心里像被滴进了一滴柠檬汁一样,有些酸酸的。 被陈超这一问,何东扬也沉默了片刻,很快就起了身:“菜差不多炒好了,我去叫下他们。” 这才几个月,怎么凌少乾又回来了呢部队里能休这么多假吗 小饭馆的后院,凌少乾正跟安幼楠说着话:“今天能闹出这事,说明学校里传你的坏话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你之前一点都没跟我说过” “我也只是偶尔听到一两句,谁还把心思放这上面了。”安幼楠扬了扬下巴,“再说了,这才多大点事,我自己就能应付好,哪里就敢惊动你老大人了” 凌少乾心里再装着事,这会儿也忍不住失笑:“怎么我就成老大人了” “上次你回来的时候还是连长呢,这才多久,你就当营长了,不是老大人是什么” 安幼楠说完一句,仔细一想现在又没有战事,脸色不由一凝,“你为什么升这么快是不是去出什么危险的任务了有没有受伤” 少女精养了几个月,不再是以前那副营养不足的模样,现在乌发雪肤,桃腮红唇,一连串问出来,一双杏子眼里满满都是急切。 凌少乾心里一荡后又是一暖,下意识地压低了嗓音:“你担心我” 声音像含在喉咙里似的,带着低哑的磁,那双犀利的c略有些狭长的眼眸也微微眯着,专注地盯着安幼楠,仿佛世界顷刻间虚无,他的眼里只有一个她。 安幼楠自认脸皮不薄,这会儿却莫名地红了脸,连忙掩饰性地捋了捋掉落在脸颊边的发丝,把它们夹到了耳后。 正好何东扬从前面走了过来:“小楠,凌大哥,菜炒好了,我们去吃饭吧。” 刚才凝固到有些让人窒息的空气骤然一松,重新流动起来。 安幼楠顺势站起身:“乾哥,我们去吃饭吧。” 凌少乾“嗯”了一声:“好,有什么回家再说。”长腿一迈,越过安幼楠一把勾住了何东扬的肩膀,把他先拉出去了。 安幼楠轻吁了一口气,拿手捂了捂有些发热的脸颊,给自己降温,心神一稳后,立即就明白了过来,不满地低低嘀咕了一句: “哼,施美男计围魏救赵回去后再仔细审你” 大家都饿了,下午还要上课,今天点的小炒味道也很好,菜一上齐,纷纷开动起来,风卷残云一般,很快就用完了饭。 凌少乾付了账,把安幼楠送进了校门,特意交待了一句:“下午放学的时候我来接你。” 虽然安幼楠用实力证明了自己,但是他怕还会有些不长眼的在背后指指点点。 很多时候,妹子们身后站个哥哥,就能镇住很长一段时间的歪风。 当然,也很有可能镇住那些被安幼楠吸引,企图接近的毛头小子。 不过这一点小用心,凌少乾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 安幼楠也想那么多,点头应了,赶在上课铃响之前赶到了教室。 几个人本来想像往常一样拉开后门进去,不知道后门被谁拴了,连靠后门的那扇窗户都被关死了。 陈超低声嘀咕了一句:“等我找出是谁在作死” 站在讲台上的王炎已经看见了几人的身影,招手喊了一声:“安幼楠,你们快进来。” 上课铃刺耳地响起,安幼楠拉着龚海燕急步走向前门,刚一进教室,教室里突然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惊得她一下子愣了神。 “安幼楠,好样的” “安幼楠,我要向你学习” “安幼楠你是我们9六班的骄傲” 安幼楠凝视着那一张张青春洋溢的笑脸,慢慢笑了起来。 她在无数次掌声中踩过红地毯,从容上台演讲或者领奖,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深切的感受到,这些掌声中的赤诚心意。 她也听过无数如天花乱坠般的溢美之辞,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种直白的夸赞一样,瞬间直击她的心灵。 即使多年以后同学们再相聚,已不复今天的心思纯粹,但是现在,此刻,他们都是未被生活染上颜色的纯真少年 举起双手缓缓往下一压,等掌声停下,安幼楠深深弯腰向大家鞠 了一躬,然后直起身子: “我很庆幸,我进了9六班。 我很高兴,有你们这样的同学。 我很乐意,邀请大家加入我们的学习小组,只要你们有恒心,有耐心,吃得了苦。 别的,我就不多说了,希望期末考试的时候,我们9六班能够集体大放光彩,谢谢大家” 教室里安静了片刻,瞬间就喧沸起来。 “我们都能加入到学习小组吗” “我能吃苦的我要加入学习小组” “我也能吃苦,我也要加入” 陈超以前在班上也就是二十来名的样子,他加进了安幼楠的学习小组以后,都能考进年级前一百了,他们为什么不能 教室里一片踊跃,这种学习性,这种齐心向上,正是王炎一直以来期盼看到的。 不过,都加入安幼楠的学习小组,会不会影响到安幼楠自己的学习 仿佛明白王炎心里的担心,安幼楠冲他微微一笑:“王老师,你别担心,不会耽搁我什么时间的。 就是我可能会出一些卷子,要麻烦王老师辛苦一些,拿去刻版油印了。以后每天中午我会花一个小时在教室里讲解试卷。” 放几只羊是放,放一群羊也是放。而且今天大部分同学对她的支持,她一直看在眼里,对这些可爱的同学们,安幼楠也不吝花点时间帮上一把。 不过现在学校里都还没有什么复印机c速印机,试卷全靠刻蜡纸然后油印出来。 这是个费时间又脏手的活,安幼楠就不揽了。 王炎立即点头:“不辛苦不辛苦,这是我该做的。你只管出卷子,想出多少套都行” 参加安幼楠学习小组的几个学生,这次成绩都大幅提高了,证明了安幼楠在学习上有一套行之有效的方法。 她愿意公布出来,让大家跟着一起训练,根本就是大公无私,王炎身为班主任,完全觉得自己揽下这些事是应该的。 9六班的成绩提高了,对他也好不是 告我?你去啊! 9六班同声共气的时候,高三79班却是气压有些低迷。 换谁的班主任因为害人被当场掀了盖子出来,那个班能不觉得有些丢脸 感觉丢脸之余,也少不得有人在心底暗自埋怨:一个高一学生,到底关孟老师什么事,要她这么上心去陷害人家 他们都高三了,有这点心思,孟老师还不如多用到管理班级上来。 另外还有些被孟明珠一直看不起的人想法就更活跃了。 孟明珠是他们的班主任,对他们诸多无理刁难,还有那种精神上的歧视和鄙视,让他们压抑极了,但是却说不出口。 说出来谁信就是自己的父母,也是觉得老师批评自己的孩子是为了孩子好,怎么能够因为这个心生怨言呢 所以他们只能忍着,好歹忍过半个学期,他们就高三毕业了,到时候就再也不用面对孟老师了。 而今天,那个叫安幼楠的高一新生却半点都没有忍,做了他们一直想做却不敢做的事 在他们面前从来都是趾高气扬的孟老师,今天则低下了头,当着全校师生的面,跟安幼楠认错道歉了 如果他们以前也有安幼楠这样的勇气该多好 虽然遗憾,几个人心情依然十分激动,一个女生更是忍不住小声说出了口:“今天可真解气” 正无精打采趴在课桌上的林莉莉耳尖地听到这话,猛然转回了身子,瞪向说出那句话的人: “刘晶,孟老师是我们的班主任,你说这话有没有良心,有没有一点班级荣誉感” 刘晶可不像吴小红那么胆小怯弱,对上孟明珠她是不敢,但也绝对不会怕林莉莉,直接就怼了上去: “怎么,做错了也要死咬着不认账就有班级荣誉感是吗林莉莉,你少在那里强扯虎皮当大旗” 林莉莉顿时涨红了脸:“那你说解气是什么意思” 要是以前,刘晶说不定就消了气焰,灰溜溜地低头坐回去了,可是今天她不想。 安幼楠在小台子上当着那么多人都能说“不原谅”,难道她在班上说句“解气”都不敢吗 “我说解气,就是因为觉得解气林莉莉,你听不懂人话是吧” 说完这句话,刘晶觉得胸口一直闷的那一团突然间就舒畅无比,让她不自觉地做了个深呼吸,本来就比较丰满的胸口也随着呼吸用力起伏了一下。 她因为身材发育得好,从去年开始,就被孟明珠有意无意地说教过几次了,话里话外都说她不知羞耻,只知道打扮自己,不知道把心思多放到学习上。 她学习成绩也不差,79班是高三年级的尖子班,她在班上还排到了前15名。 身体发育得好,她又没像别的女生那样缩肩驼背地遮掩,怎么就是没把心思多放到学习上了 她这组的组长是男的,上次交作业的时候,她不过是跟小组长多说了两句话,被孟明珠看到,就劈头盖脸把两人都骂了一通。 当着那位男同学的面,连“要发骚回自己家里骚去”这种话都说出来了,把刘晶臊得真想一头撞死,怄了一肚子气。 结果还没等她回家,孟明珠就给她妈单位打电话了,让她妈注意她的早恋倾向,要及时刹住苗头。 回家后刘晶又被父母骂了一顿,简直是百口莫辩。 今天看到同样被孟明珠当众斥骂作风不端c勾三搭四的安幼楠直通通地一巴掌反击了回去,刘晶心里别提多痛快了。 是啊,她做错了什么,要被孟明珠这么鄙视和歧视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错 不管当着谁的面,她今天就要说解气 解气,真解气 林莉莉盯着刘晶因为情绪激动而起伏颤动的胸口,气得脸都白了,想都没想就跟着孟明珠一贯的语气喊了出来: “刘晶,你在教室里骚什么骚挺着胸发浪,你当” 话没说完,刘晶就一巴掌打了过去,几乎将林莉莉的脸打得偏到一边。 教室里一下子就安静下来,大家都瞪着眼看着两个女孩。 安小云连忙站起来扶住了林莉莉的肩膀:“莉莉,你没事吧” 刘晶那一巴掌可没留情,林莉莉抚着脸恶狠狠地瞪过去:“刘晶,你敢打我我要去老师那里告你” “告我你去啊谁不去谁就是狗”刘晶不仅不怕,还抢上前要拉林莉莉,“我还想去冯校长那里告你污辱诽谤我呢走我们现在就去,看冯校长会怎么评这个理” 刘晶一点都不怵,反而主要要拉着林莉莉去,林莉莉却一下子怂了 。 要是孟老师没事,她是自己母亲那边的亲戚,肯定什么都会偏向自己。 可是中午才发生了那样的事,孟老师已经失势了,还是因为诽谤安幼楠的原因。 现在又闹出她诽谤刘晶的事,冯校长会怎么处理 林莉莉本能地不敢去,往后退了两步。 她一退,刘晶就更有底气了:“什么骚,什么浪林莉莉以为我是吴小红那样的软柿子那你就想错了我告诉你” 刘晶一边说一边往前逼近了一步,林莉莉不由往后退了一步,不小心绊到椅子腿,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瞧着林莉莉那副狼狈的样子,刘晶愣了愣,想到中午孟明珠的样子,想到以前林莉莉跟在孟明珠后面耀武扬威c她们却敢怒不敢言的事,突然笑了起来。 原来只要自己强起来,那些以前让自己害怕的,都只是个一戳就破的纸老虎 安小云连忙把林莉莉扶了起来:“莉莉” 见好几个人都跟着刘晶在满脸嘲笑地看向自己,林莉莉觉得一股子血气往脑门上直冲,哇的一声哭着就往教室外面跑了。 安小云赶紧跟着跑了出去,好容易在学校的小池塘边上追上了人:“莉莉,你没事吧” 林莉莉哭得一脸泪痕,刘晶那一巴掌又没留力气,这会儿脸上还火辣辣得疼,怎么可能会没事 安小云拉着林莉莉坐下,一边打湿了自己的手帕敷到林莉莉脸上,一边叹气:“以前刘晶也不会这么凶的,今天是受了什么刺激了,居然还动手了” 今天受什么刺激还不是看到安幼楠那个贱人把孟老师的脸打了,就跟着抖起来了,觉得孟老师管不了她了 林莉莉刷地站起身来:“安幼楠太猖狂了,把人都带坏了我去找孟老师,一定要把这脸打回去” 她们的户口迁进城了吗? 孟明珠哪儿都没去,正呆坐在办公室里。中午的事太丢脸了,让她直到现在都没敢冒头,总觉得自己只要一出去,看到的就是学生们眼里的嘲讽。 高三年级组本来就忙,别的老师们上课的上课,没上课的也知趣地避了出去,大办公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孟明珠把备好的课案摊在桌子上,装作在认真地看,实际上什么也看不进去。 所以当办公室的门被人急促敲响的时候,孟明珠的心情就更暴躁了,几乎是厉声喝问:“谁有什么事” 门外的林莉莉被孟明珠的声音吓了一跳,这时候才想到了孟老师可能并不希望这时候看到她。 心里正在打退堂鼓,安小云在她身后低声鼓励了一句:“莉莉,进去吧,我们是为孟老师好,她不会怪罪我们的。 而且我们这次要是不找孟老师做主,以后刘晶当着你的面就更嚣张了。” 她这一提醒,林莉莉就觉得脸上被打过巴掌的地方还在火辣辣得痛,立即鼓足了勇气走了进去。 门外的人敲了门后又磨蹭着半天不进来,孟明珠本来窝了一肚子火要发作,一见进来的是林莉莉,那口气顿时发不出来,只能有些狼狈地低下头,装出正在认真备课的样子,尽量放缓了语气: “莉莉,你怎么不去上课” “孟老师,我们有事跟你报告。” 听到林莉莉说的是“我们”而不是“我”,孟明珠再次抬头,看到了跟在林莉莉身后的安小云,立即想起了安幼楠,有些难堪地沉下了脸,语气也马上生硬了起来:“有什么事” 林莉莉没注意到孟明珠语气的变化,立即添油加醋地把刘晶的事说了。 孟明珠心里腾的一下就烧起了滔天怒火。 她就知道 有安幼楠那个该死的贱东西在前面开了头,马上就有人有样学样,根本不把她当数了 教育局的处理结果没下来之前,她可还是79班的班主任,刘晶还想在她手里反了天 将课案重重一合,孟明珠刷地站了起来:“刘晶居然敢打人走,我们现在就过去教室” 林莉莉高高兴兴地应了一声,转身就要走,孟明珠脚步动了一下又停住了,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小本子: “你们等我一下,我先打个电话。” 很快翻到了一个电话号码,走到年级组长的办公桌前拿起了电话: “喂,我是县一中,请问李月红同志在吗麻烦叫她接个电话。” 李月红就是刘晶的妈妈,听到她过来接电话了,孟明珠立即把刚才的事说了,不过却是把林莉莉之前的话轻描淡写地略过了。 “不过是女同学之间拌了几句嘴,刘晶同学就打了人,对方家长一听到这事就起火了,要往学校这边赶,还是我好说歹说劝住了,不然事情更加会闹得不可收拾。 对,我会让她在班上给同学道歉,也会有所处罚,但是希望你在家里也要严格教育刘晶同学,现在她年纪还小,一些性子还能纠过来,所以你们当家长的一定要好好教育。 说老实话,我教书这么多年,也看到不少这样的学生了,特别是女学生。 眼看着只有几个月就要高三毕业走出校门了,再不纠的话,一毕业这些女学生很容易就会跟那些社会青年混在一起” 也不知道电话那头李月红说了些,孟明珠面色带着几丝满意地放了电话,情绪也比刚才平静了很多: “走吧,我已经跟刘晶她妈说了,等放了学,她家里会好好教训她的。” 这回她在电话里说得比较严重,刘晶回去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不知道规矩的东西,不给她点厉害瞧瞧,还真以为能反了天 林莉莉连连点头:“对,让她家里好好教训教训她学什么社会上那一套,还打人呢” 林莉莉在这边念念叨叨,安小云跟着低声嗫嚅了一句:“是啊,除了学校,家里的教育也很重要。 可惜安幼楠现在那个养母太宠她,根本不会说她什么。要是还在村里,她养母不教育,村里也会教育。 村长发了话,就没有人敢不听的,以前谁敢不听,想办什么手续,村长就不给盖章出证明的” 孟明珠不由眼睛一亮:“安小云,安幼楠的户口现在还在村里吗” 安小云也不清楚:“她们住是住在县城里了,户口有没有转进城里我就不清楚了。” 孟明珠目光闪了闪:“我记得她在城里跟何东扬是邻居,何东扬是住在哪儿的” 这个林莉莉知道,高 三年级也有女生喜欢何东扬,八卦过何东扬的事,孟明珠一问,林莉莉立即答了出来:“听说是在清河街” 清河街如果安幼楠的户口迁过来了,肯定就会落在清河街。 清河街派出所那边,她爱人有个熟人王绍发,正好打听一下 刘晶那儿只是小事,安幼楠却是让她当着全校师生实实在在丢了面子。 孟明珠连班上都不去了,急匆匆就赶去了清河街派出所把王绍发拉到了一边: “绍发,嫂子跟你打听个事儿,你们清河街辖区有对从乡里进城没多久的母女,女孩叫安幼楠的,你知不知道” “安幼楠”王绍发有些诧异,“嫂子,你打听她是有什么事” 孟明珠听着这话音,眉梢一跳:“怎么安幼楠有什么问题” 王绍发撇了撇嘴:“她啊,跟着她那个寡妇娘,一来就事儿多” 他老婆死了几年了,瞧着李心兰虽然是乡下来的,一来就能买下清河街的院子,现在居然还能修新房子,就知道李心兰一定是个手里有钱的。 可惜这几天他围着李心兰转了几回了,李心兰愣是没给他个眼色;王绍发心里也不舒坦。 孟明珠一问起这事,王绍发就忍不住吐了一堆牢骚,把王崇华c乔律成上次闹出的事说了出来,末了加了一句: “嫂子,不是我说,人家怎么不闹别人就闹她家里苍蝇不叮无缝之蛋嘛” 难怪安幼楠在学校里也是一副骚样子,上梁不正下梁歪 孟明珠立即问了出来:“她们的户口迁进城了吗” 小白脸也敢来挑衅他? 王绍发“嘿”了一声:“农村想迁户口,哪有那么容易啊这事儿我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为了迁户口的事,这两个还跑去局里头闹了呢” 果然在哪儿都是个不安生的孟明珠瞪大了眼:“然后呢” “局里那是什么地方,能让两个乡下人闹闹就给迁户口的”王绍发把嘴里的茶叶渣子吐了出来,“现在政策虽然有那么一说,乡下人想把户口迁进城里来,哪里就有那么容易。 上次那母女俩跑局里一趟,听说把户籍股的股长都给得罪了,结果也没闹出什么名堂。 这会儿他们住是住在清河街的,不过户口还是一直没有迁过来。” 孟明珠心里立即有了底。 户口还没迁过来,那就是还在乡下了。 安幼楠和安小云原来既然是姐妹,那肯定跟安小云的户口是一处地方的,安小云的户口是在哪个村来着她现在就回去问 匆匆赶回学校,已经是下午五点了,孟明珠还没来得及把安小云叫过来问一问她户口在哪个村,就先被冯少全叫了过去。 “孟老师,局里的处理决定已经下来了。放学以后你先别走,我们全体教职工去小礼堂开一个短会,通报下这件事。” 什么时候教育局居然效率这么高了而且冯少全又特意过来通知自己先别走 孟明珠的心往下沉了沉,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冯校长,局里是怎么决定的” 这个孟明珠教书是教得不错,就是个性太强,好好的,怎么就非要跟安幼楠一个学生过不去呢,还信口雌黄地诬陷人 冯少全看了孟明珠一眼:“局里考虑到你现在正在带高三毕业班,所以还是通融了不少。 给你一个记过处分,另外再扣发一个月工资。孟老师,希望你吸取这次的教训,下次不要这么臆断” 扣发一个月工资还不算,还要记过 孟明珠心里一阵绞痛,连冯少全还说了些什么都没心思听了。 被记了过,今年她就别想评优评先了 本来还想着今年她这么辛苦带了高三毕业班,到了年底,评优评先怎么也能占一个名额,等明年评职称晋级的时候,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可现在她身上却背了一个记过处分 看着只是耽误她一年,可是,评职称这种事,一步晚就步步晚,实际上得影响多少年啊 安幼楠,都怪安幼楠要不是她 孟明珠恨得牙根发痒,放在桌子下面的手紧紧攥成了拳,等冯少全一走,起身就走出了办公室。 刚走出办公楼,就看到一大群学生背着书包说说笑笑地从教学楼走出来。 这个时间,正好放学了,孟明珠脚步一顿,下意识地躲到了一棵树后面,不想让那些学生看到她。 只是粗壮的树干虽然能遮挡人的视线,却隔不住学生们的声音。 让大家叽叽喳喳c兴致勃勃讨论的,自然就是今天中午发生的事件了。 “安幼楠真的是太厉害了,我还以为女孩子遇到这样的事只会哭鼻子呢” “哈哈,你看她像普通的女孩子吗她在旗杆下面现场考试的样子,我估计我能记一辈子,太牛了” “嗳,你们说,教育局不是说要对这件事进行处理吗他们会怎么处理向主任和孟老师,会不会开除” “开除不会吧会那么严重” “我估计应该是扣钱” “只是扣钱吗那也太轻了吧” “扣钱还轻你家里不是靠工资吃饭的呀本来老师的工资就不高,要是扣掉几个月工资,下半年一家子都别想吃肉了” “吃不到肉也是他们该啊,谁让他们起心思害人” “就是就是上次向主任不是让吴小红退学了吗孟老师还把吴小红的书包直接从楼上扔下去。 可是后来我听说,跟吴小红拉拉扯扯的那个男的,是她爸给她定亲的对象,吴小红自己还不乐意的 这次他们又找上了安幼楠,结果啃到了硬骨头,给硌了牙,难道不是他们活该吗” “嘘,你们都别说了,安幼楠来了” 正说得火热的学生们一下子都闭紧了嘴,好奇c钦佩c以及微酸地看向安幼楠。 孟明珠也不由自主地从树后面探出了头。 安幼楠正微笑着和几个朋友们一起走过来,还是那副神态从容的样子。 大概有几个学生的目光太过灼热,安幼楠若有所觉地回视过去,还轻轻冲对方点了点头。 孟明珠急忙 缩回了头;她现在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安幼楠 学生们很快就走远了,办公楼这一片慢慢安静下来。 一看开会的时间到了,孟明珠穿着圆头小牛皮鞋的脚一抬,用力踩住了刚好爬到她脚边的一只大头黑蚂蚁,狠狠碾了碾,头也不回地往小礼堂去了。 安幼楠顶着大家灼灼的目光,泰然推着自己的自行车走出校门。 校门口,已经换了一身便装的凌少乾跟一棵挺拔的白杨似地站在那里,让人在人群中一眼注意到的就是他。 “小楠。” 一见到安幼楠出来,凌少乾的嘴角不由翘了翘,长腿一迈,几步就迎了上来,伸手从安幼楠手里接过自行车,“我来推车吧。” 转头看了刚才和安幼楠并肩推车走出来的何东扬一眼,“东扬,我还要带小楠去买点东西,就不跟你同路了。” 何东扬的脸色黯了一分,很快又挺了挺胸脯跟安幼楠告别:“安幼楠,那我先回去做作业了,有什么不懂的,晚上我再来问你。” 少年的挑衅虽然隐讳,凌少乾却听了出来,伸手把安幼楠的书包取下来,朝何东扬扔了过去: “对了,麻烦你把小楠的书包先带回去,等晚上回来了,我去你那里取。” 明明他只是单手轻飘飘地一扔,何东扬却差点没接住,被那力道冲地往后退了一步,差点把另一只手握着的自行车撒了把。 一个乳臭未干的小白脸,也敢来挑衅他凌少乾微微一笑: “光读书不锻炼身体也不行啊,东扬你这么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以后不就成了一直要别人照顾的小白脸” 手痒 何东扬有些羞恼地胀红了脸:“我才不会” 凌少乾已经推着自行车往前走了,另一只手随意一挥,仿佛刚才只是他顺口开的一个玩笑:“不会就好,我们先走了,书包就麻烦你了。” 见安幼楠也回头冲自己挥了挥手,何东扬只能将她的书包背到胸前,目送着两人渐渐消失在街角的背影,憋屈地蹬着车走了。 直到拐过了街口,安幼楠才似笑非笑地斜睨了凌少乾一眼:“凌狗子,你别仗着自己晒得黑就欺负人。” 凌少乾不自在地摸了摸下巴,反射性地张口就否认了:“没有啊,哪有的事” 安幼楠“哼”了一声,懒得跟他在这事上纠缠。 她之前没注意,也是才发觉何东扬对她有了些别的心思。 她对何东扬并没有男女私情,凌少乾想帮她挡桃花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不能仗着身板儿强壮就欺负人。 见安幼楠不说话了,凌少乾心里有些惴惴的:“小楠,你生气了” 跟敌人血拼他都没有这种心虚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被安幼楠哼那一声,心里一下子就有些发虚了,又有些委屈。 “学校里发生这些事你都不跟我说,那小子却是什么都知道,可是他又护不了你” 安幼楠眉梢一挑:“我不需要别人来护。”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靠谁都不如靠自己,这是安幼楠一直以来的信念。 她可以接受别人的帮助,却并不需要别人把她当雏鸟一样护育。 见她一脸桀骜,凌少乾好气又好笑:“好好好,不需要就不需要。你别岔开话题,我们在说那小子的事” 安幼楠瞪了他一眼:“什么那小子那小子的,人家有名有姓,姓何叫东扬。” 安幼楠这是在维护何东扬凌少乾心里纠得跟掉进了泡菜坛子里似的: “我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晚上婶子还说要做一顿好的给我接风洗尘,我们一家子和和乐乐的,他一个外人要过来打扰,我心里不痛快” 总不能说他醋了吧 瞧着他那透着小委屈的黑脸模样,安幼楠忍不住“噗哧”笑了出来:“你一个大男人,心眼儿怎么那么小” 在安幼楠眼里他是大男人,那何东扬是什么凌少乾一转念就高兴起来,一时忘形抓住了安幼楠的手:“走,我们去百货商店” 掌心里的小手经过几个月的护养,已经不再像原来那样粗糙,而是肌肤娇嫩,柔若无骨,贴着他微烫的掌心,如玉如脂。 凌少乾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儿,恨不得把另一只手上推着的自行车扔了,两只手都把安幼楠那只手给密密包起来,捂到自己心口上。 可惜这是在大街上,街头远远传来别人的说话声,人还没走过来,凌少乾已经飞快地把安幼楠的手放开了。 安幼楠还在读书,又刚在学校被人栽了那样不堪的名声,好不容易才纠了回来。 他不能因为一时冲动,把安幼楠又推到风口浪尖上去;毕竟小县城里风气还是太保守 凌少乾一握即放,脸色也是有板有眼得正经,只是发红的耳朵泄露了他此时的心绪。 安幼楠促狭心起,借着他高大身形的遮挡,在他刚放开的时候悄悄伸出手指头在他掌心里勾了一下。 极轻的一勾,跟蜻蜓点水一样一触即离,却让凌少乾差点没跳起来,从那只掌心到半边身子仿佛都像过了电一样,麻酥酥的。 “小楠” 凌少乾的声音不自觉有些喑哑,那双狭长的眸子定定注视着安幼楠,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安幼楠这一勾,是不是说明在她心里,对自己也是 凌少乾的眼眸里像蕴着要爆发的火山一样,让安幼楠心里惊了一跳;在这个年代,她还真是低估了这种小暧昧的小动作对纯情兵哥哥的杀伤力了。 飞快地瞥了急匆匆跟他们擦身而过的路人一眼,安幼楠立即装着刚才她根本没做过什么小动作,正儿八经地回视过去: “凌狗子,你说要去百货商店买什么再不快点走,百货商店要下班了吧” 县一中是下午五点半放学,百货商店是六点下班,再不快点走,确实是要关门下班了。 安幼楠的神情太镇定自若,凌少乾有些怀疑刚才安幼楠只是无意中挨着了自己一下而已。 缓缓吐了一口气,凌少乾深看了安幼楠一眼:“去买两台电风扇,天气开始热了,没电风扇晚上你们不好睡觉。” 四月底的天气,一热就热了起来,虽然临河的街面上吹着河风很 凉爽,但是晚上睡觉的时候把门一关,屋里头还是比较热的。 凌少乾之前回去的时候已经看过了,家里正在修楼房,一楼还要用作门面。 楼房会比瓦房更吸热一点,而且修好后李心兰和安幼楠还打算住在三楼,顶楼的预制板白天晒了太阳,晚上是会回热的,暑气不到后半夜怕是散不完。 李心兰和安幼楠一个要做生意,一个读书,晚上睡不好觉怎么行呢,总不能一把蒲扇摇整晚吧 所以凌少乾把东西一放,跟工程队搭了半下午话,瞧着时间差不多了,就跑出来接安幼楠放学外带买电风扇了。 有个随时把自己放在心上的人,这种感觉还真好。 安幼楠对刚才自己那恶趣味的小撩立即有了些负罪感,轻咳了一声:“乾哥你有几张工业券啊” 安幼楠正儿八经叫他“乾哥”的时候少,大部分都是当着人的面,不得不叫。 刚刚还叫他“凌狗子”呢,下一句转口就喊了“乾哥” 凌少乾瞄见她目光忽闪的样子,心里有了些了悟,这臭丫头是良心发现,知道不好意思了 那是不是说,这臭丫头刚才勾他掌心那一下,就是故意的 “有多少你自己看。” 凌少乾抬手把自己的皮夹子掏了出来,递给安幼楠,在她伸手过来接的时候,却并没有放手。 安幼楠抬头讶然看了他一眼,凌少乾飞快地捏了捏她指尖,这才放开了手,脸也偏到了一边,只是刚才慢慢回复正常的耳朵又悄悄红了。 看起来是凶恶的大狼狗,却做出小奶狗才会做的事 捏指尖什么的小动作,也太c太纯情了吧 而且,就这也要红耳朵 安幼楠目瞪口呆,盯着凌少乾那只红通通的耳朵,很觉得有些手痒。 买买买 百货商店电器柜台的售货员确实等着下班了,没想到这时候却来了顾客,而且一来就说要买两台落地电风扇,还指明了要最贵的那一种,魔都生产的飞仙牌的。 柜台每个月也是有销售任务的,售货员大妈立即殷勤起来: “小伙子还真是好眼力劲儿,这飞仙牌的落地扇可是质量最过硬的。 别看这风扇价格比别的贵那么一点,可是这一台能顶别的两台用得久” 大妈急着抓销售任务,用力过猛,嘴巴絮絮叨叨地不停推销。 凌少乾心不在焉地听着,眼神却全集中在了安幼楠那边,见她看向那两台落地扇的神色有些漠然,连忙凑了过去: “小楠,你是不是不喜欢这个牌子不喜欢的话” “啊”安幼楠懵懵应了一声,刚才她的心思根本没在那两台落地扇上。 落地扇在现在来说算大件,一个家庭买起来都要格外慎重,对安幼楠来说,这完全就是想买就买的小事,所以根本没怎么上心;刚才她已经想到另外的事去了。 只是看在凌少乾眼里,还以为安幼楠是对这两台落地扇不满意,赶紧出声问询。 难道煮熟的鸭子要飞大妈心里立即提了起来,仔细看了安幼楠一眼。 小妹子看着年岁不大,也就是十六七岁的样子,不过容貌是少有的清丽,让人很有些惊艳。 刚才安幼楠进来后就一直跟在凌少乾后面没出声,大妈一见凌少乾是正主,一心就只扑到正主上,倒是没注意到她。 这会儿仔细一看,大妈心里就后悔了:小妹子长这么漂亮,难怪小伙子要急着问她的意见,怕是这才是能做主的人吧 这两人看起来并不像兄妹,而且这年头少有当哥的带着妹妹来挑风扇的,绝大部分都是小伙子带着对象来。 凌少乾刚才那急切的一问,更让大妈心里确定了,别看姑娘长得面嫩,两人可能已经定亲了,过来多半就是买的彩礼 两个年轻人过来买彩礼,买的就是心里欢喜,要是女方不喜欢这落地扇,那她这货物就卖不出去啦。 大妈紧急调转方向,飞快组织了一肚子话:“小妹子,这风扇” “哦,不错,挺好的,买吧。” 安幼楠已经回过了神,顺口就接了话点了头。 两台落地扇而已,虽然样式笨拙了一点,不过以现在的眼光看去,也算是很不错了。 关键是,现在天气确实越来越热了,电风扇这东西,只要质量好,好用就行,没必要挑三拣四地浪费时间。 可怜大妈准备了一箩筐想劝说的话,一句都不用说出来了,就这么闷在了肚子里,很有些悻悻然地走过去开票。 安幼楠却突然喊了一声:“大姐,等等” 大妈顿时精神一振,刚才准备的那一肚子话还是能派上用场了 “大姐,这一台是不是绞边机”安幼楠指了指摆在一台缝纫机旁边的机器。 这是除了买两台落地扇,还打算买一台绞边机 大妈愣了下,立即回过神来,响亮应了一声:“对对,就是绞边机,这是蜜蜂牌的,也是魔都产的,质量那是真的没得说” 不等大妈再继续推销下去,安幼楠把手一挥就拍了板:“行,那这台绞边机我们也买了。 不过能不能帮我们送货上门啊,不然这么几台机器,光靠我们搬可搬不回去,要是太麻烦的话,我们就以后有时间了再来买。” 张口就能说出一大篇推销的话的大妈被安幼楠这一打断给噎了一下。 但是不费口舌就再卖出一台绞边机是好事,大妈抻了抻脖子顺了口气,赶紧应了一声: “可以的可以的,一般人我们都是不送的,不过你们一下买好几台机子,我马上跟我们经理报告一下,特殊照顾,特殊照顾 你们等等我啊,我开了票你们过去交钱和工业券,我就去经理那里报告,请他安排个三轮车” 说好的彩礼一下子又临时增加了,大妈生怕凌少乾会提出什么反对意见,赶紧把提货单开了,递给了安幼楠: “来,小妹子,你拿着这个去那边柜台交钱。” 凌少乾一伸手把那张提货单接了过来,就在大妈有些提心吊胆的目光中,低头温柔问了安幼楠一句: “还有别的要买的吗这次就一起买了好运回去。” 哎哟,姑娘长得好就是好啊,看看小伙子多关心多体贴大妈长舒了一口气,没口子地说了一通好话: “妹子啊,你看看还有什么想买的,这回 就一起买了,我们保准给你妥妥地送回去,也免得新房一布置,缺了什么回头过来又麻烦。 不是我说,大姐也是看人无数了,你这对象啊,那真是没得说,你可找对了 现在就知道问你的意见商量着来,等以后成家过日子了,一准儿听你的话,不会跟你发脾气红脸” 大妈说得够直接,安幼楠的脸刷得红了:“大姐,我们不是” 凌少乾却是笑得咧开了嘴:“对,大姐说得对,小楠,你看还有什么要买的,我们这次一起买了,省得以后再过来一趟麻烦。” 这家伙 安幼楠瞪了凌少乾一眼,见他笑得没皮没脸的,张口就呛了他一句: “那把洗衣机也买了吧对了,电冰箱也来一台,有大彩电也买一台” “行,手洗又累又费时间,天气热了有台电冰箱好放饭菜,彩电买一台晚上也好看电视” 凌少乾理所当然地点头,转头看向大妈,“大姐,洗衣机c电冰箱和彩电有现货吗价格不管,我们要质量好的。” 这是哪家的女婿啊,真是太贴心了自己怎么就没生个女儿招个这么贴心的女婿呢 大妈一听这两人还能买买买,一张脸都快笑烂了:“有有有,这些我们都有现货,都是质量好的 这些东西一摆进去,保证把你们新房给装成全县最时髦的,羡慕死别人” 混蛋凌狗子,现在占便宜占得爽,等回去看她怎么收拾他 安幼楠白了眼笑得一脸春光灿烂的凌少乾,伸手在他腰上狠狠拧了一圈:“大姐,我们去看看洗衣机,别的就不要了。” 眼馋 彩电和电冰箱安幼楠觉得现在没必要买,洗衣机却是非常实用的。 再用搓衣板和肥皂搓下去,她自制的那些护手霜再好都不顶用啦。 县百货商店里的现货洗衣机只有两种,一种是粤省产的力威牌铝壳单缸的,一种是京都产的兰花牌塑壳单缸的。 都是半自动,洗完了可以漂清,但是连个脱水甩干的功能都没有,还得自己拿出来拧干。 安幼楠虽然嫌弃,但是也聊胜于无,指着力威牌的就问了价:“大姐,这种洗衣机是多少钱一台” 大妈心里顿时有些敲鼓。 瞧着小妹子似乎不太看得上眼的样子,偏偏这种铝壳的洗衣机又是粤省才来的新货,价格可不便宜。 “这种可是我们商店好不容易才弄到指标进来的一台,粤省生产的力威牌,这可是响当当的牌子。 你们看,原来京都产的这种兰花牌的都是塑壳的,机身轻飘飘的,不扎实。 力威牌的可是铝壳的,洗衣服不会摇动,洗得也干净,这机子价格自然也跟着上去了,这种力威牌的要399” 安幼楠皱着眉头不出声,大妈不由有些发急。 她也知道洗衣机的价格贵,这一台要抵她半年工资了,这么大件,一般人谁不是斟酌又斟酌,才能下了决心买 像这小俩口这样买着买着,随口又问起的,未必还真下得了决心。 而且小俩口已经花了大钱和不少工业券买了一台绞边机c两台落地扇了 可万一有个万一呢 万一这小俩口能买了,这半年她的销售任务就提前完成了到时候半年奖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大妈一咬牙:“妹子,这些大件都是一分钱一分货,你要是看得上,我去找经理给你说说,给你内部价” 安幼楠其实是在想什么时候市面上有双缸洗衣机,她要不要缓一缓再买。 不过谁也不会嫌钱多,如果优惠幅度大的话,现在买了也行。 安幼楠微微笑了笑:“内部价是多少” 大妈一看有门儿,立即压低了声音:“可以给你打95折。” 399块,打95折的话,就是379块钱。 少20块钱,现在对安幼楠来说还真算不到哪儿去。 安幼楠眨了眨眼,拖长了声调:“才少20块钱啊,大姐,我们都在这里买了这么多东西了” 小姑娘真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啊,20块钱快抵她半个月工资了 大妈飞快看了凌少乾一眼,见他只是安静站在一边,一副全权由对象做主c对象说买他就出钱的样子,用力咽了咽唾沫: “再送你们一个铁锅,配锅铲一起,真的不能再少了,别人可从来没有这优惠” 安幼楠这才点了头,凌少乾忙不迭地掏钱掏券去付账了。 大妈趁机给安幼楠传了几句心得:“妹子啊,大姐看人一向准,这种好男人可不多 人长得又高又俊不说,还愿意为你花钱,你可一定得好好抓牢了,赶紧把结婚证扯了,小心有些人眼馋搞些下作事” 大妈好一通一定要拴紧男人裤腰带的“肺腑之言”,听得安幼楠哭笑不得。 不过对方太热情,她也只好敷衍着点头,一抬眼却看凌少乾似有所觉地往这边看来,一双狭眸异常明亮,仿佛能听到大妈跟她说的那些话似的。 安幼楠囧了一下,没好气地扫了他一眼,见买的东西都已经装好了,连忙跟了过去。 清河街。 李心兰早就把晚饭做好了,正奇怪凌少乾和安幼楠怎么还没回来,听到外面动静跑出来一看,不由吓了一跳: “阿乾,你买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三轮车上堆得满满当当的,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一台洗衣机。 同样听到动静探出头看个究竟的赵红梅瞬间就眼红了:李寡妇这个侄儿不就是当个兵吗 当兵有那么来钱,比她家老屈一个堂堂国家干部工资都多 看看,看看这一回来,买了两台落地扇台绞边机不算,居然连洗衣机都买了,这没个大几百块钱买得回来 更别说这些还要工业券 她家里紧巴巴地攒上一年,才攒到那么几张工业券,将将够买一台小电风扇而已,李寡妇家里却 安幼楠并不喜欢被人看热闹,连忙招呼三轮车师傅帮忙,和凌少乾一起把买来的东西搬进院子里去了。 大家眼热一阵,拿着这事当谈资扯了一阵,这才各自散了。 赵红梅盯着李家已经关紧的院门,暗暗啐了一声,这才转回了自家院子,想着李家新买的那么多东西,胸口一阵气闷,一边洗碗一边跟屈立军念叨: “立军,你说李寡妇家哪来那么多钱啊又是起房子,又是买几大件的,她一个个体户就那么挣钱” 凌少乾把那几大件搬进去的时候,屈立军刚才也在院门边瞄了几眼,要说不眼馋是不可能的。 凌少乾才多大点年纪,当兵的津贴能有多少搞点工业券倒是有可能,但是哪里就有钱能买回那么多大件了 他都工作十多年了,现在每个月工资才将近一百块呢,还有家里要花销的,这要攒到猴年马月才能买上那些东西 拆掉这旧房子修新房就更别想了 这想想气就不顺啊 屈立军一巴掌拍死一只围着他转的蚊子,将蚊子的尸体搓成了泥: “许刚那个爱人,听说每天都去李寡妇家里做工,到底是做的什么” 这事儿赵红梅早打听清楚了:“李寡妇请她过去帮忙缝头花,计件的,缝一朵给一朵的钱。” “缝头花”屈立军看了眼赵红梅的头上,她头上就系着一根缝着头花的橡皮筋。 那朵头花颜色有些发暗,看起来也就是那样,屈立军觉得还不如一根缠了红毛线的橡皮筋亮眼呢。 “一朵头花能卖多少钱,李寡妇居然还能请人做活计了” 屈立军是真没想到头花还能挣什么钱,赵红梅听到他那话,却是愣了愣: “我看到魏敏隔几天在厂里就拿几大袋碎布头回来,那些布料根本就不适合做拖把墩布,就是能做,她拿的也勤快了,莫不是” 打探 屈立军看了眼赵红梅头上戴的头花,也想到了什么:“把你头上那头花取下来我看看。” 赵红梅连忙取了下来。 屈立军拿在手上看了两眼:“一朵头花要不了什么布,碎布头完全就能够做了。 你原来从你们厂里拿回那碎布头不是不要钱难怪李寡妇请了徐刚爱人过去帮工,这完全就是无本买卖嘛” 拨拉了一下那朵发暗的头花,屈立军若有所思:“红梅,缝这么一朵花,好像也不用花什么力气吧这一朵卖多少钱” 赵红梅也回过味儿了:“这些碎布头平常拿点零碎,根本也没人管。 就算一次性拿上几大袋,也就是付个一两块钱的事,要是做成头花卖,怎么也能一朵卖个两三毛” 不就是拿布头捏朵花儿出来然后缝好吗这有什么难的 两口子互相对视了一眼,眼中都溢出了一层喜色。 屈立军经的事多,想得更周全些:“先不急着去做,徐刚他爱人不是每天都去李寡妇家里做工吗这说明她们这头花卖得很好。 红梅,你先去找徐刚他爱人扯点闲话,探探李寡妇做了那么多头花,到底是卖给谁了。” 赵红梅连连点头:“一会儿我拿几块碎布过去,就说家里缝纫机坏了,让她帮纳双鞋垫,跟她那里拉拉话。” 徐刚家里是半边户,柳絮以前在家里没事,也帮邻里纳点鞋垫,做双鞋底子什么的,虽然不收钱,但是会收点三瓜两枣什么的算是手工费。 赵红梅把上次偷偷从车间带出来的大块的布料拿了几块,就往徐家去了。 柳絮正在家里洗衣服,见赵红梅敲门进来,很有些惊讶,讷讷招呼了一声:“赵姐,你怎么得空过来了”说着就要放下手里正洗着的衣服起身。 赵红梅连忙按住了她:“不用起来不用起来,一点小事,跟你说了就走,别耽搁你洗衣服。” 把手里那两大块布料和一双鞋垫样子摊了出来,“我家老屈的鞋垫子穿烂了,不巧我家里缝纫机又坏了。 这一时半会儿的,也没来得及找师傅过来修,就想着麻烦你帮我踩两双鞋垫子,剩下的布就当手工费了,小柳你看行不行” 那么两大块布料,做两双鞋垫子之后还能剩下一多半,自家再做两三双鞋垫子都绰绰有余了,而且其中一块布料就是拿来做鞋面子也是不错的。 柳絮一眼扫过就答应了:“行的啊,赵姐,你把布和鞋垫样子放下吧,一会儿我洗完衣服就帮你踩出来,明天一早就能给你了。” 赵红梅把东西放在了一边,随口就跟柳絮闲扯起来:“小柳啊,你跟小徐结婚也有一年多了吧,打算什么时候要个孩子啊” 柳絮脸色有些红:“这个还不急” 一是徐刚还想跟她好好过几年二人世界,不想这么快生孩子,二是小俩口也想等徐刚家里消了气,愿意让他们回去了,再考虑孩子的事。 不过这是自家的事,柳絮自然不可能跟赵红梅一个外人说出来。 赵红梅本来也只是起个话头子而已,很快就岔到了别的话题上面: “小柳啊,你每天去李寡c李心兰家里做工,她家是多久给你结一次工钱 你人老实,可别以为大家都是街坊邻居的,拉不下脸皮来要,你老实别人可不老实呢,小心她拖欠你的,白指使你做工。” 这事儿从哪儿说起赵红梅是个碎嘴的,要是今天不说清楚,被她胡乱传出什么,李姐岂不是以为是她传的了 柳絮急忙澄清:“没有的赵姐,李姐原来还说给我每天结清,是我嫌麻烦,才请她改成一个星期结一次的,” 赵红梅“哦”了一声:“没拖欠那就好,我就见天儿地看到你在她家里做工,也没见她拿东西出去卖,还怕她让你做的那些卖不出去,到时候工钱就给你发不出来了。” 柳絮柔柔笑了起来:“怎么可能呢,李姐让我做的头花好卖着呢,上个月的她都拿去卖完了,这个月她还忙着修房子这一头,跟我可惜了几次时间不够呢。” “是吗,有这么好卖”赵红梅装作有些好奇,“你们这头花都卖哪儿去了在外面卖多少钱一朵啊” 柳絮摇了摇头:“卖哪儿去,卖多少钱一朵我不知道,我只管做头花按件拿工钱的。 不过好卖是肯定的,我们这头花式样别致新颖,别说小姑娘们了,就是我自己做出来以后,都看得爱不释手的。” “不就是朵头花儿吗,怎么小柳你都说成真花儿,给夸到天上去了。”赵红梅哈哈笑了起来。 柳絮平常不喜欢跟 人争执的,但是那些漂亮的头花是她亲手做出来的,每做出一朵,她心里都很有成就感。 现在被赵红梅这么贬低,柳絮顿时胀红了脸,把头偏了偏:“赵姐,你别不信,你看我头上这朵就知道了。” 赵红梅一直是坐在柳絮侧前方的,哪里注意到她头上扎了什么。 柳絮这一偏头,赵红梅才看清了她梳的马尾辫上扎的那朵白底小绿花的头花。 料子非常眼熟,就是她们厂里上次进的那批布料,但是因为不吸水,所以也没人要拿这个去绑拖把。 没想到做成头花了会这么好看,让人很有些眼前一亮的感觉。 赵红梅不自觉站起身走到了柳絮身后,仔细看着那朵头花,嘴里“哟”了一声: “小柳,你这手还真巧啊,这料子就是我们厂里的下脚料,没想到做成这种头花这么好看” 柳絮这才笑了:“这头花有好几种样子呢,每种布料不同,相对的捏出来的花样子就不同,我这个也就是普通的,李姐做的更加好看呢。” 听赵红梅“啧啧”称赞,柳絮心里也有些高兴,索性起身回屋里头取了一朵自己做的头花出来: “赵姐,这也是我自己做的,你拿去戴吧。” “哎哟,那多不好意思。”赵红梅嘴里说着,手里已经把那朵头花接了过去,跟柳絮又闲扯了两句,这才回家去了,一到家里就把那朵头花拿给屈立军看,“立军,你看,这就是李寡妇家里做的那种头花。” 帮我洗个头 屈立军接过那朵头花,马上发现这朵头花比赵红梅头上戴的那朵要精致漂亮得多。 像这样的头花,应该会有很多年轻姑娘和小姑娘喜欢买吧 “红梅,这种头花外面卖多少钱一朵” 屈立军不知道这种女人用的头花的价格,赵红梅同样不知道;她头上戴的那朵头花,已经是三年前买的了。 哪怕头花已经旧了,只要橡皮筋没断,就一直用着,橡皮筋断了,就打个结继续用下去。 赵红梅看着屈立军手上那朵精致的头花,大概猜测了一个价格:“也许是一毛钱一朵” 屈立军有些不满意:“你也别也许不也许的了,明天你找个时间去街上逛逛,看看像这样的头花要多少钱。有些事,我们自己先要落实好才行。” 听到丈夫话里的意思,赵红梅立即应了:“好,明天我就提早点下班,去街上逛一逛。” 俩口子商量好了事情,这才洗了脚熄灯睡觉,躺上床,却不约而同地想起了今天李心兰家买的那崭崭新的几大件。 再过些日子天气就热了,家里只有一台转起来就会嘎吱嘎吱响的老旧电风扇,都用了好几年了,还修了两回。 谁不想要新的电器,可是手里没钱啊。 李心兰家里就做个头花生意,居然就那么有钱大手笔买了那么多电器,连洗衣机都买回来了 李家。 李心兰正站在洗衣机边上新奇地看着洗衣桶里被漩涡搅动的衣服,一边忍不住还是责备了几句: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一点都不知道多攒钱,洗个衣服而已,哪里会累到哪儿去,非要买这么个吭吭哐哐的家伙回来” 话没说完,安幼楠抱住了她的手臂:“妈,乾哥也是怕你累着嘛。” 李心兰没好气地点了点女儿的额头:“肯定是你撺掇的,阿乾之前可是说得好好的,就买两台落地扇回来。 结果呢,绞边机就不说了,房子修好了我们马上用得上,可是这洗衣机” 安幼楠涎着脸笑:“更加用得上啊,妈,你可是我们家里的摇钱树,你的时间宝贵,人更金贵。 买个洗衣机回来,帮你解决掉一部分家务,让你更轻松不说,多出来的时间可以多做好多头花了。 你也不用老是弯着腰坐那里搓衣服,搞得腰肌劳损不说,手也会洗粗了,以后顾客送好料子来做衣服,你一摸上去就挂丝了那可怎么办 而且买都买了,用都用了,百货商店还能让我们退我们又不是买不起,花点钱,把自己解脱出来挣大钱,这不是挺合算的嘛。” 李心兰好笑地抽出了自己的手臂:“我说一句,你有十句等着我。 行行,我不说了,你不赶紧去做功课去,别考了一个年级第一就松懈,要一直努力下去,争取考个好大学;衣服洗好了我来晒就行了。” 安幼楠神气十足地扬了扬下巴:“我在学校就做完功课啦。” 一直站在一边含笑看着两人的凌少乾这时才开了口:“那就帮我多烧点热水去,我一路赶车回来的,身上都臭了,正想好好洗洗。” 安幼楠横了凌少乾一眼,竟然乖乖跑去厨房烧热水了。 凌少乾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还愣了愣:这丫头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李心兰倒是忙不迭地催促他:“你也赶紧去洗个热水澡,好好去去乏,早点上床休息。” 顿了顿又开了口,“今天你花了多少钱婶明天拿给你,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自己手上要多留点钱,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你现在也长大了,该找对象了,手上没钱做事抠索,姑娘家就不喜欢,遇到喜欢的人了,花钱要大方,人家才会感觉到你的心意” 凌少乾微微翘了翘唇角。 可不就是遇到喜欢的人了,花钱要大方,不然今天他哪里会买这么些东西 “婶,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的。钱你不用拿给我,我那儿还有呢。 反正我在部队里又不用花钱,津贴全攒下来了,不用到你们这儿还用到哪儿去” 听到凌少乾这话,李心兰暗自惆怅地叹了一口气,本想说“你可以给你爸那边买点东西”,想了想又把这话咽下了。 凌少乾对他爸凌东方有心结,父子俩的事还是由父子俩去解决吧。 凌少乾没注意到李心兰的惆怅,大步走进了厨房。 安幼楠已经烧热了一大锅水,不用她动手,凌少乾就一手提着一只桶,各打了半桶热水兑成了温水,取过水瓢塞到安幼楠手上:“帮我淋水, 我先洗个头。” “你还真会使唤人。”安幼楠嘟哝了一句,却毫不迟疑地下巴一点,指挥凌少乾,“喏,搬个凳子坐那边去,把头勾下来。” 凌少乾听话地搬了张小凳子坐到了屋檐边,把水桶也提了过来,然后低下头等着。 高大的身形因为要缩在一张小凳子上,还要低头,看起来有点叉手叉脚的笨拙,又格外显得可爱。 安幼楠忍着笑轻轻拍了拍凌少乾的头:“再低点,我开始淋水了,你小心别呛着。” 温度适中的水流不急不缓地淋了下来,把刚硬的短发淋湿,然后有什么凉凉的液体抹到了头发上。 “你把什么倒到我头上了别一会儿打肥皂都洗不脱。” 凌少乾刚问了一句,安幼楠的一双手就在他头上一阵乱摩,然后一捧洁白细腻的泡沫被安幼楠捧着递到了凌少乾眼前: “哼,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这可是我自己做的洗发膏,桔子花香的。 喏,泡沫丰富吧我试过了,洗得干净还护发,味道也清新,回头我给你灌一瓶带走。” 凌少乾还来不及多看两眼,那一捧细腻的泡沫就被安幼楠抹回了他头发上,然后两只手插进发间,在头皮上轻轻按揉起来,力道合适,按穴准确。 安幼楠的手正在轻柔地抚摩着他的头 一想到这个,凌少乾浑身都紧绷了起来。 下午的时候,被安幼楠小手指头刮着他手掌后的那种麻酥酥的感觉,现在不仅又感觉到了,而且瞬间就袭遍了全身,让他醺醺然,一颗心晃晃荡荡地飘了起来。 骗子! 温热的水,柔软的手,让人舒服的按揉手法,还有头发清洗后带来的那种清爽感觉,总是会让人心神放松。 凌少乾刚在心里舒服地喟叹了一声,一瓢水就兜头浇偏了,顺着他的衣领灌了下去,把他的衣服淋了个透湿。 “哎呀,手滑了一下。”安幼楠低呼了一声,急忙放了手里的水瓢,“快快,把衣服脱了,别穿着湿衣着了凉。” 女孩子因为着急,上手就过来帮着凌少乾脱衣服,凌少乾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手快地脱掉了外衣,正打算把他那件背心给拨拉下来。 凌少乾猛然回神,一把按住了安幼楠的手:“别动” 安幼楠脸色微红,一双杏眸斜挑了凌少乾一眼,里面波光潋滟,被凌少乾按住的手挣出了一根手指头,蜻蜓点水一样地点着他的腰侧:“赶紧脱呀。” 平常清灵的嗓音这会儿带着股说不出的娇憨,还掺杂着丝丝若有似无的媚意。 而腰侧那根手指头仿佛带了电一样,让人麻酥酥的,又觉得那一片都在灼灼发烫。 凌少乾低头看着那张犹然稚嫩的清艳面容,脑子里轰的一声,仿佛有什么炸开,炸得他口干舌燥,一股浊火直奔心脏。 就在他一恍神的瞬间,安幼楠已经挣脱他的手,直接把那件湿了一半的背心撩了起来。 腰背处,一道一尺长的疤痕赫然出现在安幼楠眼前。 血痂早已脱掉了,露出了里面粉红的肉色,两边清晰可见缝针的痕迹,就像一条可怖的蜈蚣。 这么大的伤口,还是被人从背后袭击,当时的情形有多危险 这人还怪她怎么不把学校里那点流言告诉她,可是他何曾把曾历生死这样的大事跟她说 安幼楠努力压着火气:“差一点就要伤着脊椎了内脏呢,有没有伤着内脏” 凌少乾的的浊火一下子熄掉了大半,想明白刚才自己是中了安幼楠的美人计,又是无奈又是好气,心里却不可抑止地沁出一种被她关怀的异常甜蜜。 本来想瞒着不让她担心的,所以中午的时候他特意岔开了话题,没想到这丫头还真执着,晚上给他来了这么一招,直接抓了他个现形 瞒是瞒不过了,凌少乾却不愿让安幼楠多看那道丑陋的伤疤,想把背心放下来: “没伤着内脏,我躲得快,就是划了一道而已,真的,你别看伤口长,实际上一点都不严重,现在早没事了。” 安幼楠强硬地拦住了凌少乾的手,把他的背心撩得更高了点:“脱掉” 凌少乾默了默,还是照着她的话把背心脱了,露出了劲瘦的上身。 除了那道大伤疤,凌少乾肌肉贲张的胸背上还有好几道小的新鲜伤痕,重叠在陈旧的疤痕上,一道覆着一道 哪怕现在并没有明面上的战事,实际上小型突击从来就没有断过。 一寸山河一寸血,本就没有什么岁月静好,只不过有人替我们负重前行,没有凌少乾这样的军人,哪有这样的安宁生活 安幼楠的手指轻轻抚了上去,幽幽低问:“痛吗”动作轻柔得像是抚着什么珍宝。 凌少乾浑身都紧绷了起来,声音也不受控制得有些沙哑:“不痛” 话音未落,没有受伤的那一侧腰肋就被安幼楠掐着一点肉皮子拧了一圈,让他下意识的“咝”了一声。 “骗子”安幼楠很快松了手,在被她掐过的地方揉了揉,抬头看向凌少乾。 被指甲掐这一下都疼,被利器伤成那样,怎么能不疼呢 凌少乾现在才多大 他只有22岁。 这岁数放在后世很多人身上,只是一个还在象牙塔里,尚未步入社会的大学生而已。 如此年轻 如此年轻的时候,有多少人靠着父母给的生活费,精神松散地被大学上着,平常彻夜打游戏,想尽办法逃课,临近考试就抱佛脚,只要及格就阿弥陀佛。 而凌少乾呢 安幼楠纤长的手指一点一点抚过那道如蜈蚣一样令人生怖的伤疤。 凌少乾在很多人都不知道的地方,为了祖国,不惧牺牲地拼命 胸口有什么被堵得严严实实,让安幼楠的声音有些颤抖:“你不是说已经调换部队了吗不是说没有那么危险了吗 谁让你去挣这些功劳的,为了这些功劳,你连命都不要了人都没有了,你得回来的这些虚名有什么用 今天你买那些东西的钱是不是就是那些奖金那些东西我都不要,我现在就去把它们砸了” 安幼楠 一甩手掉头就要走,凌少乾一把拽住了她,因为太过用力,倒是直接把人给拽得撞进了他怀里。 鼻子有些发酸,也不知道是撞的还是别的,安幼楠低着头,奋力想把凌少乾推开,凌少乾却干脆死死抱住了她: “小楠,是我不好,让你们担心了,可是,我是军人,国家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就不会畏惧牺牲。 没有我,也会有别人去,可是这是我争取去的,我对自己的能力c对完成任务有信心,而且我也” 感觉到胸膛上的湿意,凌少乾缓缓放松了双臂的力道,轻轻捧起安幼楠的脸,“我也很想多立功回来,在别人面前证明自己,到时候我” 到时候,我能长成一棵大树,为你,为婶子遮风蔽雨,为你们撑起一方平和的天空,让你们享受岁月静好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想,都有自己想守护c想坚守的东西。 安幼楠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可是一想到凌少乾很有可能会在某一天,在某一处不为人知的地方离开她们,永远闭上那双年轻眼睛,她就觉得喉咙里哽得厉害。 如果是以前,在她还不认识凌少乾的时候,她才不管他怎么样呢,就算牺牲了,她也只会陪着李心兰默哀一阵,给他的墓碑前放上一束黄菊。 可是现在,凌少乾已经一脚踏进了她的生活,不知不觉成了她心底一抹牵挂 “凌少乾,我不要你拿命去搏前程,财富c权势c名声,我都能挣到,我才不用你” 凌少乾有些粗糙的拇指轻轻拭去了安幼楠脸上的泪水,突然低下头,笨拙而用力地吻了上去。 直白得如此不要脸! 屋檐下突然安静了下来。 半暗的阴影中,凌少乾伸手紧紧扣着安幼楠的后脑,不许她避开自己此刻火一样的热情。 鼻息灼灼,赤果的胸膛也跟火炭一样,年轻男人的情意一旦无法忍耐地爆发出来,让人只觉得腿软,除了 安幼楠低咛了一声,终于推开了凌少乾的脸,捂住了自己的嘴嘴唇好痛 是哪个混账告诉凌少乾,接吻就是咬嘴巴的 还咬得这么用力,怕是她嘴唇都破了 凌少乾一脸发窘,刚才他太冲动了。 他一直是想如春雨润物一样,无声地倾注进安幼楠的心中,然后两人水到渠成的。 但是刚才安幼楠被误打误撞地拉进他怀里,男人的本能让他一下子就把人抱住了不想松开。 然后,因为她的眼泪,更让他一时情动,情难自禁 冲动都冲动了,亲都亲了,现在他还能怂回去不成 对上安幼楠羞恼的水眸,凌少乾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干脆来个一不做二不休: “小楠,我喜欢你,你喜不喜欢我要是你也喜欢我,我这就去婶子说,我们把亲事先定了,等你读完了大学,我们就结婚。” 直白,还直白得如此不要脸 就像一只大尾巴狼摇着尾巴大咧咧地拦住人问:“美女,今天晚上我们滚床单怎么样” 在秀出如此之烂的吻技后,还想滚床单 滚 安幼楠瞬间回复了理智,狠狠白了凌少乾一眼:“不定” 凌少乾还箍在安幼楠小蛮腰上的手臂不由一紧:“为什么你不喜欢我” 他明明感觉到,安幼楠心里也是有他的 “喜欢是喜欢,还没到爱的程度,再说了,我们还没有完全互相了解,你不要来不来的就往婚姻上绑。” 安幼楠用力拉开了凌少乾的手,退开了两步,跟凌少乾保持一臂的距离。 恋爱都还没正儿八经地谈呢,就想越过爱情直奔婚姻 她不是不婚主义者,但是父母婚姻的破裂依旧在她心里有着很重的影响。 如果不是找到那个能够共白首的人,她为什么要委屈自己结婚呢 凌少乾现在是很优秀,是让她心动,却还没到悸动的地步。 而婚姻是两个人对未来共同生活的美好期许,她才不想那么早就被捆手捆脚呢。 所以,要只是谈个恋爱是可以的,不谈恋爱,怎么知道对方是不是自己要找的人呢 等好好谈上一段时间了,要是两人真的合适了,再去考虑下一步也不迟。 毕竟两人之间的感情才萌芽,能走多远,会不会被空间和时间冲淡隔断,会不会只适合谈恋爱却不适合成家,谁又说得清呢 喜欢他,却并没有到爱的程度 凌少乾有些怔住了。 他是真心喜欢安幼楠,也感觉得出来,安幼楠心里也是有他的,这难道还不是爱情,那什么才是爱情 退一步说,大家相亲处对象,不都是互相有好感就能定亲了吗,为什么安幼楠却不答应呢难道是不想跟他确定关系 凌少乾有些心焦:“一切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 安幼楠“哼”了一声抚着嘴唇上的破口打断了他的话:“刚才到底是谁在耍流氓” 凌少乾赧然。 刚才是他冲动了,可是要是再来一次,他还会这样,只不过 偷瞄了一眼安幼楠嘴唇上那块破皮,凌少乾有些后悔自己刚才太用力了,又有些暗搓搓地跃跃欲试 这不是第一次没经验吗要是多来几次,他绝对不会再出现这种差错了 一次就咬破了她的嘴唇,还想再来安幼楠看出了凌少乾眼里的意思,一指头戳在他胸膛上: “你少在那里想得美我妈说了,现在要我一切以学业为重,恋爱都不许谈的,你还想定亲” 通常情况下,这个“俺娘说”实在是击退懵懂小伙儿们的大利器。 只是凌少乾的脸色格外有些苦涩,因为这些话,是他上次离家之前,特意交待给婶子的,没想到现在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还有,我们的事,你不许说给我妈知道”想到凌少乾怎么说也被李心兰抚养了好几年,安幼楠又格外加了一句,顺带还威胁了一声,“不然的话,我就跟我妈说你对我耍流氓” 还真是赤果果的威胁啊,可这也是事实。 没抱没亲之前,凌少乾就是在心里想着人,拉 个小手心里都能飘半天。 可是今天突然抱了亲了,他哪里还能满足于拉个小手只恨不得多抱几回,多亲几次,多耍几回流氓 “还有,以后不许急功冒进,要是人不在了,什么功劳什么官职都是虚的。” 安幼楠继续恶狠狠地威胁,“像你这个年纪就当营长的已经很少了,你给我好好稳着点,不许一味贪功求职,去做那些自不量力的事 不然的话,我们之间趁早断了的好,省得你以后要是出意外了,还会伤我的心,听到了吗” 不然的话,趁早断了的好也就是说,现在他们没断 没断,那就是安幼楠还是愿意跟他谈恋爱的 还有,安幼楠说的是不许去做自不量力的事,也就是说,他觉得自己有能力做的,还是可以去的,她并不是一味干涉自己 凌少乾简直是惊喜:“小楠,你放心,我跟你保证,以后我一定会稳打稳扎地来,绝对不会贪功冒进那我们” “我们”安幼楠斜睨了凌少乾一眼,“我们以后怎么样,看你的表现,表现好了再说。” 安幼楠扔下话转身就走了,凌少乾一个人呆呆站了一阵,突然笑了出来。 不管怎么说,今天冲动之后的直白也不是没有好处的,起码他和安幼楠的关系挑明了,安幼楠答应跟他先处着呢。 抱都抱了,亲都亲了,换别的姑娘,肯定是要男方负责的,可是到了他这里却偏偏倒转过来了 安幼楠不想定亲就不定亲吧,反正他心里已经认定她了。 摸了摸安幼楠刚才留在他胸前的那片泪痕,凌少乾心里倒是平静起来。 他不知道安幼楠为什么会有这种跟大部分人完全格格不入c甚至算是惊世骇俗的想法,或许这跟她捏造出一个下放老教授的事有关 可是,有关无关的,这又怎么样呢 现在的安幼楠,就是他喜欢的模样,这就够了 家访 这一晚,凌少乾辗转反侧,直到凌晨才入眠,梦里头却全部都是安幼楠。 安幼楠的笑,安幼楠的泪,安幼楠不可思议的软柔的身体,绯如碧桃的脸颊,还有水光润泽的红唇。 红唇微启,低低逸出一声嘤咛,然后被他把其他的声音全都堵在了唇舌间,而他的手也遵循着男人的本能,从细腰处一路往上 “喔喔喔” 院子里那只大公鸡例行开始了每天的打鸣。 凌少乾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感觉到心里异常兴奋的反应,恨恨地捶了下床板。 这只该死的公鸡,早不叫晚不叫,偏偏在梦里最关键的时候的时候叫起来,害得他 凌少乾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一个挺身坐了起来,开始穿衣服。 等着,今天他就把那只讨嫌的公鸡给宰了,炖一锅红烧鸡 县一中的教职工家属楼里,孟明珠也猛然惊醒。 丈夫还在一边呼呼大睡,她昨天晚上却是做了一个晚上的梦,梦里全是安幼楠。 一会儿是安幼楠坐在旗杆下镇定自若考试的样子,一会儿是安幼楠眼含讥笑盯着她,嘴唇张张合合: 你欠我一个道歉 我不原谅 孟老师,你被处分了 扣发工资 孟明珠用力揉了揉太阳穴,翻身轻手轻脚地起了床,很快就洗漱好了,走出了门。 房门“咔嗒”一声轻响阖上了,外面清新中夹杂着冷意的晨风扑面而来。 孟明珠用力揉了揉脸,直奔县汽车站。 今天她跟别的老师调课了,别的老师只以为她因为昨天的事面子受损,想缩在家里调节情绪,很爽快地就答应了,其实她专门调出这一天来,是另有要事要办 “孟老师” 汽车站门口,安小云清脆地唤了一声,迎上前将手里一袋热呼呼的包子递了过来,“孟老师,车票我已经买好了,怕你没吃早饭,给你还买了几只包子。” 见她还算会来事儿,孟明珠脸色微霁,点了点头接过了包子:“过去以后要怎么做,不用我再说,你心里清楚吧” 安小云乖巧应了:“孟老师,你放心吧,我都清楚的。” 这一次孟明珠的特殊家访,本来就是她有意引出来的,到时候该怎么做,她心里怎么会不清楚呢 班车驶了一个多小时,总算到达了平寨乡的镇上。从镇上去大桥村,还要走半个多小时的乡下土路。 孟明珠知道今天要走的地方多,所以没有穿她那双小圆头皮鞋,而是特意穿了一双单布鞋。 可即使换了鞋,走在这种土路上,依旧是硌脚得很,而且土路灰多,现在孟明珠鞋面上都沾满了灰尘,让她看得一阵心烦。 这么个穷山窝窝里,怎么出了安幼楠这个难缠又胆大妄为的人呢 想到安幼楠那张看着她时毫不畏惧的脸,孟明珠心里就涌上一层阴霾,用力跺了跺脚。 鞋面上沾染的一层尘土随之被跺落在路面上,重新落回了土路。 孟明珠这才继续往前走去。 安幼楠就应该跟刚才那些尘土一样,从哪儿来的,就落回哪儿去 村长韩家贵家的旱地就在村口这一片,种了一大片苞谷,正是要忙活着锄草间苗的时候,所以一大早的,韩家贵和他婆娘童大妮两个就扛着锄头来地里忙活了。 两个人正锄得卖力,忽然听到路边有人清脆唤了一声:“村长,童婶子。” 韩家贵拿起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揩汗,抬头看了过去:“是小云啊,今天怎么回来了你们学校放假了” 安小云算是村里的高材生,很快就要考大学了,平常都住在学校里,一般周末放假才会回来。 今天可不是周末,又不年不节的 韩家贵还在纳闷儿,安小云就脆生生地笑了起来:“村长,是临近高考了,我们班主任孟老师过来家访。” 今天真是太顺了,一进村就遇到了村长安小云脸上的笑容更加甜了。 知识就是力量,对传授知识的老师,韩家贵还是相当尊敬的,连忙从苞谷地里走了出来:“孟老师好,辛苦你走这一趟了。” 知道这位就是大桥村的村长,孟明珠忍着不适向对方先伸出了手: “原来你就是韩村长小云一直跟我说你们村因为有你当了村长,所以村里风清气正,今天才算见到韩村长你本人了。” 原来安小云还在县一中老师面前,在这些有知识懂文化的斯文人面前都夸 过自己了 韩家贵心里掠过一阵隐秘的满足,急忙伸出手握住了孟明珠的手: “孟老师过奖了过奖了,你这趟回来累着了吧,先到我家里去喝碗炒米茶吧” “不用了不用了,那怎么好意思”孟明珠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韩家贵那只指甲缝里都满是黑泥垢的手,收回了自己的手,努力忍住没有掏出手帕去擦。 安小云及时笑着接上了话:“孟老师,我们先去村长家里坐坐也不耽搁的,我正好先回去看看家里有没有人,如果我爸妈下地了,我就把他们喊回来。” “这样啊”孟明珠装作思忖了片刻,点了点头,“那行吧,韩村长,那就先打扰你了。” 能请到城里的老师到家里来坐坐,也是件挺荣光的事。 韩家贵一边说着“不打扰”,一边喊了婆娘童大妮一起在前面引路,顺带就叨嗑了起来: “孟老师教高三很忙吧你们老师真是辛苦啊,教书任务重,还要跑到我们村里来家访” 孟明珠顺着接了话:“这是应该的,我们当老师的,哪个不希望自己的学生有出息,考个好大学 小云成绩不错,考大学很有希望,我过来就是想给她家里做做思想工作,让她家里多多支持下她。 毕竟这一考上大学,那就是跳出农门,是国家的人了,以后一毕业就是干部身份” “那是那是”韩家贵连连点头,想到安小云刚才的话,也不吝夸回去几句,“小云这孩子打小儿就聪明,以前在村小读书,成绩就是班上数一数二的。 这孩子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人是真的很不错,也是老师你们教得好” “我们老师教归教,可是”孟明珠欲言又止,见韩家贵朝她看过来,才装作下了几分决心开了口,“我们一中还有个学生,听说也是你们村的” 要是她们听不进劝—— 除了安小云,村里还有谁的孩子在县一中读书没听说啊 特别是看孟老师这反应 韩家贵连忙问了出来:“孟老师,我们村里还有谁有县一中读书” 孟明珠看了安小云一眼:“也是一个姓安的女孩子,叫安幼楠。不知道是不是跟小云一个族里的,我问小云,她还有些遮遮掩掩地不肯说,只说是一个村的。” 村里姓安的就是只安向红和安向兵两兄弟,现在两家也各只有一个女儿。 安向红的女儿安小云在县一中读书,安向兵的女儿安小娟是在乡中学读初三,听说成绩不怎么样,不打算考高中的。 安向兵家已经放出风了,要给安小娟找个对象相一相,似乎他家婆娘还在打听城里有没有招工的。 村里哪里还有第二个姓安的女孩子在县一中读书而且也没一个叫安幼楠的 韩家贵的婆娘童大妮扯了扯他的衣袖:“老头子,李寡妇收养的那个安囡囡,好像是改名叫安幼楠” 安囡囡 韩家贵脑子里冒出一个勾着头c缩着肩,穿得破破烂烂,背着一背篓满满当当的猪草的小姑娘的模糊样子来。 “安囡囡改名了” 安向红家把安囡囡扔出了家门,被李寡妇捡走,后来还办了收养的事,韩家贵是知道的,不过再多的就没有关注了。 倒是童大妮,因为经常和卫生站廖大夫闲嗑几句家常,知道这件事: “我听廖大夫说的,好像去派出所重新上户口的时候,就改了那个名字。” 廖大夫现在种着李寡妇家的田地,听说是李寡妇委托她种的,两人关系比较好,她说出来的,应该不会有错。 可是这人安囡囡,不,安幼楠不是很早就不读书了吗怎么现在还能进县一中读 韩家贵转头看向安小云:“小云,你们老师说的那个安幼楠,就是你原来那个妹妹囡囡吧” 安小云一脸尴尬地点了点头:“村长,是囡囡。” “原来那个安幼楠是你妹妹”孟明珠的脸色严肃起来,“小云,那你怎么一直不说你赶紧把你爸妈叫回来,那些事我必须跟家长好好谈一谈” 孟明珠一板脸,韩家贵心里就有些打鼓,见安小云带着些求助地看着他,连忙开了口: “孟老师,这事儿你也别怪小云,这事她确实不好说。安囡囡,哦,安幼楠原来确实是小云的妹妹,但是现在已经不是了,年头的时候,她就被我们村里的一个李寡妇收养了,户口都办到了李寡妇名下。” 孟明珠的脸色这才好了点,不过还是黑着:“被一个寡妇收养了那这个李寡妇在吗 安幼楠的情况有些严重,要不是有小云在,我差点还以为大桥村里出来的就是那种人呢。” 居然还影响到了村里的名声韩家贵的脸色有些不好看:“李寡妇听说是去城里做生意了,孟老师,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你给我这里说说,不管她们去了哪里,始终是我村里的人,要我这儿管的,我一定好好给管住” 韩家贵一说出这话,孟明珠心里就长舒了一口气,是村里的人就好 “这个安幼楠呀,真的是”孟明珠一副难言的样子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却是顺溜地狠狠告了安幼楠一状。 什么在学校不尊敬老师,跟老师顶撞呀,什么喜欢出风头,在学校搞团团伙伙呀,什么勾三搭四,跟男同学c男老师甚至校外社会上的男同志打情骂俏呀。 孟明珠说得口沫横飞,韩家贵则听得脸色越来越黑。 安囡囡那小丫头以前在村里瞧着还是打三棒子都蹦不出个屁的老实人儿,怎么进了城就变成这样了 “李寡妇把人收养了,到底是怎么教的,怎么就把人教出了这么个德性”韩家贵忍不住气忿忿地嚷了一句。 这不是丢他们大桥村的脸嘛 孟明珠一听就知道这眼药上对了,倒完了料还长叹了一口气: “韩村长,我听公安局的一个熟人说,安幼楠现在那个妈前不久才闹出点事。 听说是跟谁好上了,对方的爱人气不过,找了人过来想教训她一顿,当时就闹进派出所去了” 居然还有这种事 韩家贵当场就震惊了:“这不是跟人搞破鞋吗我瞧着她这些年在村里守寡还老老实实的” 童大妮知道李心兰进城以后,本来就一肚子嫉妒,听到这话立即碎嘴了一句: “老老实实那是在我们村我就说嘛,就李寡妇那副样儿,怎么就能留在城里不回来了。 我还真当她是长本事了,能做生意了,原来是私下里搞那些歪门邪道的皮肉生意 什么样的瓜接什么样的种,难怪安囡囡小小年纪就知道那些,原来是跟在李寡妇后面学” “不是我说,像安幼楠这样的女孩子,聪明不用到正道上,迟早会出事惹出祸害的。 上面马上又要搞整治行动了,要是安幼楠跟着那些社会上的闹出什么事,那肯定是要被抓进去的。 到时候一宣判,不光是我们学校丢脸,就是你们村也跟着丢脸,韩村长,我觉得,既然这两个人是你村里的,那你得好好管一管。” 孟明珠说得一脸正气,韩家贵连连点头:“孟老师,今天多谢你跟我说这事。 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管住这两个人,不让她们再去外面丢丑” “韩村长有这种责任心,那我就放心了。”孟明珠露出了笑容,“我也是怕那孩子年纪小走了歪路,这才多嘴几句” 安小云眼圈发红地看向她:“孟老师,我们都知道你一心只为着我们学生着想,可是安幼楠她不会这么想的。 要是她知道是你跟村长说了这些事,说不定会喊些社会上的人过来找你麻烦” 安小云一边说着,一边肩膀还缩了缩,明显有些畏惧的模样,韩家贵一看就起了火: “她敢我看她还能反了天了孟老师你别怕,今天这些话我绝对不会跟外面透露是你说的。 回头等我抽出空,我就进城找李寡妇和安囡囡一趟,好好教训教训,要是她们听不进劝” 眼药给上得足足的 孟明珠和安小云齐齐朝韩家贵看去,呼吸都轻了几分。 “我记得读书考学是要出政审材料的吧要是她们听不进劝,趁早就别读书了,给我回村里来别在外面丢人现眼,这个政审材料,我们村里是绝对不会给她出的” 韩家贵脸上一片狠决,孟明珠心里顿时一松,赶紧笑着向他又伸出了手握了握: “韩村长,该说感谢的是我们。安幼楠同学做的这些事并没有放在明面上,我们也只是听到学生们的一些反应。 学校没有抓到什么明确的证据,又考虑到她毕竟是我们的学生,所以对她不好怎么处理。 不过我们当老师的是非常希望她能迷途知返,尽量改正掉这些恶习的。如果你这边能够使上力,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你是一村之长,相信你说一句话,能抵上我们说十句的效果,只要有你出马,一定能够教育好安幼楠的。” 几顶高帽子抛过来,韩家贵笑得找不着北,抓了孟明珠的手握了又握,简直想直接拖着她到自己家里去做客。 孟明珠目的已经达到了,哪里还愿意去韩家 韩家贵再是村长,手指甲缝里一样积满了黑泥,去他家喝炒米茶,孟明珠怕他家碗都洗不干净,脏得让她不敢下嘴。 安小云倒是灵醒,接到她的眼神,立即喊了一声:“孟老师,我看到前面好像是我爸妈的身影,要不我们还是先去我家吧” 孟明珠立即跟韩家贵告辞:“韩村长,既然小云的家长在,那我就先过她家去了,小云马上就要参加高考了,这可是重要事儿,耽搁不得。” 韩家贵只好满怀遗憾地目送孟明珠走:“孟老师,那你回头再到我家来喝碗茶啊。” 孟明珠一头虚应着,打定了主意去安家转一趟就走,到时候只推说要赶车回去,难道还能让人拖住不放 安小云只是虚晃一枪,让孟明珠脱身,没想到她爸妈还真在家里;安小云连忙上前给她爸妈介绍了人:“爸,妈,这是我们班主任孟老师。” 安向红赶紧扯了张板凳过来:“孟老师快请坐,良材娘,快去给孟老师沏完炒米茶来。” 回头又有些紧张地搓了搓手,“孟老师,是不是我家小云在学校惹什么事了” 不怪他这么想,安小云高中都读了快三年了,孟明珠一次没来过他家里,这会儿突然过来了,安向红下意识地就怀疑是不是安小云惹了什么事。 孟明珠摆摆手,瞧了眼板凳还算干净,小心地挨着半边屁股坐了: “没有没有,小云家长,你不要想歪了。我这次过来家访呢,是因为小云在班上成绩不错,是很有可能考上大学的。 现在已经临近高考了,所以我想过来跟你们打个招呼,这段时间就让小云静心复习,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就不要打扰她学习了。” 一听说女儿很有可能考上大学,安向红就高兴了:“这几年多谢老师培养了,小云这孩子要是能考上大学,我一定给孟老师你送条猪腿过来” 孟明珠虽然嫌安向红说得太俗太直白,但是真要得一条猪腿,她还是欢喜的。 背个处分还要扣发一个月工资,哪儿不需要节省 一条猪腿,那也是不小的一笔钱了。 这一趟下乡,孟明珠现在才觉得心里舒坦多了:“我们当老师的跟你们当家长的一样,都是希望学生好的” 正说着,安小云已经端了一个洗得干干净净的搪瓷脸盆过来:“孟老师,你这一路辛苦,先来洗把脸吧,这毛巾是没用过的,新的。” 很多城里人都有些嫌弃乡下人,何况孟明珠一路坐车赶路,捂着鼻子眼露嫌弃的样子,安小云可是全看在眼里。 她又不蠢,要是拿旧毛巾上来,孟明珠肯定会嫌弃邋遢的,回去后还不得把气发到她身上 这会儿把孟明珠给哄好了,孟明珠只要在她爸妈面前多说几句好话,她在这个家里的地位就更稳固了 一眼瞧见那毛巾确实是崭新的,脸盆也洗得相当干净,一探手下去,水温都不热不冷得正好,孟明珠痛快揩了脸,把手仔细洗了几遍。 正拧了毛巾擦手,安小云亲手端了一碗炒米茶过来,不是农家常用的那种粗瓷大碗,而是纯白的细瓷碗,一看就感觉到很干净。 孟明珠心里更舒服了,看在安小云给她忙前忙后服侍的份上,当着安向红的面,很是夸赞了几句,自然也少不了提起安幼楠的种种“劣行”。 安向红和张银桂自从上次那件结冥亲的事被打走后,虽然不敢在外面声张,心里却是怄着气的。 听到孟明珠的话,两个人立即吐了苦水:“那个死丫头,生下来就是个扫把星,身上只长反骨,孟老师你是不知道” 孟明珠饶有兴趣地听完,脸上不动声色:“幸好现在她不是你们家的人了,不然的话,她在县城里做的那些事要是传回来,还不知道别人怎么看你家呢。 高考报名可是要政审的,可别让安幼楠败坏了你家的名声,影响了小云就不好了。” 安向红赶紧保证:“那肯定不能回头我就在村里说说,安幼楠已经跟着李寡妇了,她以后再怎么着,那肯定不能算我们安家的事” 来这一趟,眼药给上得足足的,孟明珠心里很是满意,一碗炒米茶喝完,话也说得差不多了,带着安小云要往回赶,临走还收了安向红送的一篮子鸡蛋。 等人去远了,隔壁安向兵的婆娘梁招娣就蹿了过来:“大嫂,那么一篮子鸡蛋,你还真舍得啊” 上个星期她儿子良友想吃个蒸鸡蛋羹,家里正好把鸡蛋都拿去集上卖了,她过来跟张银桂这边借两个,张银桂还说没有呢,转眼就拿出了这么一篮子鸡蛋 就张银桂养的那几只鸡,一个星期能下到这么多蛋 张银桂才不怕梁招娣这个妯娌说什么,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那是小云的班主任,因为小云成绩好,能考上大学,所以特意来家访的” 高考之前还要预考? 安家两兄弟膝下这几个儿女里头,就只有安小云肯读书,成绩最好。 眼看着这都能考大学了,一旦考上,那可跳出农门了,以后就是国家干部了。 梁招娣再眼馋也没法,谁让她家一个儿子一个女儿都没有人家安小云能读书呢 不过刚才孟明珠过来,她也扒在墙边上听了几耳朵,瞧着张银桂得意的样子,故意要刺两句: “我怎么听着,刚才那班主任还说到了囡囡在学校不学好,跟外面那些男人勾勾搭搭的” 张银桂一听就火了:“什么囡囡,安囡囡早死了,我就当从来没生过那个死丫头 孟老师说的是安幼楠,她在外面怎么浪,跟我们有什么关系,那个扫把星早就不是我们家的人了” 张银桂说得大声,在屋里喝茶的安向红也听到了,连忙走了出来,一脸的不高兴: “向兵媳妇,那个死丫头早就不是我们安家的人了,你说那话是什么意思,生怕小娟找不到好工作c找不到好对象是吧” 安小娟正在读初三,因为成绩差,也就是打算让她混个毕业证出来就行了,拿着初中毕业证,招工也好,相亲也好,都等于身上多了层镶金。 找好工作也是要政审的,找对象自然对方也会过来打听名声。 要是被安幼楠的这些事拖累,那她家小娟 安向红是大伯哥,被他这么一说,梁招娣也不敢夹枪带棒地说那些闲话了,心里又有些恼: 安老大生的女儿,不知羞耻闹出这些事,凭什么就要拖累她家小娟 这个弟媳妇是什么样的人,安向红还能不知道斜睨了她一眼开了口: “今天这事,我们也不能光等在这里看着,那死丫头已经认了李寡妇当娘了,就跟我们安家没有关系。 这事儿我们得跟人好好掰扯开,免得别人说起来笑话到我们身上。” 要怎么办才掰扯开 当然是下死劲地把李心兰和安幼楠往脚底下踩,这样才能显得安家跟这些事和人是无关的。 让张银桂和梁招娣这两个人在村里传些什么话,估计不用两天就能传遍村里。 别的不说,这点能力安向红还是相信她们,想了想又补了一句: “今天孟老师刚过来,也不要太快露出去了。缓个两天,你们再去掰扯这事,别人问起,就说是在县城里听人说的。” 这样把孟老师从里面摘开了,也免得伤着孟老师的名声,到时候小云在孟老师面前吃不着好 安向红还考虑着孟明珠的名声的时候,凌少乾已经进了县一中冯少全的办公室,打听那天的事有没有处理结果。 冯少全给他泡了一杯茶:“昨天教育局已经下文了,向磊被记大过,撤了职调到二中去了,孟明珠老师被记过处分,扣发一个月工资。” 向磊是牵头的,又是想把冯少全从校长位置上拱下来的人。 被撤掉教导主任的职务后调到远远不如一中的二中,等于之前二十多年的努力都白费了。 何况身上还背了个大过处分,又有好几年会被压得抬不起头。 这么一蹉跎,一个男人的黄金岁月就过去了,再想动弹两下,也起不了什么大作用了。 至于孟明珠,记了过扣了工资也是个不轻的惩罚了,冯少全还在这里当校长就能管着她,肯定不会安排她给安幼楠当班主任或者是教课,估计掀不出什么大浪。 凌少乾琢磨了一番,也放了不少心,又跟冯少全道了次谢:“校长,安幼楠的事真的是给你带麻烦了。” 冯少全笑着摇头:“这样的麻烦,我宁愿多来几个。安幼楠这孩子,以后会是我们一中的光荣。”看着凌少乾,又忍不住多了句嘴,“当初你要是没走,我们一中也早出名了。” 当年凌少乾的成绩也是非常好,虽然只在一中读了一个学期,几次考试拿的都是年级第一,冯少全一直对他希望拳拳了,没想到半道里会蹦出来个凌少乾的亲爹,把人给带走了。 冯少全一直觉得意兴缺缺,凌少乾要是没被带走,那时候也早考上清北了。 “少乾啊,我还没问你,你后来是不是就没去读书,直接去参军了” 凌少乾笑笑:“年龄不到,我考进军校读了两年才去部队的。” 冯少全放了心:“现在全国都在推四化,我琢磨着部队里也是要培养有学历有文凭的青年军官的,你要只是个高中肄业,以后可走不远。” 知道冯校长是关心他,凌少乾很领情,也没瞒他:“我在军校申请了提前毕业,是 本科文凭。” “这就好,这就好。”冯少全勉强得了些安慰,想到凌少乾高一过去就直接考军校,还只读两年就能申请本科提前毕业了,也是着实了得。 这也是个天才了,要是正儿八经在一中继续读下去参加高考,就算省里的高考状元这名头逮不回来,怕不得搞个市状元的名头到手 这么一想,冯少全心里又有些不得劲儿,听到下课的铃响,目光不由向旁边的教学楼扫去。 一群群学生们从教室里走出来,有跑去卫生间的,有在走廊上活动的,瞬间让整栋教学楼鲜活起来。 冯少全的眼中不由也有了些暖意,孩子们一届接着一届地考进来,一届不行,学校就认真教好下一届,只要勤勉耕耘,总会有收获。 这不,现在不是还来了个安幼楠吗等她高考的时候,一定能够给一中带来惊喜。 9六班的教室后面,安幼楠伸展运动做到一半,就被龚海燕答的话给惊住了: “什么高考之前还要预考你没听错吧,不是毕业会考” 龚海燕白了她一眼:“你过来读书,居然还不知道高考的程序 五月的时候就会预考,听说一个班有百分之六七十的人都会淘汰下来,要不然选择复读,要不然高中毕业就回家” 每个学校通过预考的名额都是分下来的,一般跟上一年度高考的录取比例挂钩,这来不来的就要先淘汰出局一大批人,这竞争着实有些残酷。 龚海燕一想到预考就有些愀愀然,安幼楠的眼睛却猛然亮了起来。 报名要政审材料 安幼楠本来以为今年才插班进来,高考是早就报过名了的,没想到现在还有一个预考制度,通过预考的,才能参加高考。 现在才四月底,五月份的预考,如果她能报上名,是不是就能参加今年的高考了 “我去问问王老师预考的事”安幼楠匆匆说了一句,拉开教室后门就往教师办公楼跑。 龚海燕追着喊了一声,见她跑得头也不回的,闷闷地坐了回来。 陈超和许振明刚刚上完卫生间回来,看到安幼楠飞跑的背影,诧异地问了一句:“海艳,都要上课了,安幼楠还跑哪儿去呀” “之前我们说到高考预考,安幼楠不知道有这回事,说去问问王老师预考的事。” 许振明听的一头雾水:“预考那不是高三才考吗安幼楠这会儿这么急干什么” 陈超倒是猛然想到了一个可能,脸色变了变,压低了声音:“安幼楠她不会是打算参加今年的高考吧” 龚海燕“啊”了一声,又很快闭了嘴,沉默地点了点头。 她感觉,很有这个可能 不是有这个可能,而是安幼楠就是这么想的。 一口气跑进高一年级组的办公室,安幼楠急忙就跟王炎问了出来:“王老师,预考是什么时候报名我能够参加吗” 王炎惊得站了起来:“你想参加今年的高考” 还在办公室的李厚源几人也惊讶地看了过来。 安幼楠点了点头:“如果能报上名的话,我是想参加今年的高考。” 她可不想浪费时间,原来她是不知道还要预考,本来是打算等升到高二后就提出提前报名参加高考的,现在知道了,当然要看看今年有没有机会。 不光是高中,就是进了大学,她到时也会申请提前毕业,进超车道直奔自己的目标。 别人班的 为什么安幼楠是别人班的学生啊李厚源各种嫉妒羡慕,定了定神才开了口: “预考下个星期二就要结束报名了。如果你想参加预考的话,就要赶紧把户口本拿过来,还有户籍所在地居委会的政审材料,要盖好红章的,一起拿过来才能报名。” 安幼楠赶紧问明白事项:“我户籍所在地是村里,那要哪里出证明” 李厚源对这些情况轻车熟路:“让村里给你打个材料,盖好村里的行政章就行。” 今天星期五,星期六下午她可以请半天假回去办这事,安幼楠心里立即就划算好了,转头看向王炎: “那行,王老师,我想星期六下午请半天假回去办政审材料。” 王炎这时才从震惊中回了神:“安幼楠,高二那些课程你还没学过,这次预考” “王老师,高考是分文理科的吧我报理科,预考要考哪几门” “理科是7门,语文c数学c英语c物理c化学c政治c生物。” 怕安幼楠不了解里面的情况,王炎特别又仔细解说了一遍,“语文c数学是120分,英语c物理c化学c政治是100分,生物是70分,总分710分。” 这个分数就是对标高考了;因为安幼楠考了年级第一,所以王炎这两天很是研究了一下高考的情况。 高一c高二的时候,县一中都是采用大题量,高三开始就按高考的题量和分数来出试卷了。 安幼楠以前没考过,王炎担心她不习惯,也担心她没学过那些课程会考不好,毕竟报完名后,马上就要开始预考了,想突击学都没有时间。 安幼楠倒是一点也不担心:“王老师,我这次的目标只是通过预考,预考后还有将近两个月的时间,没学过的一些知识,有这两个月我就能掌握一些重要的知识点了。” 不是她吹,其他的她都不担心,只要通过了预考,剩下那两个月她只要专攻语文和政治的知识点,同时兼顾一下生物学,其他的并不用多花精力。 所以这么算算,早上起早点,晚上熬夜点,再请老师帮点一下重点,搞个题海战术,时间上是来得及的。 王炎先还有些焦急的心情一下子就缓过来了。 是哦,安幼楠又不是要在预考中取得好成绩,时间再紧,这次她的目标就是通过预考。 以她数理化和外语方面所掌握的知识,光是这几门,只要不出岔子,就能超过大部分高三生了,在预考中占一个名额,是完全有可能的。 只要她通过了预考,后面就好办了,他一定会跟冯校长那里汇报好,请学校安排出专人来,后头这两个月,哪怕几个老师不吃不喝,也一定要帮着她冲刺高考 安幼楠有天赋,在学习上又一向刻苦,如果她赶上今年的高考,说不定一中今年就能 不能再想下去了 王炎一阵激动:“行,那你明天下午就去办政审吧,我现在就去帮你找找高三理科模拟考试的试卷,让你先练练手” 安幼楠抿嘴一笑:“谢谢王老师,谢谢李老师我先回去上课了。” 安幼楠一走,王炎就跟屁股着了火似地跳了起来要往外走,李厚源连忙叫住了他:“王老师,你是打算去” “我去高三年级组找点试卷过来”王炎兴奋地搓了搓手,“让安幼楠现在就开始做题,我觉得她通过预考应该没问题” 李厚源轻咳了一声:“找试卷的事不急,等下班了,我再陪你一起去找人找一下。” “下班了去”王炎有些不明所以。 李厚源不得不低声给他点了一句:“现在上去,怕是孟老师还在办公室,他们都是一个年级组的,当着人的面,总不太好” 一个年级组的老师,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哪怕平常有些小龃龉,总还是要考虑下对方的颜面问题。 而且孟明珠出了这事,高三年级组的老师们脸上也有些讪讪得不大好意思。 王炎这会儿跑上去找,要是孟明珠在,肯定会多想,认为这举动无异于又在打她的耳光。 都是一个学校的老师,有时候该注意的还是注意点,没必要把事情闹到那一步去,这也是同事相处的一些人情世故。 王炎恍然大悟,看向李厚源真诚地笑了起来:“李老师,那可真谢谢你了。” 一个月三百块! 看到凌少乾今天又过来接自己放学,安幼楠有些意外,推着自行车走过去:“你怎么又过来了” “今天横竖在家里没事,就索性过来打听下教育局出没出什么处理结果。”凌少乾伸手接了自行车把,冲旁边的何东扬点点头,“东扬,我和小楠说点事,你先走吧。” 昨天是买东西,今天是说点事,每天就想着把他支开 何东扬心里负气,扯了扯嘴角指着旁边的文具店:“没事儿,我正好要买两本笔记本” “哦,那你去买吧,我们先走了。”凌少乾很自然地接了话,推着车带着安幼楠边说边走了,留下何东扬愣在原地,心里被踩得一片狼藉。 跟在后面出来的许振明把两边的交锋听在耳朵里,见凌少乾和安幼楠走了,上前拍了拍何东扬的肩膀:“兄弟,你还嫩了点啊” 又很快压低了声音,“那个凌营长他是不是在追安幼楠啊你不是说他是李阿姨那边的亲戚吗,难道还能” 何东扬闷闷低了头:“他们没血缘的,凌少乾他” 他想说凌少乾比安幼楠大上好几岁,想想又顿住了。 大上几岁又怎么样人家大上十岁十多岁的都有,何况安幼楠自来就是个有主见的,只要她愿意,凌少乾老牛吃嫩草也不是不可能。 陈超之前在心底还有些眼红何东扬,这两天却是看清楚了,何东扬跟他一样,在安幼楠眼里都只是同学身份。 倒是那个突然出现的凌营长,跟安幼楠之间看着很有些不一般;不过 一手勾住了何东扬的肩膀,陈超心里也有些堵:“你少想那些有的没的了,我告诉你,安幼楠今天跑去问了预考的事,她打算报名参加预考。” “预考”何东扬吃了一惊,“高考预考那不是五月份马上就要考试了吗安幼楠她” 龚海燕沉静地截断了他的话:“她只要通过这次预考,取得名额,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可以专攻短板,我觉得安幼楠很有可能考出好成绩。 陈超,许振明,你们两个走不走不走我先走了,我得抓紧时间学习了。” 说完也不等那两个还呆在原地的人了,一蹬自行车就一溜烟地骑车走了。 安幼楠都打算提前参加高考了,她还在这里浪费时间做什么,也得抓紧去学习啊,就算赶不上安幼楠的脚步,也不要被她落下太多 何东扬还在原地被这个消息惊得回不过神,跟安幼楠并肩而走的凌少乾却是听到她说的话后,惊讶了片刻就很快点了点头: “行,既然你有这个信心,那就去考吧。政审材料要去村里打证明,明天你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回去” 安幼楠摇了摇头:“你刚才不是说明天一早你就去市里找战友吗 我妈和我一起回去就行了,打个证明而已,又不是要打架,没必要耽搁你的事。” “行,那你和婶子去吧。”凌少乾想想也是。 婶子跟村长那边一无仇二怨的,回去给安幼楠打个政审材料而已,一般这种牵涉到家里孩子考学的事,村长也没必要阻拦吧。 为防万一,凌少乾还是又交待了一声:“我带回来的那些外面的特产,回头你跟婶子商量一下,拿几样过去,总不好空手上别人家的门。” 这是人情礼数,安幼楠自然应了,转头见凌少乾看着她的目光有些灼热,讶然眨了眨眼:“怎么了” 凌少乾俯下头凑近了点:“你早点上大学,等你大学一毕业,我就打结婚报告好不好” 敢情自己想提前高考,在凌狗子眼里就是这个便利 安幼楠呵呵了一声:“我妈说了” 凌少乾厚着脸皮岿然不动:“你看,妈也挺喜欢我的,要是以后我们成了家” 安幼楠用力推了推他:“醒醒,把嘴角的口水擦一擦,天还亮着,还没黑,你就别在梦里想得美了” 凌少乾又气又笑,正想说话,突然伸手拽了安幼楠一把。 一辆自行车几乎是擦着安幼楠飞驰远去,安幼楠盯着那个背影皱了皱眉:“好像是赵红梅怎么今天发狂了骑那么快” 赵红梅何止是骑得快,简直觉得浑身都带风。 刚才她在一家小摊子上看了,像柳絮昨天给她的那种头花,那个摊主卖一块钱一朵。 她之前还以为这样的头花也就是几毛钱呢,没想到居然能卖到一块钱 碎布料这些,她完全可以从厂里拿回去,一些针头线脑的不要几个钱,这根本就是不用什么成本啊 也就是把那些碎布头拼拼凑凑缝成朵花儿,就是一块钱 像柳絮那样手工活儿好的,一天起码能缝出几十朵花吧,那岂不是一天就能得几十块钱 难怪李寡妇家里修得起房子,这简直是太赚了 赵红梅问完了价,心里就砰砰直跳。 大家都在厂里,碎布头魏敏能拿,她也一样能拿;她要上班没多少时间缝这个,可李寡妇请得起人,难道她就请不起人吗 赵红梅心里跟揣了团火似的,一路直往家里飙,前脚刚进门倒了杯水,后脚屈立军也回来了。 赵红梅顾不得喝水,赶紧把屈立军抓进了屋,压低了嗓音:“立军,今天我看到有差不多的头花在卖,你知道卖多少一朵吗” 屈立军一看妻子这神态,就知道有门儿,精神不由一振:“多少一朵” 五毛,还是六毛 “一块这种做得好的头花,卖一块钱一朵” 赵红梅声音有些颤抖,她一说完,屈立军也有些激动了:“一块这么贵” 不就是一根橡皮筋上还缝了朵看起来还不错的布花吗,居然能卖一块 有买才有得卖,这些败家娘们儿哟手上的钱不知道割点肉给家里吃点好的,尽花在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上了 屈立军一边在心里碎碎念着,一边迫不及待地问了出来:“那些碎布头你隔三岔五地厂里拿回来也没人管的吧” 见赵红梅点头,屈立军的声调不自觉就高了一个度,“那还等什么,你也赶紧做啊 以后我回来做饭做菜,你一晚上缝个十朵出来,那就是十块钱呐,一天十块,一个月就是” 一天十块,一个月有三十天,那就是c那就是 两口子的声音都颤抖起来:“三百块” 谁还会跟钱过不去 金钱的魔力是无穷的。 一想到一个月能挣三百块,不用三年就能成万元户,屈立军一改往日回家就瘫在椅子上看报纸的习惯,主动跑去了厨房,还督促赵红梅赶紧先找布头缝几朵出来。 赵红梅立即翻了翻自己从厂里拿回来的那几袋碎布,从里面挑选出一块花色鲜艳点的,仿着那朵头花的样子缝了起来。 因为心里有事,屈立军草草炒了两个菜就端出来,一看赵红梅还在低头缝着,连忙凑上前:“怎么样,缝了几朵了” 赵红梅没注意到他突然凑近,手下一歪,手指头就被针扎了一下,有些气恼地把手上的针线活扔到桌子上:“还缝了几朵,这一朵都还没缝出来呢” 真是奇怪了,明明她就是照着那头花的样子捏的,可是几针下去,捏在手里看着好看的头花不是这团松,就是那边皱的,完全不成样子。 想了个办法把线缝上来点好固定形状,结果从外面就看得到缝线的痕迹了,一点都不美观。 小小一朵头花,赵红梅是拆了缝,缝了拆,那块布料都差点要被她缝烂了,结果还是没能做出一朵来。 赵红梅气恼,屈立军也憋气,捡起她扔在桌子上的那朵头花仔细看了看,简直就像是一团烂布缝在一起,完全就看不上眼嘛。 屈立军不由念叨了一句:“你手怎么这么笨啊亏得你还是城里出生的,怎么连人家一个乡下来的都比不上” 赵红梅心里正在烦躁,听到屈立军这话,立即跳了起来:“姓屈的你什么意思我就知道你早看上隔壁李寡妇了是不是 人家不仅心灵手巧会挣钱,还养得一身好骚气,引得你恨不得钻到她家里那边去” 这声音再大点,很有可能会被隔壁听到,屈立军变了脸色,连忙捂住了赵红梅的嘴,把声音压得低低的:“你胡说什么啊胡说小心别人听见” 赵红梅“唔唔”了两声挣脱了屈立军的手,虽然还梗着脖子,但是声音倒是没先前那么大了: “你做贼心虚是不是所以你才怕她听见” 屈立军又气又无奈:“我做什么贼我们现在是想做什么事,你说要让隔壁听到了我们在打这个主意,人家会怎么想” 他们现在现在 不就是想做头花嘛 赵红梅心里还有些不服气,却也知道自家现在是想抢李寡妇做的那门生意,想了想悻悻坐了下来嘀咕: “本来以为是个小玩意儿,没想到缝起来这么不容易” 这时候屈立军也不敢说赵红梅笨了,看了眼柳絮做的那朵明显精致有型的头花,眉头不由一动: “红梅,柳絮不是跟李寡妇那儿学会了缝这个吗你把她拉过来,让她教你啊。” 缝这些小玩意儿不就是几针钉下去嘛,按说会拿针,就应该会缝。 不过要缝得这么好看,估计里头还是有不少小诀窍。 赵红梅是没入门不知道里头的套路,等跟着学了,还怕学不会 那个一天到晚蹲在家里的家庭妇女柳絮都能学会呢,红梅好歹还是针织厂的工人。 屈立军话一说出来,赵红梅就没好气地“呸”了一声:“你脑子糊涂了吧柳絮是被李寡妇请去做工的,这吃饭的手艺,她肯教我” 屈立军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她一眼:“你没听懂我说的话我是让你把她拉过来,跟我们合伙跟我们合伙了,你说她会不会教你” “跟我们合伙”赵红梅愣了愣,“李寡妇那边是按件给她计工钱,我们这边那不得出一笔钱出来” 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钓鱼还要鱼饵呢,空手白牙的,不许点利出来,人家愿意过来合伙,愿意教你 屈立军只敢把嫌弃埋在心里,耐着性子给赵红梅解释:“李寡妇那边是给她发工钱,我们这边就直接跟她提合伙。 她拿一半,我们拿一半,她出工,我们出材料,你再出点手工,到时候挣了钱我们跟她平分” 赵红梅心疼得一哆嗦:“那岂不是一个月得分她一百五十块” 屈立军深吸了一口气:“你不分,那三百块就只是块画在纸上的大饼” 赵红梅想了想,这才点了点头:“那到时候头花做好了谁去卖” 她觉得跑出去卖这些怪丢人的,之前她还鄙视李心兰搞个体户呢,自己要是跑去卖这些头花,那不是也成了个体户 屈立军看着她:“你觉得就徐刚爱人那性子,她敢抛头露面去卖东西吗” 赵红梅摇摇头:“柳絮肯定不会去的,就算她愿意去,徐刚也不会答应她去。” 本来就是被人看轻的半边户,还跑出去做个体户,岂不是更加丢死个人 而且柳絮那模样长得还不错,上次还被那个二流子闹了个乌龙上前调戏呢,徐刚哪会放心让柳絮出去摆摊卖东西 屈立军又吸了一口气:“就算柳絮愿意去,我们也不能让她去” “为什么”赵红梅不乐意了,“怎么着,你瞧着柳絮年轻漂亮,心里舍不得了她不能抛头露面,我就能抛头露面了要是被我们厂里发现” 屈立军也不指望赵红梅那脑袋能想到了,干脆直接跟她掰明白: “你想想,要是她去卖东西,那货款是收在谁的手里这到底卖得了多少钱,谁说得清楚她要是说,为了卖出去,打了点折扣,你还能找上门跟买家去对账” 一串三连问把赵红梅给问愣了,等想明白,脸上不由跃上一层喜色: “对啊,我们拿去卖,货款就拿在我们手里,到时候说给人打了点折扣,抹了点零头,那我们这边就能多拿点了” 这还差不多见赵红梅脑袋拐弯了,屈立军又教导了一句:“再说了,谁让你去摆摊卖这些了你只要找到那些摆摊的人就行。 她们卖东西不要拿货的吗你把价格让一点,让她们从你手里拿货,我就不信了,这做生意的谁不是唯利是图 就是柳絮那里,你也拿各人分一半的事引着,她和我们合伙,跟在李寡妇那里只挣个手工钱相比,不得挣得更多 一会儿吃了饭你就去探探她口气,好好想想到时候怎么跟她说,这年头,谁还会跟钱过不去” 辞工 赵红梅的来访,确实让柳絮好一通为难,正想含糊说句考虑考虑,先把赵红梅送走,徐刚坐过来接了话头: “赵姐,你刚才说我们两家合伙,那是怎么个合伙法” 赵红梅立即来了劲儿,照着屈立军在家里跟她合计的那样,给徐刚仔细讲了一遍。 徐刚一听就有些意动了:“不用我家柳絮出去叫卖” “不用柳絮这性子温温柔柔的,那抛头露面的事哪能让她去做呢她就只管在家里头做活计就行,剩下的我去跑。” “卖回来的钱一人一半” “那是肯定的,我家出材料,我自己也做一些,不过我平常还要上班,肯定做不到柳絮这么多的,两边都折衷一下,就算一家一半。” 徐刚很是有些动心。 柳絮自从去了李家做活计,这段时间拿回来不少钱,补贴了不少家用,小两口的日子过得比以前滋润多了。 不过,屈立军那句话还真是说对了: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又不要家里出钱投入什么,又不要买柳絮出去卖东西,一样是坐在家里做头花,就能一人分到一半 怎么算,这都比李心兰那边只给柳絮按件计工钱要拿得多多了。 就算不像赵红梅说的那样,一个月能分到一两百块的,就是能分得七八十块都好,这都抵得过一个人的工资了,而且还不用跑外面去上班,只要在家里坐着做针线就行 要是能多攒点钱下来,说不定家里就能对他们另眼相看,愿意接受柳絮回家了 徐刚越想越觉得美,柳絮却一脸为难,吭吭嗤嗤地开了口:“赵姐,这事有些不太好吧” 徐刚回过神,看向妻子,抢先问了出来:“怎么不好” 柳絮低下头揉着衣角:“这头花的做法,是兰姐教我的,要不是兰姐请我过去帮工,我也挣不着那些钱。 现在做头花我学会了,结果却撇开兰姐自己去做,那不是有些c有些” 柳絮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赵红梅却撇了撇嘴:“柳絮啊,这从古到今,也没有当了学徒就一直继续做的理啊。 哪个不是学得本事了,就要自立门户而且我们又不是跟李寡c李心兰抢生意,我们找我们的销路,各凭各的本事而已。 而且你记着是她教你做的,可是这东西又不是什么高科技,多琢磨几回,别人自然就会做了。这做头花的人啊,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你也别以为她对你多好,你看,你在她那里做这么久了,连她把头花卖给谁都不知道,人家呀,这是在暗地里防着你呢” 柳絮有些着急:“不是的,李姐她不是这样的人” 赵红梅一摆手,打断了柳絮的话:“别的不说,就说她一个寡妇,你老在她家里做事也不好吧。 上次那二流子的事,要不是她平常不检点,哪里会给你和小徐闹出来这一场无妄之灾 别说她家现在还请了那一帮子人修房子,一天到晚一二十个身强力壮的大男人就在后院转着,谁知道李寡妇什么时候又会闹出点风流事来 这万一又牵连到你” 上次乔律成调戏柳絮那事,因为柳絮还在李家继续做活计,徐刚嘴上忍了下来不说,心里却是有些意见的。 他也觉得李心兰本身是个寡妇,要不是有点什么首尾,怎么别人谁都不去找岔子,偏就找到她身上来 还是那句老话没错,苍蝇不叮无缝之蛋 柳絮在李家做活计,徐刚心里还是有些忌讳的,就怕柳絮会被人带坏了,只不过看在钱的面子上给忍住了。 赵红梅的这一番话,简直就是说到了他心坎儿上,徐刚当即就拍板做了决定: “絮儿,就这么定了,我们跟赵姐这边合伙,明天你就去把李家那边的事给辞了,工钱该结的结了。” 徐刚一发话,柳絮向来只有顺从的份儿,心里虽然觉得过意不去,也只能点头应了。 赵红梅赶紧加了一句:“小柳,你明天过去辞工,可不能说出我们两家合伙的事。 我们两个就偷偷在家里做,然后偷偷拿去卖就行了,这事儿别敞开最好,也免得被人听到了议论什么。” 柳絮愣了愣,也稍微松了一口气:不敞开最好,她也没脸跟兰姐说这个事呢。 虽然听了徐刚的决定,柳絮还是一晚上都没睡好,早上起来的时候眼圈儿都是青的。 凌少乾和安幼楠出门的出门,上学的上学去了,李心兰刚招呼好来后院开工的工人们,回头看到柳絮,关切地问了一句 : “小柳,你是不是昨天晚上没睡好要不今天你先回去休息,就别做了” 柳絮愧疚地低下头:“兰姐,我今天过来是c是辞工的。” “辞工”李心兰非常惊讶,昨天柳絮回去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今天一早过来就要辞工呢 “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了有什么我能帮上忙吗” 李心兰连忙握住了柳絮的手,有些担心起来,“你们小俩口单独租住出来,有什么事也别藏着掖着,大家都是街坊邻居,有什么能帮的都会帮你想办法的。” 她越是关心,柳絮心里就越惭愧,眼圈忍不住一红,掉下眼泪来:“兰姐,对不起” 李心兰赶紧扶了她坐下来:“别哭别哭,出了什么事,给姐这里慢慢说。” 柳絮张了张嘴想说出缘由,最终还是闭上了。 昨天晚上赵红梅和徐刚都嘱咐又嘱咐了,让她不要把两家合伙的事说出去 她c她不能说 掏出手帕把眼泪水擦掉,柳絮低头红着脸嗫嚅了一句:“兰姐,你c你就别问了。我家里c家里有些事,不能再继续在你这里做了” 不管李心兰怎么问,柳絮就是不肯说原因,只一口咬定了要辞工。 李心兰没法子,只能泛泛劝了她几句,把她之前计件的工钱结了,格外又多加了20块钱进去: “那行,你不想做就不做吧,这是你的工钱。这20块是姐送你的。 有什么难关你都别担心,人啊,这一辈子谁还没遇到过几条沟鼓鼓劲,步子一迈就能过去了” 找李寡妇的? 柳絮捏着那20块钱跟烫手的烙铁似的,想要塞回去,却被李心兰坚决止住了: “拿着,快拿着,有什么事都看开点,把日子过得开心点就好。” 柳絮没李心兰力气大,推拒不过,只能把那20块钱捏在手里,走到门边,突然又回转身,深深向她弯腰一鞠躬:“兰姐,我对不起你” 说完手一扬,转身就撒腿跑了。 被折成方块的20块钱砸到李心兰身上,又弹在了地上。 李心兰“嗳”了一声,见柳絮跟后面有狗追似地跑得飞快,也只能叹了一声,弯腰把钱捡了起来,喃喃自语:“柳絮这是家里出什么事了钱也不肯要” 柳絮是原来她和魏敏两个合计出来的人,这一段时间性子好不说,做事手脚也麻利。 李心兰跟魏敏还商量着,等楼房起好了,一楼是裁缝店,二楼就是做头花的小加工厂,到时候给柳絮涨工钱,让她领个头,再招几个手脚利索的女工进来做事,也就小有规模了。 没想到这楼房才建了一半,她这打算还没来得及跟柳絮说,柳絮这边就要辞工了。 柳絮坚决要辞,她也不能硬阻着人不让走,只是这小加工厂的事可能得耽搁些时间了。 毕竟这一时半会儿的,她往哪儿再去找熟手 柳絮刚从李家跑了出来,一直把耳朵贴在墙上的赵红梅脸上就笑开了花。 今天上午她特意请了个迟到假,就是怕柳絮辞工的事会出什么漏子;幸好一切顺利,柳絮还是很听徐刚的话,没有把辞工的原因说出来。 现在事情已经成功一多半了,剩下的一小半,就是等着她去厂里多拿点碎布料回来做了头花卖出去了 赵红梅兴兴头头出了门,还没走出清河街,迎面就遇到了一个四十来岁的乡下男人。 天气本来就开始有些热了,加上人又走得急,那人一头的汗水,稍微走近点,就一股子汗臭味儿。 那一身衣服也不知道在哪里揉过的,皱皱巴巴的不说,还满是汗渍和泥巴印子。 赵红梅立即皱着眉头捂住了鼻子,正想快步越过,没想到对方却停下了脚步拦住了她:“同志,请问李心兰是住在这条街上哪一家” 找李寡妇的 赵红梅警惕地打量了对方一眼,想到李心兰就是从乡下来的,而这个人也明显是一副乡下人打扮,而且这都过了小半年了才找过来 肯定不是李心兰什么亲近的人,甚至还有可能是她要避着的人,不然不会连李心兰的具体住址都不清楚 只一眨眼,赵红梅就做了决定,避若蛇蝎地连退了好几步:“你们这些男人还有完没完啊,一个两个的都过来找李寡妇。 上次都闹到派出所了还不够吗你们怎么还来你可别问我,问我我也不会跟你说的。 上次就有个女同志追着她爱人过来大吵大闹的,真是的,自打李寡妇搬了过来,一条街都跟着她不得安宁 她自己倒好,进城没多久,就靠着这些喜欢沾腥的男人发了财,这会儿连楼房都要修起来了。 明明家里就她母女两个女的,还成天价地让二十来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在家里进进出出的,谁不知道打得什么主意” 一咕噜地念叨完,赵红梅也不给人指路,而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扬长而去。 问话的正是大桥村的村长韩家贵。 赵红梅一通火发完就走了,韩家贵倒是站在原地愣了半天,气得手都在发抖。 原来孟老师说的还是轻的 他本来想着过来跟李寡妇娘儿俩个好好说一说,让她们有些事注意点名声,没想到c没想到 难怪安囡囡那丫头会变成那样子,有李寡妇这个当娘的在前面带坏路,安囡囡还能往正路上走 他还去找李寡妇家做什么,这街坊邻居都把他当成李寡妇的姘头了,李寡妇不要脸,他还要脸呢 自甘下贱的东西,就让她们下贱去吧 韩家贵狠狠往地上呸了一口浓痰,转身就往回走了。 还在家里缝着头花的李心兰完全不知道村长韩家贵来过又走了,她心里装着事,脸上就带了些出来。 中午安幼楠回来的时候一眼就看了出来:“妈,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两个人还要赶车回大桥村,李心兰把家里几个房门锁了,跟监工的赵刚那边交待了一声,一边走一边跟安幼楠说了上午的事。 安幼楠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愁的,啃了一口李心兰给她烙好的葱油饼,很快就出了主意: “ 柳絮不想干就不想干呗,又不是只有她一个手巧的,我们另外再寻摸几个人回来就行了。 这次可以一次性多招几个,直接跟她们说,谁做得好,等我们楼房修好了,就让谁当小组长,管着其他的人。 缝头花本身没有多大的技术含量,上手还是比较快的,也就是开始的时候耽搁一点时间而已。 不过这次要招人,我们要先试用一段时间,试用期合格了才用,不合格的就退了。 留下来的要签合同,不许随意辞工,确实有特殊情况要辞职的,在一定期限内不许从事头饰制作” 听着安幼楠一二三四规划得清清楚楚的,李心兰也放了大半的心,就是还有些担忧:“这女工也不知道好不好找” “反正家里楼房修起来了可以包住宿的,城里不好找,村镇里头还怕找不到吗”安幼楠对这事倒是信心十足,“今天回村里,正好可以去问问廖大夫,让她帮忙传个话出去。” 农村里的女孩子可选择的余地不多,而且受重男轻女的思想影响,村里有很多女孩子成绩再好,也早早就辍学了。 有的定了亲在家里务农,有的直接就相了人家先嫁过去了,等年龄到了再去扯结婚证。 一些不讲究的,孩子都生了,结婚证都没打的。 不管多聪明的女孩子,由着家里安排嫁了人,以后日复一日c年复一年的,一辈子就围着男人和孩子转了。 从早到晚操劳成了黄脸婆,因为没挣钱回来,在家里还没有地位,要受婆婆的气,要受妯娌的气,甚至还要受自己丈夫和孩子的气 一颗颗温润美丽的珍珠,就这样被磋磨成了死鱼眼珠子,多可惜 这就是赔你的不是! 招收手巧的农村姑娘过来,给她们一个出来做工的机会,等她们领到自己的工资,补贴家用也好,自己存着也好,手里有钱,腰杆子就能直起来。 而且跳出农村进了城以后,还能增长她们的眼界,给她们的人生多一条路可以选择。 不说出个女强人吧,以后也有点独立意识,能够嫁自己想嫁的人,做自己想做的事,而不是任由家里安排相亲,这难道不好 被安幼楠这一说,李心兰心里也得了安慰,不过下车赶到大桥村后,就把招女工的事放下了。 第一件事还是先去村长家,把安幼楠的政审证明给开出来,可千万不能耽误女儿考学,这才是她心里最重要的事。 怕当着人的面提着礼品不好看,李心兰还特意背了背篓,把凌少乾昨天让她带上的几样特产放在背篓底,在镇上买的两包鸡蛋糕c小麻花之类的普通糕点放在了上面,这样看起来一点也不打眼。 不过一路走过来,迎面撞上村里几个人,看着她的目光都点怪怪的,李心兰以前也没给村长送过礼,心里有些发虚,扯了扯安幼楠低低问了一声: “小楠,你帮妈看看,我们背篓里装下面的那些东西没露出来吧” 安幼楠飞快地瞥了一眼,摇了摇头:“妈,搁得好好的呢,别人只看得到鸡蛋糕和小麻花。” 那就奇怪了,为什么遇到的那几个人看她们的眼神有些不对呢 李心兰心里正在犯嘀咕,后面赶上来一个人,目光隐讳地往她身上粘了粘,人也嬉皮笑脸地往她这边靠过来: “哟,李妹子从城里回来了这城里的水土就是比我乡下养人啊,瞧李妹子在城里住了这些日子,皮子都养得白嫩多了。 看李妹子你这一脸红桃花色的,看来是在城里过得挺滋润啊。 你在城里什么地方做生意等哥有空了,也去照顾照顾李妹子你的生意,这做生不如做熟嘛,李妹子你” 说话的是村里的一个二流子彭起胜,因为一直游手好闲c不务正业,三十多岁了还在打着光棍儿,方圆百里几个村的姑娘就没有愿意嫁他的。 而且他本身也不是好鸟,当年李心兰新寡,夜里跑去踹门的就有他一个。 后来年少的凌少乾不要命地狠狠教训了他一顿,彭起胜这才夹着尾巴不敢过来惹事了。 也不知道今天是吃错了什么药,居然又敢凑过来 回忆起当年被这些人吓得夜难安睡c悲伤无望的日子,李心兰瞪着彭起胜,气得紧紧咬了咬牙,还没等她开口,耳边就骤然暴响了一声 “滚” 护在她身边的安幼楠杏眼里一片森寒,不知道什么时候捡起来的一块石头用力砸到了彭起胜肩膀上。 石头虽然不算大,但是砸得很用力。 暮春的衣服穿得薄,彭起胜“哎哟”一声,揉了揉被砸痛的肩膀,正要发怒,一眼看清安幼楠的模样,脸上重新端起了笑容: “你不是囡囡吗啧啧啧,这进一趟城,不光你妈长乖了,囡囡你也长得这么水灵了 按辈分,囡囡你可是要叫我一声叔的,怎么这么没大没小地还拿石头砸人呢 不过叔心肠软,舍不得骂你,来来,你给叔赔个不是,叔就” 彭起胜一边说着,一边想伸手过来抓住安幼楠的手。 那小手,砸石头是砸得有些痛,可是白白嫩嫩的,不知道摸在手里有多滑呢。 还有那身材和那腰,没想到安家这个干瘪瘪的小丫头,被李心兰养了个小半年,居然长成这勾人的模样了。 不会是这丫头也跟着李寡妇搞三搞四了,这才出落得这么一副好身材吧 彭起胜笑得猥琐下流,李心兰一眼看到他那神情,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气得身子直发抖。 把背篓放下,李心兰左右看了看,飞跑到路边抽了一根菜地边上放着打算搭瓜架子的竹条出来。 今天拼了她的命不要,也不能让这二流子往小楠身上沾上一根手指头,就算她打不过,咬也要咬下这王八蛋一块肉下来 结果李心兰刚一回身,就看到安幼楠突然暴起一脚,飞踹在了彭起胜那处要害上:“给你赔不是好,这就是赔你的不是” 彭起胜没想到看起来跟一根柳条儿似的小姑娘会这么狠还这么准,当即痛呼一声倒地,捂着底下蜷成一只虾米,鼻涕眼泪全流出来了: “死娘皮,小贱货,你敢踹老子,老子” “小楠让开”李心兰高高举起那根竹条子,用力抽到了彭起胜身上。 竹条子虽然细, 韧性却是十足,李心兰又使了力,保证一竹条子下去让他的皮肉够吃痛。 彭起胜身上也痛,那里也痛,一时半会儿又爬不起来,只能在地上打着滚躲。 他又不是什么硬骨头,被几竹条子抽下去,赶紧哀求着告饶:“别打了别打了我错了,我错了” 当初吓得她经常半夜半夜都睡不好觉,白天远远看到个影儿都要赶紧绕道的王八蛋,现在跟只癞皮狗似地在地上滚着,李心兰心里分外解气: “下流胚子,我让你想欺负人我让你还想使坏水我让你” 再次举起的手被人拉住,那一竹条子没能抽下去,李心兰疑惑地回头看向安幼楠,觉得自己刚才可能有些失态吓着女儿了,连忙安慰她,“小楠别怕,妈刚才” 安幼楠拍了拍李心兰的手背止住了她的话,走上前一脚用力踩在彭起胜脖子上,另外一只手微微用力一挥。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也抽出来的半截竹条子发出一声小小的破空声,然后在她手里倏尔一转,笔直向下,被人削尖的那一头直直对准了彭起胜的眼睛。 身上再痛,彭起胜也一动不敢动了。 有哪个丫头片子会像安幼楠这样,被他调戏不光没有羞哭躲避,反而一脚踹向他的那个地方吗 没有。 而安幼楠不光是不知羞耻地踹了,现在还拿着那根尖竹子对着他的眼睛 顺着那根尖利的竹条子往上,对上安幼楠黑如深渊的那双眼,彭起胜竟然忍不住牙齿打颤。 他感觉得到,安幼楠不是来虚的吓唬他,她是真的会戳下来 “说为什么半路拦我们” 真以为我就管不到你们了? 安幼楠刚才就觉得有些奇怪。 这个彭起胜已经好些年见着李心兰都是绕道走了,今天怎么突然就敢一脸淫邪地凑近来了呢 当年凌狗子还是个小少年的时候,就能打得对方哭爹喊娘,更别说现在了。 小半年前,凌少乾过来帮她们搬家进城的时候,可是在村里露过面的,也很震慑了一下这些人。 这才过了多久,彭起胜又不是忘性大的,今天为什么会凑过来,又为什么敢凑过来调戏她们 彭起胜脖子被死死踩着不能动,盯着那根越来越近的竹条,浑身都僵直了: “别戳别戳我c我是听他们说,你和你妈进了城是靠着勾搭男人才在城里立住脚的” 谁睡不是睡城里男人有钱可以睡久点,他手里钱不多,睡一次也未必不行嘛。 所以今天走在路上看到李心兰和安幼楠居然回村了,他才会忍不住色心上前调戏。 安幼楠手一沉,尖利的竹条子几乎挨到彭起胜的眼皮。 彭起胜吓得闭紧了眼;偏偏眼睛闭上后,触觉就特别敏感,他都感觉到了竹条子上的几根毛刺,似乎上面沾的泥粉也落了一点下来 汗水从彭起胜额头大滴大滴地滚下来。 这种搁在菜地边的竹条子,削尖了一头是打算插进土里搭瓜架子的。 大家都节约,搭瓜架的竹条只是没坏,去年用了今年还会继续用。 削尖的那一头,不仅沾了土,还不知道沾过多少农家肥,如果戳进眼睛 拜这些年送医下乡的好政策所赐,彭起胜虽然是个二流子,他也知道被这样的竹条子戳进眼睛,是会引起细菌感染的。 说不定一只眼睛瞎了不算,连人都会 安幼楠的声音轻飘飘传来:“说吧,谁在村里说的这些话” 少女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清灵,彭起胜却机灵灵打了个冷颤,很没出息的裤裆一热。 一股尿骚扑鼻传来,安幼楠皱了皱眉头,踩在彭起胜脖子上的那只脚更紧了些:“说” 彭起胜浑身一抖,赶紧竹筒子倒豆子似地把什么都说了: “昨天傍晚吃完饭后,大家都在晒谷坪那里扯谈,是你妈,不不,是张银桂和梁招娣两妯娌说出来的。 她们说c说你进了城不学好,跟着李寡妇尽学些勾搭男人的下贱事,还说” 没想到她跟那边断了关系,还进城这么久了,张银桂和梁招娣都还这么“惦记”她,不遗余力地要往她身上泼污水 安幼楠冷笑了一声,很快就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你是说,这话是她们昨天傍晚才说的” “对对,就是她们昨天傍晚说的” 安幼楠这一问,李心兰听出不对了:“早不说晚不说,为什么她们会昨天说这些话” 彭起胜怎么知道张银桂和梁招娣为什么要在昨天说这些 不过他怕自己说不知道,安幼楠那个死丫头手里的竹条子会毫不犹豫地戳下来,绞尽脑汁地想了想,倒是自己被尿得湿漉漉的裤子提醒了他: “我想到了,我想到了前两天的时候,安小云带着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女人回了趟村子,后来我听说那是一中的老师过来家访” 那天他刚好跟人赌了一晚上回来,走在半路尿急,就蹿进了旁边的芭茅草丛后面放水,安小云和孟明珠从路上走过去没有注意到他,他却越过芭茅草看到那两人。 安幼楠问了那位女老师的样貌,立即就肯定了,那人是孟明珠。 没想到,孟明珠这头才收到教育局的处理决定,那头就跑到村里来“家访”了。 家访是幌子,过来搞臭她的名声才是真 这个孟明珠,还真是打不死的小强,真能折腾啊这笔账,等她以后再跟孟明珠算 安幼楠松开了脚,一脚踹在彭起胜肩膀上:“滚吧这次暂且放你一马,下次再敢凑过来” “不敢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彭起胜裤子湿了一大片,真正是屁滚尿流地爬起来跑了。 以后借他一个胆,他也不会过来招惹李心兰和安幼楠了,这两个人看着好看,其实就是披了张女人皮的夜叉,太凶恶了 彭起胜一跑,李心兰就立即背上了背篓:“小楠,我们赶紧去村长家” 昨天傍晚开始被传出来的这些话,要是落进村长韩家贵的耳朵,肯定会有影响的。 她名声受点损无所谓,这关键时候,可不能影响到小楠考学的事。 大白天的,除非有特别的事,农村各家各户都不兴关院 子门。 李心兰很快就带着安幼楠走到韩家门外,稳了稳神,拍响了院门:“村长,你在家吗” “谁啊,进来吧”村长韩家贵刚从县里回来小半天,一肚子的气还没有消,听到有人拍门,没好气地应了一声,没想到走进来的竟然是李心兰和安幼楠。 韩家贵嫌恶地瞪着这母女俩:“你们过来做什么” 李心兰连忙放下背篓,一样样把自己带的礼品拿出来:“村长,我们这趟回来是想给小楠开一个政审证明” 话没说完,韩家贵就“呵”了一声打断了她的话:“政审证明你们还想开政审证明” 李心兰心里一沉,难道那些话传得那么快,已经传到了村长耳朵里 “村长,我们” 不等李心兰解释,韩家贵就劈头盖脸地骂开了:“你们在城里做了什么事,自己心里都没点数,做了那些事还想过政审” 韩家贵这话头完全不对,安幼楠压着气开了口:“村长,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我误会什么我什么都没误会,我还没老糊涂不要脸的东西,丢尽了我们大桥村的脸真以为你们天高皇帝远的,我就管不到你们了是吗” 韩家贵根本不打算听任何解释,一派大家长作风,安幼楠从来也不是那种委屈求全的性子,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我和我妈怎么不要脸了我们怎么就丢尽大桥村的脸了 有什么话请你放在台面上说清楚,不要来不来的就扣帽子冤枉人” 喂狗吃也不会给你吃! 韩家贵阴沉沉盯住了安幼楠。 原来见着他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缩头缩脑赶紧溜走的小姑娘,进了城一趟,如今胆气也壮了,敢挺着腰直视着他的眼睛质问他了 这才多长时间 安囡囡哪来的那些胆气 是觉得她妈勾搭的那些姘头厉害,还是以为她交往的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能够给他撑腰 韩家贵脾气暴,在村里说一不二惯了,骂人的时候,村里就没有敢跟他顶嘴接话的。 更不用说像安幼楠这么大点儿年纪的姑娘了,不赶紧哭着认错就是好的了,居然还敢说他扣帽子冤枉人 一个小丫头片子,真是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韩家贵恶狠狠地呸了一声:“放在台面上说清楚我怕说出来脏了我的嘴” 李心兰脸色变了变,想到刚才彭起胜的事,明白村长还是听信了那些诋毁的话。 张银桂和梁招娣那里暂且不急着追究,关键是得把她们今天想办的事办好,把安幼楠的政审证明开出来。 下周二就要截止报名了,如果这个证明材料没开出来,女儿就报不了名,考不学了 大部分当娘的为了儿女,什么都肯做,李心兰也是一样。 把安幼楠拉到自己身后护住,李心兰把姿态放得很低:“村长,小楠她还是小孩子气性,你别跟她计较。 但是我敢发誓,我李心兰绝对没有做过那些下贱事,我们在城里立脚,靠的是清清白白做生意” 先前韩家贵发火,他爱人童大妮就在一边拿眼看着,心里说不出得解恨,这会儿见李心兰一副求人的姿态,生怕丈夫受了她蛊惑,上前就“呸”了一声: “清清白白做生意什么清白生意让你不仅能修大房子,还能风吹不着太阳晒不着的,把人都养得娇娇嫩嫩的” 当年李心兰才死了丈夫的时候,她弟弟童全辉就没少在李寡妇跟前转过,有一次回来还跟她爸妈说,想娶李寡妇 又不是那些死了婆娘的二锅头鳏夫,她弟弟可是个大小伙子,居然对一个寡妇动了心,那还得了 家里坚决不同意,童全辉却犟得跟头牛似的,甚至还自个儿跑到李寡妇家里去提亲了,结果却被李寡妇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二十来岁的大小伙子正是要面子的时候,童全辉受不住这打击,在家里闷了两天,第三天就留下一封信离家出走了。 这些年虽然陆续有信寄回来,说是在外面做事,一切都好,让家里人勿念,却是一直没有再回来。 要不是李寡妇,童全辉至于一跑这么些年不归家吗 童家当然就把这笔账记在了李心兰身上,童大妮是大姐,把童全辉打小儿带大的,见了李心兰,更是一眼的血。 李心兰想说几句软话就求动她家老头子,呵呵,也要看看她答不答应 听童大妮这么一说,韩家贵注意看了李心兰几眼,这才发现这个李寡妇还真是跟原来在村里的时候不一样了。 衣服完全是城里人的穿着就不说了,原来跟所有乡下妇女一样,因为日晒雨淋的劳作而黎黑粗糙的脸和手,进了城以后竟然养得白嫩细腻了起来。 一白遮三丑,原本李心兰的脸盘子就长得不差,这一白起来,更加显出了三十岁成熟女人的那种风韵。 这是进城当个体户,还是进城当太太去的 真是清清白白做生意,能把皮子养成这样 韩家贵的眼神里充满鄙夷,安幼楠心里却满是恼怒:“我妈保养得好,那是因为我给她做了不少护肤品用,你们少往那些龌龊上想” “护肤品保养”童大妮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本来就是乡下出身,要在外面正经做事,哪个要用什么护肤品来保养 要不是你们肚子里想着搞那些歪门邪道去招惹男人,犯得着这么注意养白那身皮肉你这叫什么,这就叫不打自招” 女为悦己者容没错,但更重要的是为自己。保养护肤,衣着得体,自己看了心里不舒服吗 谁说用护肤品把自己保养得漂漂亮亮的就是想着要招蜂引蝶了 真是夏虫不可语冰 安幼楠一把拉住了李心兰:“妈,你跟这些蠢人讲不清的,我们走” 走现在走了,那女儿的政审证明可怎么办 李心兰心里着急,双膝一弯竟然给韩家贵跪下了,咚咚咚地连磕了几个头: “村长,你怎么说我都行,可是小楠她一直在学校里学得很努力,只要有政审证明,她这次就能提前考学了 村长,我给你磕头了,你给小楠开个证明吧,孩子成绩好,这事耽误了就耽误她一辈子了啊村长” 呵,这些娘们儿老是来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这几招,跪下磕个头就以为能逼得自己妥协吗韩家贵眼皮都没有动一下: “李心兰,我告诉你,你今天就是在这里磕头磕死了,这证明我也不会开的” 院子里正闹腾,一个痴肥的人影突然从一间厢房里跑出来,流着口水跑到了童大妮身边:“妈,妈,我饿了,我要吃蒸鸡蛋” 原来是韩家贵的小儿子韩福生。 韩福生小时候发烧没治好,成了个痴傻,现在都十七八岁了,人长得牛高马大的,智力却跟三四岁的小孩儿一样。 因为心疼他,韩家贵两口子又格外把这个小儿子养得娇惯了些,什么都顺着他来。 韩福生一说要吃鸡蛋,童大妮立即就应了:“好好,福生你等等,妈现在就去给你蒸鸡蛋” 韩福生嘿嘿傻笑着,突然鼻子用力嗅了嗅,一眼就发现了香气的来源:院子中间那只背篓里放着一包鸡蛋糕,还有一包小麻花 韩福生立即扑了过来:“鸡蛋糕我要吃鸡蛋糕” 半道里却有一只手把那包鸡蛋糕一把抢了过去。安幼楠一手把李心兰拉起来,一手拿着那包鸡蛋糕,瞪着韩福生: “韩福生,我告诉你,你今天就是在这里哭着求我,这鸡蛋糕我就是喂狗吃也不会给你吃半块的” 韩福生以前没少欺负安囡囡,安囡囡胆子小,只敢逆来顺受地忍了,后来远远看到韩福生就赶紧躲开。 安幼楠现在这么说,丁点儿都没有欺负智障的负罪感。 这话完全就是刚才韩家贵说的那话的翻版,还回来得这么快,韩家贵两口子顿时被气了个倒仰。 解不开的死结 往常韩福生肯定会凶狠地扑上去,把自己想要的东西抢回来。 今天想吃的鸡蛋糕被安幼楠拿走不给,韩福生却愣在了那里,盯了安幼楠足足两分钟,才突然流着口水笑开了,张开手往前一扑:“媳妇漂亮媳妇” 安幼楠皱着眉头往旁边飞快一闪,韩福生没扑到人,自己却是左脚绊右脚地把自个儿给绊倒了,“砰”的一声扑摔在了地上,哇哇大笑起来。 韩家贵和童大妮脸色一变,急忙上前去扶他:“福生,摔着哪儿了快告诉爸妈,哪儿摔疼了” 安幼楠将鸡蛋糕往背篓里一扔,把背篓背了起来,紧紧拽住了李心兰的手:“妈,我们走” 韩家贵都摞下了那种话,她们又何必在这里无用哀求 李心兰跟着安幼楠一走出韩家的院子,眼圈就忍不住红了:“小楠,这可怎么办啊都怪妈没本事” 这政审证明开不出来,小楠就报不了名参加预考和高考了。 而且还不止今年,瞧着韩家贵这态度,就是明年后年,他也一样不肯开出这个证明。 这完全就是个解不开的死结 韩家贵这心太狠了,这是生生把安幼楠考学的路c出人头地的路给堵死啊 安幼楠倒是想得开:“妈,这事儿我们回去再想办法,我们现在不是已经住在清河街了吗,指不定请清河街居委会开证明也行呢” 李心兰被女儿这么一安慰,立即鼓起了劲:“对,我们现在住都住在那儿了,说不定居委会也可以开政审证明。小楠,走,我们现在就回去” 安幼楠倒是一点也不急:“妈,也不急着这一时半会儿的。我们来都来了一趟,先去找廖大夫,请她帮访几个手巧的女工过来吧。” 又晃了晃背上的背篓,“而且这些东西都背来了,总不能还原样背回去,正好全部都送给廖大夫那里了。” 这次回村就是这两件事,一件事办不好,先把另外一件事给办好也不错。 见女儿镇定,李心兰那颗乱纷纷的心也逐渐稳了下来:“好,我们现在就去廖大夫家里。” 廖文琴正好在家里,见李心兰和安幼楠过来非常高兴,连忙招呼着人坐下,又让儿媳妇邓惠心倒了两碗炒米茶过来: “李妹子,你家那地今年我种了不少豌豆,回头我就让惠心掐点豌豆尖儿来,正好给你带回去尝个鲜嫩。 等地里的菜长起来,我再让我儿子去县上的时候给你家送一箩筐过来。” 李心兰的田地都是租给了廖大夫廖文琴家,说一年给她留两百斤米就顶租金了。 廖文琴客气,李心兰也没跟她见外,笑着应下了,就说起了来意。 廖文琴虽然是在大桥村卫生站,但是因为医术不错,人又心好,十里八村的都喜欢找她看病,对附近几个村里的人倒是都熟悉。 听到李心兰打算招女工,还请她帮忙捉摸人选,廖文琴也是很高兴。 乡下人谁不喜欢进城 虽然不是被工厂招工,但是能在城里有个事做,哪怕是被个体户招工,那也是进了城啊。 让她帮忙找人过来做工,这是给她抬面子呢。 廖文琴毫不迟疑地就应了:“李妹子你放心,我一定给你好好选几个人推过来,那些品性不好的,哪怕手再巧,我一个都不会带来。” 廖文琴答应了这事,李心兰就放了心。 安幼楠怕她妈抹不开面子,笑着开了口:“廖婶子,麻烦你帮忙招人的时候,先把丑话说在前头。 试用期三个月,包吃住,不过吃食要自己做,计件算工资。试用期间不合格的,我们就直接让人不用来了。 试用期满合格留下来的,计件工资会比试用期时的要高一点,但是要跟我们签合同,不能随意辞工,否则就要赔钱的。 还有,只要人一来,我们都会先签一个保密合同,不管试用期满没满,学了我们的手艺后把这手艺泄露出去的,那就别怪我们不讲情面了,我们会直接去法院告人。” 廖文琴脸色慎重地点了点头:“小楠你放心,你们娘儿俩安身立命的手艺,要是泄露出去,那就是砸了你们吃饭的碗,去法院告她们也是必须的。 这丑话,我寻摸好人选后,一定会事先跟她们交待清楚,省得有些人后面起些什么小心思。” 都说坏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李心兰带着安幼楠在城里立脚不容易,是该做事前先把规矩都讲好。 说完了正事,娘儿俩又跟廖大夫闲聊了一会儿,把那碗炒米茶喝完了就起身告辞了。 邓惠心连忙帮着抬起了背篓起肩:“李姨,豌豆尖儿我给你绑好都搁背篓里了。 红苋菜这会儿也长得嫩,我帮你也掐了几把,就是来不及帮你洗一洗,还得劳你回家后自己洗干净了。 家里鸡下了几个蛋,我给搁菜中间了,垫了点稻草的,你背的时候注意,应该不会磕破的” 李心兰这会儿是真心笑了起来:“得,我来这一趟,还成了个母蝗虫了,别把你家菜园子给啃光了。” 廖文琴笑着打趣:“你只管放开肚子啃,管够这茬菜吃完了,就打个电话回来,我让我家老大再给你送去。” 大桥村只有一部电话,装在村部里头,平常要传什么话,都是村长接了电话再转给人的。 一想到村长韩家贵,李心兰脸色就沉了沉,勉强挤了个笑出来:“廖姐,你别送了,下次来城里记着到我家找我。” 廖文琴应着声,挥手送了母女俩离开,转头看见儿媳妇邓惠心一脸欲言又止的,想了想连忙问: “惠心,刚才你李姨怎么脸色有些不对,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邓惠心赶紧点头:“妈,我正想跟你说呢。你一直呆在卫生站不知道,村里从昨天傍晚开始,就传李姨和小楠的闲话了 刚才我出去掐菜,还听说李姨先前带了小楠去了村长家,说是请村长给小楠开个什么政审证明,村长大概是听了那些闲话,坚决不肯开” 廖文琴气得一拍门:“李妹子根本就不是那种人,村长这是听谁说的那些,不行,我得去找找村长说说这事” 把那丫头给他娶回来! 韩家。韩家贵和童大妮好不容易才安抚好了哭闹不止的韩福生。 瞧着明明长得牛高马大的儿子跟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似的,穿着因为在地上打滚沾了一身灰土的衣服,坐在板凳上张大了嘴巴等着喂蒸鸡蛋的样子,韩家贵就觉得眉心突突地跳。 当年要不是他们做爹娘的没照顾好福生,他也不会烧傻了脑子,成了这样子。 老大老二已经成家分出去单过了,韩福生是幺儿子,又是个不能自理的,现在还跟他们住在一起。 可是他们当爹娘的总是会老,会死,等他们死后,福生怎么办 老大和老二两边都是不靠谱的,不是对这个弟弟不关心,关心和常年累月养着这个弟弟是不同的。 时间一久,就是老大c老二两个不说,两人的媳妇儿也难免有怨言,哪里会像他们现在这样精心照顾 只怕到时候吃吃不饱,穿穿不暖的,养不上一两年,就能追着他们一起下来了。 一想到等他和老婆子走了,小儿子就会受尽虐待然后被悄悄磨死,韩家贵的心里就揪痛得慌。 小儿子出事之前,可是三个儿子中最聪明伶俐的 童大妮总算给儿子喂完了蒸鸡蛋,捶了捶因为一直弯着而开始酸痛的腰,掏出手帕慈爱地帮儿子擦了擦嘴: “福生乖,吃完蒸鸡蛋了,我们去菜园子里拔狗尾巴草好不好” 韩福生点点头又摇摇头:“妈,我要漂亮媳妇陪我去拔狗尾巴草就刚才那个,那个是我的漂亮媳妇” 童大妮知道儿子说的是安幼楠,脸色忍不住变了变。 这小狐狸精 果然跟她娘一样,是个到处勾人的,就来了她家里一趟,连她的福生都吵着要那个小狐狸精当媳妇了 见童大妮没有开口,韩福生拉着她的衣摆撒娇地摇了起来:“妈,我要漂亮媳妇陪我玩” 韩福生傻归傻,到底也是大小伙子了,力气自然不小,拉着衣摆这一摇,童大妮一时出神没注意,差点被儿子给拽个趔趄。 踉跄了一步连忙站好身子,童大妮想起安幼楠提着鸡蛋糕放狠话的样子,就忍不住气不打一处来: “什么漂亮媳妇,那就是个坏女人,贱胚子” 韩福生以前想要什么都能要到,就是他大哥二哥家的几个侄儿侄女都得让着他。 今天先是一包鸡蛋糕,后是漂亮媳妇,已经接连两次不如他的意了,韩福生气呼呼往地上一坐,哇哇就哭了起来: “我不管,我要漂亮媳妇我就是要漂亮媳妇” 刚刚才哄好,结果儿子又闹了起来,蒸鸡蛋也吃了,这一次还不知道要怎么哄才哄得好,童大妮头都大了。 正在手足无措地劝着儿子,韩家贵却突然开了口:“福生,别哭了,你乖的话,爸就帮你把漂亮媳妇讨回来。” 韩福生一下子就停了眼泪,高兴地看向他爸:“漂亮媳妇,我要漂亮媳妇,我不哭,我乖乖的” 韩家贵哄了几句,总算让韩福生先去后面园子拔狗尾巴草玩了。 童大妮心力交瘁地看着韩家贵:“老头子,福生认着这根筋呢,你哄得了这一时,哄不了一世,到时候福生再闹起来” “谁说我是哄他了。”韩家贵却是做了决定,“我想过了,福生大了,确实是该讨个媳妇来照顾他了。” 讨个媳妇来照顾福生,他们老俩口就没有这么累,只管使唤着媳妇做就行。 就是他们以后去了,也可以让福生大嫂二嫂继续看着福生媳妇。 让那两个儿媳妇亲自照料福生,她们自然是不愿意的,让她们监管着福生媳妇,那就不同了。 福生媳妇要是照顾不好人,吃苦的就会是她们的,所以那两个儿媳妇肯定会上心的。 想明白了这一茬,童大妮还是有些忧心忡忡:“可是附近这几个村里,哪里有什么好姑娘愿意嫁给福生呢” 倒是有些破落户,只要他们出的彩礼高,肯定是愿意把女儿嫁过来的。 可是要是结了亲,那样的亲家就跟狗皮膏药似的,粘上就甩不掉了,童大妮可不乐意。 那些人家要是私底下怂恿福生媳妇几句,把夫家的东西都补贴到娘家那边去可怎么办 所以福生媳妇的人选,必须是好姑娘。 可是这好姑娘,又哪肯嫁给福生呢 韩家贵知道妻子在想什么,直接说了自己的打算:“福生看上了李寡妇家那丫头,我们就把那丫头给他娶回来” 童大妮吃了一惊:“安幼楠那个小 狐狸精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韩福生显然是早就打算好了,“她不是想要政审证明好考学吗 行,我可以给她出政审证明,可以让她去考学,不过她得答应嫁给福生” 童大妮摇摇头:“老头子你糊涂了订了婚又怎么样,你这边政审证明一开,回头她就考学走了” “订婚你以为我是那么好糊弄的”韩家贵哼了一声,“要就摆了酒席直接圆房,结婚证可以后面再扯。 她以后就是考学了又怎么样我们出钱亲自送她去上学,在她学校里好好宣扬宣扬。 到时候她已经嫁过人的身子,一个有夫之妇,还能有什么想法 而且她能考学走,李寡妇还能往哪儿去她现在跟李寡妇感情深更好,我们把李寡妇攥在手里,就不怕她不回来 当然,要是福生能让她怀上身子是最好的,她能去考学,就说明是个读得书的,福生小时候也聪明,要是能早点给我们生个孙子” 韩家贵这一说,童大妮也激动起来。 像李寡妇这样的娘家人势弱,再说只有李寡妇一个人,安幼楠嫁进来以后,就是想补贴又能补贴到哪儿去 最重要的是,这圆了房要是能给她生个聪明活泼的孙子,那福生以后都不愁没人养了。 而且 韩家贵扯了扯嘴角:“你前儿不是说隔壁哪个村里的草医开的药灵吗 请他开点容易让人怀上身子的东西,让那丫头尽快有孕这些毛丫头都是那样,没结婚前要死要活的,等圆了房生了孩子就好了,撵她走她都不会走了。” 童大妮点了点头:“理是这么个理,可那丫头以前瞧着老实,现在却看着是个烈性的,我就怕” 居然又答应了? 院门却在这时又被人拍响了:“村长,村长你在家吗” 是廖大夫韩家贵和童大妮对视了一眼,示意她上前去开门。 廖文琴因为自身是大夫的身份,跟韩家贵关系还是可以的,进门后也不兜圈子,直接了当地就把来意说了: “村长,这些话是张银桂和梁招娣两个人放出来,她们平常是个什么德性,你还不知道吗 这根本就是在造谣生事啊李妹子和小楠都不是那种人,别的不说,这事我敢跟你打包票” 韩家贵没出声,神情有些迟疑,似乎像是被廖文琴说动了一些。 廖文琴心里一轻,赶紧继续劝说起来。 足足说了半个小时,韩家贵这才犹豫着止住了廖文琴的话: “既然是这样那行吧,廖大夫,你让安幼楠什么时候过来一趟吧,告诉我那个政审证明要怎么开,我给她开出来。” 廖文琴大喜过望:“好好,多谢村长,晚些时间还要麻烦村长一下,让我去村部给她们打个电话通知一声。” 村部电话是锁着的,钥匙在韩家贵手里。 韩家贵倒也没推辞,将近吃晚饭的时候,叫了廖文琴过去开了锁电话的木盒子,等廖文琴给清河街那边打完了电话,这才回来。 童大妮正在烧锅煮饭,听到韩家贵回来的动静,顾不得舀米汤,把锅铲一放就走了出来:“老头子” 韩家贵摆了摆手:“廖大夫给李寡妇那边打通了电话,李寡妇会带着安幼楠明天上午再过来一趟。听说是很快就要报名截止了,所以李寡妇那里有些急。” “明天就过来这么快”童大妮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老头子,那明天我们提出那事,李寡妇和安幼楠那死丫头能答应” 之前廖文琴过来打断了她的话,她想说,如果安幼楠宁可不考学了,也不愿意考给福生,那可怎么办 娘们儿就是娘们儿,想做事又不敢果决一点。韩家贵“嗤”了一声: “由不得她愿意不愿意,只要明天她来了,不愿意最后也得愿意” 韩家贵说得斩钉截铁,童大妮顿时眼睛一亮:“你是说” “上次给猪配种的那药还剩了不少,明天” 韩家贵的声音压得低低的,童大妮凑过去张着耳朵听得连连点头:“好,我知道了到时候就这么办” 一个姑娘家,失了清白身子,不嫁给那人还等着当破鞋吗 到事情一闹出来,他们推到儿子身上去,谁还会跟福生这样一个痴傻的人过不去 到时候,摆在安幼楠面前的就只有两条路,要不然就是自杀,要不然就嫁给福生。 蝼蚁尚且偷生呢,好死自然不如赖活着。 到时候她再出面好好劝一劝,答应让安幼楠考学,考上大学了就是韩家出学费都是可以的,要不然,她就把这事给宣扬出去,让安幼楠到死都要背个臭名声 仔细捋了一遍明天要搞个什么章程,童大妮心里有了底;这马儿再烈,给套个笼头就老实让人骑了 明天,走着瞧 童大妮在家里暗自划算的时候,李心兰也正跟安幼楠说着自己的疑惑: “小楠,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先前我们在韩家都闹成那样了,我以为这事儿也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怎么打个转的工夫,廖大夫帮忙说了好话,村长那边居然又答应了呢” 大家都是一个村的,廖文琴人好是真的,但是对村长的影响力可没有那么大,何况韩家贵还是个最逆不得的性子,这是别人一番话就能劝得听的 她们才回来不久,廖大夫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了,这转变也太快了。 安幼楠挑了挑眉:“事出反常即有妖明天我们先过去看看情况,都小心些就是了。” 李心兰点了点头:“要是阿乾能跟我们一起过去就好了,不然我这心里还真是不踏实” 可惜凌少乾今天去市里了,一天时间没那么快回来,火车都凑不上趟呢。 安幼楠笑笑:“靠人不如靠己,明天我们把那两把小匕首带在身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娘儿俩都是女的,前一段时间要开挖地基修房子,后院墙就拆了。 虽说临时装了几个木栅栏围着,安幼楠怕不安全,还是悄悄买了两把小匕首,娘儿俩一人一把放枕头底下防身,明天过去正好带上。 “这时候天气还不算热,妈,你晚上赶做两个匕首套子,我们绑在小腿上,裤子一放下来,谁也不会注意到的。” 安幼楠连匕首藏哪儿都想 好了,李心兰有些心惊胆颤:“小楠,我这心里总觉得有些不稳当,要不,明天还是我一个人过去吧,你别过去了。” 让李心兰一个人过去安幼楠摇了摇头:“妈,你一个人过去,我心里也不稳当啊。” 李心兰想了想,倒是很快有了主意:“没事,你把那个政审证明要怎么写给我写个样子出来,妈拿着过去,就请廖大夫陪着我一起去,这样总不会出什么事吧” 这倒是个办法,不过韩家贵这么快就转了口,就是不知道明天是不是真的这么顺利。 安幼楠点头先应了,很快写了一份政审材料的范本出来:“妈,明天你一定要跟着廖大夫一起,千万别打单,我总觉得韩家贵不会这么轻易被劝几句就松口的。” 李心兰满口答应了,心里决定,明天她和廖大夫一起过去,该下矮桩子求人,她就下矮桩子,为了小楠的前程,她再给跪一回,多磕几个头也不丢人 第二天李心兰一早就赶车回村里去了,安幼楠虽然在看着书,总是有些心不在焉。 瞧着将近中午了,安幼楠索性把书搁到了一边,进了厨房开始生火煮饭。 修房子的这些工人,家里是包中餐和晚餐两餐饭的,李心兰回村了,这一餐自然是安幼楠来做。 刚把刨木花塞进灶膛里打算生火,魏敏就带着何东扬过来了:“小楠,你妈不在,我带东扬过来给你帮忙。” 猪腿还是要拿两条吧? 魏敏这一段时间工作忙,难得一个星期天,正该多休息休息,就算不休息,哪家不是赶着天气好把床单被单拆换下来要洗一洗 安幼楠哪里好意思,正要推辞,何东扬已经先接了生火的活儿:“顺便还过来蹭一顿饭行不行” 他说得不见外,安幼楠一下子就笑了:“那就谢谢魏婶和东扬了。” 见她笑了,何东扬嘴角也弯了弯,一边把细柴慢慢加进去,一边低声问了出来:“预考报名的资料你准备好了吗” 他知道安幼楠昨天下午请了假回村去打政审证明了,除了那个,其他的一些报名资料也就是户口本之类的,没什么需要多准备的了。 谁不希望自家小孩有个好前程呢 现在又不是十年前搞运动那个时候了,这时候断了人考学的路,那就跟杀人父母差不多了。 别说村里了,就是在城里,知道自己户籍管辖区内有小孩要考大学,只要不是那种在社会上打混c或者是经常在派出所里挂号的,居委会都会把政审证明开好。 只是出乎何东扬意料,安幼楠轻轻摇了摇头:“政审证明还没开出来,今天我妈又过去了,看看能不能开回来。” 何东扬怔了怔,估计安幼楠可能遇到了些麻烦,想了想帮她出了一个主意: “那吃完饭我陪你找一趟街道居委会的仇主任,我跟仇主任还算熟悉,看看能不能让街道居委会开政审证明” 昨天安幼楠就跟李心兰提过这事,因为今天是周末不上班,所以才打算等到星期一再去找居委会的。 不过何东扬这么说,倒是可以先去仇主任那里问问看。 有了魏敏和何东扬的帮忙,安幼楠很快就把工人们的午饭弄好了。 吃完了饭,魏敏留在厨房里收拾锅灶,顺便借用李家的洗衣机把自己家换下来的床单和被面洗一洗,何东扬带着安幼楠去了街道居委会仇主任家。 结果自然是无功而返。 政审证明只能是户籍所在地的居委会或者是村部开具的,仇主任在这上面爱莫能助。 他就是开一份出来,教育局那边很有可能也不会认的。 至于请这边开一份蒙混过关的事,安幼楠想都没想。 学校里头还有个孟明珠一直死盯着她的,不说孟明珠很有可能接触到她预考报名的资料,就是教育局里头,也有个被拂了面子的伍局长呢。 要是这事儿翻出来,那可成了大事了,反倒会弄巧成拙。 何东扬虽然失望,还是安慰安幼楠:“没事儿,可能等李姨回来,就把你的政审证明带回来了。” 安幼楠“嗯”了一声没有多说,心里却并不觉得有太多的把握。 果然,他们刚回家,李心兰也回来了,脸色有些疲累。 何东扬本能地觉得情况不太妙:“李姨,小楠的政审证明没有开出来吗” 李心兰点了点头,看向安幼楠:“今天我和廖大夫一起过去,村长虽然松了口,但是还是很生气,说要你过去跟他当面道歉才行。” 要她过去当面道歉安幼楠皱了皱眉,总觉得哪儿有点怪怪的。 昨天韩家贵可是放过话,就算李心兰在他面前跪死,磕头磕死,他都不会给她开政审证明出来的。 以韩家贵的为人,会是轻易被廖大夫劝说改变主意的 今天这么快就降低了标准,只要她过去当面道个歉就能揭过这事 果然是真香定律吗 安幼楠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主角光环,那韩家贵非要她过去,会不会是这里面就有坑 “小楠,要不”李心兰看着安幼楠低声开了口,“我们还是赶紧再过去一趟 考学毕竟是大事,有的时候退一步,低低头也没有什么的” 安幼楠的性子有些刚硬,对孤儿寡母的家庭来说,这是好事,但是也不是所有的时候,刚硬都能有用。 李心兰有心想劝说女儿,又怕伤了她的心,语气小心翼翼的。 安幼楠心里酸酸的,她又不是处于叛逆期的少女或者那些不知父母恩的白眼儿狼,李心兰不辞辛苦地一天来回坐车,还不都是为了她能顺利报名考学 “妈,你别担心,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真的只要当面道歉,就能换回那份政审证明,安幼楠并不介意给韩家贵道个歉。 不过,如果韩家确实埋了坑的话,那就别怪她发狠了 安幼楠将匕首仔细绑在小腿上,试着轻轻踢了踢腿。 那把匕首并不长,绑在 小腿内侧完全不妨碍什么,给了安幼楠不少底气。 等再次坐进韩家的时候,安幼楠甚至笑容轻松,完全看不出来昨天她那股针锋相对的气势。 能屈能伸不算什么,但是在安幼楠这个年纪,就能做到这样,也着实让人有些惊讶了。 韩家贵继续板着脸听廖文琴在中间说合,心里却是更加坚定了决定。 都说妻贤惠三代,如果这事儿成了,安幼楠就是他儿媳妇了,再给他生个聪明伶俐的孙子,以后福生这一脉就能兴起来了 廖文琴口水都说干了,只得了韩家贵一个“嗯”字,脸上有些讪讪的: “村长,你看,你之前说要小楠过来当面给你道歉,现在她人也来了” 不等韩家贵开口,童大妮就呵呵怪笑了起来:“廖大夫,这上下嘴皮子一合,道歉是道歉了,可是半点诚心都没有啊 我家老头子一把年纪了,大小还是大桥村的村长,可脸面昨天被拂了个精光不说,还被这丫头扔地上踩了几脚,今天这轻飘飘的几句话就想把事给了了,换你你愿意” 果然不只是要她当面道歉这么简单啊。 安幼楠好整以暇地喝了一口炒米茶,看向童大妮:“不知道童婶子觉得要怎么做,才算是有诚心呢” 童大妮立即提出了要求:“看在你和你妈还拿了些礼品过来的分上,别的我就不多说了,不过猪腿还是要拿两条吧” 两只猪腿而已,对村里人家是一笔不小的钱了,对安幼楠来说,能用这点小钱解决的事,那还真不是事。 “行,没问题,我现在就去买两条猪腿回来。”安幼楠一口就应下了。 配种的兽药! 几十年后想买猪腿,超市里面随便走起。 这年头想买两条猪腿,村里头是没有卖的,得到镇上去买,而且现在已经半下午了,买不买得到还得撞运气。 撞运气这事实在太难,镇上王屠夫的肉摊上果然已经没有猪腿卖了,只有些零碎的猪肉和骨头。 韩家贵和童大妮那边坚持要猪腿,安幼楠只能跟王屠夫订了明天一早杀猪给她留两条猪腿,然后打电话回清河街,让何东扬明天再给她请半天假。 这一折腾,镇上早就没有发往县城的班车了。 好在李心兰原来那房子在村尾,靠近山地,为了方便种包谷和黄豆,廖文琴家里一直都收拾打扫着,以便在种菜累了的时候有个地方小憩,而且中饭也能就近在那里做一顿。 所以现在只要稍微整理一下,换两床新洗的铺盖就能住人。 反正只是将就一晚上,李心兰和安幼楠在廖文琴家里搭了双筷子吃了晚饭,就住回了老房子,心里还有些庆幸: “等明天一早我们去镇上把两条猪腿买回来,这事儿就办成了,总算还能赶上你报名。” 两条猪腿在村里算了不得的事,新女婿去丈母娘家上门拜年,提一条猪腿就够人津津乐道很久了。 但是现在对于李心兰和安幼楠来说,花这点钱把政审证明拿到,那还真不是什么事。 李心兰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高高兴兴去灶房烧热水去了:“先凉一壶水出来,剩下的我们洗漱完了,好好泡个脚。 今天一天都走忙忙的,泡个热水脚先去去乏,等明天回家了,妈再给你烧一大锅热水泡泡身子。” 虽说这里也是她住了一二十年的家,可是进城才小半年,李心兰就觉得还是住城里更习惯了,一张口就说的是“回家”两个字。 安幼楠忍不住笑,等水烧开了,先给她和自己各凉了一大碗白开水搁回房间,转头出来一起洗漱。 脚盆只有一个,李心兰自然让女儿先泡脚,安幼楠的脚刚放进盆里,外面就有人拍响了门: “李妹子,李妹子你还没睡吧” 李心兰听到是廖文琴的声音,连忙应了一声:“廖姐,没哩。”走过去开了门。 廖文琴一手拉住了李心兰:“村长让你过去他那里,他把张银桂和梁招娣都叫过来了,说让你们对对质,搞清楚这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要不是张银桂和梁招娣两个在村里散播那些流言,小楠这次回来打个政审证明怎么会搞得这么一波三折 李心兰身正不怕影子斜,一听就点了头:“成,你等等我,我跟你一起过去。 我倒是要好好问问她们到底还有没有良心,乱说人是非,就不怕以后下拔舌地狱” 安幼楠在屋里听了个大概,急忙唤了一声:“妈,你等等我,我和你一起过去。” 廖文琴连忙安抚了她一句:“小楠,你就不要过去了,在这儿等你妈回来就行,你放心,有我陪你妈一起过去,不会让你妈吃亏的。” 又面色踌躇地跟李心兰低声解释了一句,“小楠性子直,万一听到什么当场闹起来,我怕村长面子上不好看。 张银桂和梁招娣那妯娌嘴巴也从来没个把门儿的,不知道什么脏污烂词都会说出来” 她过来叫李心兰过去,韩家贵可是板着脸说了一句:“让安幼楠那丫头不要过来了,大人之间的事也不用她掺合” 瞧见廖文琴的脸色,李心兰多少也明白韩家贵不待见她女儿,八成是说了什么。 两边的关系才缓和了点,明天就能把安幼楠的政审证明给开出来了,这个时候,还是别再横生波折的好。 这么想着,李心兰就回身交待了安幼楠:“小楠,妈去去就回来,两边对质的事很可能就是互相扯皮,不一定能出结果,你放心,妈能应付这些事的,你在家里等着妈回来就好。 对了,你一会儿把门拴好,妈回来的时候会叫门,到时候你再过来帮我开门,自己呆在家里先别睡” 这老房子在村尾,离村里有些距离,李心兰以前一个人住惯了,现在倒是觉得清河街那种左邻右舍就在旁边,有什么事隔墙喊一声的环境更好了。 安幼楠已经趿着鞋子跑过来了,轻轻踢了踢脚:“妈,你放心吧,我会好好呆在这里等你回来的。” 她小腿上还绑着一把小匕首呢,而且也不是那种遇到坏人就慌乱无措的小姑娘。 想想安幼楠对付彭起胜的狠厉,再一想她也就是出去一会儿的事,李心兰只是保险起见多叮嘱两句,倒是并没有太担心。 李心兰跟着廖文琴一走,安幼楠就马上拴好了门。 天气已经热了,外面蚊子多,安幼楠去厨房点了几把艾草拿进房间里熏了熏,这才抿了抿有些发干的嘴唇,端起桌子上晾凉的那碗白开水凑到嘴边。 15瓦的电灯泡让房间的光线并不怎么明亮,照得粗瓷碗里的水也显得有些发黄。 安幼楠扣着碗沿的大拇指突然紧了紧,把碗放了下来,装着发现蚊帐没整理好的样子,转身走过去理了理蚊帐,飞快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大拇指。 大拇指腹上沾的有些淡黄色的粉末,绝对不是艾草烧过后掉下的草灰。 有人刚才进了她的房间,还给她的水里下了东西 这个人,很有可能就躲在房间外面,还在偷窥着她 安幼楠浑身都紧绷起来,借着整理蚊帐的动作,小心地闻了闻拇指腹上那一抹粉末的气味。 是一股有些奇怪的味道。 这股味道 要是在今天之前,安幼楠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味道,但是今天下午她去镇上王屠夫那里买肉订肉的时候,不小心弄倒了王屠夫放在一边的背篓。 背篓里有一只小塑料袋掉了出来,里面装了一些淡黄色的粉末,沾在袋口的粉末散发出来的就是这种味道。 当时她随口问了一句,王屠夫说,那是他跟人找来的一些让猪发情好配种的兽药 对于药物,没有人能比安幼楠记得更厉害了。安幼楠非常肯定,她碗沿边粘的,就是这种药粉。 到底是谁,把这种给猪吃的人工发情的兽药下到她的水里 我他玛还是个男人吗? 安幼楠将那碗水端起来,然后转身装着用一只手继续整理蚊账,另一只手举着碗仿佛在喝水。 再把身子转回来搁碗的时候,那只粗瓷碗里的水已经没了。 长长打了个水饱嗝,安幼楠拿着蒲扇用力扇了几下,嘀咕了一句“怎么蚊子这么多”,转身躺到了床上,不一会儿就扔了一件外衣出来,同时从蚊帐里透出来的,还有一声低喃。 “嗯,好热” 一个痴肥的人影被人从暗处推了出来,拉着耳朵低声嘀咕了几句,被推进了安幼楠的房间里。 门从外面轻轻拉紧,痴肥的人影先是有些迷茫地左右看了看,目光很快就定在了挂着蚊帐的床上,有些不自然地叉着腿走了过来,流着口水嘿嘿笑着:“漂亮媳妇,漂亮媳妇” 安幼楠坐在一滩水渍边上,将那把匕首紧紧握在手里,盯着逐渐逼近的人影 韩福生 竟然是韩家那个痴傻的小儿子韩福生 韩福生明显也喝了药,顶着身体异常的反应,猴急地扑上了床。 他妈说了,只要他听话,照着教他的那些做,他就能有漂亮媳妇了,以后一直都陪他玩c陪他睡的漂亮媳妇 早在韩福生扑进来的时候,安幼楠就灵巧地闪开了,同时一脚踹上韩福生的肩膀,将他踢了个正翻躺着,膝头一跪重重压在了韩福生胸口,那把匕首也顶到了他咽喉处: “不许出声不许动” 正常情况下,但凡是人,被安幼楠这一制住,肯定就吓得乖乖配合了。 可是韩福生偏偏就不是正常人 安幼楠压在他身上,他还以为是在跟他玩他妈说的那个讨媳妇的游戏,高兴地叫得更起劲了:“漂亮媳妇漂亮媳妇” 然后不管不顾比在他脖子上的匕首,扯着安幼楠一个翻身,把安幼楠覆到了下面。 痴肥的人吨位重,安幼楠被压了个实在不说,还因为韩福生乱动,她怕手里那把匕首直接割断他的脖子,不得不把手往头顶移了下。 结果韩福生这一压过来,正好把她的手给按住了,就是她想给韩福生身上捅一刀都挣不出来。 这倒霉催的 “王八蛋,你给我滚开”安幼楠咬着牙用力挣扎,想把韩福生从身上给掀下去。 结果她一阵乱动,倒是让同样也喝了点药的韩福生更加兴奋了,按着他妈原来叮嘱的话,伸手就去撕安幼楠的衣服: “漂亮媳妇,我要摸” 他这一伸手,安幼楠握着匕首的那只手顿时得了自由,手一扬就握着匕首往韩福生身上扎去。 她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什么防卫过当不过当的,她这会儿已经顾不得了 匕首才刚刚挨到韩福生的衣服,安幼楠的手腕就握住了,旋即身上一轻,痴肥得跟一头猪似的韩福生被人突然拎开,重重扔到了地上。 “小楠” 匕首轻轻掉到了床上,安幼楠愣愣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凌少乾,一时还回不过神来。 凌少乾一把将安幼楠拉起来,紧紧搂进了怀里:“小楠,没事了,没事了” 安幼楠下意识地抱紧了凌少乾的腰,因为后怕,声音有些颤抖:“凌少乾” 凌少乾轻轻拍着安幼楠的背,心里说不出的内疚。 如果不是他没能陪着小楠一起过来,小楠怎么会被人这般算计,受到这种惊辱 “小楠,对不起,我” 安幼楠已经缓过了神,松开了抱着凌少乾腰身的手,仰着头看向他,眼中含了些笑意: “你有什么对不起的,你能帮我解了这困,我高兴都来不及呢。” 呃,说好的男人是女人的依靠呢小楠你倒是给我个柔情安慰的机会啊 凌少乾正在心里遗憾,外面却突然又撞进来一个人:“少乾,外头这个女的我扔哪儿去” 一脚踏进来看到凌少乾正站在床前紧紧搂着一名少女,那人连忙慌不迭地退了出去: “你们继续,继续,我什么也没看见”退出去的时候,还极为体贴地把房门给拉紧了。 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凌少乾脸色有些发红:“这夯货” 安幼楠“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站起身走到被扔到地上的韩福生旁边,用力踢了他一脚:“外面被你们抓住的那个是谁” 韩福生被凌少乾一个手刀给劈晕了,被安幼楠这么踹都没有醒过来,只是身子反射性地动了动。 凌少乾盯着韩福生,手指节捏得噼啪作响:“是韩家贵的二儿媳妇刘 金燕” 本来他打算在市里呆个三天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心里硬是有些不安稳。 抓紧时间办完了事,回永吉县的火车是赶不上趟了,凌少乾干脆就让战友夏衡开车把他送回来。 谁知道到了清河街,李心兰和安幼楠都不见踪影,问了何东扬才知道,原来安幼楠的政审证明没办好,娘儿俩要在大桥村住一夜,等明天早上办好了再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凌少乾心里越来越发慌,索性让夏衡继续开车,两个人一起赶到了大桥村。 村里路窄,夏衡那辆越野吉普进不来,就停在了村口,凌少乾带着人直接往李家老房子这边赶,没想到还没翻过墙,就听到安幼楠骂的那句“王八蛋”。 凌少乾飞身翻过墙,一掌劈晕了守在外面的刘金燕,冲进了房间,看到韩福生想欺负安幼楠,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往天灵盖冲。 难怪韩家贵这老狗硬要想着法子骗安幼楠在村里住一夜,原来是打着这种肮脏的主意 刚才他只顾着安慰安幼楠去了,现在腾出了手,看着跟死猪一样的韩福生,脸上顿时一片狠戾,一个箭步踏上前,抬脚就要往韩福生腿上的迎梁骨跺去。 安幼楠连忙拦住了他:“你想干嘛” 凌少乾眼神森冷:“小楠,你别看。我现在就断了他的腿,让他以后别想站起来” “别”安幼楠不赞成地摇了摇头,“你踩断了韩福生的腿,韩家贵怕会闹出来,到时候影响你怎么办” 这傻丫头,这时候还有心思担心他这里凌少乾心里酸酸的:“影响就影响,我要是连这仇都帮你报不了,我他玛还是个男人吗” 小嫂子好 安幼楠伸手牵住了凌少乾的手:“你别忘了我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 凌少乾反手把她的手握进了掌心,脸色阴沉不定,沉吟了片刻才缓缓点了点头:“行,那你说,我们怎么做” 安幼楠笑着眨了眨眼:“韩家贵不是想毁了我的名声,然后让我嫁给韩福生吗韩福生这年纪,也确实该懂人事了” 安幼楠的声音压低,凌少乾低着头听着,无奈地笑了笑,看向晕在地上的韩福生,心里那口气还是有些不平: “太便宜这王八蛋了” 虽然韩福生智力有问题,不知道什么,可是一想到刚才这王八蛋覆在安幼楠身上,还想撕她衣服的情形,凌少乾就觉得肚子里一股火直往上冒。 算了,就先照着安幼楠说的办,一会儿也未必没有机会好好教训这王八蛋 凌少乾一弯腰把韩福生拎了起来,出门喊了一声:“螃蟹,把那个也拎上跟我走。” 夏衡从暗处蹦了出来,目光还不时打量向房间,压低的声音有些贼兮兮的:“这么快就出来了啊” 凌少乾眼睛一瞪,夏衡吃不过他那刀子似的目光,正要告饶,眼睛突然一亮,一脸谄笑地看向他身后的房门: “嫂c小嫂子好,我是少乾的战友,过命的那种,我姓夏,叫夏衡,夏天的夏,衡山的衡,我” 小嫂子是个什么鬼 安幼楠脸色微僵地打断了夏衡的话:“你好,夏衡同志,我叫安幼楠。” “我知道我知道,少乾经常跟我们说起你,以前只觉得小嫂子名字好听,今天见面,才发现小嫂子不仅名字好听,人长得美,这声音也跟” “小楠,你别跟他扯,这小子虽然外号叫螃蟹,人是属麻雀的,一天到晚叽叽喳喳个不停,见着石头都有三句话” 夏衡一脸哀怨地看了凌少乾一眼:“少乾,你这就不地道了,你怎么能在小嫂子面前这么诋毁我呢我怎么也是” 安幼楠轻咳了一声,下巴点了点凌少乾手上拎着的韩福生。 大概是被拎得很不舒服,这家伙刚才动了动,隐隐有要醒转过来的趋势。 凌少乾一巴掌重重拍在夏衡肩上:“赶紧的,把正事先给办了”然后声音压得极低,飞快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嫂子就嫂子,叫什么小嫂子” 这不是因为小嫂子年纪还小嘛,谁知道你这个心黑的,这么早早就下手了,牲口啊 夏衡飞了凌少乾一眼,被凌少乾又拍了一巴掌,差点没吐血,正幽怨地想瞪回去,凌少乾一本正经地催促:“别磨蹭,快点” 夏衡只好把被他打晕后扔在院子里的刘金燕也拎了起来。 院子门之前虽然被刘金燕鬼鬼祟祟地开了,两人怕外面还有人会看见,并没有从大门走,而是跟拎包袱似地一人拎着一个,直接从后门走没了影 韩家。 李心兰满心不耐烦又备感无聊。 她和小楠花了这么多时间,是想把政审证明给开好,不是来跟张银桂和梁招娣争这些飞短流黄的无稽之事的。 从前小楠还在安家的时候,张银桂就对小楠非打即骂,现在更是不遗余力地只想抹黑小楠。 李心兰刚进韩家的时候听到张银桂那些话也气恼不已,可是争来争去,张银桂就是一副泼妇无赖的德性,言之凿凿地说如果不是李心兰和安幼楠在城里勾搭男人,怎么可能在城里站得住脚,还能修起那么大一幢房子呢 女人要过得好,一定就得靠男人 她跟张银桂,完全就是鸡同鸭讲 李心兰现在还不知道有句话叫做“你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可是也隐约感觉到了,像张银桂这种人,永远都无法理解一个农村妇女只要肯吃苦c有脑子,在这个年代一样能在城里头立足的事。 那还有什么讲的必要呢 该解释的她已经解释了,张银桂硬是不信,她也没办法扒开张银桂的脑子灌点什么让她相信。 再说了,还是小楠以前那句话说得对: 她们做她们的事,别人喜欢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现在就是这样,难不成为了让别人不说,她和安幼楠就事也不做了,学也不读了,娘儿俩又从城里搬回村里,继续过起以前那种苦哈哈的日子 凭什么呀 她现在有能力挣钱,小楠成绩还那么好,完全可以考上国内一流的大学,要她们为着别人这些闲话就畏缩不前,束手缩脚 呸,李心兰可不傻 李心兰懒得跟张银桂和梁招娣去争辩什么,张银桂却兀自 在呱呱个不停,因为李心兰的不言不语,她还为自己占了上风而沾沾自喜。 李心兰本来是想着该解释的她都解释了,村长韩家贵听了这些解释,总该表个态吧,这才一直沉默着等着那里。 见韩家贵只顾着坐在那里抽烟,一直不开口表态,李心兰也忍不住了: “村长,这事儿就是那些眼红的看不得我和小楠过得好,非要往我们身上泼污水。 小楠是个好孩子,只要政审证明开好,她就能报名参加高考了,以后我们村里出个大学生,说出去难道不有面子” 八十年代的大学生,还是非常金贵的。特别是农村,哪个村里要是出个大学生,那真的是一村的人脸上都有荣光。 韩家贵像是被说动了,狠吸了几口,把烟屁股扔地上,抬脚碾熄了: “你们一晚上吵吵闹闹c各说各有理的,我也不能偏了谁。这样吧,我们现在就去找安幼楠问问。 既然她也是当事人,我就多了解了解情况,看看到底是你们谁在说谎。 要让我知道这里头是谁在故意找事,我一定饶不了她” 村长就是村里的天,韩家贵这话说得狠,张银桂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转而想起这些事又不是她编造出来的,人家一中的孟老师都是这么说的呢,那还能有错 而且孟老师那天还先到了村长家,听小云说,孟老师跟村长也提了这事。 跟堂堂县一中的孟老师比,李心兰一个寡妇算个啥她说是正经挣的就是挣的吗 嘴倒是紧,还不就是想糊弄人 这么一想,张银桂胸脯立即又挺了挺,瞥了一眼李心兰。 经历捉奸现场 李心兰坦坦荡荡地转身就在前面带路,往老房子那里走,还离了个四五米远,手电筒的光一打过去,就看到老房子的院子门居然是半掩着的。 李心兰顿时吃了一惊。 先前她和廖大夫出来的时候,明明是叮嘱了小楠拴紧大门的 这儿可是村尾,跟村里比偏远得很,小楠一个人在家,这万一有个什么事,要喊人过来都搞不及 李心兰心里一阵发慌,急步跑过去推开门冲进了院子里,几乎是片刻之后,院里突然响起了一声女人的尖叫: “啊” 韩家贵和童大妮立即跟着跑了进去。 张银桂和梁招娣本来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现在瞧着有热闹可以瞧了,哪里还能忍得住,马上前脚跟后脚地往李家老院子里钻。 几个人一冲进院子,就看到刚才进去的李心兰正冲过穿堂往后院那边跑 刚才那声尖叫,并不是房间里传出来的,而是从后院里传来的。 不在房间,跑到后院去了 韩家贵疑惑地跟童大妮对视了一眼,马上紧跟了过去。 后院后院也行,只要 韩家贵的目光猝然凝住了。 李家老房子的后院里,赫然好端端地站着一个少女,不是安幼楠又是谁 李心兰听到那声尖叫的时候,心都快跳出嗓子眼儿了,跑过来一看女儿好好地站着,关键是旁边还站着凌少乾。 有阿乾在,小楠就不会有什么事。 李心兰那颗心“咚”的一下就落回了腔子里,这时候才想起来大喘了一口气,声音是压抑不住的惊喜: “阿乾,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怎么过来了” 凌少乾正伸手捂着安幼楠的眼睛,见李心兰回来了,似乎也大松了一口气,把安幼楠转过来,放开手温声安慰了一句: “小楠,别回头看,你先去婶子那里。”又跟李心兰交待了一声,“婶,你看着点小楠,她刚才被吓着了。” 这才跟在后面进来的韩家贵几人不咸不淡地打了个招呼,转头喊了一声,“螃蟹,外面菜地里是什么东西” 后院通往后园子那片菜地的门开着,手电筒光一闪,有个陌生的男人走了过来,脸上的表情实在是一言难尽: “少乾,这事儿你还是把这儿的村长找来处理吧,这也太c太不要脸了,我手电筒的光都打到他脸上了,他还没停” 韩家贵心里蓦地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安幼楠好端端地在这里,那他家福生呢二儿媳妇平常看着也是个利索人,今天做事怎么这么不靠谱了 张银桂的眼睛却锃亮起来。 不要脸这大晚上的,外面正好又不冷,村里头不要脸的事还能有什么 没想到跑过来一趟,还能看到个劲爆的事儿,这可比跟安幼楠对质让人激动多了 张银桂一把抢过梁招娣手里握的手电筒就往外面那片菜地走: “我们村长就在这儿呢,同志,你刚才说什么不要脸到底出了什么事,在哪儿呢” 李心兰老房子后面这片菜地都托给廖文琴家里种了,廖家觉得这边土质合适,今年就种了几亩西瓜。 西瓜这东西就怕被人惦记,所以廖家早早就在地边儿上搭了个瓜棚,方便入夏以后好随时守夜看护着。 夏衡手上一晃,用手电筒的光亮给张银桂指路:“就在那个瓜棚那里,啧啧,真是” 瓜棚没有门,手电筒那束光直直照过去,顿时照出了瓜棚里一片白花花的,分明是赤条条的两个人。 明明听得到他们这边的人声,在上面的那人居然还趴在下面那女人身上,似乎是才要起来的样子 张银桂“哎哟”了一声,伸手去捂眼睛,手指缝却张得大大的: “这可真是伤风败俗啊,居然大晚上地跑到这儿来幽会八成是早看好了这边偏僻吧,胆子可真大 这两个是谁啊,村长,我们村怎么就出了这种事呢,你可得好好整治整治” 张银桂还在大声念叨,跟着走上前的梁招娣盯着那两人,突然“啊”了一声,用力杵了杵张银桂,示意她闭嘴。 难得经历一次捉奸现场,一想到明天在村头又有大新闻可以爆了,张银桂满心都是兴奋,怎么可能闭嘴 一边大咧咧地继续往前走,一边把手电筒照了过去。 走得近了,她也看清了下面那人,惊得“吓”了一声,脱口喊了出来:“那不是金燕吗” 金燕,刘金燕,这 c这不是村长的二儿媳妇吗 没想到啊,平常看着得理不饶人c说话做事挺泼辣的一个主儿,居然背着人做这种事 几道光线直直照到刘金燕脸上,让刚醒来的她赶紧闭上了眼,看在张银桂眼里,那就是因为被抓了现形不敢睁眼面对别人。 不过刘金燕很快就感觉到了不对劲,身上凉嗖嗖的不说,还被压得难受 把头往瓜棚里阴暗处偏了偏,刘金燕睁开了眼,正正对上了正上方那一张肥脸。 这张脸 刘金燕目光往下一瞄,“啊”地尖叫一声,用力把压在她身上的韩福生掀了出来。 韩福生也刚刚醒,正懵里懵懂地想爬起来,被刘金燕这一掀,正好跌出了瓜棚,四脚朝天地躺在了路边。 平常在家里,两个嫂子当着公公婆婆的面,心里虽然嫌弃,可谁不是对着韩福生这个痴傻的小叔子一脸笑的 突然被刘金燕掀了这一跤,韩福生立即就大哭开了:“坏二嫂,你打人我要告诉我妈去” 刘金燕双手抱胸缩在瓜棚里头,摸到件不知道谁的衣服,赶紧就想往身上套,都这个时候了,哪里顾得上还去哄人 韩福生在家里可是要什么就有什么的主儿,见刘金燕只顾着穿衣服不理他,坐起来一把扯住刘金燕手里的衣服就往外拽。 都说傻子力气特别大,韩福生也一样,一拽就把紧抓着衣服不放的刘金燕从瓜棚里给拽了出来,“扑通”一声跌到了他身上,又被韩福生愤恨地掀开。 他被刘金燕掀得跌了一跤,那他也要把刘金燕掀一跤 刘金燕哪里想到小叔子把傻劲儿使到自己这里会根本抵挡不了,也四脚朝天地摔到了大家眼前。 目光复杂地盯着光溜溜的一男一女,张银桂和梁招娣齐齐抽了一口气。 赔了夫人又折兵 刘金燕和韩福生两个人都没有穿衣服,身上那一处处红痕和几道抓痕清清楚楚落在大家眼里,显见得之前“战况”颇为激烈。 而且刘金燕的腿上还有一些很明显的痕迹,因为已经干了,反而让人看得更加清楚。 结过婚的妇女,谁还会不知道这是什么 张银桂憋不住,“啊哟”一声喘了口粗气出来:“金燕怎么就和福生” 话音未落,童大妮就一阵风似地冲了上去,一把抱住了韩福生:“福生,你怎么了” 明明是让他到李家把安幼楠这死丫头给怎么现在闹成了这样子 韩福生一看到童大妮,立即有了底气,抓着她的袖子更加闹了起来:“妈,二嫂坏她打我” 韩福生一个“打”字,让童大妮心里一震,再一看儿子身上的那些痕迹,下意识就产生了歧义。 儿子什么都还不懂,就是那些事也是今天自己赶急教的,刘金燕却是早就知道人事的,今天这事,难道是刘金燕拉着福生 再一想自己那二儿子这一个多月都在外面跟着人跑车,刘金燕可不就是在独守空房 二儿子跑车,挣的钱还不是为了他那个小家刘金燕就连这点寂寞都受不了,借着这机会勾引小叔子不说,还坏了福生一辈子的大事 童大妮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见刘金燕还只顾忙着想穿衣服,直起身一巴掌就狠狠打了过来: “你这个贱货老二才出去几天,你就发骚忍不住了是吧” 童大妮这一巴掌可没留力,刘金燕直接被打得偏倒在一边,半边脸颊马上肿了起来,刚穿上身的衣服也没能扣住,把胸口又敞开了。 几个女人在这里看着也就算了,但是公爹韩家贵跟着童大妮一起走近也看到了 刘金燕不仅脸上火辣辣的,心里也又羞又恼窝了一团火。 她嫁进韩家后,一向嘴巧会办事,比起大嫂,公婆更加偏爱她这边多一点,给她家的东西也总是厚一些。 所以婆婆童大妮今天把差使交给了她来做,而刘金燕也是想着好好办好这事了,讨好婆婆不说,以后能有个三弟妹可以照顾韩福生这个傻子,也免得还要牵连她们这几个哥嫂。 可是之前明明看着韩福生进了安幼楠的房间,安幼楠还在里面叫喊来着,谁知道眼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再醒过来,居然就成了现在这样子。 在众目睽睽之下,刘金燕一看到自己还赤着身子,怎么可能不慌张 没想到婆婆不仅不帮自己一把,居然还一巴掌打过来,责怪自己勾引小叔子 就韩福生那头死肥猪样,还勾引他 要不是为了讨好公婆,多看那蠢猪一眼她都恶心 刘金燕顿时气急:“我才没有勾引他,他明明是” “老婆子”韩家贵头皮一紧,急忙提声大喊打断了刘金燕的话,“这时候你还说那些做什么,赶紧把衣服给他们找出来穿上” 有什么事回家再说,当着人的面已经成了这样了,要是再被听到他们之前的打算,那岂不是 韩家贵一家人气急败坏地飞快收拾了一下就仓皇走了,廖文琴瞧着时间不早了,也和张银桂几人各自回家了。 村尾这边很快就安静下来。 李心兰拉着安幼楠回了院子里,还有些懵懵的:“刘金燕和韩福生这两个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算是偷人,刘金燕长得也不差,怎么就偷到了小叔子韩福生身上呢 难道是看着韩福生是个傻的,好捂着这事不传出去 就是这两个人也实在太不讲究了,刘金燕又不是不知道她回村了,居然还跑到她老房子后面这瓜棚里搞事。 亏得阿乾赶过来了,不然只小楠一个姑娘家在这里,遇上这事岂不是脏了眼睛 李心兰还在恼着刘金燕偷人脏了安幼楠的眼,安幼楠却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妈,其实他们这样,是乾哥帮我一起做的。” 安幼楠从来就不是胡闹的孩子,而且还有凌少乾在这里,更加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搞这些事。 想到了什么,李心兰一惊,急忙拉住了安幼楠细细打量了一番:“小楠,你没事吧” “没事,妈,你放心。”安幼楠笑着轻巧转了个圈,把之前的事简单说了两句,当然,重点是后面。 “那两个人是被乾哥和夏同志打晕了扔过去的,我让乾哥剥了韩福生的衣服,我剥了刘金燕的衣服,又在他们身上掐了些痕迹出来” 就是刘金燕那身上的那种痕迹,都是她折了路边的酢浆草,把草茎流出来的浆汁 涂抹上去的。 当然,她让凌少乾回避,拿着酢浆草涂抹完后刚走出来,凌少乾那一脸一言难尽的复杂神情的细节,安幼楠自然是不会说的。 李心兰这才长松了一口气,又觉得解恨:“韩家贵这狗东西,还当村长呢,真是丧了良心,幸好阿乾来得及时,你这里没事” 后面的话李心兰哽咽着说不下去了,心里一阵后怕。 韩家贵这一环套一环的,当真是好算计 她也是晕了头了,一心只想着那个政审证明,这才上了套。 要是安幼楠出了什么事,她真的是跟韩家拼命的心都有了 真是谢天谢地 李心兰喉咙哽住了,安幼楠心里也不好受,被韩福生压在床上的时候,她也是恨得要死好不好。 真的是幸好凌少乾来了,而且 夏衡瞧着李心兰难过,赶紧岔了一句:“李姨,你也别伤心了,我们这边可是好好的,他们那里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安幼楠也立即收敛了心绪,重新笑了起来:“对啊,妈,你看,我们这是有仇当场就报,一点都不用记仇,多解气 还有,今天晚上有这么多人在场看到了,廖大夫虽然是个不喜欢说人是非的,可张银桂和梁招娣能管得住她们那张嘴 而且还是小叔子和嫂子的事只怕等到明天,这事儿就传得满天飞了,我们看姓韩的还怎么在外面做人”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说到了这事,李心兰忍不住叹了一声:“要不是那两个人今天在现场,我们要拿捏了这事让韩家贵把小楠的政审证明开出来,多半也是能成的。但是那两个在” 当时韩家贵和童大妮正是心慌,揪着刘金燕和韩福生就急匆匆地走了,也没有说什么封口的事。 张银桂和梁招娣两个人的嘴,怕是不用等到明天,今天晚上就能把这事给传得沸沸扬扬了。 事情都公开出去了,还能怎么拿捏 而且韩家之前那种卑鄙的打算又没有证人 夏衡有些不太明白:“李姨,小楠为什么要开政审证明” 凌少乾简短给他解释了一句:“小楠想提前参加高考。” 过来的这一路上,夏衡已经从凌少乾的嘴里知道安幼楠正在读高一,却并不知道她居然要提前参加高考 没有三两三,谁敢过梁山 夏衡惊讶地连看了安幼楠几眼,冲她竖了个大拇指:“小楠,你厉害” 安幼楠笑着双手抱拳:“过奖过奖。” 李心兰一下子被女儿耍宝给逗笑了,笑过后又忍不住还是叹了一口气。 政审证明开不了,小楠就没办法参加高考,再厉害又有什么用 还是她这个当娘的没本事,把小楠给耽搁了。 听到李心兰叹气,夏衡想了想问了出来:“李姨,你们不是已经搬到县城去了吗,怎么不把户口转过去 我记得国家现在有政策,像你们这种进城经商,有固定住所又有经营能力的,应该是可以落常住户口的,就是口粮要自理而已。 你们把户口落进城了,那就是街道居委会给你们出这个政审证明了,还用怕姓韩的掐脖子” 说起这事,李心兰就更加发愁:“我们倒是想转户口进城,可是县公安局户籍股硬是说我们不符合条件” 夏衡怔了怔:“你们怎么可能不符合条件” 安幼楠挑了挑眉,把当初因为买房子,和徐爱国产生龉龃的事说了: “县公安局那位局长我们当时也找了,不过他正忙着去开会,让人把我们带回了户籍股,徐爱国左一个政策有规定,右一个条件不满足的,又把事情绕了回来” 当时这户口的事也不急,安幼楠不想委屈受气,索性就把这事摞下了。 横竖房子她们已经买好了,徐爱国也只有在这上面想拿捏她们了。 可是再过几十年,户口转去城里的就会后悔得想把户口再转回来,所以安幼楠觉得户口放在农村也没什么。 谁想到韩家贵跟鬼迷了心窍似的,在政审证明这道坎上把她给卡了,还心思歹毒地想算计她 “什么政策不允许,条件不满足的,他这分明是公报私仇,故意刁难”夏衡忍不住跟着生气,“真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像你们这种条件,完全是符合政策的。李姨,小楠,你们别担心,回去后我帮你打个电话问问。” 李心兰感谢了一番,也抱多大指望,瞧着时间不早了,赶紧安置着大家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起来,李心兰还不死心地专门跑了韩家一趟,没想到韩家的大门紧紧闭着,任李心兰怎么拍门,里面都没有人应声。 看来什么让小楠当面道歉的事,根本就是韩家贵为了设套子才想出来的。 李心兰完全死了心,恨恨踹了一脚韩家的大门,转身就要走,旁边的一间院门却嘎吱一声打开了。 一个中年妇人的头探了出来,一眼看到李心兰,见韩家的大门还紧闭着,连忙凑了上去: “李妹子,昨天晚上韩家那大傻子是不是跟他二嫂在你家后面那瓜棚里偷上了” 张银桂和梁招娣两个,果然在肚子里揣不了过夜,就急不可待地把事情给爆出来了。 李心兰虽然恨韩家人,但是昨天安幼楠和凌少乾挖的那大坑也够韩家人摔得了,对这些是非自然不会多嘴。 她不说话,别人的嘴巴可不闲着,那妇女自个儿也说得起劲:“你不知道,昨天晚上童大妮揪着哭哭啼啼的刘金燕回来以后,韩家关了院子门,里头又哭又闹到了后半宿呢 就是一家子都在堂屋里头闹着,堂屋的门板都上得严实,听不清他家里到底在说些什么,就听着刘金燕哭得挺伤心的。 我还以为刘金燕那么伶俐的性子,怎么就跟她婆婆闹起矛盾了来,啧啧,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呐,原来是个耐不住的” 想也知道,韩家贵和童大妮前脚带着刘金燕和韩福生回家,张银桂和梁招娣后脚就把这事儿给一路说了出来。 李心兰没心情理这些无聊的事,知道今天是怎么也开不到政审证明了,郁闷地走向村口。 夏衡的吉普车就停在村口,安幼楠和凌少乾几人都站在车边等着。 见李心兰闷闷不乐地走回来,安幼楠也没多说什么,拉着她坐上了车:“妈,快来快来,我们到镇上吃早饭去。 乾哥说镇上杨麻子家的油条炸得香,豆浆也香醇,他在外面都吃不到那个味儿,我们过去尝尝去。” 这日子,活人总不能被尿憋死,现在办不了政审证明,以后总能想到法子的。 小楠怕她忧心,昨天晚上特意说了提前不了也无所谓,正好多学习一两年,到时候高考更稳一点,今天更是表现得一脸没事儿的样子。 她这儿还锁着个眉头,岂不是让孩子心里难受 李心兰长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好,走,他家的油麻烧饼味道也不错,小夏远道而来,今天我们都尝一尝,吃个饱” 安幼楠眉目舒展地笑了起来,搀着李心兰要上车,坐在驾驶座的夏衡连忙唤了一声: “李姨,这路上有些抖,你还是坐副驾驶座这儿来吧,坐前面不容易晕车。” 凌少乾倒没想多,赶紧让李心兰坐上副驾驶座,又仔细帮她把安全带给系好了,正要往后拉车门上车,忽然瞥见夏衡在冲他挤眼睛: 看,我给你和嫂子创造了多好的条件 即使心里压着事,凌少乾也一阵好笑,却装作没看见。 等车子开动后在乡间土路上颠簸来颠簸去的,凌少乾就明目张胆地紧紧握住了安幼楠的手,心里美得直冒泡,还要装模作样地提醒夏衡一句: “螃蟹,你把车开稳点。” 真他玛替他心疼啊! 安幼楠挣了几下,都没挣脱凌少乾的手,倒是因为动作大,引得李心兰回头看了一眼: “小楠,你是不是坐后面有点不舒服要不还是换你坐前面来吧。” 几乎是李心兰刚回头,凌少乾已经闪电般地放开了安幼楠的手。 安幼楠飞快地白了他一眼:“不用,妈,我就是刚才一下子没坐好,我不晕车的。” 凌少乾不敢再做得那么明晃晃的了,眼角瞥着安幼楠的手放在座椅上,悄悄把手移了过去,轻轻碰了碰安幼楠的指尖,委屈巴巴地看了安幼楠一眼。 这家伙 刚才还一副霸道总裁风,立马就无缝转向成了小可怜儿了 骗谁呢 安幼楠差点没绷住脸,急忙把脸转向车窗。 见她转开脸,凌少乾也不气馁,修长的手指慢慢往上移了一点,再移了一点,见安幼楠转过来瞪他,连忙奉上一个灿烂的笑容,就像不带一丝阴霾的晴天,又像一块不含半点杂质的水晶。 安幼楠心里一颤,微微低头垂下了眼帘。 这样捧着一颗真心奉到她面前的凌少乾,让她莫名有些心疼 凌少乾关注地看着安幼楠,被她轻颤的长睫毛刷得心里发痒,手掌悄悄再往上移,完全覆住了安幼楠的手背,不过不再像原来那样握得死紧,而是轻轻地用大拇指摩挲着。 安幼楠蓦然觉得车里的空气热了几分。 凌少乾心情愉悦地看着安幼楠渐晕绯色的脸颊,无师自通地t到了一项在公共场合撩妹的新技能。 他就知道,他家小楠看着凶巴巴的,可是让人可心得紧。 镇子很快就到了。 凌少乾借口要找地方停车,让李心兰和安幼楠先过去,自己和夏衡转到了另外一边。 “螃蟹,小楠户口的事,你给周运昌那里打个电话,今天能办妥的话,那批指标我不加一分钱,直接让给他。” 夏衡昨天晚上说打个电话问一问,是因为他有熟人在d市公安局,说不定能够帮上些忙。 但是再有熟人,也比不上周运昌。周运昌是d市公安局局长的公子,县城里迁个农转非户口进来,也就是他一句话的事。 他们这边跟周运昌并没有什么交情,却是有利益争夺。 上面给d市这边搞了一批钢材指标,凌少乾已经拿到手了,之前想争指标的周运昌则刹羽而归。 这批指标就是转一道手,少说也有十万块的利润,要是直接卖到需要的工厂,怕是二十万都能赚到,凌少乾竟然说不加一分钱,直接让给周运昌 指标是凌少乾凭关系拿下的,夏衡也就是个跟着跑腿的以及明面上出头的,他倒不是心疼那钱,而心疼那钱花得冤 “少乾,老大,我知道你想给小楠转户口,可是拿十几二十万的砸上去不值啊” 夏衡想想就觉得痛心,“真要把户口办进县里,找人牵线,正儿八经砸个两三万块都顶天了” “那得花多久时间”凌少乾眉头都没有拧一下,“预考报名明天就截止不报了,今天无论如何,我都要把小楠的户口转过去。除了周运昌,还有谁能办到这事” 夏衡闭紧了嘴不说话了。 他在市局是有熟人不假,可是也只能是居中牵线的那种,牵一下线,辗转找找人,再请吃请喝几顿送礼 这哪里是一天就能办成的事 两三万块钱虽然多,关系还没打好就急着送出来,人家还未必敢拿。 可是周运昌那里就不同了。 他是市局周局长的独子,各个县局谁不卖他面子一句话发下来,底下多的是人屁颠屁颠赶紧做好然后捧去跟他献殷勤。 要一天之内就把户口给迁进城,他们认识的人里头,还真只有周运昌能办到这事。 可是,那批指标 凌少乾拍了拍夏衡的肩膀:“这次让你白跟着我跑了,你放心,下次还有机会的。 钱是赚不完的,要是耽搁了小楠那里,那可是一辈子的事了。” “什么白跑不白跑的,跟着你我才长见识。再说了,我就是个敲边鼓的,你这大头都不心痛,我c我还替你心痛” 夏衡一边说得毫不在意,一边还是忍不住揉了揉胸口。 没办法,想到为了给安幼楠转户口,一二十万块的巨款,凌少乾说不要就不要了 真他玛替他心疼啊 美色误人啊,还没结婚就是这样,凌老大要是结婚了,安幼楠就算是个败家娘们儿,凌老大也只会说败 得好 夏衡嘴里嘀咕着,行动可不慢,马上就找了一部公用电话打了过去。 电话铃声响了第二通,才有人口气不耐烦地接了电话:“谁啊这么大清早的烦不烦啊” “周大少,太阳都晒屁股了你还在睡啊难怪说早起的鸟儿才有虫吃。” 夏衡跟周运昌也算打过好几次交道了,不过哪一次都没有这回指标的事让周运昌记忆深刻。 一听到夏衡的声音,还半躺在床上的周运昌就立即打起了精神,嘴上绝不认输: “呵呵,怎么着,夏三少这是终于良心发现,发现自己吃独食不好,想着给兄弟分一分了” 也就是能耐大,捷足先登拿到了这次指标而已,以后还有得是机会,谁比谁强,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周运昌嘴硬,夏衡那边倒是一点也不恼:“分,怎么不分,这批指标我全给你。” 周运昌一下子从床上坐直了身子,心里又有些惊疑不定:“夏衡,你是不是吃错药了,一大早打电话过来消遣老子” “你听我像是开玩笑吗” 电话里听这口气,还真不像是在开玩笑,而且他俩也没熟到可以开这种玩笑的程度。 争指标是各人凭本事,争不到就争不到,但是这次争到手了还要这么嚣张地消遣他 那就真是不打算继续在d市做了,这是存心要结仇了 夏衡人聪明,脑子也灵活,可不是这种得了一单生意就张狂到要跟人结仇的性子。 周运昌沉默了片刻,才开了口:“说吧,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这批指标,我一分钱不加,全转给你,不过今天之内,你得帮我办好一件事” 不蒸馒头也要争口气 周运昌心里一个咯噔。 那批指标夏衡那里刚拿到手,马上就愿意一分钱不加地转给他,自然是因为他的特殊性。 周运昌很有自知之明,他身份的特殊,也就是在d市的公安系统里面了。 放别的地方,他说的话做不做得了数,全看别人给不给他面子。 只有在d市公安系统里面,谁不给他面子,他就不给谁里子 可是,这面子里子的先不说,到底是什么事,让夏三宁愿放弃二十万的利润,也要他这边帮忙 是刑事命案,还是重大经济案件 可别这20万他拿了烫手,把他爸的官帽子给烧掉了 20万看起来多,可那是眼前利益,如果毁了他爸的官帽子,他没了后台,以后就什么都没有了,甚至这20万也未必保得住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曾经有20万这么近地放在自己面前,唾手可得,结果却不得不推开,这种心理落差还是很让人难以保持平静的。 周运昌分外艰难却又很坚决地开口回绝:“不帮,你那指标我不要” 说完怕自己反悔,“啪”的一声就把电话挂了。 20万啊 周运昌抚着胸口喘了口粗气。 没等他那口气出完,电话铃又叮铃铃地响了。 周运昌不接,铃声就执着地继续响。 这是非得让他狠狠心痛一阵吗周运昌一阵头大,最终还是没好气地接了电话:“我说了,不” “不违法不犯罪无风险,而且完全符合政策”夏衡怕他再挂,赶紧按着凌少乾的话,一口气先报了一串儿出来,听到对面明显是愣住了,这才把后面的话补充完,“的一个小忙,对你来说,真的就是一个小忙” 周运昌又沉默了,足足一分钟后才泄气地开了口:“说吧,到底是什么小忙。” 不等夏衡开口,又急忙补了一句,“事先说好,刚才可是你说的,不违法不犯罪无风险,而且完全符合政策的啊” 多少在d市也算个人物,没想堂堂周大少胆子这么小夏衡腹诽了一句,赶紧把事情说了。 周运昌听完半天不吭声,被夏衡在电话里催促了一声,连忙掏了掏耳朵,不敢相信地反问了一句: “就是给那个符合政策条件的户口办个农转非” 电话里传来了夏衡相当肯定的声音:“对,她家完全符合条件,就是要办个农转非,不过必须今天办完手续,拿到户口” 转户口什么的,别说符合政策条件了,就是差上那么些,对别人来说是大事,对周运昌来说完全就是小事一桩。 何况这户口还不是办进市里头,而只是办进d市下面的永吉县,这算什么事 就这,他就能平白把那批指标给拿过来了 那批指标转手一倒卖,那可是能到手20万 周运昌捂着胸口用力压了压,仿佛这样就能压住胸膛剧烈的心跳,然后长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尽量镇定下来: “这只是件小事,你说吧,还有没有别的要求,免得说我占你便宜。” 电话线的另外一头,夏衡捂住了话筒,转头看向凌少乾:“老大,周运昌问我们还有没有别的要求,你说能不能跟他一起合伙,各占一半” 凌少乾摆了摆手:“我之前了解了一下,他不光是他一个,后面还有别人。 不知道对方的底细,我们没必要跟人扯在一起,免得以后有什么后患。” 他虽然把这批钢材的批条弄到手了,也没打算直接跟工厂打交道,而是打算找个单线联系人,从中赚一笔就转手出去,这样不声不响的,才不会引人注意。 如果不是夏衡是他共过命的战友,凌少乾都不会选择拉着夏衡一起做,更别说只打过一两个照面的周运昌了;他是绝对不会考虑跟周运昌那里合什么伙的,不可靠。 “难道周运昌也只是出个头”夏衡有些惊讶。 “应该在里头还是有分子的,估计他手上的分子不多,不过他能从我们这里拿到指标,说不定还会跟后面那些人多要点份额。” 不过这些都不关他的事,凌少乾摸了摸下巴,很快就有了主意,“你告诉他,你确实还有个要求,就是要把永吉县公安局户籍股股长徐爱国给撸下去,能撵到哪个旮旯里去长蘑菇最好” 要不是当初徐爱国那老小子公权私用,故意刁难婶子和小楠,小楠的户口早转进城里了,哪里还会在村里吃那么一场吓 既然徐爱国觉得手里有点权力就了不起,他正好让徐爱国好好感 受感受,什么才真正叫做有点权力就了不起 夏衡说了这个要求,另一头的周运昌这才觉得对方是正常的。 看来夏三这是不蒸馒头也要争口气了 难怪放着钱愿意拱手让给自己,原来是要自己这边好好收拾收拾那个户籍股长啊。 也不知道那个徐爱国到底怎么得罪夏三少的亲戚了,看来那两人八成跟夏三是非常亲近的亲戚关系。 就是不知道夏三非急着今天一天办完是几个意思 周运昌严重怀疑夏衡可能是被那个徐爱国扫了面子,这才一怒之下立即就要反击回去。 扫得好啊 要不是那个徐爱国头铁,他哪里有机会可以白捡这一大笔财呢 周运昌这回再不犹豫,一口就应了:“行,这事儿我接了,你现在就可以让人把户口迁出来,我马上打电话过去。 你到了永吉县公安局,直接去找他们一个叫王胜利的副局长,让他带你们去办手续” 夏衡也不含糊:“户口一迁好,我就回d市把指标给你,相信以周大少的为人,那个徐爱国那里,你肯定不会说话不作数的。” 周运昌哼了一声:“那还用你说你等派出所上班了先去迁户口吧,你放心,说好的事,我要没给你办好,我周字就倒过来写” 不就是县里搞个“农转非”吗,对他来说完全就是毛毛雨嘛 不过一会儿他得让王胜利给留意一下,夏衡要转户口的是哪两个人,他也好探探夏衡这小子的底 徐爱国会卖他面子吗? 凌少乾和夏衡回来,李心兰已经把豆浆和烧饼都买好了,见他俩回来,忙招呼杨麻子夹两根新炸出锅的油条过来,顺口问了一句: “快过来,你们跑哪儿停车去了,怎么停了这么久,我都不敢先给你们叫油条,怕放久了会软” 凌少乾看了夏衡一眼,夏衡赶紧笑着答了话:“李姨,我刚才跟我市里的一个朋友打了电话问了下,他答应帮忙给你和小楠转户口。李姨你带着户口本儿吗” 昨天晚上夏衡说是打个电话问问,李心兰没想到就这一会儿工夫,居然就能迁户口了,一时又惊又喜,愣怔了片刻才连声应了: “带了带了,本来想着打好了政审证明,就正好拿着户口本直接回学校报名的” “带了就好,一会儿吃完饭,这边派出所差不多也应该上班了,到时候我们去办个户口迁出。 你放心,县公安局那边我已经找好人了,户口迁入应该是铁板钉钉,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不用再折回县城一趟,夏衡放心地吃起早饭了。 嘿,别说,这家的油条和豆浆还真香,食物果然可以疗伤,他现在只觉得有一点淡淡的心疼了。 20万啊,如果不是急着要办户口,放平常怕不是可以买十来个“农转非”户口指标了 夏衡用力咬了一大口烧饼,狠狠嚼了起来。 安幼楠则小小抿了一口豆浆,若有所思地看了凌少乾一眼。 她妈没注意到,她刚才可是看到了的,夏衡是在接到凌少乾的眼色后才说话的。 这事如果是凌少乾在背后出力,为什么不自己说 还是说,这出力后面,确实有什么不能说的理由 瞧着上班时间快到了,安幼楠压下了心里的疑惑,很快吃完了早饭,跟着李心兰往乡派出所走。 管户籍的女民警还记着安幼楠,拿着户口本看了安幼楠好几眼,好一阵感慨: “你妈对你可真好,我还记得年头你过来的时候,被打得那叫一个惨哟,一身是伤不说,还严重营养不良,浑身瘦骨伶仃的没有二两肉。 被你妈接过养了这半年,这大姑娘就变了样儿了,漂亮得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李心兰笑着刚才在南杂店买的两包糕点和一条烟递了过去:“这不是姑娘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嘛。 幸好那时候有你们帮忙,把小楠顺利落到了我户上,不然的话” 要是小楠继续在安家,就算是能活下去,等韩家贵动了心思要给韩福生娶媳妇的时候,就张银桂那德性,只怕一口就会答应了,那就一辈子都跳不出火坑了。 见李心兰想到了什么,脸色有些难看,女民警知道自己怕是勾起她想到那时候的伤心事了,连忙岔了话题: “你们这日子是越过越好了啊,进了城做事不说,现在连户口也能迁进去了,李姐,你这个女儿,那可真是你的福星,以后有你享福的日子了。” 可不是嘛 安幼楠没来之前,李心兰就是乡下一个普通的农妇,跟大家伙儿一样,天天日晒雨淋c面朝黄土背朝天的。 可自打收养了安幼楠以后,这母女俩个想挣个好活路,先是进了城去做生意了,现在还有本事把户口都迁进城了。 国家虽然有政策,也不是所有符合条件的农村户口都能顺利转成非农业户口的。 求爷爷拜奶奶的不说,一般不是关系亲近的人,户籍这一块是肯定不给办的,关系亲近的人,也要掂量着送不少东西才成 这个年头,就是一个“农转非”难求啊。 所以要女民警来说,这个安幼楠就是李心兰的福星,让她生活有了变化,不再像以前那样走下去。 树挪死,人挪活,这可不就挪活了吗 嘴上说着,女民警手上也不慢,刷刷写好了迁出事由,签了自己的名,站起身把李心兰递来的糕点和烟推了回去: “李姐,你可别跟我客气,这是我的工作,哪能” 李心兰坚持又递了回来:“拿着这点东西你必须拿着今天姐心里头高兴,当初要不是你们帮忙,小楠和我还没这份母女缘呢。 我转这户口也不是非要当城里人,是为了小楠考学方便,以后等她考上大学了,我还过来给你们送一趟谢礼。” 女民警哈哈笑:“那行,等小楠考上大学了,我等着李姐你再来给我们发喜糖” 一边说着,一边收下了那份礼,起身去找所长签字。 李心兰连忙把另外一袋一模一样的礼品递过去:“妹子,麻烦你把这个给 你们所长带去,请他别嫌薄也别推辞,多少是我们的一点心意,真是谢谢你们。” 被人真心实意地感谢的感觉不错,女民警这回也没多推辞,接过了东西一起拿去了所长办公室,不过一会儿就带着所长走了出来。 把已经签好字的户口本迁出证明递过来,慎重起见,所长还提醒了一句: “李同志,你们这户口要迁入县城,那边都联系好了吧” 顿了顿又轻咳了一声,“局里户籍股的徐股长,对农转非卡得比较紧,你们要是找了熟人帮忙,最好还多带点东西过去,那个,到时候事情也容易办得顺利一点。” 所长虽然长期在乡派出所,可是平常局里召集开会的时候,大家互相交谈,对徐爱国的一些小动作还是早有耳闻。 都是一个系统的,说出来是有点不那么好意思,可不说出来,所长这心里也过不去。 李同志迁这户口还关系着小安的考学呢,这可是孩子一辈子的大事,中途最好不要出什么岔子,所以能提醒的他还是得提醒一下,免得耽搁了孩子。 李心兰心里很感激:“所长放心,那边已经联系好了,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见李心兰这么说,所长那颗心也落了地,笑着冲她挥挥手:“那就祝李同志你们越走越好,以后的日子越过越红火了。 对了,小安以后要是考上大学了,你可一定得过来给我们发喜糖啊。” “一定一定” 李心兰紧紧捏着户口迁出证明,一脸笑容地跟所长和女民警告别,一直憋到上了车,才小心翼翼地问了夏衡一句,“小夏,你找的那个熟人徐爱国会卖他面子吗” 真是让我们感动啊! 县公安局户籍股。 徐爱国刚给人办完一份农转非户籍证明,等人走了,立即拉开抽屉仔细捏了捏对方留下来的那个信封,飞快地溜了一眼。 信封里整整齐齐装着一叠大团结,少说也有个两三百块钱。 刚才那人不错,还挺上道的啊。 徐爱国端起了大茶缸,美滋滋地喝了一口茶,心里暗自盘算起来。 说起来,要是他能早点走通关系,调岗进户籍股就好了。 这几年,户籍股长这位置可是个肥差,除了上面领导发话下来要照应的关系户,其他那些想把户口办进城,转成非农业户口的,少不了要给他这里打点才行。 送糕点什么的,他是看都懒得看的;送烟酒,不是红塔山和茅台,他也懒得收。 像今天这个,就比较识趣上道了,直接就给他送了一个信封,等下班的时候往兜里一揣,谁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要是农转非这政策刚下来的时候,他就能调到户籍股来,年头的时候,哪里会被姓安的那小丫头直接码钱压着他,把清河街那房子给买走了 不过,他也没让那两个乡下妇女好过,再符合政策条件又怎么样,转到他手里来了,还想办农转非 嘿,他说了不给办就是不给办多少也是出了年初那会儿的气了。 在户籍股这才半年工夫,他这会儿已经攒了不少钱了,回头把那些烟烟酒酒卖了,凑凑手上的现金,还是得再寻摸个房子给买下来。 说到钱,徐爱国看了眼办公室外面,见没有人经过,飞快地就把抽屉里的那只信封揣进了衣服内兜里,又轻轻按了按。 好几百块钱呢,今天也该打打牙祭庆祝一下。 一会儿中午回家,就叫老婆买只猪蹄回来,晚上炖个红烧猪蹄吃。 想到红烧猪蹄那软软糯糯的皮子,有点嚼劲的猪蹄筋,许爱国顿时就觉得肚子饿了。 一看表已经11:30了,这时候摸鱼也完全可以摸了,徐爱国抻了抻衣服站了起来,走出办公室刚打算反手拉紧门锁,楼梯口就传过来一个人: “徐爱国,你等一下。” 一见对方是局里的二把手王胜利,徐爱国怕被对方看到他打算摸鱼会心生不悦,连忙重新推开了门,点头哈腰地迎上前招呼了一声: “王局长,您有什么指示” 王胜利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指示倒没什么,我带了两个人过来,都是完全符合政策条件的,你帮她们把农转非户口办一下。” 原来就这点小事 每年领导吩咐他照顾的关系户,没有一两百,也有大几十个,办好这事,也正好跟领导拉交情。 徐爱国一叠声地应了:“没问题,没问题。”转头看向走在王局长身后,落后一两步距离下楼梯的两个男同志,笑着问了一句,“王局长,就是这两位同志吧不知道打算落在” 目光越过走在前面的夏衡,落到落后他一步的凌少乾身上,徐爱国的话卡了下壳,很快就接了下去:“不知道两位同志是打算落在哪个街区” 嘴里说着,徐爱国心里还是忍不住哼了一声,想到凌少乾那一挎包钱,就觉得有些气不顺。 凌少乾冲他挑了挑眉,侧身向后看去:“不是我们两个,是她们两个。” 夏衡也适时把身子偏了偏,露出了刚才被他们挡住的后面两个人来。 徐爱国一下子就瞪大了眼:怎么会是这两个 安幼楠刚踏下一级楼梯,站住了笑微微地看向徐爱国,让他很有些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徐股长,一会儿就麻烦你了,我和我妈要迁入清河街。” 一看到安幼楠那笑容,徐爱国就仿佛回到了被那厚厚几叠钞票打脸的那个时候,脸色有些红红白白起来。 不过今天他可是主场作战,不虚她们 徐爱国很快就定了定神,决定先用上“拖”字诀,看在王局长的面子上要办,可是也不能痛痛快快地办,总得让她们多跑几趟,知道跟他服软了再办 “行行行,没问题,你们把材料先放我这儿,我办好了就通知你们” 不等安幼楠说话,王胜利倒是先皱着眉头开了口:“小徐啊,我刚才看了一下,这两位女同志材料都带得很齐全,你给她们马上把这事给办了。 她们做生意的做生意,读书的读书,跑一趟过来也不容易,我们也不能老是让群众耽搁工夫,要多为群众着想嘛。” 说着抬步就往徐爱国的办公室走,“走吧,抓紧点,办完了正好下班。” 办完了正好下班 看这架势,王局长还打算守在他办公室看着他办 徐爱国刚才心里还是有点气不顺,现在则完全是心塞了。 上次李心兰和安幼楠跑去找了局长,被打个哈哈塞过来后,还不是被他一蹄子给蹶走了。 没想到这才过了几个月,这两“胡汉三”又回来了 怄气啊 可是怄气也没办法,没看见王局长已经站在办公室门口拧着眉头看他了吗 徐爱国憋了一肚子气,赶紧小跑着过去,进了办公室还得客客气气地招呼那几个人坐下。 其实还要营业执照这些的,可是王局长都说了李心兰材料齐全,又虎视眈眈地守在那里,给徐爱国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说李心兰其实材料还不全啊 徐爱国闷着头飞快地写着李心兰和安幼楠的农转非户口迁入证明,每一笔每一划都写得分外用力,恨不得那纸证明就是李心兰和安幼楠本人,他手里那杆钢笔能狠狠戳过去。 安幼楠目光扫过,轻笑了一声:“徐股长这笔字写得真不错,铁画银钩,入木三分,要是这张迁入证明能不交就好了,我一定会放在家里好好保存。” 放在家里不就是清河街那幢房子吗 徐爱国怄得想吐血,重重落下最后一笔,看向安幼楠还想怼几句回去,王胜利已经手快地把那份迁入证明拿起来递给了夏衡: “夏同志,你们拿着这份证明和户口本去清河街道派出所就可以办完迁入手续,以后就是城里户口了。” 凌少乾抬手看了眼腕上的手表,伸手跟王胜利握手:“王局长,你们工作效率太高了,这才二十分钟不到,手续就办完了,真是让我们感动啊” 感动个屁啊感动 徐爱国想呵呵凌少乾一脸,看着安幼楠笑吟吟地从夏衡手里取过那张证明,他现在心塞极了 那我不是成了吃软饭的了? 清河街道派出所已经下班了。 一行人在外面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先回了李家。 楼房已经修到第三层了,见李心兰回来,赵刚端着饭碗走过来:“李妹子,你们回来了啊,事情办得怎么样” 户口迁入证明在手,李心兰已经放了一大半的心,笑着应了:“还算顺利,下午再跑个地方就能办完了。” 赵刚点头:“顺利就好,楼房这儿再过一两个星期就要封顶了,你原来说要把旧屋这儿拆了修个小仓库。 你看是等你们搬进新楼了再拆,还是你们在隔壁何家借住一阵,我一趟手脚就把旧屋拆掉” 李心兰原来是想着一趟手脚拆旧屋的,到时候新房子修好了,旧房子也拆完了,院子里整个儿都整洁清爽。 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现在户口已经迁过来了,要拿到政审证明应该不是问题,也就是说 安幼楠很快就要参加预考,通过预考后,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要参加高考了 高考,那可是莘莘学子跳龙门的门槛,一旦跳进龙门,相当于半边身子都会化成金龙了。 李心兰再是见识不多,也知道孩子每逢大考,必须要一个安静舒心的环境复习的。 要是这时候拆旧屋,借住到何家不是不可以,可是怕女儿住不习惯,而且也担心工期会延长,到时候叮叮当当地太吵闹,那岂不是太影响女儿了 李心兰前思后想了一阵,转头跟安幼楠商量:“小楠,要不,旧屋我们还是先别拆,等你考完了再说吧” 安幼楠摇了摇头:“妈,你别担心会影响我,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校里学习的,回来的时候,赵叔这边也收工了,不会吵到我。 而且新楼房修好了,前面这旧屋再不拆,新旧不搭的不好看不说,还太挡光线了,我们住了新房,也没精力再来打理旧屋。” 既然安幼楠坚持,李心兰也就不说什么了:“行,那就拆吧,赵老板,你看什么要拆,提前通知我一声,我好收拾家什。” “也就这两天的工夫了,跟新楼的进度配套,那些建筑垃圾我们也好统一处理。” 赵刚说了时间,李心兰就点了头:“那行,晚上我就跟敏姐商量,然后开始收拾东西。” 凌少乾有些郁闷,过两天他的假休完了就要回去了,到时候小楠住在何家,跟何东扬那小子处得更近了。 虽然小楠已经答应跟他处对象了,他相信小楠不会改变,但是随时放着小楠跟何东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被人觊觎,凌少乾心里还是有些别扭。 安幼楠转眸看到他的神色,微一思索,就明白了他在想什么,心里又好气又好笑,趁着李心兰去厨房烧水,轻声唤住了凌少乾: “乾哥,你过来帮我搬个箱子。” 哎哟,小嫂子主动相邀啊夏衡冲凌少乾拼命挤眼,凌少乾只当没看见,脚步急快地跟着安幼楠走进她房里。 房间收拾得干净整洁,搁在桌上的一只玻璃瓶里插了几枝粉红的蔷薇花,因为有水养着,现在依旧开得娇嫩,空气中浮动着一抹淡淡的花香。 呃,他这算是进了小楠的闺房 凌少乾觉得空气里的花香更浓了些,醺得他腿脚软绵绵的,心口麻酥酥的,正在悄悄深呼吸,冷不丁地被安幼楠问了一句: “你托了谁的人情,找到了王局长帮这个忙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凌少乾微怔,很快应了声:“没有啊,是螃蟹他在市里” 安幼楠走近了一步,抬头看着他,伸指点在了他胸口:“说实话。” 花香只是怡人,女儿香却让人酥筋软骨,凌少乾气息一滞,将安幼楠的手紧紧握进了掌心里:“我说的就是实” 凌少乾陡然失音,薄唇紧紧抿了抿,偏头看了眼安幼楠搭上他肩头的另一只手,突然一个转身,紧紧搂着安幼楠的腰身将她抵在墙上: “别胡闹,小心我” 低哑的声音中有种莫名的危险。 安幼楠眨了眨眼,仿佛没有察觉到似的,一脸无辜地看向凌少乾,语气娇憨:“那你给我说实话啊。” 凌少乾苦笑。 这死丫头就是吃定他了,知道他这时候根本不可能做什么,这才不管撩不撩起火 可他 这会儿还真不能拿她怎么样 凌少乾舍不得完全放开安幼楠,不过还是让自己和安幼楠之间隔开了两拳的距离: “你放心,不会给我带什么麻烦,是我原来拿到了一批钢材指标,拿这个跟人交易的。” 八十年代末到九十年代,一个时代的特色词,叫做:倒爷。 民间的小倒是商人把本地需求紧俏的物资从外地运进来倒卖,而官倒则是凭关系批条子,利用价格双轨制造成的价格差,拿着批条倒卖原本是计划体制内的各种原料或者商品。 这年头什么都要靠计划指标,没有计划指标,就买不到原料,工厂就开不了工。 安幼楠还记得,历史书上说,这一段时期有很多官倒凭着关系拿到指标批条,然后转手卖给那些没有计划指标的民营工厂,积攒下了人生的第一桶金。 只是这样的第一桶金虽然不黑,却是灰色的。 印象里,后来因为这现象太严重,国家还搞了个“打击官倒”的运动,并且实行了价格并轨。 只是当时生产力跟不上来,价格并轨的那两年,导致了严重的通货膨胀。 想了想那段历史,安幼楠心里紧了紧,抬手揪住了凌少乾的衣领: “以后不许再做批条子这种事,你身份不是一般的老百姓,要是被人发现,会影响你的前途。 这次的事算是阴差阳错,没继续办成更好。你要是缺资金就跟我说,我会想办法给你合法弄钱回来的,知道吗” 见安幼楠急吼吼的认真样儿,只差没说“我养你”了,凌少乾只觉得一阵窝心,唇角忍不住高高翘起:“那我不是成了吃软饭的了” 知道他这是答应了,安幼楠轻哼了一声,见不得他那股翘尾巴的得意,伸手去推他:“爱吃不吃” 小丫头这娇嗔样怎么就那么可人疼呢 凌少乾纹丝不动,盯着近在咫尺的娇颜,蓦地逼近,含混说了个“吃”字,低头紧紧堵上了少女的红唇。 撩完就不管了 与第一次以为亲吻就是咬嘴巴相比,凌少乾这回的吻技可以说是突飞猛进。 清新好闻又充满男人味的年轻男人的气息像一张网将安幼楠牢牢缚住。 凌少乾紧紧扶住了她的腰,低低笑了出来:“好吃” 如果不是顾忌着婶子和夏衡就在外面,他真想这么一直“吃”下去。 安幼楠脸色绯红,一双杏眸眼波潋滟,仿佛要滴出水来,虽然气息不稳,一张嘴说话却是非常理智: “答应我了,以后就不许做这些倒批条的事了。像这样利用关系走后门批条子的官倒,其实就是权力寻租,非常容易搞成行贿受贿。 这是属于灰色的不公平分配,政府现在不查,不代表以后不会查。要是被翻了旧账出来,就成了你人生污点了。 挣钱的办法有很多,我们没必要自毁长城挣这种钱,好不好” 凌少乾不知道别的姑娘被恋人亲吻后会说些什么话,不过肯定不会像安幼楠这样头脑清醒c口齿犀利说出什么“权力寻租”c“不公平分配”这些观点来。 他这次也是去看夏衡的时候,适逢其会搞到了这张批条,并不是专攻这个的。 当时只觉得关系在那里,遇上了就拿下也没什么,何况他还不出头,而是打算由已经退役的夏衡出面去提指标。 被安幼楠这一说,凌少乾仔细一想想,也明白自己还是一时轻忽了。 只要做了,总会留下痕迹,他虽然没有行贿,却能籍着这张批条获利。 如果不是有凌家的关系,他能拿到这张条子对方看的是凌家的关系,难道不就是安幼楠说的权力寻租 被人揪着这小辫子,确实对他今后的前途不利;安幼楠这一番话,说得非常明理。 一边应了好,凌少乾一边又有些失落。 他前不久刚听到一种说法,说是男女谈恋爱时非常容易冲动失去理智,叫做什么“恋爱脑”。 就连他还是特殊锻炼过的,刚才有一瞬间都想不管不顾地一直亲下去了,小楠虽然也动情,却还是那么清醒,才亲完她还想了那么一串道理来劝他 一定是对他的感情还不够深,看来他必须要多努点力才行,坚决不给那些毛头小子可趁之机 安幼楠没想到凌少乾会这么见微知著。 她上辈子也谈过两回恋爱,或许是对方对自己的吸引力不够,又或许是专心于药学的理科女没有那么丰富的恋爱细胞,所以从来没有过什么“恋爱脑”。 对安幼楠而言,如果谈一场恋爱会谈得让自己像白痴一样,男人说什么,女人就傻乎乎地做什么,那不是跟傀儡一样了吗 这样的恋爱,有什么必要去谈呢 幸好她并不知道凌少乾的想法,不然的话,只怕这会儿就能跟他直接来个了断了。 见凌少乾答应了,安幼楠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气息,就推着凌少乾让他出去: “行了,你快出去了,一会儿被妈看到你在我房里不好。” 进来是被安幼楠叫进来的,出去也是被她推出去的 凌少乾心里说不出的幽怨:“我怎么觉着自己是被你用过就扔” 安幼楠扶着门嫣然一笑,声音低得只有两个人能听到:“我用过你了吗你倒是想” 凌少乾刚刚压下去那团邪火呼的一下就从心里腾了上来,安幼楠却“砰”的一声,干脆利落地把房门给关上了:“我去小睡一会儿了。” 这臭丫头,这是撩完就把他摞那儿不管了 凌少乾怄得想捶墙,一转头看到夏衡双手抱胸斜倚在墙边,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连忙站直了身子,咳了一声:“走,螃蟹,你先到我房间里休息一下。” 夏衡不怀好意地笑着凑近来:“凌老大,原来你也有吃瘪的时候啊要不要我教你两招” 凌少乾一脚踹了过去:“少在那儿装相,说得好像你有多能一样” 夏衡险险躲过,嘿嘿地笑:“老大,这你就不知道了,我现在可是正在处对象,等我多攒点钱买了自己的房子,就可以跟我未来的岳父岳母去提亲了” 夏衡在家里是老三,因伤退役回来后不愿意进他爸找的接收单位正儿八经上班,而是对经商起了浓厚的兴趣。 儿大不由爷,夏家见劝不听他,干脆一毛钱也不支持,就等着他把自个儿的津贴折腾完了事,到时候看他是不是得乖乖回来。 没想到夏衡是个有经商天分的,东跑西卖的,居然还赚了点钱。 不过在外人眼里,像他这样好好的工作不要,单位不去的,就 是不务正业,所以既然人家姑娘喜欢他,姑娘家里也很是反对。 夏衡心里发了狠,打算挣大把钱回来,买一套大房子再去提亲,免得被人从门缝儿里看人,把他给看扁了。 凌少乾的一部分津贴,当初就是拿给了夏衡,支持他做生意,夏衡算他是入股,如今也赚了不少钱回来。 这一次凌少乾刚过来,夏衡就收到了有钢材指标的消息,那人正好又跟凌家有点关系,所以这才请了凌少乾出马。 没想到指标是拿下了,却转手又白送出去了 夏衡说到多攒点钱,凌少乾不由正了脸色:“衡子,到我房间来,我有话跟你说。” 说正事的事,凌少乾都是叫他“衡子”,夏衡立即收起了那副嬉皮笑脸,跟着凌少乾进了房间:“少乾,什么事” “像这样找关系拿批条的事,以后你那里还是不要做了。” 凌少乾说得严肃,夏衡非常吃惊:“为什么” 其实以前他也只是看别人做,自己没有做过,这次是搭着凌少乾的关系第一次做。 夏衡还想着,这种批条子转指标的事来钱又快又轻松,他以后是不是要好好钻一钻,就往这方面走。 不就是下矮桩子跟人拉关系吗别人能做,他也能做。 凌少乾算是他的合伙人,这意思他也跟凌少乾提了一下,凌少乾当时说考虑考虑,这会儿决定不做这个 想想凌家c夏家的一些关系放在那里不用,夏衡心里还是觉得挺可惜的。 凌少乾组织了下语言,把权力寻租c灰色几个观点用自己的话说了出来: “我们是想往长久去做的,这种投机取巧的事,短期看着有利可图,往长远看,对我们只有害处,没有好处,还是要脚踏实地地做事才行,你觉得呢” 打岔 论脑瓜子灵活,夏衡是转得快的;不过在大局c大方向把握上,他对凌少乾绝对服气。 听到凌少乾这么给他一解释,夏衡脸色变了变,咬着牙点头:“行,少乾你说的在理,以后我们不碰这个,就做实事” 面对唾手可得的金钱,不是谁都有这份定力的。 凌少乾用力拍了拍夏衡的肩膀:“好兄弟我相信你,踏实做实事也能拼出自己一番事业的” 夏衡脑子已经转过弯了,一边点头一边叹服:“难怪我要叫你凌老大,你说你这脑子怎么就能想得这么深远呢” 凌少乾笑着摇头不语。 哪里是他想得深远,他之前也对倒批条的事动心了呢,如果不是安幼楠说了那一番道理,说不定他会带着夏衡四处拉关系了。 “不过,现在我们做什么好呢” 说了不走倒批条的路子,夏衡的脑子立即就转开了,“我们现在有一些资金,但是又不算雄厚” 凌少乾的目光落到正在封顶的楼房上,心里突然一动。 这幢新楼修好以后,一楼是用作门面的。安幼楠告诉过他,以后家里会招几个女工,在这里做头花兼接一些服装定制。 之前婶子做的头花销路非常好,利润很不错,正是因为有了这底气,这才萌生了多招几个女工过来制作头花的想法。 随着上面定的政策方针,这两年跟前些年相比,人们的思想观念也不断转变了。 满大街不再是灰蓝黑的衣服,年轻人越来越追求时髦,特别是年轻姑娘,穿衣打扮上也越来越多彩了。 连头上的一个小小饰品都能卖得好,那身上穿的衣服呢 应该是需求更大 凌少乾立即有了主意:“服装,衡子,我们可以做服装” “服装”夏衡目瞪口呆,“我c我以前没做过这个啊,这些衣服什么的,几块布缝在一起的事,能有多大利润” 有多大利润,凌少乾不知道,但他知道一件事:“就算单件利润不高,只要销量大,一样能把利润总额给堆起来。 开始做也别贪多,就做年轻女孩的服装。年轻姑娘爱打扮,舍得为了漂亮花钱。” 这也是他从头花的热销中感觉到的,如果不是有头花在前面探路,凌少乾也未必能敏锐地感觉到这些。 安幼楠小睡了一会儿起来,夏衡还在拉着凌少乾讨论卖女装的事。 在旁边听了一两句,安幼楠就有些惊讶了:“夏哥,你还真有眼光啊,居然一瞄就瞄到了定位年轻女性的服装市场” 要知道,就是八十年代末c九十年代初这几年,因为改变了老百姓的审美观念,服装这一块进入了黄金时代。 能在这时候在服装业扎下脚,并且坚持走下去的,只要后来不自己作死,那随便也是大几百万c上千万级的富豪。 对服装市场风向敏锐度高的,甚至能打造出上亿资金的服装帝国 被安幼楠这一夸,夏衡顿时来了精神:“小楠,你也觉得这一块市场有搞头”顿了顿又赶紧解释,“这路子可不是我想的,少乾在我这里有股份呢,这是他想出来的。” 安幼楠惊佩地看了凌少乾一眼:“凌g咳,乾哥,你真行啊,你是怎么想到这个的” 差点一时激动就当着夏衡的面叫出那声“凌狗子”了 安幼楠是读过这个时期的历史,才知道这段时间的经济运行轨迹的。 都说“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凌少乾可是这个时代的人,居然能看谁这个市场,而且定位精准到年轻女性的服装 这得多强的商业敏锐性 难得收到安幼楠这种佩服的目光,凌少乾摸了摸下巴,忍着高兴谦虚了一句: “其实主要还是你和婶子做头饰生意启发了我,不然我也想不到。” 李家的头饰走的是精品路线,价格比普通的那些头绳c头花要贵很多。 戴了精美的头饰,身上要是穿得太寒酸了,那能配套吗 有钱c愿意花钱买精美头饰的姑娘,多半也愿意买精致的服装,凌少乾揣摩一下这个群体的心理,还是能有些把握的。 当然现在能得到安幼楠的肯定,他心里自然就更舒坦了,索性把安幼楠也拉了进来讨论: “小楠,现在螃蟹就是操心,以前没做过这方面,不知道怎么入手好,你有什么好建议不” 没有网络的时代,信息就是这么闭塞,做很多事真的全要靠人脉才行。 不过对安幼楠来说,这完全就不是事 。 “我建议夏哥你先去羊城一趟,听说羊城火车站附近就有几个大的服装批发市场,你可以进去看一看。 先看,不要买,看别人拿什么样的货,看哪家店铺哪款货走得多,如果有可能,打探出他们给熟客的批发价更好 服装生意只要你走上道了,对服装流行风向有一定的了解,就可以多踏进来几步了。 想保险的话,可以采取前店后厂的方式,胆子大资金足的话,也可以买下一个服装厂或者自己直接建厂。 当然长远考虑的话,你要有几个拿得出手的服装设计师才行,不然的话,就那只有制作仿版了” 安幼楠一番侃侃而谈,说得夏衡信心百倍:“明天我就买一张去羊城的火车票” 不就是先偷偷搞侦察吗这是他的老本行了,就不信敌情他都能侦察出来,商情他还侦察不到 至于跟人拉关系,那也是他的特长,别看凌老大取笑他见了石头都有三句话,就是因为他能聊,才掌握得信息多嘛 心里有了底气,夏衡脑子也转过来了:“小楠,你不是之前一直在村里吗怎么对羊城服装批发那一块这么了解,就好像你去过一样” 安幼楠一怔,正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事儿圆过去,凌少乾却突然插了话: “你不知道人从书里乖当初你退役的时候我就说过,让你多读点书,你偏不听 你看看你,现在连一个高中生都比你有见识,你还不多努力” 夏衡被训得垂头丧气,还是李心兰瞧着下午上班时间快到了,打算出门,这才算让他逃过一劫。 安幼楠安静跟在后面走出了院子,抬头看了走在前面的凌少乾一眼,微微垂下了眼帘: 凌少乾他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所以才会突然打岔掉夏衡的话 这就办成了? 几乎是安幼楠刚垂下眼帘,凌少乾就突然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嘴唇微抿,悄悄落后一步,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又飞快放开。 安幼楠诧异抬头,对上凌少乾那双深邃的眼眸,感受到他眼中传来的安抚,心里慢慢安稳下来。 凌少乾应该是感觉到了什么,不过选择了尊重她c信任她,这让安幼楠心里一阵温暖。 见安幼楠抬头冲自己微微一笑,凌少乾的心瞬间就踏实了。 安幼楠那么聪明,八成已经明白刚才他岔开话的本意了,就在安幼楠垂下眼的一瞬间,凌少乾的心突然就揪了起来: 他怕安幼楠会因此而疏远他,甚至离开他 所以他突然本能地想做点什么,表达自己的心意。 婶子就走在前面,他不便多说,情急之下只有冒着被发现的危险搞些小动作了。 他不管安幼楠有什么样的秘密,他也不会去问。 他只知道自己接触的和喜欢的,就是这样的安幼楠。 安幼楠刚才的顾虑此刻已经一扫而飞,神色重新飞扬起来,快走几步跟夏衡说话:“夏哥,你原来都做过些什么生意啊” 听到她脆生生的声音,凌少乾眉头骤松,毫不客气地揽过话头: “螃蟹呀,除了违法犯罪的,只要挣钱,什么都做,跟人跑长途都跑过几回。 幸好原来在部队还是学了一身真本事,不然在路上几次遇险都不知道有没有命回来” 夏衡委屈地看了凌少乾一眼:他又不是没长嘴,这些话他可以自己跟小楠说,才不用人代他说呢。 可是凌老大明显是想到假期短,揪着机会就跟小楠说话,培养培养感情,他还能怎么办 摸了摸鼻子,夏衡讪讪走快了两步。 幸好走在最前面的李心兰听说他一直在外面做生意,有心跟他搭话讨教起来。 夏衡开着车,一行人很快就到了清河街派出所,刚进门,就看到谢承刚从自行车上下来,支着脚架正在锁车。 李心兰连忙唤了一声:“小谢。” 谢承刚转头见是她和安幼楠,笑着点了点头:“李姨,小安今天不要上学吗你们一起过来是要办什么事” 李心兰把县局批的那份迁入证明拿了出来:“我们来办户口迁入。” 谢承刚接过看了一眼,笑了起来:“不错啊,农转非了,我带你们过去办吧。” 冲着那间大办公室里喊了一声,“孙大姐,麻烦帮我朋友上个户口。” 大办公室里高亢的聊天声音蓦然一顿,立即小了很多,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妇女一打门帘子走了出来: “小谢,你朋友东西都带齐了吗” 李心兰赶紧把迁入证明c户口本和房本儿都递了过去:“孙姐,你看是不是这些” 其实主要是县局批的农转非的证明,一见有这个条子,孙大姐就点了点头:“成,你们跟我过来。” 有谢承刚帮忙,又不是要去打老虎,没必要一古脑儿涌进去,李心兰回身跟凌少乾交待了一句:“阿乾,你和小夏在外面等我们吧。” 看这架势,估计在派出所应该办得顺利,凌少乾应了一声,笑着给谢承刚打了一支烟,拉着夏衡站外面说话去了。 孙大姐办事有些喜欢磨洋工,属于那种屁股往椅子上一顿,就不想再抬起来的,万一再跟人叨嗑起来,办事的人非得屁股等冒烟。 谢承刚见李心兰脸上挺急切的,索性跟着一起过去,嘴巴也放得挺甜:“孙大姐,一会儿要去找所长签字,我帮你跑腿。” 有谢承刚跑腿去找所长签字,孙大姐只要坐在那里登记一下,盖个印章就行。 这户口自然办得很快,不到半个小时,李心兰就捏着那本已经把户籍所在地改成永吉县清河街的户口本出来,脸上还有些恍恍惚惚。 成了 这就办成了 昨天还在村里发愁呢,今天自己和小楠的户口就办成了“农转非”,韩家贵那个老东西别想借着政审证明的事卡她们的脖子了 年头她鼓足勇气进城来卖茶叶蛋的时候,丁点都没想过这些,这才过去小半年 不仅她和小楠娘儿俩个成了城里人,更重要的是,小楠能够顺利去报名考学了 李心兰打开户口本,又仔细看了眼上前那个“农转非”的红戳,抑不住满脸笑容,一迭声地感谢谢承刚: “小谢,等我家新房子起好了,你一定要过来帮我热灶膛。姨到时做一桌好吃的,再给你开几瓶好酒” 永吉这一边有修完新屋,就请关系好的亲戚或者朋友过来烧锅热灶膛的习俗,寓意着搬进新屋以后,日子会越过越红火。 谢承刚笑嘻嘻地应了,把人送出了门才低声问了一句:“李姨,你们这么急着办户口,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要不要我帮忙” 李心兰没跟他见外,悄悄说了要给安幼楠办政审证明的事。 谢承刚“啊哟”一声:“小安,你可真行啊,你还读着高一就有那本事了 李姨,过两个月等小安考上了大学,那你可得再请我们一回,我们一起过来好好庆贺庆贺” 谢承刚把安幼楠考上大学的事说得稳稳的,李心兰听得眉开眼笑: “小谢,借你吉言,要是小楠考上大学了,李姨在家里摆三天流水席,你只管过来吃” 安幼楠笑着打趣:“谢哥,来之前记着提前一天别吃东西,一定要饿得扶着墙进来,再撑得扶着墙出去” 听到安幼楠语气里的熟稔,等在外面凌少乾偏头看了谢承刚一眼,走上前又打了一支烟过去: “谢同志,我现在还在部队上,常年顾不到这边,以后我婶子和小楠这里,还要麻烦你多照看几分。” 谢承刚只当凌少乾是李心兰家的什么亲戚,把烟夹到耳朵上,跟他热情握了握手: “放心,解放军同志,对军属我们肯定会特殊照顾的,总不能让你们辛苦保卫国家,还有后顾之忧的。” 两边寒暄了几句,李心兰一行就急匆匆赶往街道居委会去了。 现在就差去居委会打政审证明了,抓紧时间,下班前安幼楠完全能赶上预考报名 放手让安幼楠一试 李心兰前脚刚走,王绍发后脚就晃晃悠悠地走过来上班了。 一眼瞧见李心兰的背影,王绍发连忙紧赶几步,跟着谢承刚一起往办公室走: “小谢,刚才那个不是李心兰同志吗她今天又过来做什么,难不成是又惹什么事了” 这时候才来上班,不去工作还闲打听这些谢承刚很看不惯王绍发这种老油条,白了他一眼: “王哥,你怎么才来啊,刚才所长好像有什么事找你,我瞧着他有些生气的样子。” 王绍发缩了缩脖子,想到大前天所长交待自己要做的事还没做,赶紧往办公室走。 谢承刚在后面追着补了一句:“还有啊,李同志她什么时候惹过事王哥你别欺负人老实就乱说话” 这小兔崽子,一点都没大没小的王绍发心里碎碎念了一句,又忍不住酸了酸: 谁让这小兔崽子有个当领导的好爹呢,所里一群人都捧着他,谁敢跟他过不过 王绍发惹不起谢承刚,灰溜溜地先去找所长了。 安排的工作拖了这么几天还没办完,自然少不了被所长骂一顿。 不过王绍发脸皮厚,早不被骂习惯了,嘴里只管答应得好好的,总算从所长办公室拔脚出来。 一出来就有人笑了他一声:“小王啊,这是又被所长修理了你说你,四十岁都还不到,怎么比我还像个要退休的呢” 王绍发抬头一看是孙大姐,虚抹着额头的汗苦笑:“孙大姐,你就别笑话我了,我家里那一摊子事糟心的,哪里有劲头来搞工作嘛。” 王绍发前几年死了老婆,留下两个半大小子,爷儿仨混着过日子。 现在大儿子刚参加工作,正在找对象,可对方女孩一看他家里父子三个就挤在十几个平米的一间老筒子楼宿舍里,屋里头还邋里邋遢乱糟糟跟鸡窝似的,哪里还愿意跟他儿子处对象 大儿子天天在家里拍桌子打板凳地发脾气,王绍发也一直气不顺好不好。 儿子小的时候,敢跟他大小眼他还能上手打,现在儿子大了,他打不过儿子,只能憋屈自己。 家里没个女人收拾家务,他身上穿的衣服都老是一种洗不干净污渍的样子,他一个大男人,不要脸面的吗,哪里还有精神来搞什么工作 混日子就成了呗。 孙大姐想到了王绍发家里那情况,也忍不住慨叹了一声:“你啊,还是尽早找个女人回来当家吧。 不是我说,你们这些大男人,没个女人就是不会过日子,我们女人可就不同了。 刚才那个女同志,还带着一个拖油瓶女儿,不仅在城里买了房子,现在连户口都办成农转非了” 王绍发心里一动:“孙大姐,你说的是住清河街的那个李心兰年头还过来我们所里问过办户口的那个” 孙大姐仔细想了想,“哎哟”一声:“对,可不就是她嘛。我就想着好像在哪里看到过这人一眼呢,年头的时候就是她带着她女儿过来问转户口的事,后来又没音讯了。 局里转户口卡得紧,我还当她办不到呢,也不知道这是理到哪根脉了,这才半年工夫,现在娘儿俩户口都办成农转非了。” 原来,刚才李心兰过来是办这事 王绍发心里立即鼓捣开了。 李心兰买下了清河街的房子不说,现在还越混越好,连户口都混成城里户口了。 之前他虽然围着李心兰献了几次殷勤,主要也是想因为那幢房子让他动心,不过心底还是有些鄙夷对方农村人身份的。 他堂堂一个公安局的干部,找个乡下的寡妇当老婆,搞成半边户,说不定会有人在背地里偷偷耻笑。 可现在不同了,李寡妇连身份都变成城里人了,虽然是自带口粮的那种,可那也是城里人啊 想到李家那幢独院,仿佛上次还听谁说过,李寡妇还在院子里修新房 嗯,他得抓紧时间过去看看。 最好是新屋房间修得多,这样等他和李寡妇结婚了,就让大儿子挑两间做新房好讨媳妇,小儿子也可以预留两间出来了 王绍发正在心里美滋滋盘算的时候,李心兰和安幼楠也高高兴兴地拿着印油未干的政审证明走出了居委会。 仇主任人很好说话,当然这也跟他跟街口开小卖部的林大娘是亲戚有关。 甭管赵红梅那个歪嘴的怎么说李心兰的坏话,林大娘只相信自己的一双老眼: 她活了大半辈子,又不是那种老糊涂,看个人还看不清么 李家那母女俩,为人相当不错,现 在上面不还提倡勤劳致富吗看看人家,不等不靠地就把生意做起来了,现在还连房子都修起来了。 清河街上这么多住房,像这么勤快能干的是越来越少了。像这样的人要是都过不了政审,那谁还过得了政审 仇主任平常没少跟林大娘家来往,如实开个政审证明而已,当然不会在这种事上为难人了。 何况安幼楠这丫头有出息,要是真的能顺利通过预考,参加高考考上大学,那可是清河街出的第一个大学生呢,他这个街道居委会主任脸上也有光不是 仇主任这证明开得快,安幼楠赶在下午下班前,就把报名需要的材料都带到学校了。 王炎立即带着她找到高三年级组长禹向前报名。 禹向前拿了一份报名表出来让安幼楠填表,然后悄悄把王炎拉到了一边: “小王,你跟李厚源他们商量过没有,你班上安幼楠同学聪明是非常聪明,可是她毕竟才读到高一” 实在来讲,安幼楠比别人要少两年的学习时间,如果这次预考或者高考没考好,说不定会对她心理造成什么打击。 教育学生是教书育人,禹向前就怕王炎年纪轻想事不周全,只想着拿荣誉,结果却搞得拔苗助长。 “禹老师你放心,我跟冯校长和李老师他们都沟通过了,”王炎轻声解释,语气有着压抑不住的兴奋,“他们都觉得,可以放手让安幼楠一试。” 心口被气得好痛 冯校长和李厚源都同意了 禹向前微怔了怔。 呃,既然这样,那他这里也没什么多说的了。 想了想,禹向前又问了一句:“你们赶到最后一天过来报名,不会是之前一直想藏着掖着这个消息吧” 哼,想不到高一年级组的还想跟他们高三年级组的打埋伏,这是想搞事 知道禹向前误会了,王炎苦笑:“幸好能赶上报名时间,禹老师你不知道,我这两天都捏着一把汗来着。 安幼楠之前居然不知道预考的事,等她知道的时候,时间就已经晚了。 加上她又要回去准备一些报名资料,跟我这里请了一两天的假了,这才紧赶慢赶把这些资料给准备好了,我差点就以为她要赶不上这次预考报名了。” 现在读高一的,居然还有不知道高考前要预考的 禹向前也无语了;这是家长太不上心,还是学生本人太不上心啊,都进高中了,也不多了解下高考制度。 禹向前和王炎两个人说话的工夫,安幼楠已经把预考报名表填好了,跟自己的报名资料整齐地码成一叠,连着报名费一起搁在了桌子上: “禹老师,王老师,报名表我已经填好了。” 禹向前连忙走过来检查了一遍,见无误,拿钉书机咔嚓一下,把那份报名表和几份附件资料钉成一份,搁在了一大堆报名表最上面,用力拍了拍: “你这可算是赶上时间了,明天一早我们就要报到教育局去了。” 坐下来数了数安幼楠交的预考费,给她开了一张收据,随手递了过来,“收费收据你拿着。” “那就辛苦禹老师了。”见安幼楠接过了收据,王炎连连感谢,带着安幼楠走了出来。 禹向前把钱放好后,坐下来再仔细又数了一遍学生交上来的报名表。 高三也不是所有学生都参加预考的。 参加预考是为了争夺参加高考的名额,有些学生自觉高考无望,打定了主意只要拿到高中毕业证就行了,索性就不花这笔冤枉钱了。 一中高三六个班,每个班差不多五六十个人,最终报名参加预考的320个,加上安幼楠,正好是321个。 其实禹向前之前就数过一遍了,再数一次不过再确认一下。 见数目都对,禹向前拿出画好的表格,翻到最后一页,用尺子比好,在最下面又加画了一行格子,前面写下了“321”编号,把安幼楠的名字和基本情况填了进去。 没有电脑的年代,制作表格都是拿尺子比好然后手画的。 禹向前是数学老师,手工画表格,别人画的可能歪点斜点,他是绝对要工工整整的。 每一行的高度,每一列的宽度,绝对是不会有一点偏差,看着就跟用exce制表后然后打印出来的一样。 当然,现在这年头大家连电脑都没摸过,更别说懂什么exce不exce的了。 但是这完全不妨碍大家对禹老师制作出的表格的欣赏。 把安幼楠的信息填好,报名费也统计出一个合计填了,禹向前看着那一摞高高厚厚的报名表和报名资料,起身出去找编织袋。 他记得,开学时装教材过来的那些编织袋拆开以后,都被校办管后勤的同志好好收着,这么一大摞表格,不弄个编织袋装着,明天也不好带到教育局去啊。 禹向前前脚刚走,孟明珠疑惑地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后脚就走进了办公室。 她刚才好像看到王炎带着安幼楠是从她们高三年级组办公室出去的,这两个人这时候跑过来干什么 难道是她去大桥村的事,被王炎和安幼楠知道了 哼,知道也不怕,她就不信安幼楠拿得出证据来,安小云的家长就不说了,肯定不会出来给安幼楠做证。 就是那个姓韩的村长,她看着也多半是听她这边的话的。 孟明珠心里想着事,把教案“啪”地扔到桌子上,刚拿过大搪瓷缸子喝了一口茶,猛然就意识到了不对。 如果是大桥村的事,难道王炎和安幼楠不应该是直接去找冯少全吗,过来找禹向前有什么用 禹向前就是认定那事是她做的,又能把她怎么滴顶多口头上批评一两句就是了。 就安幼楠睚眦必报的性子,能这么轻轻放下了 孟明珠脑子转了转,起身走到禹向前桌子前想找找有什么线索。 外面恰好起了风,因为窗户没关,把禹向前桌上那一沓高高摞起的报名表最上面那几页吹得不时翻起来。 孟明珠连忙伸手按住,正想找个东西来压一压,目光在指缝间猛然凝住,最上面的那一份预考报名表,考生姓名俨然是 安幼楠 安幼楠 这怎么可能 她不是才读高一嘛,怎么就能参加预考了 而且,就算安幼楠现在能参加预考,她可是才到大桥村韩村长那里吹过风的,韩村长能给安幼楠出政审证明 说不定安幼楠的政审证明是伪造的 想到这一点,孟明珠心头暗喜,急忙抓起那份报名表翻了起来。 政审证明写得工工整整,大红章戳盖得正正规规,只是落款和章戳上赫然是“清河街道居委会” 清河街道居委会 安幼楠是住在清河街,可是她户口还是在大桥村,清河街道居委会有什么资格给她出这份政审证明 这是欺骗组织这是政治问题 这下,总算让她抓住安幼楠的错处了 孟明珠脸上浮出一层喜色,又仔细翻了翻其他的附件资料,手猛然一抖,“嘶啦”一声差点把手里那份资料撕成两半。 前面还有一份手写的户口证明,上面明明白白写着两行字: 兹证明,我辖区居民安幼楠同志户籍所在地为永吉县清河街道。 落款的日期就是今天,还盖上了清河街道派出所的大红公章。 居民 安幼楠什么时候成了城里户口的居民 孟明珠只一转念就想明白了。 安幼楠想参加预考,想提前高考,肯定是要回村去打政审证明,韩村长听了她这边的话,不肯给安幼楠出这个证明,安幼楠竟然就绕过了韩村长,把户口给迁到城里来,找街道居委会出这个证明了 孟明珠下意识地捂了捂胸口,觉得自己心口被气得好痛。 她截了安幼楠一条土路,安幼楠却跳过了那条土路,直接跑到了大路上。 什么时候,办个“农转非”的户口,跟在菜市场买白菜萝卜一样容易了 今天吃肉! 孟明珠死死盯着手上那几页纸,一张脸因为愤恨变得有些扭曲。 安幼楠一旦参加预考,孟明珠觉得,以对方的成绩,很有可能会通过。 那也就意味着,两个月后,安幼楠就能参加高考 这死丫头邪性,在学习上面确实有太厉害,万一她考上了大学 一想到安幼楠考上大学后功成志满的样子,哪怕她不会特意到自己面前来趾高气扬,孟明珠都觉得心里像有一条吐着毒液的眼镜王蛇一样,让她的神经都收缩得痛起来。 “哐当” 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孟明珠一跳,让她下意识地把手里那份报名资料团成了一团,才发现只是风吹动窗页磕到窗框上。 孟明珠吁了一口气,看着手里揉成一团c皱皱巴巴的那份报名资料,狠狠一咬牙。 与其两个月后看安幼楠得意,不如现在一不做c二不休 孟明珠飞快将那份报名资料折成小小一叠往裤兜里一揣,翻了翻桌上那份预考报名汇总表,很快就在最后一页最后一行找到了安幼楠的信息。 取过桌上那支钢笔,直接把最后那行划掉,又把汇总表整理回原样,压下强烈的心跳,起身坐回自己的办公桌边,抓起班上今天下午模拟考的一叠试卷,装模作样地批改起来。 没过两分钟,门外就传来了脚步声。 又有几位老师陆续下课回来,彼此招呼了一声,有的批改试卷,有的整理押的例题。 禹向前也很快拿着个干净的大编织袋回来了。 孟明珠见他拿袋子是打算装那一大摞报名材料,连忙起身走了过来:“禹老师,我们来帮你吧。” 立即又上来两个老师,帮禹向前撑口袋地撑口袋,和孟明珠放资料地放资料,末了,孟明珠又手快地把那份报名汇总表放到了最上面一层: “汇总表也一起放着吧,免得零零散散弄哪儿丢了就不好了。” 禹向前笑着把编织袋的拉链拉好:“还是你们女同志心细。”抬头跟另外一位男老师招呼了一声,“李老师,明天一早又要麻烦你跑一趟了。” 李老师有一辆二八大杠的载重自行车,每年去教育局交这些报名资料都是他拿车子驮过去交的。 李老师笑着应了一声,接过了禹向前递过来的信封,当着大家的面数清了里面的钱,两边交接好了,把那只大编织袋先搁进了办公柜里头。 孟明珠看着柜门关上了,一直提着的一颗心也放了下来。 刚才大家七手八脚地都上来帮忙了,到时候就算要查,谁也没证据就说是她做的 安幼楠不是想报名吗,不是想参加高考吗,不是急着想出人头地吗 呵呵,她就让安幼楠风都摸不着,今年呀,就乖乖地被打回来,什么都别想了 瞧着下班时间到了,孟明珠手上的卷子也不改了,心情轻松地下班了,经过菜市场,想了想就拐了进去。 因为她被处分还扣了工资,家里这几天低气压,已经好几天都只是草草炒个鸡蛋c弄个小菜就完事了。 今天还是去买点肉吧,万一赶上个收摊价,还能让肉摊子免费给她搭根骨头什么的,回家也可以炖个汤 孟明珠走进菜市场的时候,赵红梅刚刚提着一挂五花肉走出菜市场,一路上高兴地哼着小曲儿,差点没扭起秧歌来。 这几天柳絮一直在加紧做头花,赵红梅跟着学了一阵,现在也能缝得有模有样了。 两个人这两天做了两百朵头花出来,赵红梅今天下午特意请了半天假,带着装头花的袋子直奔她之前就瞄好的几个卖小饰品的摊子。 之前赵红梅打听的一块钱一朵,那是卖价,要供货出来,自然走的是批发价。 卖货的小贩都是做生意做老了的,看了眼赵红梅带来的头花,虽然满意这货,还是狠狠跟赵红梅杀了一阵价。 最终两边各让一步,谈成了一个中间价:一朵头花六毛钱。 又约定了每隔四五天或者个把星期,赵红梅就可以送点货过来看看。 几个摊子转一圈,赵红梅就把那两百朵头花全批出去了。 一朵六毛,两百朵就进账120块 就算一家分一半,这才两三天的工夫,她家里就得了六0块 原来她还想着一个月有个150块就好了,这么一算算,要是下个星期再送两百朵出来,那又是六0块进账,一个月四个星期,那不得有240块钱了 一个月240,十个月就是2400,说不定努努力,一年就能挣出个3000块 来 赵红梅越想越高兴,走到路上遇到魏敏时,还破天荒地给了对方一个笑脸,然后把一头雾水的魏敏落在后面,扭着腰快步回了家。 五花肉适合做红烧肉,赵红梅洗洗涮涮,把切好的肉块下了锅,各种作料一放,锅里肉香四溢。 屈立军才进院子,就闻到了自家厨房传来的喷喷肉香,想到了赵红梅早上说的,今天要去卖头花的事,心里不由一喜。 婆娘都买上肉炖红烧肉了,那肯定是今天头花卖得不错 屈立军急忙把院子门拴好,小跑着进了厨房:“红梅,今天卖得怎么样” 赵红梅正在灶膛里撤火,一张喜形于色的笑脸被柴火印得红艳艳的: “都卖了卖得了120块钱” 屈立军喜得声音都发颤了:“两百朵头花,卖得了120块钱” 昨天晚上可是他和赵红梅一起数的,整整装了两百朵头花,这么一算,那就是 “对,好不容易跟那几个小贩才讲好价,一朵头花批给他们六毛钱,过个四五天,或者个把星期,让我再带货给他们送去。” 那一个月怕不得赚两百多块钱回来屈立军立即转到了赵红梅身后,笑眯眯地给她捏起肩来: “红梅,这几天你辛苦了,钱呢” 赵红梅从衣服内兜里掏出一把钱,搁在了灶台上,俩口子反复数了两遍,喜滋滋地把钱都叠整齐了。 屈立军用力把那沓钱捏了捏,长舒了一口气:“一会儿我们喝两杯酒庆祝庆祝,等吃完饭,你把小柳那一份钱送过去。” 这一沓钱里面,有一半是柳絮的 赵红梅心里的喜悦突然就降了下来,盯着那沓钱低声开了口: “立军,之前我们不是说过吗我就说卖出去是五毛钱一朵,你觉得行不行” 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屈立军和赵红梅之前就商量过,如果有空子可钻的话,就把卖价捏在自己手里。 之前屈立军还想过,如果批发出去是两三毛钱的话,他们要昧也只能昧个五分钱的样子,没想到赵红梅谈出来的价格是六毛 六毛一朵,昧个一毛,就说是五毛一朵也没多大问题。 这么一算的话,这次他家就能多得20块钱,就这一次,一个月的肉钱都有了,更别说以后了 屈立军用力一拍灶台:“行,怎么不行你就跟小柳说,批发价是五毛一朵 你告诉她,永吉县就只这么大点地盘,这头花又不是吃的,怎么可能天天都有人买 你是找到了熟人好说歹说,又是送货上门,人家才答应了这个价格,让她以后都做得精致点,这样人家也才好继续拿货 反正,就是要继续吊着她,又要压着她,让她看到里面的难处,别以为卖头花是那么好卖,免得她动了心思想撇开我们单干” 赵红梅听得连连点头:“放心,立军,我知道一会儿该怎么说。 不是我说,就柳絮那性子,别说她敢不敢撇开我们,就是她敢,她也单干不下去。 没有我拿回来的这些布料,她光是买布就得花上一大笔成本,哪里能像现在这样,完全就是无本生意” 屈立军从那一沓钱里面数出了五十块出来,递给赵红梅,剩下的七十块揣进了自己兜里: “明天我去约一下我们副局长吃饭,这次老杨要退休,已经有不少人在打他那个位置的主意了” 别看只是一个股长的位置,那可是个有实权的地方,不像别的清水衙门。 其他的不说,每年商业部门送上来的那些副食品孝敬就不会少。 赵红梅一听也来了劲儿:“那你别光吃饭,记着买两条烟,买两瓶酒。” “行,知道了。” 这些事哪里还要赵红梅教他不过是因为赵红梅今天挣了钱,屈立军少不得耐烦一些答应了,怕她啰嗦,赶紧岔开了话,“红烧肉该出锅了吧我闻着这味儿已经很浓了。” 赵红梅急忙起身拿了锅铲去盛肉,吃完了饭把嘴一抹,就去柳絮家了。 柳絮正在灯下飞针走线地缝头花,见赵红梅过来,连忙招呼她坐,有些紧张地眼巴巴看过来:“赵姐,那些头花” 赵红梅一坐下就捶了捶腰:“哎哟,今天可也真是跑死我了,我那熟人,虽然跟我是亲戚,也实在是个挑的” 柳絮心里不由一沉,隐隐有些发慌。 要是头花不好销,那她可怎么办 让她再回去找李姐,她可没那个脸,要不找,已经习惯了这一段家用宽余的日子,要是再回到以前那种紧巴巴的日子,她都过不惯 “幸好我这张嘴还得力,跟她磨了大半天,又说不用她跑半步,以后我全是送货上门,她那里总算应下了。” 赵红梅一番话,把柳絮提得高高的心又慢慢拉了回来,心里生出了一点希望:“那你那个亲戚最后收了那些头花没” “收了。看在两家亲戚的情分上,给我五毛钱一朵的价。”赵红梅一边说着,一边从兜里拿了五张大团结出来,“喏,絮儿,这是该给你分的一半。” 五十块都是她的 柳絮接过了那五十块钱,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激动了片刻才开了口: “都卖了那就好,那就好,赵姐,谢谢你,谢谢你” 她在李家的时候,只管做了按件算钱,什么都不用操心。 现在跟赵红梅合伙了,想到赵红梅今天要去卖已经制好的那两百朵头花,一个晚上都没怎么睡好。 有心想上门去问问,又怕被赵红梅笑话她那么沉不住气,加上自己又是个腼腆性子,索性坐在家里做活计等着,不过心里到底还是慌的。 现在这五十块钱拿到手上,她心里这才算一个称砣落了地,又踏实又高兴。 瞧着柳絮这副样子,赵红梅想着自己多拿得的20块钱,心里有种异样的得意,装作无所谓地挥了挥手: “啧,谢什么谢。我们两个合伙做生意,有力的出力,有门路的出门路,难道不是应该的 倒是我那亲戚说了,情分是情分,以后头花可得做得精心些才行,我们把质量搞好了,过上个把星期,我再去找她也好说话些。” 柳絮赶紧点头:“赵姐你放心,我一定会仔细做活计的。” 赵红梅又跟她闲聊了几句,这才起身告辞:“行,我也不打扰你了,今天又是送货又是讲价的,累得我腰酸背痛的 。 等回去我洗把冷水脸撑着点,争取也多缝几朵头花出来,再烫个脚去睡,免得明天上班迟到” 柳絮体贴地关心了几句:“赵姐,今天你也累着了,就别缝头花了,回去就洗漱早点睡了吧。 我反正不用上班,明天我这里加紧一点,多做几朵头花出来也是一样的。” 赵红梅本来就不想回去后还熬灯点蜡地缝头花,见柳絮还算上道,顺势就应了:“那行,那这两天就辛苦你了。” 柳絮连说不辛苦,送走了赵红梅,高高兴兴地捏着那五十块钱进房里找许刚: “刚子哥,今天赵姐那边把头花卖掉了,这两天我们挣了五十块呢” 斜躺在床上休息的许刚一个挺身坐了起来:“五十块这么多,这可才两天” 柳絮原来在李心兰家一天能拿到5块钱的手工钱,以前觉得一个月下来有150块都超过许刚的工资了,两个人还乐呵了好久。 可现在算算,两天也就是10块钱,对比现在两天就能拿到50块钱,完全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这样两天能够挣50,一个月不是要挣上700多块钱去了 许刚捏着那五张大团结,激动地在房间里团团转:“絮儿,以后这些家务活儿,你都留给我来做,你只管抓紧时间做头花就行了。” 不在李家做了,还能挣到这么多钱,柳絮心里也高兴,不过也没有冲晕脑子: “刚子哥,这头花不当吃也不当穿的,我怕以后未必能卖到那么多” 一言不合拼车技 不等柳絮说完,许刚就打断了她的话:“再卖得不多,也比在李家挣那点儿辛苦钱要好。 都说无商不奸,我还以为李姐她一个刚从乡下进城的妇女,性子会淳朴老实呢。 没想到她嘴上说得好听,暗地里还坑了我们这么多钱,你一天到晚在李家做活计,她居然只给你五块钱” 柳絮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刚子哥,话不是这么说的 要不是李姐请我去做头花,我们之前也拿不到那么些工钱回来补贴家用。 其实一天五块也很不错了,一个月拿得超过你的工资了,而且这头花的做法还是李姐教我的” 许刚不耐烦地一挥手打断了柳絮的话:“她教的又怎么样她之所以教你,就是想把你当个便宜劳力使,从你身上赚到更多的钱。 这也是这几年国家不兴搞这些了,放十年前你看看,像她这样剥削人的,保准打成走资派” 柳絮一向是许刚说什么,她就听什么,见许刚这么说,也就闭嘴不再多说了。 她已经跟李心兰那里辞工了,没必要为了一个外人影响他们小两口的感情。 而且现在那五十块钱可是切切实实拿在了自己手上,要是生意能一直这么做下去,那她和刚子过不了一两年就能发啦 何家。 魏敏坐在灯下一边飞针走线,一边也正跟旁边的李心兰聊起了头花的生意:“兰妹子,你家里这些天事情多,做头花你就别那么拼了。 我们厂里今天赶完那一批衣服了,我这边时间就充裕多了,可以跟你一起多做点。对了,你真的要在乡下招几个女工过来” 李心兰点了点头:“我们这头花做得精巧,喜欢的人多,头花这生意现在很好做。 小楠做的那本账你也看到了,这挣钱的行当总不能放弃了,我可指着多攒点金蛋呢。 多招几个人过来教好了,以后呀,我们不用这么累不说,你还等着大把的进钱吧。” 魏敏这一个多月在头花上面已经分得了几百块钱了,听到李心兰这么说,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规模越做越大,以后都可以办厂了。” 说完又开了一句玩笑,“这才做没多久,光你给我的分红就已经远远超过我在厂里拿到工资了。我看以后我干脆把那边辞了,在你厂里来做工算了。” 李心兰哈哈地笑:“那敢情好,你要是真舍得砸掉你手里那个铁饭碗过来,我给你个泥饭碗厂长当。” 我本来是想把柳絮带出来当个小组长管人的,没想到她突然就辞工了。 新屋一盖好,我就要把人招到位,正愁以后架子拉大了,没人能管理呢,你要送上门就正好我可抓着你不放了。” 说到柳絮,魏敏忍不住摇了摇头:“我原来想着柳絮人老实,手又巧,又是街坊邻居的,找她过来做工,还能给他家里帮衬点。 没想到老实人犯起这闷性子来,别人怎么劝都不听。我看这几天她家里一切都正常,也没听说出什么事儿呀 柳絮昨儿出去买菜,还跟林大姐笑盈盈地打招呼来着,就是不知道犯了什么左性子,说不干就不干了,我们又没有亏待过她” 李心兰手里的针停了停,才继续穿过手上那朵半成品头花缝了下去:“强扭的瓜不甜,随她吧。 我也就是在这里跟你说说,我估计,可能上次她在我家门口被人闹了那一场误会,她家刚子心里有点不痛快,有些什么想法也说不定。” “那是又不是你的错,而且这都过去的事,柳絮怎么这会儿才提出来辞工呢” 魏敏下意识地辩驳了一句,想了想这会儿说这个也没什么意思,反倒容易让李心兰想起那些不愉快,剩下的话在舌尖转了转,说出来时已经变了话头。 “一会儿我就和东扬把那两间厢房收拾起来,明天白天趁着少乾和小夏他们几个还没走,正好让年轻小伙子出把力,把你和小楠的床啊c铺盖啊c箱笼这些都搬过来。 明天晚上你们在这边就只管安生住下,什么时候那边新屋都拾掇好了,什么时候再搬过去。 就算不搬也行,就跟我们娘儿俩一起结伴住着,到时候我回家就可以吃现成的了。” “你当我傻,有新房子不住要住你这旧房”李心兰玩笑了一句,把手里缝好的那朵头花放下了,“你也别耽误东扬学习了,走走走,我们少做两朵头花没关系,先把那两间厢房收拾起来。” 李心兰在何家撸起袖子开始收拾,一墙之隔的自个儿家里,凌少乾也正带着夏衡一起,光着膀子整理着旧屋里的那些笨重家什。 安幼楠从厨房提了一只箪箩出来:“乾哥,夏哥,你们搬了一晚上了,歇一歇吃点宵夜吧。” 箪箩一揭开,一股葱油香就飘了出来。 夏衡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小楠,你做了什么好吃的” “就烙了几张葱油饼,打了个西红柿蛋汤。”安幼楠一边说着,一边取了碗筷出来。 夏衡冲凌少乾挤了挤眼:“啊哟,小楠你可真贤惠。”一筷子戳了两张饼,端了一碗汤就往外面走,“干活太热,我去门口吹吹风去。” 见他识趣,凌少乾飞快取过自己的毛巾洗了手脸,顺手把身上也擦了一把,轻咳了一声走过来: “你学习费脑子也要补一补,一起吃一点吧” 安幼楠摇摇头:“我不吃宵夜,会长小肚腩的” “你现在还瘦得很,”凌少乾笑,“我都不怕长小肚子,你还怕什么” 安幼楠瞄了一眼凌少乾那几块腹肌,轻哼了一声:“你身上肌肉硬得跟石头似的,锻炼又多,当然不怕长胖了。” 凌少乾低声轻笑:“你什么时候仔细摸过了” 哟嗬,这是一言不合就要拼车技安幼楠挑眉,突然伸手摸了一把他的腹股:“现在呀。” 指下的肌肉果然如想像中一样硬实,只是轻轻摸过,就能感觉到肌群里蕴藏的力量。 安幼楠摸完不够,手指头还不轻不重地戳了戳:“嗯,还真是挺硬的。” 凌少乾倒吸了一口气,一把捉住了她那只捣乱的手:“小流氓,摸了我你就要对我负责” 他嘴上说得硬气,两只耳朵却几乎红透了。 被反撩了 撩妹不成,自己反被撩得羞红了耳朵的纯情兵哥哥啊,刚才居然还想跟她拼车技 安幼楠忍着笑,另一只手也毫不客气地摸上那几块腹肌揩油: “明明是你叫我摸的,我只是乖乖听你的话啊” 少女偏着头,微微嘟着嘴,说着乖乖听话的那模样说不出的乖巧,一双杏子眼却野性子得很,瞬间勾了人的魂。 这丫头简直就是个小妖精 让人只想抓着她狠狠地欺负,让她知道什么才叫做“乖” 夏衡就在外面,婶子也随时可能会回来,凌少乾知道自己该退开,退远一点,免得会按捺不住做点什么,可是那双手却仿佛不由自己控制一样,紧紧箍住了安幼楠的腰。 安幼楠却突然收敛了神色,脸色紧张地冲门外喊了一声:“妈” 凌少乾跟被烧红的铁烙了似的,慌不迭地缩回手来,还连退了两大步,绷着脸看向门口,心里被惊得砰砰直跳。 门口空荡荡的根本没有人影儿 纯情的凌狗子也太不经撩了,幸好她有急智安幼楠“噗嗤”笑着拎起了桌子上的箪箩,轻巧跳出了门,飞跑着走了: “我给魏婶和我妈送点饼过去了。” 凌少乾这才知道上了当。 自己不仅被调戏了,还让惹事精从容在他眼皮子底下跑了 夏衡一边喝着汤一边走进来:“你刚才说什么了我怎么瞧着小楠笑得跟老鼠偷了油似的” “你这是什么破比喻。”凌少乾横了他一眼,坐下来抓起一张葱油饼狠狠咬了一口。 这鬼精鬼精的丫头,可不是揩了他的油还全身而退明知道他明天就要走了,还这么折腾他 夏衡一口喝完了碗里的汤,抹了抹嘴:“明天上午我们把这些家什搬过去,中午吃过饭就可以出发了” 凌少乾打断了他的话:“晚上再出发。我和你换着开车,晚上开慢点没事。” 夏衡“啧”了一声:“你在这里再捱一个下午又能怎么样你家小楠白天可是都在学校,也就是晚上回来跟你再吃顿晚饭而已。 当着婶子的面,你还能黏糊上去你不是打算要我给你打掩护吧,我可告诉你” 凌少乾笑笑:“不黏糊,明天晚饭我打算请一桌客,把冯校长c小谢和仇主任他们几个都请过来,麻烦他们以后多照应下我婶子和小楠这边;吃完饭了再走。” 夏衡把碗一搁,用力拍了拍凌少乾的肩膀:“从小抓起真不容易啊,见面不敢摸,离开又想得慌,老大,你费心了 你放心,回头我去羊城了,一定给你多买几条耐洗的床单寄过来。” 凌少乾怔了怔,才明白夏衡的言外之意,气笑着一巴掌呼过去:“滚” 夏衡麻溜地闪到一边,还想再开几句玩笑,见李心兰和安幼楠回来了,连忙闭紧了嘴。 安幼楠挽着李心兰的手说着什么,嘴角噙着微笑,一副乖得不能再乖的乖乖女模样,目光微转看过来时,却飞快地冲他眨眨眼。 凌少乾暗暗磨了磨牙,站起身迎了两步:“婶,明天晚上我想请冯校长c仇主任和小谢他们几个过来吃一顿饭。” 李心兰心里一喜:“那明天你还住一晚上不走吧” 凌少乾摇摇头:“夏衡要赶后天一早市里去羊城的火车,我也要赶后天上午的车回去,免得不能按时归队,晚上就不住了,吃了晚饭我们就走。” 年轻人事业更重要,李心兰心里虽然不舍,也没有多留,只是劝了一句: “那你们明天中午吃完饭就走吧,晚上开车不安全,我知道你想感谢他们,请客的事我来张罗就行了。” 凌少乾不同意:“那可不行,我还要拜托他们在我归队这段时间多照应照应你们呢,免得有人欺负你们了我还不知道,人不在怎么有诚意 明天晚上我和夏衡轮流开车,晚上路上车少人更少,我们两个开慢点,也没什么不安全的。” 这也是个硬脾气,李心兰见劝不动,只能答应了:“那行,明天我去买菜办菜,你和小夏两个晚上要开车,明天晚上就不许喝酒了。” 凌少乾也正打算用这个当借口不喝酒,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安幼楠目光微闪,看了凌少乾一眼,觑着李心兰去厨房打热水了,凑近几步低声问: “凌狗子,你明天是不是还有什么事” 现在生活节奏慢,中午又有两个半小时,请客吃一顿饭完全够时间,凌少乾和夏衡吃完了饭了就赶路,往市里去也时间从容些。 虽然现在 车少人少,可是夜里跑车并不像凌少乾跟李心兰说得那么安全。 上次搭高成功的车从市里回来,安幼楠就注意到了,路上有好几处前不挨村后不着店的地方。 万一蹦个什么车匪路霸出来,凌少乾和夏衡两个人再能打,那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啊,能扛得过一群人一拥而上 凌少乾绷着脸:“请客吃晚饭才诚心,我也没觉得开夜路有什么不好的。” 这理由太勉强,一听就是借口,但是谁让自己刚才涮了他一把,凌狗子这是生气了 安幼楠深知自己刚才撩了又不负责的行为对凌少乾来说“性质恶劣”,老实地不敢再多说了,回自己房间取了两只塑料药瓶子出来: “白盖的是防蚊虫的,擦点在手腕c脚腕和耳后,效果很不错,我特意给你做了无气味的。 蓝盖的是治冻疮的,要长冻疮开始发痒的时候就涂在患处,一天涂三次,天再冷也不会长冻疮了。 都是我自制的,你用用看,用完了就给我打电话,我再做点给你。” 凌少乾还想绷着的脸顿时绷不住了:“你什么时候做的” “之前高叔还在制药厂当厂长的时候,我借他们厂里的实验室做的,一时还没来得及寄给你,你就回来了” 凌少乾的唇角不自觉就翘了起来,又努力被他抿直了。 安幼楠陪着小心瞄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还生气” 那副小心哄人的模样,让凌少乾一下子就心里发了软,又仿佛灌了糖,牙齿咬了又咬,才迸出了一句话:“要是以后你再我就真的” 想说点什么狠话,最后还是没说出来。 四年,还有四年安幼楠才到结婚的年龄,这笔账,他在心里给她记着 昨晚忘记关门了? 第二天傍晚,李心兰办了一桌丰盛的酒席,凌少乾以茶代酒,轮流给几个人敬了一圈儿。 一直吃到天色擦黑了,大家伙儿才尽兴散了席,凌少乾和夏衡也一起辞别李心兰和安幼楠,跟着大家出了门。 行李早就搁在了夏衡的那辆吉普车上,凌少乾开车,还顺路送了冯少全和谢承刚一程,这才一脚油门往城外开。 等开出了城郊,两头看不到民房了,凌少乾把车开到路边一块草地上一停就熄了火,摇下了一线窗户。 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夏衡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老大,怎么了,落下什么东西忘记拿了” 凌少乾把座椅往后一倒,两手枕在了脑后:“先好好休息,等天色再晚点,我们去一趟大桥村。” 夏衡眨了眨眼,立即明白了:“难怪我说你怎么那么老实就跟着婶子回城了,原来你” “嗯。”凌少乾淡淡应了一声,闭上了眼睛,呼吸平稳而悠长,似乎很快就睡了过去。 夏衡也放倒了副驾驶的座椅,把脚往驾驶台上一搭,很快也打起了呼噜。 军绿色的吉普车很快就被夜色覆盖,陷入一片草虫的鸣叫声中 凌晨两点,正是人们都陷入沉梦的时候,即使外面有一辆车子驶过,也没有惊醒什么人。 车灯一熄,军绿色的吉普就融入了黑夜里让人根本认不出。两道身影轻巧地从车上跳下来,避开了大桥村里养狗的人家,悄无声息地摸进了韩家贵的院子里。 正房住着韩家贵两口子,采光最好的那间东厢房则给了小儿子韩福生。 让夏衡在外面放风,凌少乾轻松摸进了韩福生的房间,一个手刀把睡得正香的韩福生劈晕,负在背上背了出来。 夏衡轻轻拉开了院门,接应了凌少乾出来,再慢慢把门虚掩上 曙光明亮,笼子里的那只公鸡打了三遍鸣,童大妮这才打着哈欠起了床。 前两天家里闹出来的丑事虽然被韩家贵借着村长的身份强硬地压了下去,但是也挡不住别人心里会怎么想。 童大妮一出门看到别人聊天,就总是怀疑对方是在笑话她,有心想骂人吧,一走近听,人家又是在正常闲嗑叨。 童大妮这两天心里憋屈极了,晚上躺到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直到后半夜才迷迷蒙蒙睡过去,早上自然一时起不了身。 还是韩家贵先起了床,提着裤子先去了茅房放水,等从茅房里出来,就看到自家院子门虚掩着。 韩家贵还以为是童大妮起床出去了,正纳闷儿刚才老婆子怎么这么快就起了床,这一大早地出去干什么事儿。 走到正房墙根儿下,听到窗户里传来童大妮一阵阵的呼噜声,韩家贵猛然一惊: 老婆子还在睡着呢,那是谁开的院子门 韩福生长得痴肥,早上一贯贪睡,不睡到九点来钟不会起来,韩家贵倒是没往小儿子身上想,隔着窗户就喊了起来: “老婆子老婆子” 童大妮被突然叫醒,一个激灵坐起身,心口突突直跳,脑袋也一胀一胀得发晕,连忙在床头靠了靠,才没好气地回了一声: “一大早的,老头子你叫什么吓得我差点没” 韩家贵已经蹿进了屋里:“我们家院子门怎么是开着的我记得你昨天晚上是拴上的,你后面又开了” “没有啊昨天拴好门我就睡觉了的”童大妮也顾不得脑袋发胀了,随便披了件衣服跳下床,趿着鞋跑了出来。 院子门果然虚掩在那里,门栓被抽出来半截斜在那里。 童大妮心里顿时发急:“赶紧四处看看,别是进了小偷了” 两口子先奔正屋翻了一遍,发现自家的钱和存折还是藏得好好的,心里舒了一口气。 再在院子里巡了一圈,猪没少,鸡没丢,就连挂在灶房外面屋檐下的那只风干麂子,都好好地挂在原处没动。 童大妮一颗心彻底落回了肚子里,一拍自己的脑门儿:“难道真的老糊涂了,昨天晚上忘记关门了” 韩家贵有些疑惑,不过今天还有农活儿要干,很快就把这事抛到脑后去了: “行了,既然东西没丢,你赶紧把早饭做了,吃了早饭我们也好下地里去。” 韩家已经分家了,老大c老二各带着媳妇就住在两边挨着,韩家贵和童大妮则带着小儿子一起住。 早饭是各吃各的,中饭和晚饭是两个儿子那边轮流送一碗肉菜过来。 童大妮嘴里还在碎碎嘀咕着,随便洗漱了一下,手脚麻利地把锅烧了,烙了几张鸡蛋 饼出来,把给小儿子留的搁在锅子里温着,剩下的端了出来。 韩家贵吃了饼就拿了锄头下地去了,童大妮又去把鸡放出来,剁鸡菜,煮猪食,忙乎了小半个上午才松了一口气。 一看也到儿子起床的时间了,童大妮捶了捶发酸的腰,轻手轻脚地推开东厢房的门,走了进去: “福生,该起床了,妈给你摊了鸡蛋饼” 一床薄棉被被摊到一边,床上却是空空的没有人。 难道是自己忙乎的时候,福生自己起床跑出去玩了 这样的事以前偶尔也有过。 童大妮“吓”了一声走上前去叠被子:“这孩子,什么时候起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怎么就跑出去玩了,饿着肚子可怎么办” 被子触手冷冰冰的,童大妮也不在意,飞快地叠好被子就走了出来,隔着院墙喊了隔壁一声:“明春明春” 张明春是她大儿媳妇,就住在左边,童大妮喊一声,正在家里忙活的张明春就听到了:“妈,什么事” “你去村里转转,把福生找回来,告诉他我摊了鸡蛋饼了,让他先回来吃早饭,吃完了再去玩。” 张明春应了一声,把身上的围裙取下来掸了掸,听到隔壁童大妮又催促了一声“你快点去”,忍不住撇了撇嘴。 以前满村里喊人找人这活儿,童大妮喜欢喊二儿媳妇刘金燕去。 刘金燕嘴巴乖巧会说话,会哄人,很快就能把韩福生给哄回来;因为会来事,自然比张明春多得婆婆偏疼些。 不过现在嘛 刘金燕再会哄又怎么样闹出那种丑事,回头等老二回来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呢 张明春心里带着些隐秘的得意,把门一锁就走了出去。 这不是摆明了讹人吗! 想着儿子一会儿就会回来,童大妮转回灶房,在灶膛里加了一把柴火,打算把饼子再热一热。 饼子再次热得透透的了,张明春居然还没有带韩福生回来。 童大妮心里不由一阵烦躁:“这个老大媳妇,叫她叫个人怎么都这么磨蹭” 把身上的灶灰掸了掸,童大妮压着一肚子火正打算自己去找人,院门被人“哐当”一声撞开了,一大堆人叫着“就是这里”,一下子就涌了进来。 瞧着全部都是些生面孔,童大妮吓了一跳,麻着胆子喊了一声:“你们干什么呐这是要打家劫舍了是吧,出去出去 信不信我把村里的人都叫过来,把你们一个二个的全都赶出我们村” 那群人乱七八糟地喊着:“我们找大桥村的村长” “我们找韩家贵” “韩家贵呢” 童大妮见旁边已经有村里人在探头探脑了,想到这还是自己村里,胆气更加足了: “我家老头子有事出去了,你们找他什么事” 一个干黑的老婆子从人群中蹿出来,紧紧抓住了童大妮的手不放:“亲家母” 童大妮一头雾水地用力想抽回手:“谁是你亲家母,你可别乱喊” 干黑老婆子的指甲都快抠进童大妮肉里了:“什么乱喊,你儿子都把我女儿睡了,你们要不认账,我们就告到派出所去” 老婆子身后那群人乱纷纷地跟着叫了起来:“对,告到派出所去,把我侄女女儿c妹妹c小姑睡了,要敢不认账,你儿子就等着吃枪子儿” 童大妮被一串侄女c女儿c妹妹c小姑吵得头晕,一张口又被那一群人的话给压下去了。 正吵吵闹闹成一团,接到信的韩家贵带着几个村民匆匆赶了回来,一进门就暴喝了一声:“吵什么吵再吵都给我滚” 当了多年村长的人就是气势足,这一声暴喝,瞬间镇住了院子里的人。 见没人再抢着说话了,韩家贵叉着腰走到了童大妮身边,转身看向挤在面前的那一堆人: “你们里面谁是主事的来个主事的把话说明白去” 一堆人互相看了看,从里面推出来一个穿得油腻邋遢的老头儿。 “我c呃,我就是里头主事的。”老头子一边往前走,一边还打了一个酒饱嗝,一股隔夜的酒臭扑面而来。 韩家贵皱着眉头退了两步,认出了对方是隔壁小桥村出了名的破落户王炳泉,很不客气地喊住了他: “王炳泉,有事说事,你别凑近来” 王炳泉嘿嘿笑了两声:“原来韩村长认识我” 小桥村的烂酒鬼,哪怕家里米缸已经见底,兜里最后剩下的两毛钱也要拿去打酒喝的王炳泉,早在附近村里都出了名的,韩家贵当然听说过也见过。 只不过他从来不会自降身份跟这种人打交道,以前自然也从来没跟这种人说过话。 韩家贵刚撇了撇嘴想说话,王炳泉就抢着开了口:“亲家公,是这样的” 韩家贵眉头一跳,用力一挥手:“王炳泉,你别以为你喝了二两黄汤就可以跑我们大桥村来撒酒疯 我今天让人把你锁在村里好好醒醒酒,王昌辉那里不会说半个字你信不信” 韩家贵这两口子,老是拿“信不信”来压什么人 王炳泉心里很是不以为意,脸上笑得油腻腻地继续往前凑: “亲家公,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哪里是耍酒疯,我是正儿八经过来跟你商量孩子们的亲事。” 韩家贵气怒地提高了声音:“什么亲事不亲事的我儿子们都成家了,根本就不要说什么亲事” “都成家了不对吧,”王炳泉满不在乎地掏了掏耳朵,把掏出来的一片耳屎弹掉,“我们没听说过韩福生成家了呀” 韩家贵听到前半句刚要喷回去,被王炳泉后一句给惊住了:“谁你说谁” “我说,你小儿子韩福生没听说成家吧。” 王炳泉笑得一脸油滑,韩家贵心里陡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童大妮实在忍不住,冲上前狠狠呸了一声:“王炳泉,你少在那里做梦了,我家福生没成家又怎么样,没成家也不会娶你女儿” 附近几个村里谁不知道王炳泉只有一个女儿王秀琴,可那是个死了男人后被婆家嫌弃,还带了一个六七岁的拖油瓶女儿转回娘家来的寡妇。 王炳泉生了三个儿子,不是好吃懒做,就是惯会偷奸耍滑的主儿,没一个能帮衬家里的。 王秀琴带着拖油瓶女儿回娘家 ,想再找个男人又没合适的,就这么在娘家住下来了。 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王秀琴母女俩都在娘家吃白饭,自然也没少招她家里白眼。 为了过点好日子,据说王秀琴在生活上就有些不检点,拢了些男人隔三岔五地给她送东送西的。 而王家贪图那些得来的便宜,竟然不以为耻,反而拿得心安理得。 童大妮去镇上赶集,也见过好几回王秀琴跟一些男人打情骂俏的,心里很是鄙夷。 像王秀琴这样的破鞋,居然还想嫁给她家福生 大白天的发梦呢 童大妮的唾沫星子差点溅到了王炳泉脸上,王炳泉脸上的笑一下子就垮了下去: “昨天夜里头,你儿子韩福生摸进我女儿房间,把我女儿睡了,还给我们抓个正着 我说姓韩的,这事儿要不然我们两家就一床被子遮过去,结个亲家办个喜事儿。 要不然,我们现在就上派出所,你儿子玷污了我女儿,人证物证都在,你就等着送你儿子吃枪子儿吧” 童大妮两手一叉腰,呵呵了一声:“我说王炳泉,你想讹人也说点靠谱的,我儿子会去睡你家那破鞋红口白牙地你说什么笑话呢” 昨天晚上还是她帮福生脱衣服睡觉的呢 大桥村离小桥村也要走一个多小时,别说昨天晚上福生已经睡下了,就是没睡,他也认不着路啊,怎么会跑到小桥村去睡王秀琴那破鞋 这不是摆明了讹人吗 媳妇,我要吃! 王炳泉哼了一声:“讹人行,这门亲事我们不结了 我们现在就去派出所,告韩福生玷污妇女你们就等着以后给他收尸吧” 他刚一转身,前后几乎同时响起了一声:“等等” 韩家贵心口突突跳着,喊出这一声后抬眼看向门口,见小桥村的村长王昌辉正沉着脸走进来。 刚才另外那一声“等等”,就是王昌辉喊的。 王昌辉年纪跟韩家贵差不多,大小桥村听起来村名很相近,可是两个别苗头已经别了好些年了。 瞄见王昌辉脸上那种有些奇怪而复杂的脸色,韩家贵觉得心里那种不好的预感更重了,不过也不愿意轻易输了声势: “王村长,真是稀客啊,什么风把你给吹到我们大桥村来了,是不是有什么指示啊” 要是以前韩家贵像这样夹枪带棒地跟他说话,王昌辉少不得要反唇相讥怼上几句,今天却反常地并没有放在心上,反而一脸语重心长: “韩村长,今天我是为了你家的事过来的。” 韩家贵脸色变了变,嘴上还要强撑着:“我家的事我家什么事,你不会因为王炳泉是你们村里的人,又跟你同宗,就屁股坐到他那边说话吧” 王昌辉知道他现在只是在犟嘴,呵呵笑了笑:“老韩啊,不是我屁股坐歪,实在是今天一大早的,人都抓了个现形。 这事当时就在村里闹开了,炳泉家里几个儿子本来气得想先把人揍一顿的,还是我好说歹说才劝下来。 事情出都出了,动拳头不是办法,怎么解决才是正道。正好一边男未婚,一边女未嫁的,我看啊,这事儿还是给办喜事最好,老韩你说呢” 韩家贵很想说不好。 什么男未婚女未嫁,他家福生没结婚是真的,王炳泉家那闺女王秀琴可不是什么未嫁,而是个死了男人的寡妇,还带了一个拖油瓶回娘家的 这也叫未嫁 童大妮更是把头摇成了拨浪鼓:“王村长,这不可能,你们别是认错了人吧,我家福生就在我们村里玩的,不可能跑去你们小桥村” 王炳泉“嗤”了一声:“认错了谁,我也不会认错韩福生啊谁不知道他” 王炳泉剩下的半截话在韩家贵的瞪视下自动消了音,院门口却传来张明春气喘吁吁的声音: “妈,村里我找遍了,没看到福生啊,要不要跟爸说一声,喊几个人赶紧帮忙找一找” 王炳泉立即又得了神:“这是亲家嫂子吧,还找福生呢不用费神了,福生这会儿还在我家里呢。” 张明春也认出了王炳泉这个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烂酒鬼,疑惑地看向韩家贵和童大妮:“爸,妈,这是怎么回事” 王家的大儿媳妇这时候赶紧挤出来说话:“亲家大嫂,你家小叔子韩福生睡了我家小姑子,一大早地被我们堵了个正着,我们进去的时候,他裤子都还没穿上呢” 张明春不认识王家大儿媳妇,但是知道她嘴里的小姑子c王家的那个闺女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听这话就冷笑了起来:“大姐,这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家小叔是个什么情况,大家又不是不知道,他怎么可能跑去睡你们家王秀琴呢” 她言外之意是韩福生心智不全,不可能去搞那些事。 王家大儿媳一张嘴主撅了回来:“呵呵,我们小桥村离大桥村也没多远,前两天有个小叔子偷了嫂子的事,这会儿正传得新鲜呢” 这话一出,韩家几个人脸色齐齐一白。 刘金燕又是赌咒发誓又是寻死觅活的,她毕竟是为了家里办事,韩家贵和童大妮心虚,也就相信了二儿媳妇的话。 可是现在被人当着面毫不客气地给揭出来,这脸可打得真够响的 小桥村的人还跟在后面撺掇:“就是,说是傻了不懂事,不懂事能跟偷到自家嫂子身上 不懂事能跑来我们村强行睡了炳泉他闺女傻是傻了,那事儿上可不傻吧” 不管王炳泉怎么个烂酒鬼,他是小桥村的人,小桥村的人当然要维护他了,何况这事儿还是王炳泉这边占理 韩家贵沉着脸不说话,童大妮听到儿子在王炳泉家,一颗心就跟铁板上煎肉似的,焦灼得厉害: “老头子,我们别在这里扯了,先过去看看福生吧” 万一王家人虐待福生了呢万一福生饿坏了正在哭呢万一 韩家贵立即点了点头。 什么都要见到人再说,说不定福生那里还能问出些什么来。 他觉得儿子不可能跑去小桥村做这事 ,要是被他知道里头是谁在捣鬼,他一定 一行人从大桥村又跑去了小桥村,过去的规模比来时的规模更壮大。 一些大桥村的村民听到消息,有过来想帮着村长韩家贵撑腰仗气的,也有跟着跑过来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毕竟前几天那桩香艳事儿都还余韵未了,现在又闹出这么件风流事儿,难不成韩福生看着傻是傻,男人该懂的,他都已经懂了 一个傻子,为什么会懂这些事 只怕真的是有人暗中教了他吧。 想起韩家老二韩兴业经常跑车不回家,大家觉得明白了什么真相,空穴不来风啊 怀着这种心理,大家一窝蜂跑到小桥村,在看到被王炳泉锁在家里,正跟王秀琴“如胶似漆”地并排坐在一张长板凳上你一口我一口地吃着蒸鸡蛋羹的时候,大部分人心里都更加确定了: 韩福生这个傻子,他懂着呢 看到王炳泉带着韩家一行人过来,王秀琴急忙站起身,半低着头半羞半臊地喊了一声:“爸” 她这一站起来,碗和勺子都端在手里,自然停下喂食韩福生了。 韩福生心急地拉了她一把:“媳妇,我要吃” 这一把拉扯得太用力,王秀琴衣领处的两颗扣子直接被拽得崩飞了,露出了一截白皙的脖子根儿,上面几处形状特殊的红印子赫然印入大家的眼帘。 刚才那一句“媳妇,我要吃”,听在大家耳里,顿时就有了些别的意味。 会不会是老二? 韩福生自己都管王秀琴叫媳妇了,这事儿还有什么说的 王炳泉洋洋得意,脸上的几道褶子都舒展开了。 不枉家里借了几个鸡蛋回来蒸了蛋羹哄这个傻子,秀琴这闺女儿也是个灵醒的。 韩家家境好不说,韩家贵两口子还是跟着小儿子住的,以后家产肯定会多偏疼小儿子几分。 王秀琴只要能嫁过去,下半辈子就不愁了,往后只要哄好那个傻子,手指缝里漏一些,连带娘家都能沾光。 搓了搓手,王炳泉呵呵笑着看向韩家贵:“亲家公,你看这两个孩子的事” 韩家贵没搭理王炳泉的话,几步上前看着儿子:“福生,你怎么到这儿来的是不是有人带你来的” 韩家贵这个当爹的话,韩福生还是很听的,偏着头想了想:“没人,没人带我来。” 韩家贵心里着急:“没人带你来,那你怎么找到这里” 韩福生两眼懵懂,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爸这话。 童大妮赶紧放柔了声音:“福生,来,告诉妈,你昨天不是睡在自己床上吗,什么时候跑过来的” 韩福生得意地看了他妈一眼:“没有,昨天我睡在我媳妇床上的” 他一醒来就是在王秀琴的床上,王秀琴说他跟变戏法一样出现,真是好厉害,要是有人问他,他就这么说出来,大家都会觉得他厉害了。 果然这么一说后,好几个人都抽了一口气。 韩福生一眼看去,见大家瞧着自己的眼神跟以前都非常不同,心里更加高兴了: “我想到我媳妇床上睡,就到我媳妇床上睡” 韩家贵腮帮子咬得死紧,生怕一张口,自己一口老血会喷出来。 童大妮眼睛一黑,直接就晕了过去 正缓缓驶出d市的一列火车上,夏衡一肘子捅了捅坐在车窗边的凌少乾: “你说现在村里那边怎么样了” 凌少乾淡然回过头:“还能怎么样,当然是喜结连理了。” 王炳泉那一家是什么德性,凌少乾以前还在大桥村的时候就清楚。 年初回大桥村看婶子的时候,他在镇上买东西,那个王秀琴还想勾搭他来着,被他冷脸吓走了。 店主大姐是个嘴碎的,竹筒倒豆子似地就把王秀琴的底给八卦了出来。 所以凌少乾这回报复韩家,一早就动了这主意。 韩家贵不是急着给韩福生找媳妇吗 正好,王秀琴自己不求自强自立,勾三搭四地只想靠男人吃饭,就想找个条件好的嫁了。 更妙的是,王秀琴身后还有王炳泉那一堆烂泥扶不上墙,偏又黏糊得粘上身就甩不掉的娘家人。 有这么一个好机会,王家,还有王秀琴,肯定会好好把握的;韩家贵也如愿以偿娶了个小儿媳妇回来,真是 皆大欢喜 凌少乾嘴角微微弯了弯。 虽然这场好戏他看不到,不过想想心里就舒服。 他并不打算让安幼楠知道这件事,单纯只是要给她出了这口气。 就是那臭丫头精怪得很,这一走,下回又不知道要多久才能看到她了 大桥村。 韩家一家子人都跟秃噜了嘴似的,别说皆大欢喜了,脸上连一丝儿柔和都看不见。 童大妮两边太阳穴上还贴着块膏药,倚坐在床上哭骂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那个王炳泉,还狮子大开口,居然要888块钱的彩礼,说什么不能让闺女吃亏 我呸就他家那个二婚头的闺女,带个拖油瓶回来,成天勾东搭西的,她还能吃什么亏 可怜我家福生啊,什么都不懂就被人家哄骗了,以后讨了这样的婆娘,可怎么过日子哟” 刀把子握在人家手上,不把王秀琴娶进来,人家就要告福生玷污她,他们还能怎么办 这门亲事再怎么憋屈,还不是已经定了 韩家贵心情烦躁地用力吸了几口烟:“行了,老婆子你也别嚎了现在关键是,到底是谁把福生弄过去的” 童大妮的哭嚎戛然而止,抹了抹眼睛开始猜人:“福生也说不清楚他自己是怎么到小桥村,又是怎么钻到王秀琴床上的。 原来我们村有几个惯是跟王秀琴打情骂俏c眉来眼去的,老头子,你说会不会是麻癞子c肖大头和韩歪嘴他们那几个里头的” 韩家贵心情更加坏了。 童大妮说的那几个,都是暗里跟王秀琴有一腿的,其中韩歪嘴还 是他们韩家同宗的,论辈分,福生要唤他一声叔。 这婚还没结,儿子头上已经重了好几顶绿帽子了 韩家贵心里那股火实在腾得太厉害,索性站了起来:“我去村里寻摸寻摸,要是这几个人弄的鬼,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一圈儿寻摸下来,韩家贵神色闷闷地回来了。 童大妮已经下了床,正在剁猪草,见他回来,连忙抬头看过去:“老头子,问到是谁了吗” 韩家贵郁闷地摇了摇头:“应该不是他们几个” 一是那几个人基本都有人证,证明从昨晚到今天一早,都是跟别人在一起的。 二来,那几个人也说得实在,他们跟他这里一无怨二无仇的,费那大劲儿折腾这事做什么 仇是谈不上,有点小怨是有可能的,毕竟他当村长这些年,用手上的权力也压了不少人。 不过再给那几个人胆子,他们顶多也就是拔他地里几棵菜泄泄愤之类的。 要把福生从家里哄出去,哄到小桥村王秀琴的床上,那几个应该没吃豹子胆;而且福生也肯定不会受他们的哄啊。 另外就是,他还仔细问了一大圈人,一大早的,大家都没有看到福生跟人出村子。 难道福生是夜里头出去的 如果不是家里人带着,福生就更不可能摸黑走出去 童大妮“哐当”一声扔了刀,只觉得心力交瘁:“福生的事还没搞清楚,兴业刚刚又回来了。 也不知道受了他婆娘什么撺掇,还跑到我面前来吼了几句,怪我们当初就不应该对安幼楠那臭丫头动那个念头” 她这是做了什么孽哟,二儿媳妇跟三儿子闹出那种事,二儿子跟她离了心,三儿子又被坑着要娶一个破鞋当媳妇 童大妮觉得心口绷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韩兴业回来的时机太巧了,想到今天一大早发现的虚掩着的院门,韩家贵心里“咯噔”一声,艰难地开了口: “老婆子,你说会不会是老二” 凌少乾那小子心毒着呢 童大妮想到刚才二儿子愤恨的眼神,心里也有些不太确定:“老二他,应该不会吧,福生可是他弟弟” 可如果弟弟沾着了他媳妇呢 韩家贵也拿不准了,倒是童大妮一拍大腿:“要说结仇,这不是还有一个吗” “谁”韩家贵急忙问了一声。 “李寡妇那边”童大妮越想越觉得自己想得对,“你不是说,按金燕说的,很有可能那天晚上是凌少乾和他那个战友搞得鬼吗 我看,福生神不知鬼不觉地被弄到小桥村去,还跑到了王秀琴的床上,八成也是他们搞的鬼” 论能力,韩家贵怀疑凌少乾应该是有这个能力,可是 “那天晚上的事,这不是没成吗,而且都被他们弄成那样了,难道这还不够” 韩家贵觉得自家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已经够倒霉的了,何况安幼楠还是好端端的,难道这还不够 童大妮却一脸笃定:“凌少乾那小子,心毒着呢,又记仇,手又狠,以前你看他护那李寡妇” 手心手背都是肉,跟韩兴业相比,韩家贵和童大妮更愿意相信这事儿是凌少乾做出的报复。 韩家贵咬了咬牙:“明天一早我们进城,去找李寡妇” 清河街李家。 赵刚带着两个人正在拆旧房子,一个农村妇女一脸不善地冲了进来:“李寡妇呢,叫她出来。” 赵刚瞧着她气势汹汹的,把人拦了拦:“你谁啊过来什么事儿” 小凌前天晚上才请了他一起吃酒席,托他们几个以后多照应李心兰这边一些。 没想到小凌前脚一走,后脚就有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跑上门来找麻烦,赵刚理所当然得先把人给拦住了。 他是常年在外面包工程的,三教九流打交道的多了,那一身气势看着就不好惹,童大妮的气焰顿时就灭了一半,声音不自觉就降了下来: “我姓童,跟李寡妇是一个村的,她人在哪里我有事要问她” 这人看着就不是有什么好事,不过他也不能擅作主张,反正他人就在这里,谅这女的四只手,也别想在他面前欺负到兰妹子。 赵刚扫了童大妮一眼,这才转头,对隔壁喊了一声:“兰妹子,兰妹子 有个姓童的女的,说是你们原来村的,过来找你问个事儿。” 李心兰已经搬到了魏敏家里,正在飞针走线地做头花,听到声音应了一声,放下了手里的活计。 姓童的村里姓童的只有一个,就是村长韩家贵的老婆童大妮。 上次那件事,两边已经撕破了脸,童大妮还跑过来找她做什么 就算韩家猜测到那事是阿乾和小楠做的又怎么样,别以为她还是原来任欺负的老实头儿,想拿她来开口子,打死她都不会承认的 李心兰搞完了一番心理建设,直接就从新屋的一楼走了过去;一楼是打通的大通间,以后打算做门面的,抬抬脚就能走回自己的院子里。 绕过正在拆的旧房子,抬头一见果然是童大妮,李心兰的脸色就有些冷冷的。 韩家贵和童大妮想了那种恶心又恶毒的法子要害安幼楠,李心兰见了他们的面,当然不可能给什么好脸色,连招呼都懒得打:“有什么事” 瞧着李心兰的态度,童大妮的气一下子又上来了,直接质问了出来:“是不是你们害的我家福生” 李心兰还以为她说的是,福生和刘金燕滚作一团的事,一口就答了: “韩福生不懂事,刘金燕也不知道事是不是我们害的,你让刘金燕拿出证据来 这儿可不是大桥村,由得你上下嘴皮子一张诬赖人,说是谁就是谁。” 听见李心兰说的是之前的丑事,童大妮心里一阵发堵:“我不是说那件事,我是说福生和小桥村王秀琴的事” 李心兰讶然看向童大妮:“小桥村王秀琴韩福生和王秀琴怎么了” 王秀琴的名声,李心兰也听到过,两人虽然都是寡妇,但是寡妇和寡妇之间也是不同的。 王秀琴比李心兰要小好几岁,可是名声却是非常不好,怎么又会跟韩福生扯到一起去了呢 见李心兰的诧异不像是作伪,童大妮心里也嘀咕了起来。 儿子和王秀琴的事,她自然不想告诉李心兰,记起老头子之前交代的话,童大妮生硬地另外问出来: “凌少乾呢你把凌少乾叫出来” 童大妮又不说清楚是什么事,一进来就呼三喝四的,现在还想把麻烦找到凌少乾头上去。 凌少乾和安 幼楠就是李心兰的两块逆鳞,李心兰当即就撂了脸: “姓童的,有事你就说事,没事我这里不欢迎你,你点着谁谁就得出来,被你问这问那是吧我和阿乾又不归你管” 李心兰不肯去叫凌少乾,落在童大妮眼里,更增添了几分嫌疑: “你不敢叫他出来就是心虚这事一定是他做的你信不信我告到部队去,让部队开除他” 到底是什么事,童大妮又不肯说,口气却大得要死。 李心兰也火了,拿起扫把就要赶人:“行,你那么能耐,还站在我家院子里嚷嚷什么你去告,你现在就去告啊” 童大妮有心想跟李心兰干一架,可是瞄见赵刚有意往李心兰身后一站,还有几个正在拆屋子的工人也停了手里的活,都不紧不慢地凑了过来,俨然就是给李心兰撑腰的架势。 她就是撕得过李心兰,也撕不过这么几个大男人啊,再加上她家老头子都不行,只有被别人捶的份儿 童大妮气得屁股冒烟,手上却不敢乱动,脚步往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嘴上倒是喊得凶: “你当我不敢我现在就去”顿了顿又恶狠狠地补了一句,“他在哪个部队” 凌少乾从大桥村走了以后一直没有寄信回来,还是他年初回来的时候穿了一身军装,童大妮才知道他参了军。 可是凌少乾在哪个部队,童大妮却是并不清楚的。 李心兰冷笑了一声:“你傻我又不傻,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想威胁人,却门都找不着,童大妮一口老血差点没怄出来:“你” 我的地盘我做主! 童大妮这边半点都没能问出点什么来,原本暂时藏在门外,让童大妮先冲上去打头阵的韩家贵站不住了,把院门一推就走了进来: “李心兰,你别以为你搬进城里了就能猖狂,以后安幼楠的政审证明你还想不想要了”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李心兰想到自己就是因为政审证明被这两个王八蛋给钓上了钩,拉着小楠回了大桥村,结果差点着了这两个王八蛋的道,心口那团火就突突突地烧。 “呵呵,你想拿政审证明当根肉骨头吊着,你就吊一辈子去,你看我还会不会低声下气求你一声” 两个王八蛋算计安幼楠的事,是彻底让李心兰恼了,前两天为了跑证明匆匆回城,这火压到今天,韩家贵和童大妮跑上来撞枪口,可不得当场爆发了 这话头不太对,韩家贵有些吃惊。 只要有政审证明,安幼楠就能靠着考大学,跳出农门变成金凤凰,这会儿李心兰怎么就不关心安幼楠的前程了呢 不过今天他既然来了,可没打算这么灰溜溜地回去,李心兰油盐不进,他还非得把她给敲开壳 “行,你有本事,你硬气,我回头就让村里的人过来,沿街给你贴一溜儿大字报,好好帮你娘儿俩,还有凌少乾给宣扬宣扬名声” 要是以前,李心兰心里肯定慌了。 “吃一堑,长一智”这话还真不是白说的,经过上次王家姐弟闹出的事,李心兰现在听到这些话,镇定得八风不动的: “你有本事让村里人过来贴,我就有本事去法院告你还当现在还是以前搞运动那会儿呢 你是村长,却鼓动人闹事,侵害我的声誉,你看法院怎么判你” 继童大妮之后,韩家贵也吃了个瘪,顿时好一阵心塞。 以前在村里,他说一句话不说当圣旨吧,那也是一口唾沫一颗钉的。 李心兰原来只是个本分老实的寡妇,进了城却大变了样,对他都敢这么冲撞起来了,不就是因为进了城手上有两个钱了吗 要搁以前,一个女的,还是个寡妇,哪里敢这么雄还反威胁起他来了 这些娘们儿啊,就是不能放到什么城里来,进城才多久,人就真是变了 韩家贵一肚子的碎碎念还没念出来,院子里却大步生风地进来两个人: “我们是清河街派出所的,刚才有人报警说这边有人在闹事” 李心兰一看是谢承刚带着另外一位民警,又见刚刚走开的赵刚冲她使眼色,另外还有个一向做事伶俐的工人跟在谢承刚两人身后走进来。 知道是赵刚叫了工人过去派出所报的警,李心兰冲他感激地笑了笑,毫不客气地伸手一指韩家贵和童大妮两人: “警察同志,就是这两个人” 李心兰竟然这么狠,他过来说上几句,居然还让人去报了警 对李心兰的看法变了几变,韩家贵心里多了几分忌惮,不过这当口也不能弱了他当村长的威势。 民警一来,他就缩头,那算什么,以后岂不是教人把他看扁了去 “民警同志,是这样的,我是大桥村的村长韩家贵,这个李心兰就是我们大桥村的,她一个寡妇人家,以前在村里的时候,我们可没少照顾她。 今天过来,我不过是跟她问个人的事儿,那人原来也是在我们村长大的。 没想到这人啊,进了城就忘了本,脚上的泥还没洗干净呢,就不愿意搭理我们这些同村的了” 韩家贵一番颠倒黑白,要是换别个不知情的过来,还真的只会和稀泥。 可赵刚特意吩咐了工人,找的是谢承刚过来。 谢承刚是前两天跟他一桌吃了酒,还应承了凌少乾会好好看顾李心兰和安幼楠这母女俩的人,不可能和这些稀泥。 谢承刚何止是不和稀泥,他一听这老头子就是大桥村的村长韩家贵,心里就来了气。 赵刚是吃了酒以后散席就走了的,谢承刚和居委会仇主任中冯校长两个,却是被凌少乾一道开车顺路送回去的。 在车上的时候,凌少乾跟他们聊天,话赶话的,一时也没忍住,把大桥村村长韩家贵拿政审证明吊着安幼楠回村,想算计她给自己痴傻的小儿子当儿媳妇的事给说了出来。 韩家贵在村里欺负孤儿寡母的还不够,居然还跑进城来闹事了 在乡下谢承刚是伸不着手,韩家贵主动跑到了清河街来了,他还不给韩家贵个好看,就对不住凌少乾那声“兄弟” 有这机会,当然是“我的地盘我做主” 一本正经 地点了下头,谢承刚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你说是问事儿,这边说是闹事儿。 既然都报了警,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我们肯定要查一查的。你两个先跟我们回派出所去,把这事调查清楚了再说。” 去派出所问话又不是什么好事,见谢承刚点的是自己和自家婆娘,韩家贵心里有些不忿,伸手一指李心兰:“那她怎么不去” 谢承刚睨了他一眼,语气有些不耐烦:“你们两边当事人要错开问话懂不懂你们先跟我走,问完了回头再叫她” 韩家贵是真不懂,不过瞧着谢承刚没个好声气地往外头走了,瞪了李心兰一眼,还是拉着童大妮赶紧跟了上去。 他虽然是大桥村的村长,可是进了城,那也是强龙难压地头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韩家贵还想着等问话的时候,一定要加油添醋地好好把李心兰和安幼楠水性杨花的德性给好好宣扬宣扬。 没成想,谢承刚把他们带到了派出所讯问室,摞了句“等着”,自己就先出去了,把门“哐当”一声给关上了。 讯问室里虽然有椅子,水却是没有的,天气渐热,韩家贵等了一刻钟不见有人来,倒是渴得口干舌燥的。 又等了一二十分钟,还是不见谢承刚的人影,韩家贵坐不住了,把门一拉,才知道竟然从外面锁上了,里面打不开,不得不拍着门朝外喊: “来人啊,帮我开门” 进了讯问室的,谁不是有点案底的,何况谢承刚之前又跟所里的人打过招呼了,几个人都知道这是带回来两个来辖区闹事的,正该先刹刹对方威风。 韩家贵在里面喊得嗓子冒烟儿了,外头也没一个人搭理他一声。 护短的小心眼儿,她喜欢! 谢承刚把人晾了足足有两个钟头,这才洒了一头的水珠儿开了门进来,嘴里还长吁短叹的: “一回来就忙不完的事,这见天儿的,打陀螺都没转得这么快的,搞得我差点就忘记你们这头了。” 对方一副忙忘了的样子,还一头一脑的汗水,韩家贵还能怎么着 他要是再年轻二十岁,还能起火气怪对方忙别的事忘记他的事,现在四五十岁的人了,又是进城里,早没有这心气儿了。 谢承刚这么一说,韩家贵也只能讪讪地接了一句:“你们这边是忙。”又赶紧跟他讨水喝。 谢承刚一拍脑门儿,装出才想起来的样子:“哎哟,这屋里头怎么连个水都没有啊,你们等着,我这就去拿水来。” 转身很快就提了一只水壶,拎了两只搪瓷缸子过来,搪瓷缸子里还洒了几撮茶叶末子。 韩家贵连忙自己上前接了水壶倒水泡茶。 备茶水那是对方客气,韩家贵和童大妮渴得嘴里都要起燎泡了,两个人对着这两缸烫得死人的热茶,还得对谢承刚道个谢。 谢承刚瞄了两人一眼,心里哂笑;搪瓷缸子里那几撮茶叶末子,是他从抽屉缝里扫出来的,不知道放了几年的陈年旧茶末。 等水凉了,两人也别想在他这里安生喝上一口好水。 把同事叫了进来,谢承刚坐在桌子前,摊开问话笔录,正儿八经地问了姓名,又问起事由: “你们找上门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韩家贵含糊着说两家结了怨,倒是着重说了凌少乾这趟回来蓄意报复,把他小儿子韩福生给引到小桥村,然后被人栽赃陷害的事。 谢承刚问了时间,一听就嗤笑了一声:“要说别的,我还得好好调查调查,你要是怀疑这个,我就能给你明确答了,这事儿不是凌少乾做的。 那天清河街居委会搞拥军活动,晚上就是凌少乾请的客,吃了饭他就和他战友开车回d市了,两个人要赶第二天一早的火车,哪有闲心理你那些事 再说了,当时除了我,还有好几个人都是搭了他们的顺风车回家的。 我下车以后,亲眼看着他们开车往城东去了,就这事,我就能作证,不是凌少乾做的,他没那个时间来搞那些事。” 谢承刚之所以这么肯定,是因为凌少乾在车上还和夏衡说起来,路上哪儿哪儿要赶一赶,尽早赶到d市,免得拖到后半夜来瞌睡不好开车的事。 两个人都是第二天上午的火车票,凌少乾年纪轻轻就已经是营长了,要是误了时间归队,那才真是大事。 何况韩家贵自己做了坏事想算计人,心里头有鬼,这才看凌少乾有怀疑。 再怀疑,那也是他自个儿心里想的,要证据,韩家贵可是半点都拿不出来,期期艾艾地只说凌少乾会拳脚,又熟悉大小桥村,只有他能打晕了自己儿子带走,不是他还能是谁 见谢承刚一口否了自己,韩家贵心里不快:“哎,我说民警同志,你还跟凌少乾一起吃酒席,当然是给他说话了,你这证可作得不当数的” 谢承刚呵呵冷笑了一声,立即让人把居委会仇主任找了过来。 居委会就在派出所隔街的地方,三两脚的路,仇主任没多久也就过来了,进门一听是问前天晚上的事,跟谢承刚是一个说辞。 派出所小民警是这什么说的也就算了,居委会主任也这么说,由不得韩家贵不信。 可信是信了,这么一来,不就显得他过来这一趟纯粹就是无理取闹了吗 韩家贵趁着低头去喝晾温了的茶,给童大妮使了个眼色。 童大妮立即絮絮叨叨把凌少乾原来在村里怎么心毒手狠跟人打死架的事给说了一串儿出来。 打架的原因,自然从凌少乾为了护好李心兰,改成了跟人争强斗胜。 这两个人说的话,谢承刚是半点也不信的,他又不是没跟凌少乾打过交道。 进派出所这一两年,别的不说,看人的本事他还是跟老民警们学了些的。 凌少乾眼眸清正,会为了争强斗胜就跟人下死手打架呵呵,真当他是奶娃娃一样好哄呢 谢承刚心里头不痛快,哪里会让韩家贵痛快,张嘴就驳了一句:“凌少乾现在都是营长了,多少手段使不来 他跟你家再有怨,跟这边武装部哪个相熟的人支会一声,人家还能不卖他个面子犯不着冲你家那个傻儿子来报复。 这样对着你家小儿子来的,怕不是他一个傻子不晓事,之前就得罪了什么,才结下了仇怨的吧” 这年头正是最讲关系的时 候,谢承刚说的这种办法,才是有点官位的人会用的法子。 谢承刚这会儿还想不到还有一个词叫“授人以柄”,韩家贵先是被两个人作证给搞得少了几分怀疑,谢承刚最后那句话又着实让他心里头跳了跳。 儿子傻归傻,顶多也就是在村里拦拦小姑娘,扔点土疙瘩而已,这点子事算什么仇怨 只除了才出的那件事,虽然刘金燕说了两人绝对没有什么,怕是也被老二给记在了心里 如果是老二的话,福生见是他哥,也是完全有可能不喊不叫就跟着走的。 韩家贵越想,就越觉得这可能是老二在报复,顾不得喝了一口陈茶沫子味儿的茶水,拉着童大妮急匆匆地走了。 他前脚被带去派出所,李心兰后脚就打了电话回村里,找了廖大夫问了问,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心里痛快地叫了一声“该” 等谢承刚过来说情况的时候,安幼楠也放学了,把这事听了个正着。 母女俩谢了谢承刚一回,送了他走了,李心兰还在想着恶人总算有报应,跟安幼楠还念叨了一回。 谢承刚是认为凌少乾当了营长会走一些关系而不是亲手来搞报复。 李心兰是觉得韩家贵算计的事儿,当天晚上凌少乾让刘金燕和韩福生滚成一团儿,就是已经当场报复了。 只有安幼楠心里有数。 难怪凌狗子那天中午不走,硬要拖到请人吃过晚饭了再走,还支支吾吾地找理由,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 那天晚上说是怕那几个人喝多了不好走路回家,把谢承刚c仇主任几个拉上车送回去的,就是为了防着这个时候。 这不,今天谢承刚和仇主任可不就是给他作了证,证明他前天晚上已经去d市赶火车了,没时间回什么大桥村搞事 现在又没有监控,凌少乾这么做,确实是谋划得相当周全了,不仅周全,还十倍还了回去。 想着这时候凌少乾应该还在火车上,电话也打不到人,韩家贵被她妈给怼上,又被谢承刚给撅回去的高兴事儿,安幼楠只能自个儿在心里偷着乐,乐完了又忍不住低低自语了一句: “这个凌狗子,真是个小心眼儿。” 可是,就是这种护短的小心眼儿,她喜欢 35万 安幼楠心里还正泛着甜,第二天又给她来了一场喜。 高成功回来了。 蓉城第二制药厂买下了他带去的那份黄连素工厂生产工艺书,不仅如此,羊城云浮山制药厂也买了这份生产工艺书。 就是因为还跑了一趟羊城,所以他这一趟才出去了这么久,这时候才得回来,中午一下火车,就直接跑一中这边找安幼楠了。 “项渝生那里,因为才承包蓉城第二制药厂,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资金来全部买断,就只按你原来说的地域独占协议,买了我们渝省内的。” 高成功接过安幼楠递过来的茶水,一气喝干了,随便抹了抹嘴,一脸兴奋地继续说了下去,“不过我到得巧,恰好羊城云浮山制药厂的厂长聂永华也在那里,我就跟他那边搭上线” 蓉城第二制药厂除了药品成药,还生产一些特色的药品半成品,聂永华是过来跟项渝生谈合作的。 那天过去的时候,办公室里已经有一个进去跟项渝生谈事的,高成功就和聂永华一起坐在外面等洽谈,两个人就这么攀谈了起来。 高成功记着安幼楠交待的事,有意说了自己找项渝生谈的买卖,聂永华有些兴趣,两人约好了第二天再详说。 当天下午,项渝生这头跟高成功谈好了价格,买断了渝省内这种黄连素生产工艺。 前脚高成功出来,后脚聂永华就听到消息,知道两边洽谈成功了。 本来只是多一条线搁在那里看看,既然项渝生能买下这份生产工艺,那就证明这份生产工艺确实有利润可图,不然刚承包下蓉城第二制药厂的项渝生舍得花这个钱 羊城云浮山制药厂有自己的拳头产品,但是谁也不会嫌钱多烫手,特别是身处羊城这种对外经济发展的前沿阵地,聂永华的嗅觉比内地的药厂更为敏锐些。 看了高成功提供的黄连素生产工艺概要,聂永华立即就拍板定了要买,力邀高成功跑了一趟羊城。 高成功出省这一趟,完全是收获满满。 不仅和聂永华这边谈成了这一笔生意,还约定了要是高成功这边拿出了别的药品生产工艺书,一定要优先考虑他厂里。 最重要的是,高成功的思路c眼界完全被拓宽了。 当初辞职的时候,心里还有一腔孤愤,这一趟回来,倒是非常庆幸自己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跟着安幼楠做事了。 “蓉城第二制药厂付了5万块,买断的是渝省区域,羊城云浮山药厂,”高成功顿了顿,脸上毫不掩饰地露出感慨,“确实是大厂,魄力足,买断的是除渝省以外的全国其他省市区域,价格是30万。” 高成功一边说,一边把签好的两份协议和一只活期存折本拿出来,放到安幼楠面前: “一起是35万,我都存在这里了。这本存折的密码是六位数,就是你家的门牌号再重复两遍,你先收好了。” 现在办存折要求不多,不用安幼楠本人到场,高成功直接办的是安幼楠的名字。 存折内页上那个“35”后面,连着一串儿的“0”,就是当初高成功拿到手上时,也忍不住仔细数了两遍;安幼楠只是看了一眼,微微笑了笑。 当时手把手地教了县制药厂制作生产环丙沙星,最后她得的奖励也只有几千块,那还是高成功帮她努力争取的结果。 钱确实少得可怜,但是县制药厂是国有企业,有什么大动作全由上面主管单位决定,不由自己做主。 而当时县制药厂因为有高成功当厂长,是她最合适的选择。 高成功出去前,安幼楠放话这事全权由他负责,不过也提醒了他,不可能再像之前环丙沙星那样廉价。 高成功出去以后还是打了两回电话回来请安幼楠拿主意的,安幼楠说了放权,就一口定了,由高成功自己做主决定。 现在看来,高成功做得很好。 在现在这个条件下,这才是技术该有的价值。 而这一趟也证明,高成功这个人,她确实没有看错。 安幼楠一笑,高成功的心里就松了松。 明明面前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高成功却比一开始在分管的副县长面前汇报工作还要紧张一些,直到看到安幼楠笑了,这才悄悄吐了一口气: “另外还有件事,聂厂长那里知道我们手里还有环丙沙星的生产工艺,问我们卖不卖。” 从情感上来说,环丙沙星现在是县制药厂的顶梁柱产品,高成功虽然辞职了,但是对厂子还是有感情的。 如果羊城云浮山这样的大厂生产了环丙沙星,对县制 药厂的冲击无疑是巨大的。 但是聂永华提出了这事,高成功现在是为安幼楠做事,就绝不可能把这事给昧下来,擅做主张。 安幼楠眉梢微挑,自己没说卖还是不卖,倒是先问高成功的意见: “高叔,你个人的意见呢你是觉得是卖了好,还是不卖的好呢” 她和高成功说的是卖了工艺的钱两个人三七分,高成功在里头拿三成。 如果多卖一项技术出去,高成功自然进账更多。 高成功却面有难色:“这个技术,当时是算县制药厂花了钱研发的,如果这么卖出去,我觉得心里有些过不去” 只要想一想,高成功就有一种自己是挖了国家墙脚的感觉。 一个黄连素,羊城云浮山药厂就能花三十万签下区域独占协议,广谱抗菌的环丙沙星,肯定愿意出更大的价钱。 云浮山药厂出的钱多,高成功拿的那三成提成就多,他本人的意见却是并不支持卖。 “不过,这个生产技术本来就是你拿出来的,”高成功老实说了自己的意见,却也明白里头的道理,“要是你确定要卖,我一定会跑好这件事。” 不看中眼前那点利益,心里有自己的坚持;同时有意见,但是会执行安幼楠的决策。 这样的人用着也放心。 安幼楠笑了说了自己的想法:“我知道高叔心里想的,不过县制药厂生产的是口服的盐酸环丙沙星片,我们可以卖环丙沙星注射液。” 注射液要求的生产环境更高,就县制药厂来说,目前还达不到这种要求。 此外,静脉注射液剂量大,药效显效快,口服用药则吸收较慢,服药周期长。 两者都是处方药,病情不同,医生自然会斟酌用药,而且毋庸置疑的是,今后抗生素的市场行情都非常好。 想!我想的! 口服用药和静脉注射药液的工艺制造肯定是不同的,高成功松了一口气,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那就好,那就好。我知道当初那六000块钱买环丙沙星片的工艺,是委屈你了,可是” 他是个不愿先负人的性子,德才配位,安幼楠自然不会跟他在这事上过不去,让他心里有小疙瘩。 “高叔这一段跑得辛苦,我自然也会为高叔考虑。”安幼楠毫不遮掩自己对高成功的体谅,“按我们之前说好的,这35万里头,高叔拿三成,那就是10万5千块,一会儿高叔和我去银行转账吧。” 105000块 高成功以前一个月拿一百多块钱的工资,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一下子拿到这么多钱。 他这一路上光顾着想事情c忙事情去了,把钱都存到存折里的那一瞬,也只是兴奋不已,倒是一时没想自己还在里面拿三成。 这会儿安幼楠一口算了这数字说出来,高成功怔了半天才抽了一口凉气,艰难地咽了咽唾沫: “这个三成太多了,我原来没考虑周全,我不能拿这么多,你还是给我一成吧。” 当初安幼楠说三成,高成功心里是拿县制药厂那六千块的标准来算的。 外面的药厂标准可能高些,他想着也就是一两万的样子。 没想到首战告捷,刚刚承包下蓉城第二制药厂的项渝生正是踌躇满志的时候,因为有门路,他靠着抵押厂子又从银行贷了不少款出来,所以跟高成功那里就没压价。 高成功本来以为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没想到项渝生很快就和他达成了5万块的渝省区域独占协议,心里顿时有了底,这才能跟羊城云浮山药厂谈到30万。 按高成功以前想的,一两万块的三成,也就是三千到六千块,这个工资酬劳还是很不错的。 这会儿拿了35万回来,再一听安幼楠算的这三成居然有10万块,立时就觉得这提成太高了。 他就是跑跑腿,出去个把月,按一成提,就有3万5千块,也顶那些拿死工资的人十几年了,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安幼楠忍不住笑了起来:“也就是10万5千块而已,你辛苦跑了这一趟,差旅费都含在这里头呢,这有什么怕拿的 原来我们说好了的,定了就已经定了,你也别瞻前顾后地犹豫了。 倒是环丙沙星注射液的生产工艺,你尽快跟羊城聂厂长那边联系一下,看他们想采取哪种方式买这项技术。” 什么叫“也就是10万5千块而已” 听到这数字,高成功都觉得脑子嗡了一下,不过说到正事,立即就把那些杂念抛开,仔细斟酌了起来: “从我跟聂厂长打交道的情况来看,我觉得他很有可能买技术独占。” 环丙沙星的生产,以前是国外有,国内没有;或者是有药研所在研制,不过并没有听说有研制成功的。 这种现成的技术放出来,不买技术独占,那不是放着钱让对手去挣么 就算以后有药研所研究出来了,云浮山药厂也是喝过最鲜美的头道汤,资金雄厚,牌子也打出来了,不怕新出的药跟他竞争。 技术独占的价格,那就不是区域独占能够比拟的了。 所以高成功很是慎重:“小安,你觉得这个价格,我们提多少合适” 安幼楠倒是很随意就开了口:“环丙沙星是广谱的抗菌药,用途广,用量大,这技术没个几年,国内研发不出来。 就这几年的市场空白,云浮山制药厂一个人吃了,一年不知道就能得多少利润,我们随便喊个两三百万的,也绝对只有让他赚个盆满钵满的。” 高成功按了按自己心口。 他得个十万块,都觉得这辈子已经到达人生巅峰了,可是两三百万在安幼楠嘴里,却也只是“随便喊个” 见他按着胸口半天不说话,安幼楠故意逗了一句:“要是这笔买卖谈成,那高叔就可以提成六0万到90万了,加上之前这一笔,你现在就是百万富翁了,高叔到时候想买什么” 八十年代一个万元户就够县里说的了,一百万 高成功想都不敢想 可是按这一趟出去的情况来看,安幼楠说的这些话,确实是很有可能成为事实的 一百万 高成功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脸,脑子里还是有些浑浑噩噩的:“我c我也不知道想买什么到时候有了这些钱,我就c就请你们吃餐好的” 嘴里虽然这样说着,心里却想着,到时候该买几样好菜,请心兰妹子在 家里做一桌出来。 心兰妹子做的哪怕是家常菜式,可是就是比外面吃的要香,在李家吃饭的气氛也很好,让人很放松 高成功一时间思维发散,还想东想西想,冷不丁听到耳边安幼楠问了一声: “有了这么多钱,高叔就没想过自己开个药厂吗” 高成功心里“咚”的一声,像是响鼓重捶了一下,刚才的杂念刷地全飞了,脑子里瞬间清明:“想” 县制药厂是他倾注了无数心力的地方,可是终究有太多束缚,让他无法按自己所想去大展拳脚。 如果有一个自己的药厂,那他 高成功的呼吸蓦然急促起来:“想我想的” 男人谁不希望自己能创下一番事业 更何况高成功这种本身就有本事的人。 他被上面拿捏,并不愿意自己的生命就在厂里占个闲职浪费了,这才破釜沉舟,铁饭碗都不要了也要出来。 他有这股心气,难道就不想自己衣锦光鲜,让那些想看他笑话的人惊掉一地下巴 安幼楠的一席话,顷刻燃起了他心头的那股豪情,不过并没有烧昏他的头脑:“安幼楠,你提这个,是不是” 安幼楠坦然点头:“对,如果高叔也有意的话,等这笔生意谈成,我们手里有了资金,可以合伙建厂。 办个药厂不是小事,技术支持你大可以放心,我可以给你包圆了;厂里的经营决策,不是决定工厂生死的大事,我不会插手。 至于其他的,选址c厂房建设c招工什么的,就得辛苦高叔你这里了。” 乌鸦嘴 要是有两三百万,建一个像县制药厂这样的小型药厂,资金方面是足够了,不过药厂不是说成立就能成立的,还要报批才行。 这一层层的报批手续跑下来,没个两三年还办不到,这还是在有人脉关系的情况下。 可以说,药厂筹办的前期,是最牵涉精力的了。 高成功出去这一趟,很快就有了想法:“安幼楠,我听说现在有很多地方在试点搞改制,我们可以买一个现成的药厂,这样很快就能够见效益” 国有企业试点改制,是通过重组c联合c兼并c租赁c承包经营c合资c转让国有产权和股份制等多种形式,改变原有的体制和经营方式。 要是能直接接手买下一个药厂,自然是整顿以后很快就能投入生产,但是却绕不开一个问题,那就是职工安置。 吃惯了大锅饭的人,多少都有些懒散油滑,买了厂子,少不得就要接收很大一部分原厂的职工,多半要跟当地政府签订一些这样那样的安置合同,很容易让那些人觉得自己有恃无恐。 安幼楠建厂要见的是效益,不是养闲人,所以对高成功的提议并不是很赞同,不过也没有一口说死: “高叔可以先去寻摸寻摸,要是有政策好的,我们可以买现成的。 如果没有合适的,我觉得,我们可以做两手打算,宁可等上几年再新建一个,从最初开始招工就把好关。 此外,这个厂子的选址也要好好斟酌斟酌,当地的优惠政策要考虑,但是最重要的是,要选在交通发达的地方,免得增加太多的物流成本。” 安幼楠这么一说,高成功立即冷静了一下,没有那么脑袋发热了: “你说得对,有合适的我们再买。钱在我们自己手上,要用就要用出效率才行。” 如果原来厂里的职工安置不好,那就是反而买来个包袱,还是扔都扔不掉的那种,到时候钱就打水漂了。 一看时间也差不多了,高成功起身站了起来:“你下午还要上课,我就不耽搁你时间了,我现在就去给聂厂长那里打电话,有什么结果了,等你放学的时候就给你回话。” 安幼楠点了点头,随口就说了一句:“那高叔你也不用特意等着了,晚上一起到我家里来吃个饭吧。 对了,我家正在拆旧房子,我和我妈暂时住在何东扬家里了,你过来了,我们办一桌好吃的给你接风洗尘,人多也热闹些。” 高成功现在已经是光棍一个了,在外面出差这么久,回家也是冷锅冷灶的,还不知道那些油和米面发霉生虫了没有。 想到李心兰做的家常菜色,高成功心里动了动,迟疑了片刻就点头应了:“行,那我打完电话就先去买点菜。” 自己这一身风尘仆仆的,也得回家把煤炉子烧起来,刮个胡子c换洗一身才行 安幼楠冲他挥了挥手,转身进了学校,刚踏进校门,就看到龚海燕一脸急色地跑过来: “你再不来我就要去学校外面一家家找你了” 安幼楠微怔:“出什么事了,海燕” 龚海燕拉着她就往公告栏那边跑:“你不是说你报了预考吗现在预考报名已经贴名字了,我没看到你的名字” 安幼楠心里一惊,加快速度跑到学校那几块公告栏前,见黄纸上果然写满了各班参加预考的学生姓名,一眼扫去,并没有看到有9六班的班级号。 “或许是没有把我们的班级号写出来,把你放在高三年级哪个班里头了,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了” 龚海燕急急忙忙地又扫了一遍公告栏,心里还是忍不住地心浮气燥,“7六班没有,77班,也没有,78班” 安幼楠拉了她一把:“不用看了,确实没有,走吧,你先回去上课,我去找王老师问一问情况。” 这回轮到龚海燕发怔了:“小楠,你怎么这么镇定” “因为急也没用啊,”安幼楠淡淡答了一句,“现在先了解清楚情况,然后看怎么解决问题才是重要的。” 知道安幼楠报名参加预考的同学并不多,也就是最初学习小组的那几个。 龚海燕跑过来找安幼楠,陈超和许振明则跑去找王炎。 安幼楠过来的时候,王炎已经收到消息,跑去找禹向前了,见安幼楠过来,安慰了她一句: “我已经跟禹老师说了,不是漏写,是教育局批回来的就是这些名单。 他马上就去教育局查名单,我也跟他一起过去。你先去上课,有什么情况等我回来了再说。” 资料都是禹向前亲自审过一遍的,如果有什么不妥 ,第二天教育局也会通知他们。 这都几天了,学校这边并没有接到什么通知,中间却出了这样的岔子,禹向前心里也纳闷,走出来的时候看到安幼楠在,还有些不好意思: “安幼楠同学,你放心,按说你的报名资料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这事我们马上就去理清楚。” 一边说着,一边把那天送资料过去的李老师也叫了过来,三个人急匆匆骑着单车走了。 安幼楠目送着几人离开,回过头来,正好撞上站在楼梯拐角处的孟明珠刚刚也收回视线。 孟明珠冷漠看了安幼楠一眼,眼中闪过一抹讥笑和自得,转身蹬蹬蹬地走上楼梯去了。 安幼楠微微皱了皱眉,不出声地往教室走去,一进门还没坐下,就对上了陈超c龚海燕和许振明三张关切的脸。 “安幼楠,是不是老师把你的名字漏写了” 安幼楠摇了摇头:“没有,是教育局批回来的名单里没有我的名字。” 一批报上去的人,偏偏就漏了安幼楠 陈超搔了搔头:“没听说有什么不准提前预考的规定啊海燕你听过吗” 龚海燕也摇摇头:“没有这么一条规定,一定是哪儿弄错了” 许振明倒是乐观:“可能是抄写的时候看着班级号不同,以为是别的学校的,抄到另外一边去了。 说真的,要是安幼楠这次不考也好,我一想到她跟我们一起高考,心里就安稳,想到早早就把我们抛弃了,我心慌” 龚海燕啐了他一声:“要就自己立起来,老指望靠着别人算怎么回事这时候你还说这个话,真是乌鸦嘴” 补报不了 许振明的乌鸦嘴还真应验了。 禹向前几个人绷着脸回来,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那一摞报名资料里头,根本就没有安幼楠的,花名册上最后一行是她的名字,却是被人用钢笔直接一杠划去了。 交上去的报名费是321个人的,不过那天忙乱,教育局的人只点了钱数,见跟花名册上最后那个合计数是对的,就只管收了,并没有对人数。 再后来县教育局汇总一起往市里头报,这才核算多出了一个人的报名费。 每年预考c高考都是忙乱的时候,多出来的报名费就先放那儿了,等着有空了再清一清是哪个学校多交过来的就是了,没想到竟然是因为漏掉了一个人。 说漏掉也不算漏掉,县一中交上去的花名册上,最末那一行安幼楠的名字虽然登上去了,但是明明白白又画了一杠,给划掉了的。 县教育局还专门打电话到市教育局去,求了人仔细在永吉县一中交上去的报名资料里头又翻找了一遍,里面确实没有安幼楠的报名资料。 花名册上划了名字,报名资料也没有安幼楠的,可不就是没有报上安幼楠的名 县教育局的经办人一口就咬定他们收资料的时候就是这样的,肯定不是他们这边出的问题。 禹向前只能闷着一口气回来,让王炎把安幼楠叫了过来,把了解到的情况说了,满脸愧疚地把报名费退给她。 安幼楠没接报名费:“禹老师,那现在我重新提供一份资料上去,可以补报吗” 这事儿禹向前是专门请县教育局跟市教育局请示过的,听到安幼楠问,苦着脸摇了摇头: “上面说不行,没报上就是没报上,现在已经在分派人员名单划考场了,全都定好了的。这次没报上,就只能等明年再报了。” 这年头要先过预考这道关,才能有资格参加高考。 光是预考,就要刷下百分之七八十的人下来,各种纪律要求跟高考差不多一样严。 预考还不一定会分到本校考,基本都是邻近的县之间互换考场交叉考,就是为了防止有人作弊。 报名报过了,再想补报是没门儿的,怎么说也要晚一年了。 安幼楠心里叹了一声,把报名费揣进兜里,拿过那份花名册翻开。 她是县一中最后一个报名的,禹向前一笔一划把她的名字写到了最后。 现在她的名字那一栏,却被拦腰划了一道横线。 横线跟花名册的格子一样,都是一样的碳素墨水,线条也是一样的粗细,看得出来,很有可能用的是同一支钢笔。 禹向前见她低着头看得认真,急忙解释了一句:“安幼楠同学,这道线绝对不是我划的” 安幼楠抬头看了他一眼。 禹向前脸都胀红了:“这线画得歪歪曲曲的,太丑,我不会画出这么丑的线” 教了这么多年数学,禹向前在这方面有点小强迫症。 他随手画一条线,都是标里笔直的,这种快扭得跟蚯蚓似的线要说是他画的,简直就是对他的污辱。 安幼楠啼笑皆非,伸指点了点下面合计那一栏里的数字:“上面名字划了,下面的数字却没有改。” 如果下面合计数也改了,没有多出来的这一笔报名费,禹向前几个还不可能这么快就查出来这件事。 被安幼楠这么一说,禹向前不由一怔,仔细想了想,脸色有些发青。 教数学的,逻辑思维自然很清晰。 禹向前立即想到了,如果这份花名册是交到教育局以后被人偷偷划掉了名字的,那时候报名费也一起交上去了,弄鬼的人完全可以把合计数都改一改。 到时候就是安幼楠这边发现了要查,市教育局那边没些日子也查不出来。 又是正值要预考高考的时候,市教育局未必就有那个耐心帮忙做这事,可能还得叫永吉县一中自己去人细细查才查得出来。 这一来一回的,指不定就小半个月才看得出问题。 所以说,这报名费的合计数没能改过来,很有可能并不是那个弄鬼的人不想改,而是他没时间改。 或者是,因为报名费还在他和老李的手上,所以对方也不能改,不然钱一交到教育局的时候,就会发现中间的不对了。 这么一推测,这个弄鬼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县一中的,可能就是 想到跟自己同一间办公室,又跟安幼楠有纠葛的孟明珠,禹向前又是气又是恼。 气的是那时候孟明珠已经跟安幼楠这边有过节 了,自己还没多个心眼防着点。 恼的是孟明珠被处分,扣了工资,自己还可怜她来着,到转来很有可能就是她钻了一个办公室的空子,做了这鬼事,偏生自己还没有证据 现在闹得安幼楠没报上名,可他却给不了安幼楠一个交待,禹向前心里愧疚得要死,好些年都处惊不变的脸,这时候红红白白,连眼都不敢抬起来去看安幼楠。 就连那天去送报名资料和花名册的李老师也一脸讪讪的。 到底是谁做的手脚,没有证据,光凭怀疑可不行。 禹向前是教书的老师又不是查案的警察,他给不了交待,安幼楠也不用他给什么交待。 补报都不能报了,这个哑巴亏她不吃也是吃定了,揪着不放也没意思,反而多得罪人。 要报复,以后有的是机会,现在只能把这事搁下。 如果不是她刚好听到还可以赶上预考报名,有机会参加今年高考的事,她本来也是打算明年再报名提前参加高考的。 现在已经成了这样,只能当她之前没听到过那话了;不过到底有些可惜,凌少乾为了她能预考报名,不知道费了多少心呢 安幼楠轻吐了一口气:“补报不了,那这次就算了吧,等明年我再继续报名,到时候还麻烦几位老师帮我盯着些。” 这是肯定的,今年已经误了一回了,明年要还给误了,禹向前自己都没脸见人了,忙不迭地点头应了: “安幼楠同学放心,等到明年,我一定妥妥当当地把你的名报上去” 安幼楠不再计较这事,禹向前松了一口气之余,心里却还是存了老大一个疙瘩,打定了主意等高考完年级组开会的时候,一定要给孟明珠一个好看 我这墙脚他挖不动的 何东扬跟安幼楠住得近,知道她家里为了预考报名的事费了不少心力。 跟安幼楠一路回家的时候,有心想安慰她几句,瞧着她脸上神色淡淡的,一时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一路只默默地骑车护在她旁边。 一直临近家门下了车,何东扬才突然蹦出了一句:“小楠,我们扎实学一年,明年一起去报名。” 安幼楠刚才倒不并是还在为没能报上名而纠结,而是在脑子里梳理着环丙沙星注射液的生产工艺流程。 报名晚一年就晚一年,挣钱的事可是越快执行越好。 突然听到何东扬这么一句,安幼楠怔了怔才回过神来,冲他浅浅一笑: “别担心,我已经没在想报名的事了。对了,回家了你先别把这事说出来,等我们搬进了新屋,过几天我再慢慢跟我妈说这事。” 赵刚手下工人多,这两天旧房子已经拆好了,新楼已经做好了防水封了顶。 现在新屋也没那么多装修讲究的,水电是早就铺设好了,房间地板上装了安幼楠指明要用的大块玉色瓷砖,墙上刮平了888,顶灯c壁灯装了好几个,保证门面里光线充足。 三楼自住,安幼楠不怕花钱,让赵刚从市里买了卫浴设施安装,再整个几天,就能搬进去住了。 正是值得喜庆的时候,没的让这事坏了李心兰的心情。 何东扬心情复杂地应了,一进门就看到了高成功正坐在自家厨房外面剥豌豆,惊讶地唤了一声:“高叔叔” 高成功自从离婚以后,听说就辞职出去闯荡了,何东扬还当以后会很难再看到他了,不想今天他竟然来了自家做客。 高成功已经剥好了一大碗豌豆,笑眯眯地跟两人打招呼:“东扬,小楠,你们放学了啊,先坐着休息一下,很快就可以吃饭了,我今天买了些菜过来跟你们蹭饭吃。” 语气熟稔得像在自己家里一样。 何东扬微微窘了一下,忙和安幼楠跟李心兰打了招呼。 高成功已经剥好了豌豆,沥水洗干净了送进厨房,揩了手把带来的礼物拿了出来,一人一个盒子,里头装的是块电子表。 何东扬还要推辞,安幼楠已经伸手接过了:“谢谢高叔。” 高成功在羊城的时候打电话回来那次,就问她要带什么东西,安幼楠想想没什么好带的,说了不用。 他买了这些,也是预备有什么可以送人情的,见他喜气洋洋地给自己使眼色,安幼楠估计下午那通电话应该谈得不错。 上百万的生意都谈了,一块电子表算什么,接了也就接了。 见安幼楠收了礼,何东扬这才不好意思地接了:“让高叔破费了。” 高成功笑着摆了摆手:“破费什么,我前些天去了一趟羊城,现在羊城市场里,这种电子表正大量销售,说是从外面进的水货。 也就是在我们这边卖得稍微贵点,在那边大行大市的,也就是十来块钱一块,正好买回来给你们这些孩子戴着玩。” 见他精神头儿很好,何东扬也放了心:“高叔是打算以后做这些生意吗” 高成功看了安幼楠一眼,摇摇头又点点头:“是做生意,不过不是做这些。” 两边正聊着,厨房里听到油锅里刺啦一声炸响,李心兰“哎哟”了一声。 高成功急步跑了进去:“兰妹子,怎么了” 李心兰正捧着手,见他一气冲进来,有些不好意思:“没什么没什么,刚才突然炸了个大油点子” 高成功连忙打了一盆凉水让她浸手,自己站到灶台前去炒菜:“你先把手好好浸一浸,小心起泡,剩下的菜我来炒就行了。” 刚才站在门口的安幼楠还想进去看看她妈,被何东扬悄悄拉了一把,示意她出来。 安幼楠一脸疑惑地跟了出来:“怎么了” 何东扬瞥了厨房门一眼,将声音压得低低的:“小楠,你有没有觉得,高叔好像对你妈有点意思” 安幼楠“啊”了一声:“有吗你看出什么了” 她觉得刚才高成功的举动很正常啊,这点风度和体贴都没有,那是直男癌,安幼楠也不可能选中他来扛旗启动自己的事业了。 毕竟是背地里说长辈的事,又是感情上的事,何东扬脸色有些发红,不过怕对安幼楠有影响,还是及早说了出来: “高叔从外面一回来就跑到这边来,说是上门蹭饭,你不觉得,这事儿有点奇怪吗” 安幼楠“噗嗤”笑了出来:“一点也不奇怪。中午的时候我刚好遇到高叔,知道他才从外地回来, 邀请他过来吃顿饭,算是给他接风洗尘。” 难怪刚才看到高成功在这里,安幼楠一点也不惊讶。 何东扬知道是自己误会了,有些不好意思:“我还以为,还以为高叔也离婚了,你妈这边又一直两个人要是” 男未婚,女未嫁的,关系又好些,可不是容易让人往那方面想 安幼楠知道何东扬这是关心自己,冲他笑了笑:“感情的事,顺其自然,要是我妈和高叔看对眼了,我肯定只有支持和高兴的。” 另外还有半截话安幼楠没说。 要是高成功要上位成继父,那在他还当她下属这段时间,她就得好好锻炼锻炼他了。 这年头,女人再嫁不是件小事,不把高成功打磨好了,她是不会舍得让李心兰再去受什么男人的气的。 高成功还不知道安幼楠在心里已经把对他的要求提高了一大截,把李心兰支出厨房去休息了,趁着安幼楠过来帮他烧火的空当,把下午跟羊城云浮山药厂聂永华谈的情况飞快说了: “聂厂长对环丙沙星注射液非常感兴趣,他说在厂里安排一下,会尽快过来一趟签合同。 他想签的技术独占合同,我特意提了下,说技术独占的话,这价格肯定跟黄连素那个不可能同日而语了,他说价格上都好说,具体的过来再跟我详谈。” 价格上好说吗安幼楠心里总算有了点安慰,不过很快又皱了皱眉头: “没让你过去,而是他过来高叔,你觉得他这是什么意思” 高成功也仔细想过了:“我觉得,他应该是明白我后面站了个技术尖子,这趟过来想探探水,或许还想把你给挖过去。” 安幼楠轻笑,给高成功吃了一颗定心丸:“那就可惜了,我这墙脚他挖不动的,不过临时合作倒是可以有。” 恶性循环 见李心兰进来,两个人停住了话头。 安幼楠还没张嘴,高成功倒是先抢着开了口:“兰妹子,你只管在外面安心坐着,剩下这些菜我来炒就行了。” “那怎么好意思” 李心兰还想推拒,安幼楠笑着插了话:“妈,难得高叔有个机会展示下他的手艺,你就给他个机会呗。 你手上还涂了药膏呢,再挨着热气可不好,我在这里帮忙就行了。” 李心兰的手浸了凉水后,又被安幼楠捉去敷了一层烫伤膏,心里暖乎乎的,嘴上还是嗔怪了一句: “一个油点子而已,以前哪年没被炸过几回,哪里就要这么正儿八经上药了” 安幼楠只是笑:“以前是以前,现在妈你可金贵了,能跟以前比吗等你厂子招人,门面一开,时间就更加是金钱了。 到时候我们请个人过来,专门搞家务,这些琐碎小事你就不要碰了,专心挣钱就行啦” 李心兰骇笑:“那怎么行家务事也就是几手工夫的事,这个都请人来做,那是以前地主家里才有的作派” “我觉得小楠说得对,”高成功忍不住插了话,“现在很多人都是在外面做生意,就专门请了人过来做家务。 这也不是什么作派不作派的问题,是各人有需要。有人只会做这些家务,能靠做这个挣钱,对她们也没什么不好的。 兰妹子你就不同了,同样的时间,你花在做生意上,能挣出更多的钱,何必还花在做家务上呢还会累着自己。” 很多夫妻的争吵都源于做家务。 丈夫觉得做家务应该是女人做的事,回来后万事不揽,只管手脚长摊地歇着。 即使是同样要上班的女人,回来也半点轻松不得,做饭做菜,扫地拖地,抹桌子洗碗洗衣 一年到头地忙活,还不得丈夫一句体谅,甚至有时候还经常被挑剔什么饭菜口味c家庭卫生,换谁谁心里舒服 两口子过日子,互相体谅是必须的,但是在外面工作都累,回来后还要做家务,做多做少,做好做坏,总还是会有些矛盾,还不如一开始就请人来做。 安幼楠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见高成功在这方面思想还挺开通,对他的印象更好了一分。 琢磨着高成功最后那句话,又夸了她妈能干,又体贴了人别累着,似乎还真是有那么点意思 安幼楠打量了高成功一眼,见他说完了话正专心炒菜,也没点眉眼递给她妈,心里忍不住犯了嘀咕: 这个高成功,到底对她妈有没有想法啊 高成功手脚也是个麻利的,很快就炒好了剩下的菜,几个人又等了一阵,才等到了下班回家的魏敏。 魏敏一脸的疲惫,见家里有客,赶紧振了振精神:“高成功过来了啊,你们该先吃的,不用等我。” 她本来想叫“高厂长”,想到高成功已经辞职了,硬生生又换成了他的名字。 李心兰和安幼楠现在住在何家,魏敏也是主人家的,哪能不等主人家回来就先吃呢 李心兰一眼就看到了魏敏脸色有些不好,笑着唤了她一声:“敏姐,我给你打盆温水,你先洗把脸吧。” 魏敏应了一声,跟着李心兰进了厨房,就听到她轻声问了句:“敏姐,是不是今天出了什么事” 魏敏叹了一口气,跟李心兰之间也没有什么好瞒的:“厂里出的一批货被退了,厂长开会骂了半下午。 几个生产车间的普通工人扣半个月工资,小组长和车间主任扣一个月工资。” 魏敏就是车间小组长,她现在还有和李心兰合伙这边的收入,扣了一个月工资是小事,关键是 “可是厂里的设备都是二十多年前的设备,现在早就落后了,这些设备做出来的面料,哪有外面那些厂里进的新设备生产的好 现在退一批货回来就扣工资,因为不扣也确实发不了工资了,这个月算是扣了,下个月又怎么办” 厂里倒是想上几台新纺机,可是这些纺机都是成套的,从清棉c梳棉c并条c粗纱c细纱到染色,要换就要一套。 纺织面料的门幅不同,纺机就不同,短纤维c长纤维或者是混纺材料不同,就要换相应的纱锭。 县针织厂现在哪里还有资金去引进这些新设备 越没钱换设备,生产出来的面料越卖不出去。 就是李心兰这里,原来做头花还让魏敏买她们厂里的碎布头回来,现在她已经看不上那些布头了,都是用从市里小商品批发市场批回来的面料来做。 这样做出来 的头花,花色更新巧,花型更挺拔饱满,缀上珠片之类的,那叫一个精美,就是批发价往上涨了点,那边批发商也乐意。 李心兰做着生意,自然通里头的事,听到魏敏这么说,也发愁叹了一声: “要是隔三岔五地这么扣,大家哪里还有心思上班 工资发不出来,到时候生产出来的面料更加不好了这个不就是小楠说的那个恶性循环” 魏敏拿热水洗了脸上的油汗,这才觉得清爽了很多,拧干了帕子挂到洗脸架上: “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怎么说我们厂也是国家开的,工人大部分都是正儿八经招工进来的,总不能关了吧” 安幼楠提着箪箩过来打饭,听到魏敏最后一句,笑着接了话: “怎么不能关再是国家开的,经营不下去了,越往后越亏损,肯定就得倒闭。” 李心兰脸色微变,连忙喝住了安幼楠:“小楠,这事儿在你魏婶面前说说就算了,在外面你可不能乱说。” 魏敏知道安幼楠是个有主意的,摆了摆手止住了李心兰:“小楠,你见识多,你给婶婶出个主意。像我们厂这样的,是不是以后真的会倒闭” 当年搞工业,各地不管实际情况怎么样,都大建工厂,实在建不了钢厂,什么制药厂c针织厂c纺织厂c内衣厂也都一呼啦地建起来。 后来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倒得最快的就是这些厂子。 以后的路怎么走? 魏敏诚心问,安幼楠就直接掰着手指头给她分析:“我们县里的针织厂,原料是不是从本地就能收到 交通是不是便利,车皮或者是货车能及时发货出去,运费还能便宜” 魏敏愣了愣,缓缓摇了摇头,永吉县并不是棉花产区,针织厂的原料要从外面运进来,生产出成品后,还要再运出去。 光是这一样,成本就比那些棉产区要贵上一层,更别说县里还不是什么交通枢纽,做什么都要到市里去转车,交通方面并不便利。 安幼楠两手一摊:“除非有资金注入,能引进最先进的设备,在质量上把别的厂子比下去。 不然的话,什么优势都没有,价格还降不下来,不淘汰这厂子还淘汰谁” 魏敏脑子也会想些事,不然她也当不了小组长。 仔细想想安幼楠的话,觉得确实说得对,可是在厂里做了一二十年了,一想到有一天厂子居然会倒闭,她的心里就说不出得难受: “小楠,你觉得如果厂子倒闭了,国家会怎么安排我们” 怎么安排 听说当年春节联欢晚会上,一首从头再来让无数下岗工人摔了手里的碗,吃不下年夜饭。 几十年后,一些收费站撤站,也有收费员哭着说她做了十多年了,除了收费别的什么也不会做,以后可怎么办 人无无虑,必有近忧 安幼楠叹了一口气:“真出现这种情况,不会是县针织厂一个厂子的事,全国很多地方很多厂子,都跟针织厂的情况相似。 以后工资发不出来,这么多人没事做,又没有别的技能,魏婶婶,你觉得全靠着国家安排,能安排得过来吗” 魏敏心口紧了紧。 她不是那种只知道胡搅蛮缠的,什么青春都奉献了,就必须闹着要一个安排。 要是厂子倒闭了,工资发不了了,她与其坐在家里天天怨天尤人,还不如 魏敏不由看了李心兰一眼,心里一动。 安幼楠笑笑:“高叔才从羊城那边来,那边什么消息都灵通些,一会儿魏婶可以问问高叔外面是个什么情形,心里多少也有些数。” 想到高成功就是自己辞职出去闯荡的,也不知道闯出了些什么,魏敏连忙和李心兰一起走了出来。 说是接风洗尘,菜是高成功跑去买的,后来一半的菜色还是他做的。 大家说说笑笑吃得融洽,魏敏觑着机会提起了话头,问了起来。 高成功这一趟出去,出门前是颇有些决绝,回来后却是装了一肚子感慨: “魏姐,兰妹子,你们有机会真该去一趟羊城看看。我们这里还有很多人嫌什么个体户丢人,羊城那边,几处市场全都是个体户自己开了厂子,红红火火地把生意撑起来了” 没有大锅饭吃,大家多劳多得,还做得更加起劲些,到了那边,脑子是越用越活,而脑子转得越活,挣得钱就越多。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羊城那些个体户不声不响就已经腰缠万贯,结下了人脉,打开了市场。 而内地这些小县城里的人,兀自干巴巴地守着一个月一百块钱的工资就觉得日子已经很不错了。 哪怕工厂已经不景气,还只觉得过得安稳,死死抱着自以为的铁饭碗不放。 一旦铁饭碗打破 高成功看了眼魏敏:“魏姐,我跟你实话实说吧,我在羊城看到不少外地人过来批发服装。 我对这一块儿没有什么了解,不过也看得出来,他们批发的那些东西,比县针织厂做出来的好太多了。 我在回来的火车上遇到一个打批发的,随便攀谈了几句,他说他现在专做西装裤,一条西装裤的拿货价也就十块钱的样子 制药厂也是因为新研发了一个新药品种出来,这才有了市场,要不然光靠吃老本,早被外面那些药厂给挤得没有立足之地了,现在市场经济就是这样” 魏敏连嘴里的汤都咽不下去了。 她们厂里生产的东西,哪怕是件秋衣都要十一二块钱的成本 西装裤 西装裤首先要求要有好点的面料,料子不挺括,做出来的西装裤穿起来就松松垮垮的没有形,那样的裤子谁会买 她们厂里没那技术生产面料做裤子不说,就是有那技术,成本怎么也得往二十多走了。 可是人家批发价都才十块 十块钱就能够批出来,生产厂家又不是白做事不挣钱的傻子,肯定这裤子的成本也就是几块钱。 几块钱,她们县里这 些小厂,进料都进不到,拿什么去跟羊城那些个体户的厂子比 东西没人家的好,还比人家卖得贵,这货不砸在自己手里还能砸哪里 砸在自己手里卖不出去,就没有资金去进原料,去换设备 最终,厂里只会有一仓库卖不出去的衣服,资金转不动,工资发不出,就全都卡死了 以后的路还怎么走 见她连饭都吃不下了,安幼楠想了想安慰了几句:“魏婶,你也别着急,要不然你想办法调到那些行政机关去也行的。 厂子有可能经营不善会倒闭,行政机关是不会的。虽然拿的是死工资,不过生活还是很安稳的。 再不然,乾哥他那个战友夏衡这一趟就是往羊城去的,打算打听服装生意,等过几天我们跟他联系联系,看看那边情况怎么样。” 魏敏这才稳了稳心,自嘲了一句:“我现在倒是越活越回去了,还没有小楠想得周全。 进那些行政机关是别想了,家里没这样的关系” 她才说了这一句,何东扬就看了过来:“妈,我去问问爸那里” 现在哪家不是男主外女主内的,走关系大多都是男人在走,也是需要时时维护的。 何文亮早几年进京的时候,并没有把自己的关系留给魏敏,一是不想她抛头露面的,二是也想着,在那边站稳脚跟了,过上一年半载的,就把魏敏一起调进京都去。 没想到这一去就是好几年了,魏敏也没能调过去,这边的关系倒是都稀松平常了。 魏敏再是在针织厂当了个小组长,那也是工人的身份,而且她娘家那边早没了人,想调进行政机关去,无疑千难万难,她是没有这方面的关系的。 儿子说到丈夫,魏敏的神色不由一顿,缓缓摇了摇头:“不用,我在厂里做惯了事,不是坐机关的料,我也不喜欢坐机关。” 我想给我爸打个电话 吃了饭,高成功不便久留,帮着洗了碗筷就走了。 李心兰得了闲,和魏敏两个一边做头花,一边说话,不自觉就拐到了何文亮身上: “敏姐,听说东扬他爸去京都也有四五年了吧现在他那边到底是个什么章程,难不成就一直把你们娘儿俩摞在这儿” 这事儿平常不好说,怕触动魏敏的心事。 可是现在正是要男人当门立户出头的时候,何东扬那么说了,魏敏却不许,李心兰心里扭不过,还是问了出来。 两个人一起修房子,一起合伙做生意,对别人魏敏不会说,对着李心兰,还是忍不住吐了苦水: “我爱人何文亮原来在这边当知青后就在这里工作了,公公婆婆因事返京以后,第二年就把我爱人调回京了。 原本是说工作不好调,他先过去,在那边立住脚了,再把我们娘儿俩接过去。 头一两年,何文亮一年还回来两趟,或者隔三岔五打个电话c寄封信回来,还会给东扬寄生活费。 后来说是工作忙,这几年就不回来了,连电话和信都少了,生活费更是不见了影子” 李心兰手里捏着的针顿时停了下来:“敏姐” 魏敏看她欲言又止的,浅浅笑了笑:“男人啊,就是那么回事,我也不靠他,我一个人就能把东扬养大。 他那边装聋作哑,我也就当不知道。再有两年东扬就要考大学了,到时候要政审的,父母离婚了对他影响不好。” 当娘的,可不都是为了孩子吗李心兰垂下了眼:“可是现在这样,对你也太委屈了” 魏敏笑笑摇头:“委屈什么,我也没别的心思,他喜欢拖,就这么拖着呗,反正各在一头,谁也见不着谁,我就当没这个人。” 魏敏就当没这个人,何东扬心里却不这么想。 儿子对父亲,总还是从小慕儒的,所以赵红梅每次一提何文亮抛弃了他们母子的事来刺人,何东扬就捏紧了拳头想揍人。 他以前真是一心读书,直到安幼楠来了,才跟着看到了这个社会的多样性,也才想得多一些。 今天这餐饭一吃,高成功的话,和他妈担忧的事都对他触动极大,魏敏不许何东扬多说,何东扬少年心性却是忍不住的。 李心兰和魏敏坐进卧室里头去缝头花了,何东扬和安幼楠在堂屋一张桌子上做完了功课,看了眼手上那只电子表上的时间,就有些心神不属地坐不住。 安幼楠刚默背完一篇长诗,见他少见的心浮气躁,挑眉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何东扬压低了声音:“我想给我爸打个电话。” 都说至亲至疏夫妻,可是自家的骨肉总是不同的,何东扬是何文亮儿子,有事情找当老子的,那是很自然的事。 他在这里坐立不安的,不过是因为魏敏并不想他去求他爸那边,所以心里为难。 安幼楠把书本合上:“想去就去,打个电话而已,又不会少块肉,再说了,他是你爸,是你妈的丈夫,对这个家庭也该担起一半责任的。” 何东扬有些不好意思:“我c我不想让我妈知道。我爸他已经有两年都没有寄生活费过来了” 安幼楠秒懂。 何文亮是京都的人下来当知青,当年以为回不去了,还挑着找了个县城里的姑娘结婚,想必眼光也是个高的。 魏敏和何文亮或许之前还有些感情,但是现在分居这么久,原来那点感情估计早就淡了。 何文亮又是回了京都,皇城根儿下的人,总觉得其他地方都是土包子,怕是何文亮心里早就有了别的想法了。 魏敏性子硬气,何文亮不跟她这边联系,她也不会死乞白赖地搭着何文亮那边。 所以她的态度也影响了何东扬,总觉得自己要是跟他爸那边联系,就像是背叛他妈 “一码事是一码事,如果你担心,我们就打个掩护吧。”安幼楠把书本搁好站了起来,扬声跟里头打了个招呼,“魏婶,妈,我和东扬写作业累了,出去溜达一圈醒醒神,一会儿就回来。” 对这两个孩子,魏敏是乐见其成,李心兰则是放心得很,立即就应了。 安幼楠冲何东扬一笑,和他走了出来:“走,去给你爸打个电话。” 这会儿才八点钟,一般人看完了新闻联播,都还呆在家里看别的电视节目。 何东扬手里捏的是爷爷家的电话号码,爷爷奶奶对他并不欢喜,有时打电话过去,他心里还是有点怵的。 不过今天有安幼楠陪着,看着她镇静的面容,何东扬的心也稳了 不少。 长途电话经过中转台几次转接,终于转到了那个电话号码上,听到铃声响过后有人接了电话,何东扬的心有些提了提:“喂” “喂,哪位”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有些懒洋洋的声音,何东扬一听心里就松了下来:“爸,是我,我是东扬。” “哦,东扬啊,你这时候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 何东扬没有捂着话筒,安幼楠又站得近,听到里面传出的声音,转眼看向了外面黑沉沉的夜色。 电话里何文亮这声音,可并不像一个期待和想念儿子的父亲的语调,何文亮这是连儿子都不放在心上了吧 何东扬这边已经把县针织厂的情况简要说了一遍:“爸,你能不能想想办法,给妈调个单位” 不等他说完,电话那头,何文亮就打断了他的话:“东扬,我知道你对爸这边有怨气。 可是不是爸不管你们,京都这地方不是你们那小县城能比的,不拘哪个单位,哪有那么好进的 这边的眼光又高,爸在这边辛辛苦苦熬了几年,工资自己舍不得用,送礼都送出去多少,都还没捂热几条线” 何文亮几句话撇脱得轻巧,既解释了自己为什么要把他们母子俩留在永吉县,又隐讳地说明了为什么没钱寄过来,活像是儿子这通电话是上门问罪的。 何东扬压了压心里的失望和慢慢腾起来的火气:“爸,我不是让你把妈调进京都,就是现在县针织厂不景气,你能不能看看县里有没有机关单位可以” 偏她事儿多 “县里你妈一个初中毕业的工人,县里哪有什么机关单位肯要再说了,我都走了多少年了,在县里也没有什么关系” 何文亮很是鄙夷了一番,然后就是一通絮絮叨叨,何东扬分明还听到话筒里传来了旁边一个老年妇女说话的声音: “那个姓魏的又出什么妖蛾子了自己不出头,尽怂着她儿子来做 走关系走关系,这年头关系是那么好走的万一出点什么岔子,还怕别人抓不住你的小辫子是吧 多少人等着你这边出错呢,一点点小事都会拿着放大镜来看,别说这些工作调动的大事了。 她怎么就那么不安生做什么组织上自然有安排,命薄还那么高心气儿,还想进机关单位,也不看看她吃不吃得了那碗饭” 何东扬“啪”地挂了话筒,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 这是他奶奶的声音 每次他打电话过去,只要他奶奶在家,都会在旁边念一大通啰嗦,把他妈念得一文不值,似乎他妈和他的存在,就是他爸的人生污点一样 何东扬知道,爷爷奶奶一直是看不起他妈的,觉得他妈小地方出身,文凭不高,又是个工人 谁喜欢一直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魏敏上赶了几回也冷了心,不会主动跟那边再联系。 可是不管怎么样,他还是他爸的儿子 何文亮以前也一直有些敷衍,不过何东扬那时总想着这是他爸,潜意识里不自觉骗着自己,寻找到一二安慰。 可是今天,安幼楠都在为他妈未雨绸缪,他爸却完全事不关己的样子,他奶奶还一副嫌弃的口气 如果真嫌弃,当初怎么就不阻止他爸妈结婚 如果真嫌弃,他小时候,他妈大包小袋地给下放到农场的爷爷奶奶寄东西的时候,为什么他们就收得心安理得,还写信回来要东要西 何东扬还记得,那几年为了省钱给爷爷奶奶买东西,他妈吃了好几年的咸菜疙瘩。 那时候他爸爸是怎么说的 好几次在他妈寄完东西回来以后,他爸都握着他妈的手,一脸感动地许诺: “小敏,你是个好媳妇c好妻子,等以后我们日子好了,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买” 那时候何东扬还觉得,他爸妈是天底下最恩爱的一对儿父母,他家里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一家子。 转眼间爷爷奶奶平了反,从农场回了京,又找关系把他爸也调回去了,事情一下子就变了。 他妈还是他妈,却从好媳妇c好妻子,变成了文化低c见识少的小县城土包子 呵呵,真是讽刺 少年还不会遮掩自己的脸色,安幼楠一眼就看透了何东扬的内心,轻轻拍了拍他肩膀: “想通了,就没什么好气的。他们不把你们当亲人,你就不需为这些无关紧要的人生气。 不要被他们影响了你自己的情绪,其实魏婶子本来就不是个要靠人的人。 就算针织厂现在就垮了,她和我妈一起合伙做生意,还怕没个经济来源 而且做生意这种事,只要脑子活,做上路了,就会越做越好,以后你们挣个百万家财,拿钱过去啪啪地打脸,这才叫痛快” 何东扬哪怕一肚子愤懑,也被她说得露了个笑脸儿:“照你这么说的,有钱万事都能行了” “有一句话说得好,钱不是万能的,可是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等你手上有了大把的钱,你就知道钱这东西的好处了。” 安幼楠低声感慨了一句,何东扬心里立时起了念,可想一想自己现在才高一,还要考大学。 要等大学毕业后参加工作挣钱,那还得有好几年去了,而且大学毕业再包分配,也就是进机关单位,一个月也就是百把块钱的工资,日子不定过得有多紧巴巴呢。 这么一想,何东扬刚才那股想挣大钱的心气儿一下子又低了下去,付清电话费,默不出声地和安幼楠回去了。 京都何家。 惯常平和的夜晚却被这通电话搅得几个人心神不宁起来。 余锦书坐在沙发上,毛线也不织了,皱着眉头看向儿子:“文亮,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那个魏敏就是个拖后腿的。 当初是没办法,才让你跟她结了婚,现在我们情况不同了,你偏还不肯跟她那边了结清楚。 你看看,你看看我原来说什么来着,这才过了几年,原型就露出来了吧 一个没读过几天书的女人,又是那个小地方出生的,哪里有什么能力。 一样都是进厂当正式工,人家在厂子 里做得好好的,什么事儿都没有,偏她就事儿多。 什么厂子不景气了,以后会倒闭了,九成九就是个借口,想借着你来给她谋利。 要不然就是进京都,要不然就是在县里进机关单位,她倒是想得美,当自己是大学生包分配呢,一毕业就能当干部” 坐在沙发另一头,戴着副老花眼镜看报纸的何斯陶看不下去了,抬头看了妻子一眼: “行了,你就少说两句,你说上一万遍,小魏也就是那么个小地方的人,还能长多大见识” 余锦心撇了撇嘴:“你以为我想在她身上费口水这两年瞧着没什么动静,我还以为她有点自知之明,没想到是在这儿等着呢。 你等着瞧吧,今天是让她儿子先打电话过来想过明路,过上两天,只怕就是她自己出马了。 那乡疙瘩的小县城离我们这里这么远,她要是借着文亮的名头做了什么,天高皇帝远的,我们什么也不知道,万一被她坏了文亮的名声” 说到儿子的名声,何斯陶把手里的报纸也放下了:“文亮,你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你现在可不是什么小年青了,那些不切实际的事就不要想了,把握好眼前,以后你们严处长说的那事儿” 想到上次去严处长家吃饭,严处长的女儿严娜有一眼没一眼打量自己的那副傲慢模样,何文亮心里就有些不舒坦: “听说严娜以前有些作风不正,还流了几次” 薄情 “那人家不是说以前年轻,上了当受了骗,现在已经改了吗”余锦心打断了儿子的话,“再说了,好歹也是比你小好几岁,又不嫌弃你结过婚” 何斯陶也缓缓点了点头:“谁年轻的时候还没做点错事改了就好,严家瞧中你,也是证明你是有能力的。 不过这有能力的人多了去了,提谁不提谁,最后还得靠关系。 我和你妈现在赋闲的赋闲,退休的退休,是帮不了你什么了,严处长那边却是握着实权的,有他扶你一把,你能比别人少奋斗十年。 你自己可想明白了,过了这个村,就没了那个店,要是让他们知道你和小魏那里还没离婚” 余锦心回到京都以后就看不起魏敏一个小县城出身的媳妇了,当初何文亮回京都的时候,她便存了些别的心思,有意无意地让人误会儿子马上要离婚。 当年知青下乡,多的是看不到回城的希望,迫于无奈就在当地结婚生子的。 等到有政策返城了,自己能够走,妻子儿女却是带不走,有的人索性就不回去了,就在下乡的地方安家落户,但也多的是原来成家的又离了婚的。 何家坐了几年冷板凳,好容易才平了反,两口子又费了年把时间,才走动关系故旧,把儿子也调回了京,还没能直接进国字号的单位,只进了下面的一家二级机构。 何家要说再有能力把原来的儿媳妇再一并调回来,估计也是力不从心了。 年轻两口子一南一北地分居,这日子还能过得下去 可何家也总不能为了个儿媳妇,让儿子不回来了吧,老俩口身边总要有人尽孝呢,何家可是只有这一个儿子。 所以余锦心放出口风说儿子马上要离婚,大家也都觉得是自然而然的事。 几年前就说的是马上要离婚,不少人自然以为现在何文亮早就已经离完婚了,这才有热心做媒的连续吹了风过来。 何文亮跟魏敏还是有感情的,奈何这感情经不住距离的消磨,前头两年还不愿意,后来已经是有心再找一个了。 这年头结二道婚到底名声上不好听,这样的机会何家自然得好好把握才行。 姻亲姻亲,同声共气。多一门对何家有助力的亲事,趁着何斯陶还有几年才退休,万一还能往上走一走呢 就算走不了了,当岳父的也可以把何文亮往上推一把啊。 关键就是要找到一个有实力的好岳父 何文亮也知道自己只有一次选择机会,所以高不成低不就的。 他是个骑驴找马的性子,这头没找好人,那头自然就不急着跟魏敏离婚,不然万一鸡飞了,蛋也打了,两头都落空呢 何文亮再慎重,毕竟也有三十来岁了,男人这年纪不算大,可是也不算小了。 左挑右选的,目前最合适的就是管着何文亮所在的二级机构上面的那位严处长的闺女了。 严娜以前公派留过学,据说在国外结过婚又离了,之后还跟几个人暧昧不清的。 不过既然人已经回国了,还进了一家国家机关工作,国外的那一摊子事自然不作数。 最重要的是,严处长现在就是一个实权处长,外面还有传言,他很快就要提副司长了。 严处长本人又对何文亮非常满意,放着这样的好亲事不结,难道还要被那乡旮旯里的魏敏给拖累死 余锦心这一番话说得语重心长,何文亮仔细在心里衡量了下利弊,咬牙定了决心:“行,那就严家了。” 余锦心长舒了一口气:“既然定了,那就尽快把那些杂事儿都办好。 火车太慢了,又要转几趟车,你问问明天有没有去蓉城的航班,请几天假把这事处理妥当点” 见何文亮点头应着,又忍不住埋怨了一声,“真不知道是个什么旮旯地方,航班没有不说,连个直达的火车都到不了,等你到了蓉城,还得再坐火车转上两趟” 想到了什么,余锦心又进卧室翻了一阵,拿了三千块钱出来:“一千块你路上花费,剩下两千,到时候你拿给魏敏,也别说我们何家这几年亏待她。 让她有点自知之明,痛快把婚给离了,到时候别纠纠缠缠的。” 何文亮点了点头,又有些迟疑地看向他妈:“妈,那东扬呢东扬那里” 余锦心不喜欢魏敏,连带着也不喜欢魏敏生的何东扬,没好气地答了一句: “严娜也才二十八,娶进了门,让她赶紧给你再生一个就是了,难道你还想把前头那个生的带回来戳她眼 你可想好了,现在你可是公职人员,只能生一个 ,你要带了东扬过来,那严娜嫁给你以后就不能再生了,到时候严处长心里也不痛快” 何文亮以前还是很想把儿子接过来的,毕竟是他第一次为人父,从小养大的儿子,他也是很疼爱的。 可是几次他提出让何东扬过来,何东扬都说他妈能过来,他就过来,他妈不过来,他就呆在永吉县陪着他妈。 余锦心说这肯定是魏敏在背后撺掇的,何文亮嘴上不说,心里也有些认同。 这一年两年的,见儿子始终不知道领情,就是通电话时候还老是拿话逼着他把魏敏带过去或者是回来。 何文亮一没本事把魏敏调进京,二就更加不想回那个巴掌大的小县城,久而久之的,电话都很少再打过去了,跟魏敏那边已经没了什么感情,跟儿子的感情也淡了。 何文亮想了想也是,严娜还年轻,结了婚赶紧生一个孩子,两个的感情更牢固些,到时候就算看在外孙的面上,严处长那边也要把他给扶起来。 何斯陶等妻子给儿子交待定了,才慢条斯理地开了口:“过去那边,先不急着说这事。 他们母子俩这几年都在那边过日子,肯定感情好,小魏要是想为难你,你就说东扬归你,知道了吗” 见儿子点头,何斯陶又跟妻子抬了抬下巴:“锦心,明天你再去跟人借三千块钱回来给文亮带着。 还有两年东扬就十八岁了,按说十八岁就成人了,父母也没有抚养义务了。 要是好说好散的,就照一年一千五的抚养费,把那三千块钱当着东扬的面给小魏,也免得让她又背地里撺掇孩子说你这个当父亲的薄情” 瞎猫碰上死老鼠 从羊城到渝省的永吉县城,聂永华转了好几趟火车,虽然睡的是软卧,在永吉火车站下车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有些腰酸背痛。 顾不得捶一捶腰,聂永华转身扶了身后一位头发花白的老爷子一把:“钟院长,您小心点儿。” 钟立言摆了摆手,腿脚强健地下了车,打量了一眼破旧的小火车站:“你说的那人就是在这儿” 聂永华点点头:“对,我说我这边过来,他说那他就在永吉县等着我们。 之前在蓉城的时候,蓉城第二制药厂的项厂长也说这位高厂长就是下面县里的人。” 钟立言下到了站台上,缓缓活动了一下手脚:“小县城藏龙卧虎也未可知。 走,我们先去把行李放了,小聂,你尽快把人约过来。” 县里最好的宾馆,看在聂永华眼里,条件也就是非常普通而已。 不过这趟来本来也不是过来享受的,把钟院长安顿好了,不用聂永华多说,跟着过来的孔秘书就颇有眼色地先出去打听消息了。 钟立言洗完脸刚在聂永华的房间里坐了一会儿,孔秘书就带着一脸八卦回来了:“聂厂,那位高成功同志” 一眼看到钟院长也坐在房间里,孔秘书的话顿了顿,见聂永华微微点头,这才继续说了下去,“他以前确实在永吉县制药厂当厂长。 县制药厂原本效益不好,据说在高成功的手里研发了环丙沙星,现在销量很不错,制药厂算是起死回生了。 不过高成功上个月辞职已经从县制药厂辞职了,据说是因为他前妻的事灰心丧气,所以” 高成功的离婚案,只要在永吉县稍稍打听,很多人都知道。 孔秘书出去这一趟,满满听了两耳朵回来,一五一十地赶紧回来报告。 没想到高成功还遇上了这种老婆,幸好离婚了聂永华先是怔了怔,又摇了摇头: “我看高成功的精气神不错,应该不是因为离婚才灰心丧气地辞职。” 大概是无辜被免了厂长的职务,觉得在厂里做下去没意思,这才索性辞职的。 小县城里的人敢下海,还真是很需要一份勇气。 不过聂永华敬佩之余,又有些担忧:“高成功是管理制药厂的,并不是这方面的研发人,但是他却能卖这方面的工艺流程,怕是他厂里另外有研发工程师。” 国外某实验室才发明出环丙沙星广谱抗菌药不久,国内就有人能研发出环丙沙星,如果不是在国外偷师回来,那就证明这人绝对是个极其厉害的。 虽然工艺不同,但是能研发出环丙沙星片剂,多半也能研发出注射液。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位研发工程师在岗位上研发出来的这些技术,是属于永吉县制药厂的职务发明创造。 他们要购买的话,那就不是跟高成功那里购买,而是跟永吉县制药厂来购买了。 聂永华可不想平白无故被官司缠身,或者成为高成功个人报复的棋子,想了想很快定了拍: “我们先去永吉县制药厂私下打听一下,最好能跟那位研发工程师碰个面,看看情况再说。” 一起过来的还有主管技术的副厂长白岳明,他本身就是药学专业出身,对这一块儿非常了解,照着聂永华的指示,和孔秘书两人先去打头阵了。 高成功一走,之前被他请回来当门卫的临时工就换了人,现在这一个郑老头是金为民的远房亲戚,最是喜欢听八卦的一个人,虽然来制药厂当门卫没多久,却是早把厂里不少大小事情都扒了一遍。 装作慕名过来想进货的药品经销商的白岳明和孔秘书一包烟一打,再一套话,很快就从郑老头那里问出了不少事。 环丙沙星的研发,在县制药厂并不是什么秘密,宋文平因为这个,还得了六千块钱奖金呢。 白岳明一套话,从郑老头那里很轻易就打听出了宋文平的事,连对方住在哪里都摸清楚了。 这一打听清楚,白岳明心里就直犯嘀咕。 一个没考上大学c顶班进了制药厂的高中毕业生能研发出环丙沙星 白岳明深表怀疑。 他自个儿就是正儿八经的药学专业毕业生,深知每一项药学的发明创造,没有深厚的学识水平,是不可能做出来的。 或者对方是一个药学天才 可是如果这样的话,就算一次没考上大学,那宋文平也完全可以第二年再继续考啊。 现在一战不利,二战三战继续考大学的很多,药学方面能发明创造,那数理化这几门成绩肯定扎实。 对了,还有英语,对方应该会参考一些外籍文献,那英语水平也不会差,怎么就没有继续考大学呢 如果考上大学,国家每个月是补贴生活费的,难道是家里太穷,连学费都出不起,所以放弃了 白岳明百思不得其解:“宋文平同志家里很穷吗,当初他怎么没考大学要不然一出来就是个干部身份了。” 这事郑老头就不知道了,正在摇头,一个中年男人叼着支烟,从厂里走了出来。 一听到白岳明这话,中年男人就打量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笑了: “还干部身份宋文平家里可不穷,他爸妈都是双职工,哥嫂也有工作的。 他哪是不去考大学,实在是他本来就不是那块料,考了也白考。 考了两回没考上,他爸索性办了提前退休,让他顶了职进药厂来参加工作了。” 看这人说起宋文平如数家珍,白岳明装作喜欢八卦的样子,赶紧给他打了一包烟,另外又敬了一支烟过去: “不是说你们厂的新药都是他研发出来的吗他怎么会读书这么差” “新药”中年男子接过烟凑了火头,从鼻孔里徐徐喷了两道烟柱出来,“就宋文平那本事,我估计是瞎猫碰上死老鼠了吧。 他一进厂就是技术部老王带他的,老王就住我家隔壁,跟我串门聊天的时候说过好多次了,宋文平勤快是勤快,就是脑瓜子不怎么开窍。 一开始进厂里,让他做个出厂检验吧,别人学两三次就会了,他跟着学了七八次才学会,一直在技术部就是当个学徒工的样子。 后来还是高厂长看他做事踏实肯干,慢慢也学上来了,比技术部其他那几个磨洋工的要强,这才给他转了正” 学什么不好,要学辞职? 中年男子正说得起劲,又有个中年大妈从厂里蹿了出来:“李老三,你还在这里扯什么白话,再不回去做饭,小心你婆娘回来捶你” 白岳明隐讳地看了眼腕表,现在才下午四点,就有工人溜出来摸鱼了,看来永吉县制药厂的管理水平堪忧啊。 李老三一脸悻悻然:“这不是有人在打听宋文平吗,闲嗑叨两句而已。” “宋文平”中年大妈打量了白岳明和孔秘书一眼,“你们哪儿来的,问宋文平做什么” 孔秘书赶紧笑着解释:“我们是想过来进点你们厂生产的新药的,这不是听说这药是宋工研发出来的,就好奇问了几句。” “还什么宋工”中年大妈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刚刚金厂长发话,把宋文平调到包装车间去了。” 白岳明吃了一惊:“他不是研发出新药的技术部骨干吗,怎么就调到包装车间去了” 包装车间里的工人,每天也就是重复机械劳动而已。 宋文平一个连环丙沙星都能做出来的技术人员,放到包装车间当一般工人,岂不是明珠暗投 “再是研发新药出来,上面也给了他六千块奖金了啊。”中年大妈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到底是人年轻,不知道有句老话叫做一朝天子一朝臣。 高成功都走了一两个月了,他还老念着高成功搞得那一套怎么怎么好。 听说当初高成功被抓的时候,也是他在外面帮高成功跑动,可不得碍了金厂长的眼 又是个缺心眼儿的,把新药的那一套技术全教给技术部的王川了,真真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我看金厂长早就在那儿忍着了,一看王川已经学会了,今天马上就把宋文平给打发了” 白岳明大皱眉头。 永吉县制药厂后面这位厂长是怎么回事 谁不知道药厂的技术部是核心部门一个好的研发工程师可是药厂经济效益的顶梁柱 不管宋文平到底怎么样,别人没做出环丙沙星,他做出来了,这肯定有很多可取之处。 要是好好培养,假以时日,肯定能撑起制药厂的。 这样的人不培养不说,反而把宋文平给打发到包装车间去,这 这完全就是短视是自毁长城 大部分搞技术的人心思都比较纯粹,白岳明一听到这事,就有些忍不住气。 孔秘书连忙拉住了他,正在给他使眼色,门卫室里几个人突然齐齐闭了嘴,盯住了脚步沉重从厂里缓缓走出来的一个年轻人。 孔秘书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小声问了一句:“怎么了那人是谁” 李老三飞快地低声回了一句:“他就是宋文平。” 中年大妈前头还在说人嘴,这会儿倒是脸皮挺厚地唤了宋文平一声:“小宋” 宋文平抬头看了一眼,轻轻点了点头:“刘大姐,李哥。” 刘大姐还生怕戳不痛人家伤疤似的,上前两步自以为贴心地劝慰了两句: “刚我听说厂里把你调去包装车间了要我说啊,你这小伙子也忒不会看世色了。 当初你拿到那六千块奖金的时候,就该好好请大家伙儿吃一顿,现在也才有人帮你跟金厂长那里说好话嘛” 刘大姐脸皮厚得连自诩做事八面玲珑的孔秘书都看不下去了。 一心只钻研技术的白岳明脸上顿时有了怒容:“技术员不搞技术,却被调到包装车间去闲置起来。 还要靠请客吃饭才能保住原来的岗位,这样的厂子,还有什么留下去的必要” 宋文平心情正在低沉,听到白岳明这番话,脸上倒是有了一点笑意,友好地冲他扯了扯嘴角: “这位同志说的对,我也是这么想的,刚才厂办一找我谈完话,我就写了份辞职报告交了上去了,估计明天就会批下来了。” “辞职”刘大姐和李老三齐齐惊呼起来。 多少人送礼请客,花了多少钱财出去,还进不来厂里端个铁饭碗呢,宋文平却端着这铁饭碗半点不知道珍惜 不就是调换了一个岗位吗多大点子事,工资可能少点,又不是没有,过段日子再活动活动,说不定又能回到技术部去了呢 犯得着一甩脸子就辞职了吗 辞了职,没了工作,以后吃什么喝什么难道去当社会上那种二流子,成天混日子 刘大姐一张嘴喷得口沫横飞:“你学什么不好,要学高成功辞职 高成功那是被他婆娘伤透了心,又被连累的丢了厂长的位子,这才拉不下面子,干 脆辞了职。 你一个技术员的岗位而已,算得上哪根葱大不了先忍一段时间,等以后送点礼,找找关系,又把你调回来就是了。 这进厂的名额可是你爸提前退休才让你顶岗进来的,年轻人怎么就这么气性大,一声不吭的就要辞职回去可不得把你爸给气死 小宋,你赶紧回去把你那份辞职报告取回来,要是已经交到金厂长那里了,你就诚心给他低个头认个错,这会儿可不能犟驴子脾气一条道走到黑,这可是关系到你一辈子的大事” 这几句话倒有点肺腑之言的意思,旁边的李老三和郑老头也连连点头。 说人几句闲话他们是会说的,可是这种牵涉到工作的大事,他们也没那个坏心就看着人往绝路上奔。 宋文平深吸了一口气,神色坚决地摇了摇头:“我不会去取的,我已经决定了辞职”说完跟几人点点头就往厂子外面走了。 刘大姐喊了几声见宋文平不应,忍不住跟李老三慨叹:“这些年轻人啊,做事就是冲动,顾头不顾尾的 宋文平辞了职,我看八成是想去找高成功。高成功从厂里辞职以后,好像这一两个月都没看到他人了,也不知道跑到外面哪儿去打流了。 宋文平什么着落什么下家都没找着,来不来地连工作都先不要了,你说高成功当初到底给他灌了什么汤” 白岳明和孔秘书已经听不下去了,连招呼都没打,起身急步追了出去,看见宋文平正在前面脚步踟蹰,连忙唤了两声: “宋文平同志宋文平同志” 那位能人是谁? 宋文平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两位同志,你们是有什么事” 知道他这会儿心情不好,孔秘书很有眼色地解释了一番:“我们是外地过来的同行,听说你们厂里研发出了环丙沙星,本来想跟你们厂谈一谈合作的事。 没想到一过来,就听说你们主持研发新药出来的高厂长已经辞职不干了,现在连你这个研发技术员都要调岗 你们厂里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这制药可不是小事,来不得半点轻忽,宋文平同志,你能不能给我们仔细说一说情况” 听到对方的语气是非常惋惜高厂长和他这里,宋文平一下子就感觉得到了心理认同。 何况对方说的很对,药品生产的事,绝对不是什么小事,但是自从金为民上任以后,为了彰显他比高成功能力更强,改动了不少管理制度。 偏偏他又是个任人唯亲的,把几个亲信提到几处要害部门任职,结果管理又跟不上来,搞的厂里管理松懈不说,大家还一门心思只想着怎么溜须拍马给自己换一个好岗位去了。 认真工作的人越来越少了,这样下去,制药厂迟早要出事;谁跟他合作,就会连累谁,而且更会害了那些买药的老百姓。 孔秘书这一问,宋文平打心底就不想隐瞒,一五一十就说了起来。 刚开了个头,白岳明就打断了他的话:“小宋同志,我们站在马路上说话也不是回事儿。 我看差不多也到吃晚饭的时间了,我请客,我们找个小馆子边吃边说吧。” 宋文平是不太想现在回家面对父母,又觉得这两个还是陌生人,说上几句话就一起吃饭有些不妥,不由脸色迟疑: “去外面吃饭,那没必要吧” 孔秘书目光微闪,笑着补了一句:“你突然辞了职,回家怕是要狠挨一顿埋怨的。 我们不说吃过的盐多吧,也确实经常在外面跑经销这些的,看到很多地方的工厂早就有人辞职南下打工去了,挣得可比原来多多了。 何况你还会制药技术,跟那些只卖劳动力的不同。我们仔细听听你的情况,也能帮你参详参详。 要是有什么适合的门路,我们还可以介绍给你,回去后你对你爸妈那边也好有个说法。” 宋文平虽然不后悔辞职,但是想到自己回去以后,家里少不了一番鸡飞狗跳,心里还是有些发怵的。 他刚才在路上脚步踟蹰,就是想着是不是先去找安幼楠那边问个主意,这会儿听孔秘书这么一说,心里马上就决定了。 这两位同志听口音像是粤省那边来的,报纸上说粤省那边对外经济发展搞得正红火。 他不如先听听这两位同志有什么建议,说不定回去的时候就能想到理由,先搪塞住爸妈那边了。 见宋文平同意了,白岳明和孔秘书立即就近找了一家看起来还不错的馆子,点了四五个硬菜,又让老板拿酒上来。 孔秘书多会来事儿的一个人,又是劝酒又是劝菜的,很快就从宋文平嘴里知道了不少事儿。 都是搞厂长的,白岳明心里很有感触:“高成功为了你们这个制药厂,也真是费尽了心力了,没想到最后反而被逼得辞职了,这还真是 对了,你们那位金伟民厂长上任以后,难道就没想过进一步扩大技术优势吗你到底是怎么得罪他了,连你这个研发出新药的功臣,他都要这么往死里踩” 宋文平一仰脖子一口喝干了杯子里的酒,苦笑出声:“还能怎么得罪他 不就是因为之前高厂长被冤枉抓走的时候,我写了材料帮他跑动吗 我也知道金厂长看不惯我,不过我反正是做了我自己该做的,工作也认认真真工作,只管自己问心无愧就是。 没想到我平常当兄弟的,跟着我把那一套生产工艺学会了,转头就把我卖了 宋文平酒量并不大,几杯下肚就有些到量了,这会儿说到激动的地方,酒意开始上头,说话也没了什么忌讳: “什c什么技术优势高c高厂长走了,我们厂c厂里就没有技术优c优势” 孔秘书眼睛一亮,赶紧又给宋文平倒了一杯酒:“看不出来,原来你们高厂长还是个技术型人才 难不成你们厂里出的那个环丙沙星,就是他带着你一起研发出来的” 宋文平捏着酒杯直摇头,舌头已经开始打结了:“不是c高厂长,高厂长他c他不会这个 可c可是他认识会c会这个的能人请了她手把手教会我的能c能人很c很厉害” 白岳明跟孔秘书对视了一眼,赶紧给宋文平敬了一杯酒:“这么 说,你领的那六千块钱研发奖,实际上就是你们厂里跟那位能人买的技术” 宋文平又被灌了一杯酒,头一阵阵地发晕,垂着脑袋点头:“对,六c六千块钱是c是给她的,给她” 孔秘书急得在一边直搓手。 这种天大的便宜,怎么他们云浮山制药厂就没撞到呢 那个环丙沙星,可是现在最有效的广谱抗菌药,如果制成注射液,起效会更快,应用也更广。 所以这次听说有人售卖环丙沙星注射液的生产工艺书,本来带着研究生过来厂里见习的钟院长才一定要跟了来 要是当初那能人找到的是他们云浮山制药厂,别说六千块了,就是六万c六十万也行啊 想到高成功的身后还有这种能人,白岳明也是心里火热,赶紧追问:“小宋,你说的那位能人是谁” 之前能够六千块就把环丙沙星片剂的生产工艺卖给永吉县制药厂,一方面固然有高成功的面子,另一方面,是不是也说明那位能人手头非常窘迫 如果能够问出是谁,他们云浮山制药厂愿意用一年几十万的年薪,再加上销售红利提成把人给聘请过来 宋文平虽然喝醉了,却还记着自己当初承诺的事,只管拨浪鼓似地摇着头: “不c不行,我不能给c给你们说,我不能说出去,不能说” 我要个350万并不贵吧? 明明已经喝的大醉了,却还是咬死了牙关就是不说,白岳明见问不出来,只能和孔秘书一起,一边一个扶了宋文平,先把他送回家。 宋文平人还没回来,他打了辞职报告的消息,已经先传了回来,连后续都一并有了。 宋文平那份辞职报告一交上去,厂办主任就签了字递给了金为民。 金为民是连高成功都要打发去坐冷板凳的人,更何况一个高成功的忠实拥泵 他早就看宋文平不顺眼了,之所以一直没动宋文平,还是因为宋文平掌握着环丙沙星的生产工艺。 幸好他一早就做了安排,现在已经有人把那一套生产工艺全部学会了,金为民哪里还会留宋文平在技术部碍眼当然要远远打发他去包装车间了。 没想到宋文平竟然年轻忍不住气,才找了他谈话说调去包装车间,他转头就把辞职报告给递上来了。 像这种不知好歹的东西,留着他还有什么用难不成还以为这样可以威胁到他这个厂长 早走早好,正好空出一个位子可以让他招个工人进来。 金为民大笔一挥就在辞职报告上面签了同意两个字,让人通知宋文平去财务室结算工资了。 制药厂有跟老宋交好的人,一下班就急急忙忙把这个消息带了过来,宋家顿时乱了套。 要是金厂长还没签字,老宋还打算舍了这把老脸,说什么也要想办法把那份辞职报告先拿回来。 可金厂长字都签了,这事儿就成了铁板上钉钉子,那是再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宋家老俩口在心里把小儿子骂了个半死,只等着小儿子回来就打算好好教训一顿,可心口的闷气都跟烧沸的水一样快开盖儿了,却左等右等不见儿子回来。 等打听到小儿子四点钟的样子就从厂里出来了,老俩口顿时又发了急,生怕小儿子会一时想不开,做出什么事来。 一家人急慌慌c乱哄哄的,正打算出去沿河找人,恰好遇到白岳明和孔秘书两个把喝得醉醺醺的宋文平扶了回来。 宋家老俩口心里大松了一口气,骂也不骂了,忙不迭地打水给儿子洗脸擦手,又去给他冲调葛粉喂下去解酒。 白岳明看着宋家这一番忙乱,很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是他们有心想问话,给宋文平多劝了几杯酒,才导致宋文平醉成这样的。 等着老宋这儿忙消停了,白岳明连忙把自己的名片递了过去: “宋叔,我们是羊城云浮山制药厂的,过来办些事,恰巧结识了文平同志。 文平同志非常不错,是个好同志,如果他愿意的话,我们欢迎他到我们云浮山制药厂来工作。 如果能通过技术考核的话,他可以直接进我们技术部,就算没通过,他原来也有些底子,搞个检验员也是没问题的。 这是我的名片,麻烦宋叔等文平同志醒了以后,跟他说一声,这两天我们就住在永吉大酒店,欢迎他随时过来。” 羊城云浮山制药厂在国内可是鼎鼎大名,怎么就能看上了自己儿子 还有,羊城云浮山制药厂的技术厂长,他们跑到永吉这个小县城来干什么 直到白岳明和孔秘书道别走了,老宋还捏着那张名片有些云里雾里的。 名片上写的头衔可是羊城云浮山制药厂技术厂长白岳明,这个应该不会有假吧 白岳明和孔秘书赶回去的时候,聂永华和钟院长也刚吃完晚饭。 闻到两人身上的酒气,聂永华取了茶罐子出来:“打听的怎么样” 孔秘书连忙接过茶罐子,给几人各泡了一杯茶。 白岳明简单把打听来的情况说了,末了总结一句:“依我看,永吉县制药厂虽然有环丙沙星片可以撑一段时间,但是就冲现在这个姓金的搞厂长,迟早也是会垮的。” 这是别人的事,何况还是一个小厂,聂永华才不会在意对方的死活,关键是高成功不是拿属于永吉县制药厂的东西卖给他们,没有挖坑拿他们来报复永吉县制药厂就行。 钟立言倒是听得精神一振:“聂厂,麻烦你一定要让高成功帮我引荐给那位能人” 底细已经探出来了,事不宜迟,聂永华立即出去打了个电话,过了十几分钟后回来了:“电话打到高成功了,他说他马上过来。” 孔秘书知机地去前台要了个茶室,自己去酒店门口等人。 高成功果然来得很快,进了茶室一番寒暄介绍过后,很痛快地就把手里的几张纸递了过来: “聂厂,这份是环丙沙星注射液生产工艺概要,你们 可以先看看。” 聂永华接过来转手就要递给白岳明,钟立言半道里伸手给接下了,凑在灯下仔细看了起来。 白岳明赶紧坐过去挨在旁边看着,束手拘脚的,生怕自己会碍了钟立言的事。 高成功看了看钟立言,再想一想也明白了。 刚才聂永华含糊介绍了一句“这位是钟教授”,估计也是怕出问题,所以特意请了个这方面的大学教授过来把关,毕竟也是上百万的生意。 想到上百万,高成功小小心虚了一下。 安幼楠和他说没个两三百万不卖,那可是两三百万,不是两三百块 这个价格在以万元户为荣的小县城里,实在是让人难以想像的。 即使是已经在外面跑了几趟大开了眼界的高成功,一想到这个数额,还是忍不住有些心肝儿发颤。 钟立言已经看过了那份概要,目光热切地冲聂永华点头。 聂永华会意,笑着开了口:“高先生,我来这儿就是诚心想买这份生产工艺的,你说个价吧。” 到了议价环节,高成功心里刚才那点小小的心虚立即不翼而飞,满脑子想的都是安幼楠给他分析出来的一二三四。 这关头,也是看谁比谁更沉得住气了。高成功放下手里的茶杯,捋了捋思路,侃侃而谈,先说了那一二三四的理由,末了才提出了价格: “聂厂长你一直就是做这一行的,相信我刚才说的这些,你心里也早就有本账,很清楚这里头的虚实。 我想,就凭里面这利润和你抢占的这先机,我要个350万并不贵吧” 不见! 高成功已经打算好了,喊价350万,聂永华还价的话,那就咬到300万,如果对方还价狠,最少也得280万。 虽然羊城云浮山制药厂对他们来说是一个非常适合的买主,但是好饭不怕晚,少于这个数,他宁可再去重新找一家大制药厂。 他这边都做好了应对砍价的心理准备了,聂永华那边却点了点头:“是不贵。” 高成功微微一怔,就听到聂永华接着说道:“不过我有个条件。” 难怪答应得那么轻松,原来戏肉在这里高成功立即凝精聚神:“聂厂长有什么条件” “我们想跟写出这套生产工艺的人见上一面。” 没想到对方提出的是这么个条件,高成功肩膀微垮,顿时沉吟不语。 聂永华竖起了一根手指头:“高先生,我们只有这一个条件。只要见面确认了人就是写出这套生产工艺的,我们马上就签合同,不用等试生产出来,这350万三天内绝对到账。 我们就住在这儿等着,到账了以后,你再把那套生产工艺书给我都行” 高成功皱了皱眉头:“聂厂长,别怪我在这里敞开了门说亮话,你们就算是想挖人,也是挖不动的,这要见人” 挖是确实想挖的,聂永华也不瞒高成功,一口咬定了:“挖不挖得动,是我的本事。 我们什么价也不讲,带不带人过来,就看高先生答不答应我们这唯一一个条件了。” 如果高成功不肯带人过来,那自然就不会有这个350万的价了。 高成功为难地叹了一口气,看了眼正指向六点的手表:“好吧,既然聂厂长你话都说到这儿了,那我就帮你打个电话问一下吧,看看她愿不愿意见你们。” 之前他和安幼楠也商量过,挖墙脚是不怕被聂永华挖过去的,不过,安幼楠还是并不想显露在人前。 可是聂永华一口答应了350万不还价,就只提出了这么一个条件,而且意思还很坚决,他还是先问过安幼楠再说吧。 傍晚六点,安幼楠刚刚吃完晚饭,把给何东扬留的晚饭盖在锅里,正打算写作业,街头小卖部的徐大娘就过来喊人了: “小楠,有个姓高的打电话找你,说是有急事,他5分钟后再打过来。” 看来是羊城云浮山制药厂的人来了 安幼楠连忙应了:“徐婆婆,谢谢你,我马上过来。”转身跟新楼房里面喊了一声,“妈,高叔打电话找我,我先出去一下。” 高成功之前还在制药厂时就请安幼楠过去帮过忙,正和魏敏两个一起打扫新楼房的李心兰不以为意,探头出来叮嘱了一句:“早去早回。” 安幼楠挥了挥手,小跑了出去,赶到徐大娘那家小卖部的时候,正好高成功第二个电话打了过来: “小楠,聂厂长他们过来了,我提了350的价,他答应了,但是提了个条件,说是要见写出生产工艺的人。” 羊城云浮山制药厂不愧是大企业,350万的技术转让费张口就答应了,就是提的这条件 高成功只是搞管理的,并不钻研技术,对这里面的事并不是很懂。 她跟高成功说是师从以前下放到乡里的一位老教授,这也就是幌幌高成功的眼。 想幌过那些大制药厂的眼,却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环丙沙星这技术,也就是这两年国外实验室才研发出来,一个下放到乡里的老教授,再是学富五车,能给她灌顶相授,可没有实验条件c没有设备支撑,能做得好这事 何况那还是一整套生产工艺 不是大型实验室,不是有自己的试生产车间先试验完成,凭什么说那就是生产工艺 这事儿,还真是有点麻烦啊 见,还是不见 见了的话,有被人挖出来历的危险,不见的话,这350万眼睁睁就看到得不到了 安幼楠按了按眉心:“高叔,你告诉他们,不见这笔生意谈不了,还是要麻烦你另外找几家大药厂去谈。” 不是每个药厂厂长都像聂永华这么精明,只要买到鸡蛋就行了,没必要非得把那只下蛋的母鸡也找出来。 虽然自比下蛋的母鸡,安幼楠也不乐意被人给找出来,万一一个搞不好,就是杀鸡取卵呢 高成功虽然遗憾,但是唯安幼楠的马首是瞻,安幼楠说不见,那就不见。 放下电话,高成功转身回了酒店的茶室,对上聂永华几人殷切的眼神,低头微鞠了一躬: “聂厂长,不好意思,她说不见。” 不见 350万他一毛钱没还,就是想拿出最大的诚意,结果对方却无动于衷,竟然说不见 不会是高成功 聂永华脸色微微一变:“高先生,如果对方不答应见面的话,我看这笔生意我们就很难谈下去了” 谈生意,说条件,谁不是一点一点磨出来的聂永华还打算再跟高成功说一说厉害关系,没想到高成功倒是一口就接了下去: “我明白聂厂长的意思,这一趟让你们白跑了,真是不好意思。 明天中午我找个特色的馆子给大家洗洗尘,也尽一尽东道主的责任,算是给几位赔个礼,道个歉。” 这话一说,聂永华的脸色是彻底变了:“这套生产工艺,你不打算卖了” 高成功很实诚地点点头:“你们提的那个条件,我们这边没法答应,过两天我会另外去找别的厂家衔接衔接。 明天几位还不走吧11:30我先过来请你们,如果你们几位还想在这边逛逛,我也可以当个向导。” 聂永华沉着脸不想说话,孔秘书连忙挤出笑答应了,又把高成功送走,等转回身,就见茶室的烟灰缸里已经摁熄了好几个烟头。 聂永华本来是很有些势在必得的,没想到350万的豪气都摆出来了,对方竟然不为所动。 高成功只是个中间人,这么大金额的一笔单子,他应该没胆量在里头隐瞒。 对方放着350万都不要,也不愿意露面,真的是c真的是 真的是让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还是钟立言想得开些,拍了拍聂永华的肩膀安慰:“聂厂,有些奇才是很有性格的,见不到也不用强求。 倒是这套环丙沙星注射液的生产工艺,如果就这么放弃了,对你们厂来说实在太可惜,你们几个人好好商量商量吧。” 我爸回来了! 高成功话也说得明白,如果他们羊城云浮山制药厂不买这一套生产技术,他是要另外找买主的。 国内的大药厂又不是只有云浮山一家,自己要是丢了这块肥肉,被别的药厂吃得香,还凭着这个一举把云浮山给压下去,那聂永华更加得怄死。 聂永华想了想,这生意谈还是要谈的,不过价格就得往下压一压了。 再一个,也不可能拿到那份生产工艺书就付账,肯定得在合同上约定,先付一部分定金,等试生产成功以后,再付剩下的尾款。 这定金付多少,尾款又押后多久再付,都是要扯皮的事,今天还是早早休息,养足了精神,明天等高成功来了再跟他好好磨磨嘴皮子吧。 聂永华心里还在盘算,另一头,安幼楠却是已经把这事给放下了。 一家不成,就去找另外一家谈生意呗,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这么一想,安幼楠的心情就轻松多了,试着拨了拨凌少乾留下的那个电话号码。 按时间算,如果没有别的事耽搁的话,他这会儿应该已经归队了。 电话铃响了两遍就有人接了,却不是凌少乾,而是另外一个陌生的声音。 说是凌少乾回是回来了,不过昨天刚回来,今天一早就被叫上去开会了,又问安幼楠姓名,找凌少乾有什么事。 安幼楠心里略有些失望,只说了自己姓安,没有什么事,只是打电话过来问候一声而已,谢过了那人就挂了电话。 付了话费刚走出小卖部,迎头就撞上了何东扬。 何东扬今天留下来帮老师做点事,回来就晚了点,在街口正好跟安幼楠遇上,脸上不自觉就带出了笑,抬腿跳下了自行车: “家里少什么了” “没有,是出来接个电话。”安幼楠随口答了一句,“给你把饭菜都热在锅里了,快回去吃吧。” 是凌少乾已经回了部队,打电话过来吧 何东扬脸上的笑意微微淡了淡,又很快振作起来:“今天老师教的数学我有个地方不太懂,回去了你给我说一说。” 安幼楠点头:“什么地方” “平面向量数量积运算,有个例题,”何东扬想了想,慢慢说了出来,“设两个向量e1ce2满足e1=2,e2=1” “像这种求实数t的取值范围的题目,我得给你演算步骤你才能理解得更清楚点,回去我就给你写。” 安幼楠说得很轻松,何东扬推着自行车加快了脚步:“好,那我们快点走。” 安幼楠笑笑也加快了步伐,抬眼就看到何家院门外站着一个男人,看身形非常陌生,似乎正打算直接走进院子的模样。 她出来接电话,院子门是虚掩的,家里只有她妈和魏婶两个女人,现在天色也晚了,这男人进别人家干什么 安幼楠急忙喊了一声:“喂,你找谁”三两步跑上前拦了那人前面。 那人不提防斜刺里突然蹿出来个小姑娘挡着自己,下意识地退后了两步,看了眼门牌号,皱着眉头看向对方: “你是谁魏敏搬家了” 这房子不是魏敏的祖屋吗,以前通信地址也一直是写这里的,难不成这几年已经被租出去了 怎么也不见那母子俩跟他说一声这天都黑了,他还得另外跑一趟找地方住 听到他提到魏敏的名字,又是一口北方口音,何东扬急步上前,借着昏黄的路灯仔细打量了一遍,顿时又惊又喜: “爸你怎么来了” 何文亮诧然转头看着眼前少年半晌,才感慨了一句:“东扬都长这么高了啊” 何东扬那一通电话打过去没有得到回应,心里是很丧气失望的。 没想到没过几天,几年没回来的父亲竟然亲自跑了过来,少年的心里自然是惊喜极了,随手将自行车往旁边一支,就脚步生风地冲了回去,大声喊了起来: “妈妈我爸回来了” 相比于何东扬的激动,何文亮倒是平静得很,一张脸也没有什么其他的表情,连整个人都显得淡淡儿的。 安幼楠是陪着何东扬一起去打那通电话的,见何文亮这副神色,心里顿时有些发沉。 只是这时候对方来意未明,她也不能多说什么,伸手往前一引: “原来是何伯伯,请进。我和我妈是住在旁边的邻居,因为家里新修房子,所以这段时间暂时借住在魏婶这边。” 何文亮“哦”了一声,在昏暗的夜色中看到了与周遭房子明显不同的c突兀矗立的那幢楼房,回神想了想才问 了出来: “你们是小杜的什么人” 他记着旁边这户人家应该是姓杜,刚才这小姑娘又说的是她和她妈在这边借住,按说应该是小杜的家眷。 可是他走的时候小杜还没有结婚,蹦不出这么大的女儿,当然,除非是找的女人带了个拖油瓶 安幼楠笑笑打断了何文亮的猜想:“我们从杜成昆手上买了这房子。” 两人已经走进了客厅,光线瞬间明亮起来,何文亮这才看清了安幼楠模样气质都很出众。 寒门难出贵子,贫家也难养出这样的女儿,何文亮怀疑她家里可能非富即贵,这么想着,也旁敲侧击地问了: “你家大人是在哪个单位” 都能借住在魏敏这里了,两边关系定然是极好的,有这样的人在,魏敏还要愁什么工作安排 何文亮年纪虽然在那儿去了,可是道行在安幼楠面前还是不够看的。 见他目光闪烁的样子,安幼楠就知道这人心里在想些什么,淡淡一笑: “我妈是个体户,我们刚从乡下进城不久,现在正做点小生意。” 才从乡下进城的个体户何文亮立即失了兴趣,把手里的旅行袋往客厅那张桌子上一放,拖了张板凳坐了下来,目光缓缓扫过这离开了许久的房子。 房子依旧收拾得整洁有序,不过一如他几年离开时那样老旧。 以前还不觉得,现在他住惯了京都的楼房,现在看起来觉得这里处处都粗陋不堪,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村味儿。 何文亮不由皱了皱眉。 简直是不成体统 等到魏敏一进来,何文亮的眉头就皱得更紧了。 魏敏正和李心兰在打扫新楼房的卫生,头上用一件旧衣服包着,身上罩了件看不出颜色的罩衣。 因为被儿子拖来得急,脸上c手上还沾着一片片黑灰,看起来就跟扫大街的环卫工大妈一样。 来之前何文亮请严娜出来吃了顿牛排,当时严娜穿着一套印花真丝裙,正当青春的女人身材玲珑有致,裙摆摇曳生姿。 加上严娜轻扫娥眉淡施脂粉地画了个淡妆,纵然何文亮心里隐讳地嫌弃过严娜的作风问题,也是眼前一亮,不得不赞她一声会打扮。 和年轻漂亮的女士一起吃西餐,享受着服务员们暗羡的目光,何文亮也觉得自己脸上倍儿有光。 跟严娜相比,魏敏这样子哪里拿得出手就跟个乞丐婆子似的 几年不见,丈夫突然回来,却眉头紧锁地打量着自己,魏敏刚才还有几分激动的心也冷了下来,淡淡招呼了一声: “你来了,吃晚饭了吗” 何东扬正要说去灶下把饭菜端出来,何文亮已经摆了摆手,举手投足间显得温文尔雅: “东扬,不用了,我在火车上吃过了。” 安幼楠打了一盆温水过来:“魏婶,你先洗把脸。”转身又给何文亮泡了一杯茶,“何伯伯,你喝茶。”然后拉着李心兰避进了厢房里。 李心兰忧心忡忡:“小楠,也不知道东扬他爸这个时候突然过来是有什么事,我怎么总觉着心里头不太踏实” 瞧着何文亮刚才那副神情,安幼楠心里已经有所猜测,拍了拍李心兰的手安慰: “妈,你别担心,事情再坏也坏不到哪儿去,照我看,要是这事情现在能理个眉目出来也好,也省得一直搁在这里不上不下的,耽搁的也是魏婶子的年华。” 三十来岁的女人了,又不是鲜嫩嫩的大姑娘,哪里还有什么年华 李心兰嗔了安幼楠一句:“你魏婶在这边守了这么多年,这份苦就白受了” “这叫及时止损。有没有东扬他爸这个人,对魏婶现在有什么影响 也是让他白担个名而已,我听东扬说,他爸好几年都没有给这边寄生活费来了。 魏婶子这么能干的一个人,人品又好,何苦非吊死在这一棵歪脖子树上 何伯伯瞧着也算有副好皮囊,可以这心魏婶还不如找回自由,可以好好看看另外那一大片森林呢。” 安幼楠说得像是没个正经,细细想想,也还有那么几分道理。 想到魏敏这几年也是自己一个人担起这个家,李心兰隐隐又觉得,就算是何文亮回来是为了对魏敏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一个空挂着名的男人而已,又不是离了他就不能活了。 不过 李心兰轻轻叹了一口气:“大人的事还好说,我就怕东扬那里” 父母离婚,对子女的影响是最大的。 可是,要说为了何东扬,就让魏敏勉强维持着这名存实亡的婚姻,那又对魏敏太不公平。 长痛短痛,总还是有一头要痛 安幼楠也叹了口气:“要是的话,我会尽量开解东扬这里的。” 李心兰刚点了点头,就听到客厅那边传来魏敏的一声厉喝:“滚,你给我滚”心里不由一惊,连忙奔了出去。 何文亮已经从客厅大步走了出来,依旧是胸背挺直颇有风度的样子,不过脸上的一层讥笑让他努力表现出来的翩翩风度损了大半。 本来张口想回句什么,大概是看到李心兰一个外人在这里,何文亮气势略微缓了缓,神色重新矜持起来: “魏敏,我刚才说的话,你自己好好想一想。我就住在永吉大酒店,这事儿我们悄悄的办了,对谁都好。 要是闹出来,你单位就在这里,被人随时议论着,脸上也不好看。” 魏敏气极反笑:“不好看又不是我做了什么错事,为什么我脸上会不好看” 何文亮脸色变了变,还想再说些什么,何东扬捏着拳头嘶声吼了一句:“爸,你不要再说了,我是不会跟你走的” 何文亮责备地看了魏敏一眼:“你看你看,你这个当娘的不怕别人笑话,难道就不替东扬想想” 转向何东扬时沉沉叹了口气,“东扬,你跟着我姓何,身上流的可是我何家的血” “根据基因遗传学的研究,父母双方染色体的最终配对结果,常常是男孩继承的母亲基因更容易显性表达出来。” 安幼楠冷静的声音很是不合时宜 地插了进来,“所以,何伯伯,所谓的东扬身上流的是你何家的血,这种说法完全就是没有任何科学依据的。” 何文亮脸上很不好看。 他这一趟回来是想和魏敏顺顺利利把离婚手续给办了,所以刚才才会使出些拿捏手段。 没想到魏敏当场就爆发了不说,连个暂时住在这儿的外人也插手对他的家事品头论足的。 他想的是打亲情牌,对自己的儿子晓之以情,谁要讨论什么基因遗传c染色体配对的了 对魏敏和何东扬,何文亮还不能撕破脸,想要半哄半压着把婚给离了。 对一个暂时借住的外人,长得再漂亮,也就是个个体户的女儿,何文亮就没有什么顾忌的了,很不客气地讥讽起来: “怎么也是一个大姑娘了,满口这些,简直是不成体统,半点教养都没有” 李心兰脸上顿时一片怒色。 本来她就在为魏敏鸣不平了,何文亮居然还这么说安幼楠,她哪里还容得下 当即冷笑一声就怼了回去:“怎么也是一个国家干部了,连人话都听不懂,没听到我女儿说的是基因遗传学吗 还真是脑子装满狗屎,看什么都觉得是狗屎,一点文化水平都没有,到底是怎么混成国家干部的” “你”何文亮气得差点想破口大骂,好歹还算忍住了,“我不跟你们这些头发长见识短的婆娘说话。 魏敏,明天你要是不给我个答复,我就直接去法院起诉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我希望你最好不要闹到这一步” 一个搪瓷缸子迎面冲他砸来。 何文亮急忙侧身闪过,身上还是被缸子里的茶水泼湿了不少。 有些狼狈地抹掉衣服上的茶叶梗子,何文亮怒气冲冲地恨声骂了一句“没教养的疯婆娘”,用力摔门而走。 骑墙难下 安幼楠跑过去拴了院子门,把掉在地上的那只搪瓷缸子捡了起来,轻轻搁到了客厅里的小桌子上。 搪瓷缸子再瓷实,被这一砸,也磕碰掉了杯沿的一小片瓷,原本圆润的杯沿立即缺了一块,看着很有些碍眼。 魏敏看了那杯子一眼,伸手拿了起来:“掉了块瓷,怕是以后喝水容易划着嘴,扔了吧。” 安幼楠立即点头:“魏婶说得对,该扔的就要扔了,有舍才有得。” 魏敏这会儿已经平静下来了,听到她的话开了个笑脸儿:“知道你这丫头是个聪明的,赶着话儿劝我呢。 你放心,你魏婶不是那种黏糊的性子,他既然无情无义,我也绝不会跟他藕断丝连,要断,那就断个干干净净。 可是,他何家也别想欺负我魏敏是个出生小地方的人” 李心兰连忙给魏敏端了一碗凉开水过来:“敏姐,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魏敏一口气喝了大半碗水,抹了抹嘴苦笑了一声:“跟你们娘儿俩,我也没什么瞒的。 何文亮这次回来是想跟我离婚,拿了两千块钱出来说是算给我的补偿,让我痛快干脆点。” 何文亮想离,他就是不拿钱出来,魏敏也会跟他离。 可是何文亮见惯了拿钱开路的事,把这一套用到了魏敏身上,魏敏一下子就火了。 要算钱,当初那么困难的时候,她不怕连累,省吃俭用,哪怕亏待了自个儿,也要从牙缝里也要挤出钱给下放到边疆农场的公婆买吃的c买用的寄过去。 这些,算起来值多少 何文亮下到乡里头当知青的时候,进城看到了魏敏,就想方设法地追求她。 那时何文亮一表人才,又是个大学生,情感也热烈,魏敏很快就跟他处了对象,结了婚。 后来知青返城,何文亮这边却一直没有动静,还是魏敏的父母求爷爷拜奶奶地走门路找关系,把何文亮从乡里头拉了上来,还进了一家机关单位。 这些,算起来又值多少 以前的情啊爱啊,一旦淡了,就跟穿旧的鞋一样,说不要就不要了。 活脱脱是一副刻薄寡恩的嘴脸,偏要拿两千块钱出来打发她,做出补偿后就两不相欠的样子,呸 “呸”李心兰狠狠呸了一声,“他倒想得美谁稀罕他那点臭钱了 以为拿两千块钱出来,就可以把亏心事给一把抹了,还当自己有多宽宏大度呢,真是恶心人 敏姐,下次他再上门,我帮你把他打出去” 魏敏咬了咬牙:“可是何文亮见我不肯,威胁我要去法院起诉离婚,还要把东扬带走” 去法院起诉离婚她不怕,她担心的就是法院会把儿子判给何文亮那边。 毕竟,何文亮在京都上班,无论是哪方面,条件都比她这里要好得多。 而且何文亮再怎么说,还在这边有些人脉 何东扬红着眼哑声开了口:“妈,我要跟你一起” 老话说得好,宁跟讨饭的娘,不要跟当官的爹。父母哪怕离了婚,当娘的总会更心疼儿子些,而爹嘛 有了后娘,亲爹都要变成后爹。 李心兰也是赞同何东扬的,可是何东扬毕竟是何文亮的儿子,如果何文亮坚持,法院会怎么判 她不怎么懂这里头的事,不过女儿却是个心思清正能拿主意的,李心兰转头就求助地看向安幼楠: “小楠,你帮你魏婶子和东扬想个办法吧” 自何文亮突然出现,安幼楠一直就在琢磨着了,心里约摸有了些底: “魏婶,东扬,我现在心里确实有些想法,先说出来大家讨论讨论,如果你们觉得可行,明天一早,我们就” 小县城的清晨,很有几分宁静的意味。 何文亮在房间里刚刚洗漱完,就听到了敲门声,透过猫眼看见外面站的是魏敏和儿子何东扬,心里不由一哂。 昨天晚上走的时候放的几句狠话还是有用的,这不,这一大早的,这娘儿俩就赶了过来。 把房门打开,何文亮面色从容地一摊手:“来了,进来吧。” 魏敏立在房门口没有移脚:“不必进去了,昨天晚上我想过了,京都确实条件更好些,东扬跟着你过去,以后会过得更好。” 魏敏一开口,何文亮脸色就变了变。 他是知道魏敏和何东扬母子两人的感情的,因为不想离开魏敏,当年他去京都想带走何东扬的时候,何东扬死活都不肯走。 昨天晚上东扬也是明确说了 要跟魏敏在一起,就算是过穷日子也甘之如饴。 怎么这一夜的工夫,这两个人的想法就都变了 要是几年前,何文亮还真是想带着儿子一起回京都的,可是现在,父子俩感情早就淡了不说,家里也已经为他打算好了。 他现在带着这么大个儿子回去算怎么回事 严处长知道的话,他和严娜的事肯定要黄 怎么也是同床共枕过几年的人,何文亮脸色的些微变化,一直密切注视着他的魏敏早看在了眼里,心里微微一松,红着眼圈继续说了下去: “不过我不放心他一个人就这么跟着你走,我要陪着东扬一起去一趟京都,把他转学的事全都办好了,跟他的新老师和同学们都托付一声,我再回来” 什么让东扬跟着他不算,魏敏也要去还要跟什么新老师和同学们都托付一声 何文亮只觉得这当头一棒打得他脑子嗡嗡响。 那些学生们身后就是无数家长,这娘儿俩要这么咋呼,他就是想瞒也瞒不住人 何文亮下意识地放粗了气:“不行你们不能去” 何东扬眼睛发红地盯着他:“爸,这些年我一直都是跟着妈过的,现在你要带我走,我妈放心不下我,想为我打点打点,为什么就不能去” 魏敏也紧跟着冷笑了一声:“你别担心我会缠着你,我们把婚离了,你是你,我是我,我是为了我儿子去,跟你没有半点关系” 怎么就没有半点关系了,他 何文亮现在无比后悔,昨天为什么要按他爸说的那样,拿东扬来拿捏魏敏,逼她尽快离婚。 现在魏敏竟然愿意让东扬跟他,搞得他根本就是骑墙难下 你怎么不去抢! “不行” “为什么不行我们婚都离了,我去我的,关你什么事东扬虽然跟你走,但是一样是我的儿子,我帮我儿子打点,不需要你来同意” “谁知道你是不是想借着这机会胡搅蛮缠过来” “何文亮,你未免也太高看你自己了,你还真以为你是个金疙瘩呢” “魏敏,你别以为我不清楚你,你指不定就是想闹事” 何文亮说不出什么让人信服的理由,一味强横阻挠,就连何东扬都看出了不对,更何况魏敏。 想到昨天晚上安幼楠说的话,魏敏眼中一片冷意:“何文亮,你少在这里婆婆妈妈的。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东扬为什么要跟着你,不如就让他继续跟着我算了” 何文亮心里一喜,还想装作为难再推拖几句,魏敏已经一口截断了他要说的话: “是男人,你就痛快干脆点,不然离婚的事你就别提了” 何文亮再不敢拿乔,赶紧点头答应了:“行,东扬跟你就跟你吧。 东扬还有两年就到18岁成人了,一年我给你算1500的抚养费,两年我给你3000块” 还真是大方 魏敏气得笑了起来。 果然安幼楠说得没错,何文亮之前一直呆在京都对这边不闻不问的,现在突然跑回来要离婚,很有可能就是在京都那边另有打算。 男人急着要离婚是为了什么 多半就是找到了下家想结婚。 想想何家的做事风格,何文亮要找,肯定也会找一个对何家c对他仕途有帮助的。 女方门第高,会愿意让何东扬过去戳着她的眼吗 而且对何文亮来说,何东扬跟不跟着他,都是他的儿子,判给了魏敏,也不会改变两人的父子关系。 男人之间,不像女人那么感情用事,以后等儿子大了,看到他这个当爹的有能耐,还能不靠过来 所以,很有可能何东扬就是何文亮想离婚的一个筹码,就是用来拿捏魏敏的,而不是真的想把何东扬带走。 安幼楠昨天晚上那么一分析,魏敏和何东扬将信将疑,今天按照安幼楠说的过来一试探,现在什么都清楚了 果然跟安幼楠分析的一样 那就完全可以照着安幼楠出的那个主意来行事了。 现在是何文亮急,而魏敏就是离婚了,也不打算马上找人结婚,她有什么急的 见魏敏只是冷笑,何文亮也不去看她,转头看着何东扬还想装慈父: “东扬,你妈硬是要拽着你不放,你现在虽然一时没想通,要留在这里,等将来要是有什么事过来找我,我还是会” 真要是慈父,会连抚养费都斤斤计较,只算到18岁成年那一年的 何东扬闭了闭眼,又飞快睁开:“爸,抚养费你算错了。” 还是儿子跟他贴心啊,何文亮大手一抬,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没事儿,男孩子平常用钱也不能小气。 一年1500,你爸我舍得花给你,不过这钱你得自己拿着,可不能被你妈给” 他现在一个月工资两百多,加上奖金和一些杂七杂八的,一年也就是三千块。 能从里面拿出一千五百块给儿子当抚养费,何文亮自认为自己也是做得仁慈义尽了。 “爸,我说你算错了,是你一起该给我10500块钱抚养费。” 何东扬一句话,让何文亮瞪大了眼,怀疑自己刚才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说,”何东扬将父亲的手从自己肩膀上缓缓拿了下来,“你算错了,之前你去了京都那五年,一直就没有给过我生活费。 按你刚才说的,一年1500块的抚养费,那五年,再加上后面两年,一起七年,每年1500块,一共就是10500块。 爸,我没算错吧” 这养不熟的死小子都被魏敏灌了些什么汤 何文亮气得脸色胀红:“东扬,你可别忘了” “我知道,前头两年,你每年还给我妈汇了一百块钱过来,不过你说了那是补贴家用的。” 该流的泪,昨天晚上躲在被窝里都流干了,何东扬现在跟亲生父亲锱铢必较算着钱,已经无泪可流。 “爸,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你不会以为,我一年只靠那一百块钱就能长这么大吧 你一年寄那一百块钱,都还抵不过我妈每年寄给爷爷奶奶的东西贵呢。” 何文亮不由一噎。 魏敏这点做得倒是让人挑不出错,每年年底的时候,总是会寄些土特产过来,算是给公婆的孝敬。 想想每年年前收到的那些大包小包c京都很难买到的干菜干货,即使是何文亮也很难反驳儿子后面那句话。 “以前那几年,爸刚去京都,还要打点关系再说,还要养你爷爷奶奶” “爷爷奶奶都已经恢复工作拿工资了。” 何东扬耿直的一句话让何文亮哑巴了,下一句更是让他差点没跳起来,“爷爷奶奶不想念情,那就都算成钱吧。 原来爷爷奶奶下放那些年,我妈每年都省吃俭用的,给他们寄东西过去,这些也不算多,一年就算两百块吧。 我妈寄了10年,那就是2000块。爸你刚去京都的时候,妈怕你手头不凑用,还把家里存的两千块钱都拿给你了。 这笔钱实际上是给你个人用,不是为了我们这个家的,你现在京都也站稳脚跟了,又要跟妈离婚,这笔钱是不是也该退出来 还有” 何东扬每说一条,何文亮的脸色就黑一层,等他说出“合计20500块”那句话时,何文亮当即就甩了脸:“你们这是敲诈” 魏敏将儿子护在身后,毫不退让:“那500块钱零头就不要了,儿子跟我,你再付两万块,我就二话不说跟你离婚;否则的话,这事儿就没得谈” “两万”何文亮简直是气急败坏,“你怎么不去抢” 魏敏拉着何东扬就走:“行,我不抢,那这婚就不离了。” 不离不离怎么行他也不能老请假往这边来,次数多了,会传进严处长耳朵里的 何文亮急忙一把拦住魏敏,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迸出来:“你等等我先打个电话回去,筹c钱” 魏敏讥讽地笑了起来,眼底一片凄凉。 我这么弱小可怜又无助 魏敏和何东扬上楼去找何文亮了,安幼楠虽然陪着来,却是有分寸,并没有紧跟上去,而是坐在大酒店的大厅里等着。 今年的高考参加不了了,但是时间宝贵不能浪费,安幼楠抓紧碎片时间,把一篇古文背完了,想到了昨天晚上何东扬问的那个数学题。 本来是说晚上给他详解的,但是何文亮这一来打了岔,何东扬哪里还有心思过来找她解题 今天一大早她们就过来了,魏婶和何东扬上去了这么久,估计这事情有戏,多半会按照她昨晚提出的预案那样解决。 那这事儿就算过了,与其让何东扬把时间花到了伤心上,还不如让学习占据他的大部分心思上最好。 取出一本演草本,安幼楠伏在大堂的茶几上飞快地把那道题写上去,然后写了下解法步骤。 刚刚写完,就看到何东扬从楼上下来了,安幼楠连忙迎了上去:“东扬,怎么样” 何东扬勉强挤出一丝笑:“幸好有你昨天晚上帮我们想了办法剩下的事,我妈会和他谈,让我们先去上学。” “好,我们去上学。” 安幼楠也不多说,回身要去拿书包,不小心撞了身后的服务员一下。 服务员正在给一名刚从外面溜达回来坐下的老者上茶,被这一撞,茶水就泼了出来。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安幼楠连忙道歉。 茶水泼在了茶几上,并没有泼到人,老者也手快地把茶几上那本本子抢在了手里,见她连声道歉,笑着摆了摆手:“没事没事,幸好哪儿都没有泼着。” 安幼楠很是不好意思,伸手要接过那本演草本:“老伯伯,谢谢你把我的本子都抢救出来了。” 老者本来只是无意扫过那本演草本一眼,打算合上本子递过去,突然间却脸色一变,惊疑地看向安幼楠:“这是你的演草本” 安幼楠一头雾水地点了点头:“对,是我的,扉页上还写着我的名字呢。” 老者急忙翻到扉页,看到上面写着的“县一中高一9六班安幼楠”的字样,又赶紧翻了翻里面写的内容,脸上的神色有些复杂: “那份环丙沙星注射液的生产工艺书,是你写的” 安幼楠心里一个咯噔,脸上却非常镇定:“我不懂老伯伯你在说什么。” 何东扬瞧着这情况不对,急忙上前对着老者微微鞠躬:“老伯伯,我们已经跟你说对不起,你能把那本演草本还给我们吗我们还要赶着去上学。” 老者又仔细看了那本演草本一眼,合上本子递了过去,目送着两个孩子出去。 刚才他看得没错,这演草本上的字迹,就是昨天高成功给他看的那份生产工艺概要的字迹。 字迹有相同,还可以是临了同样的帖子所致,但是里面有一些符号的写法笔迹都完全相同 除非这就是同一个人写的,否则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可是,这个叫安幼楠的小姑娘,现在才读高一,怎么可能会 不管怎么样,从安幼楠身上,肯定就能找到写生产工艺的那个人 在前台给聂永华留了话,老者也拔脚走了出去。 县一中。 第一节课还没上完,王炎就一脸古怪地敲门跟授课老师示意,然后走了进来:“安幼楠,你跟我来一下,冯校长找你。” 看王班这模样,这是有事啊 陈超反应最快,转头低声问了一句:“是不是又给你补报上名字了” 明天高三的学生们就要分散到各个学校去参加预考了,去外县参加预考的都有,这个节骨眼儿上,能补报上名字 这刺激有点大啊 安幼楠站起身:“等我先问问王班就知道了。” 一走出教室,安幼楠就瞄了王炎一眼:“王老师,冯校长找我是什么事” 自从排名事件以后,她们学习小组几个人跟王炎已经结出了深厚的战友情c兄弟义,安幼楠要是个男的,肯定就搂着王炎的肩膀哥俩好了。 所以事先探个风声什么的,安幼楠觉得完全不在话下。 王炎却上下打量了安幼楠好几遍,看得她心里一阵发毛才开了口:“你家在京北大学有亲戚” “没有。”安幼楠摇头。 “那是不是有熟人比方说你以前说过的那个曾经教过你的老教授是不是” 安幼楠继续摇头:“也没有。他绝对c肯定不是京北大学的” 人都是她捏造出来的,哪来的什么京北大学 “真不是那就 奇怪了”王炎一脸狐疑,“我还以为你” “王老师你就别卖关子了,把我急死了你以后就没地儿问英语了”安幼楠最受不了就是这种说半截吞半截的了,连声催促起来。 王炎一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可告诉你,我也是要面子的哈你就不能多尊师重教一点” 咦,王老班最近有点飘啊安幼楠今天心情可不算好,王炎一下子就撞枪口上了。 欺负老实人的手段实在太简单,安幼楠眨眨眼,捏着嗓子换了一副湾湾腔出来: “敬爱的王老师,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嘛,你告诉我好不好吔” 王炎一蹦三尺远,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安幼楠,你给我好好说话” 安幼楠扯了扯嘴角,继续保持那口腔调不变:“王老师,你要是好好说话,我就会好好说话的啦” 你想急死我,我就肉麻死你,大家都拉倒 王炎搓了搓手臂:“京北大学药学院的一位副院长过来了,跟冯校长和我这里打听了你的情况后,点名道姓请你过去。 对了,那位副院长姓钟,叫钟立言,对你非常非常感兴趣,问得很详细,连你期中考试的卷子都要过去看了” “钟立言不认识。”安幼楠怀疑地看向王炎,“你确定是京北大学药学院的副院长,不是什么骗子” “他拿工作证出来了,工作证上写着呢。”王炎有些迟疑,“再说了,他大老远的过来骗什么” 安幼楠痛心疾首:“王老师,你太不为你学生的安危着想了工作证就没有伪造的吗 我这么弱小可怜又无助还青春美貌的少女在这里,万一对方是人贩子呢” 想不想现在就去上大学啊? 呵呵,你这丫头够了啊 青春美貌就算了,弱小可怜又无助是个什么鬼 你当着那么多领导和师生的面,把向磊和孟明珠的脸皮撕下来的那凶残劲儿,当我没看到吗 王炎话都不想说了,闷头就走,他怕再跟安幼楠多说两句会把早饭给吐出来。 甭管女人还是女孩,果然都是小心眼,他不就是一时受刺激,卖了那么一点点关子吗,为什么要受这种荼毒 亏他刚才还一个劲儿地在那位钟院长面前说安幼楠的好话,什么明礼上进懂事,聪明好学自强,他应该还加上小心眼儿和臭不要脸这两条 果然恶心完人以后,心情舒畅多了;安幼楠神情镇定地提步跟了上去。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反正她又没有作奸犯科,那位突然出现的钟院长就是把她的事挖个底儿朝天,又能怎么滴 至于会不会是好事儿安幼楠根本就不作他想。 她要是给nature杂志投了稿,或许这会儿还有点想法。可是现在她有那实力也不敢暴露啊,只敢悄咪咪地赚点小零花钱而已,就这,昨天高成功那里还没谈妥,哪里来的好事儿 一脚迈进校长办公室,安幼楠看到跟冯少全相对而坐的那位老者时,脸色就有些微妙了:“冯校长。” “钟院长,她就是我们高一9六班的安幼楠。”冯少全急忙给钟立言介绍了人,又转头给安幼楠介绍,“安幼楠,这位是京北大学药学院副院长钟立言教授。” “钟院长好。”安幼楠一副乖巧好学生的模样,问完好后规规矩矩坐到了一边,看得王炎眼角直抽。 先前被冯少全和王炎一顿天花乱坠地好夸,钟立言看安幼楠更加觉得这姑娘顺眼了: “安幼楠,刚才冯校长也介绍过我了,我这几天刚好带学生去羊城云浮山制药厂见习。 这次过来永吉县城,就是应云浮山制药厂聂永华厂长之邀,过来帮他对一些技术把把关的。” 安幼楠懂了。 环丙沙星注射液在国内还没有生产的,聂永华那边就是看得懂生产工艺,也搞不清这东西行不行,自然要请外援了。 京北大学药学院位处京都,又是全国顶尖学府,自然接触这些前沿技术多些,聂永华不请他请谁 看来这位钟院长的身份还确实是真的,也难怪早上会遇上他,而钟立言看过了她的笔迹,会追到学校来。 不过,这又怎么样 她可以打死不认账啊。 安幼楠眨巴眨巴眼看向钟立言,一脸单纯,就差没把“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但是我很乖巧,我就坐这儿听着就是”这句话给写在脸上了。 这姑娘,可根本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乖巧啊钟立言不以为忤,反而笑了起来: “冯校长,能不能让我单独和安幼楠同学说说话” “可以的,可以的安幼楠,我们就在旁边的办公室,说完了你过来喊我们一声。” 冯少全和王炎赶紧退了出来,对视了一眼。 王炎会意,轻轻摇摇头:“安幼楠也不知道这位京北大学的钟院长为什么要过来找她。” 冯少全更是不明所以,进了旁边的办公室慢慢坐下,才低声开了口:“不过我瞧着,总不会是坏事。” 王炎点头。 不像是坏事,但是也没迹象表明是好事儿,不过对方的身份让这事成了一件异乎寻常的事儿。 冯少全和王炎眼中的异乎寻常,在安幼楠这里,实际上是心知肚明。 她都做好了咬死不认账的准备,钟立言却没提那一茬事,而是跟她拉起了家常,问起了她的学习情况: “我听你们冯校长说,你这次期中考试几门课都是考的满分,要不是这次预考报名出了岔子,今年就要提前参加高考了;你平常学习有什么诀窍吗” 只要对方不想挖她的秘密,安幼楠还是很配合的:“诀窍倒没有什么,就是多读多想多努力点罢了。” 钟立言忍不住笑了起来:“我看过很多学生,都是非常努力的,但是成绩却并不如意。” 安幼楠也翘了翘嘴角,笑得很是客气:“也是我运气好,得老天厚爱,给了我一个还算开窍的脑子。” 要是王炎在,指不定会磨着后槽牙说一声虚伪,钟立言却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确实,很多人确实是因为天赋异禀。 我看了你数理化几科的期中试卷,里面有很多解题思路完全已经超出高中的大纲了,你学过大学的教材” 既然这人之前已经问 过冯少全和王炎了,安幼楠估计王炎八成也把她以前搪塞的那个借口说出来了。 她是拿来搪塞糊弄人,可是别人不知道啊。 安幼楠借机含糊了一句:“以前我们乡里头有位老爷爷懂得挺多,我小时候跟他学过几年。 当时懵懵懂懂的只知道学,连他真名也不知道。他也不愿意告诉我,后来老爷爷被转到别的地方去了,听说没多久就过世了。” 啥问下去的路都被安幼楠给堵了,而且人已经不在了,现在再可惜,再去追寻也没有什么意义。 钟立言果然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而是另外问了几个大学才学到的生化学和药学专业知识点。 安幼楠不假思索地一口答了,只想着这一位问完了赶紧走。 钟立言倒是不紧不慢的,仿佛随口又问了一句:“奎尼丁的不良反应是什么” 这完全就是小儿科啊,安幼楠顺口就把当年背过的药学口诀背了出来: “奎尼丁,真要命,胃肠反应不算轻。会晕厥,会过敏,还有金鸡纳反应。血压下降血管堵,心脏抑制心搏停。” 办公室里蓦然一静。 安幼楠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这个年代,药学院的学生们应该还没有为了顺利通过考试,总结出这些口诀 面对钟立言灼灼注视的目光,安幼楠呵呵干笑了两声:“钟院长,你知道的,为了方便记忆,有时候编些顺口溜更容易些” 奎尼丁是广谱抗心律失常药,适用于治疗房性c室性及房室结性心律失常。 但是,说是广谱,却并不是像感冒药c消炎药这些寻常药品一样广为人知。 安幼楠张口就能答出来,说明她在药学这一块儿完全就熟悉得很,那这一份生产工艺书 钟立言和蔼地笑了起来:“安幼楠啊,你这水平还读高中也是浪费时间,想不想现在就去上大学啊” 保送! 安幼楠搓了搓上臂,她觉得钟立言现在笑得就像一只偷到了鸡的狐狸。 可是 她还真的是想现在就去上大学 上了大学,她这一身所学才有了更好的来处解释,也更方便她大展身手。 钟立言瞧着安幼楠的神色就知道了,他也不刨根问底,只慢悠悠地说着: “那套环丙沙星注射液的生产工艺,昨天那位高同志跟聂厂长那里提了个350万的价格,但是因为聂厂长提出要见人的条件,两边就没有谈拢。 小丫头啊,你也别给我耍滑头,我也不问你这套生产工艺是怎么来的,你更加不必顾忌什么。 我只问你,里面的技术难点你都懂吗能解决吗如果你懂的话,一会儿回去,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促成这次合作。 毕竟环丙沙星注射液要是能早点投入生产的话,也能早点解决很多病症,给云浮山制药厂带来的利润也绝对不会少。” 刚才一不小心,已经被钟立言给套出来了一点底细,是再装聋作哑呢,还是 安幼楠沉吟了一下,答得比较委婉:“钟院长,药学的很多知识,我懂。” 现在的年轻小姑娘啊,都这么鬼精鬼精的了吗 钟立言伸出手指头虚点了点安幼楠,很有些无奈:“一会儿我出一张卷子,你给我答了。 要是答得还不错,我回头就让院里过来人办手续,把你保送到我们药学院来,怎么样” 保送保送进京北大学药学院 安幼楠愣了愣。 钟立言还以为她高兴得傻了,没想到她脸上居然有些为难:“可是我的目标是京都协禾医科大” 清北固然全国出名,但是单就药学专业而已,还是京都协禾医科大排名靠前一点。 安幼楠上辈子就是京都协禾医科大毕业的,在里面几个国家级重点实验室混过,又应邀去了国外几家著名的实验室,后来才回国创立了自己的研究所。 协禾医科大,她已经很熟悉了,或许明年考进去的时候,还能碰上正值青春的几位前辈呢 安幼楠还在暗中缅怀,钟立言鼻子都差点气歪了,连自己的乡话都飙了出来:“你还真是嫌荞粑粘米袋 我们京北大学整体实力在那儿,药学院也不差,不差学术交流机会多着呢,以后对你的水平提高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我不是说协禾差,可是这么大的平台,这么好的发展空间,协禾,协禾它能跟我们比吗要不是哼” 这年头,谁不是以上清北为荣,能上就很了不起啦,哪里还会考虑到什么专业选择 而且这还是不用去挤独木桥的那种,考都不用考,直接保送进去,这多少人争都争不来的事,安幼楠却还为难 要不是看安幼楠这丫头不知道打小师从了哪位无名大师,有这么好的底子在这里,又是棵好苗子,敢对他们京北大学这么挑三捡四他就甩袖子走人了 要是坐得近点,安幼楠怀疑自己肯定会被口水沫子给洗脸了。 想想如果能抓住这个机会的话,马上就能进大学了,安幼楠总算勉强问了一句: “我要是去了你们药学院,能给我个实验室特权马上上手搞实验不” 刚入学的本科生,啥都不懂,就是找关系进实验室,能让你洗个试剂瓶就是给脸了,安幼楠居然要求实验室特权,要求上手搞实验 是太狂妄自大,不知道天高地厚,还是肚子里有货,心里不慌 钟立言狐疑地打量了安幼楠一眼,想到那份环丙沙星注射液生产工艺书,轻哼一声: “你把我出的题目做出来了再说只要你是人才,我们院里绝对是不拘一格” 果然是包容c自由的京北风格 与其走上辈子的老路,不如换换新的环境试试 安幼楠精神一振:“行,你出题吧” 这丫头倒是挺有底气的。 不管环丙沙星的生产工艺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安幼楠说里面的技术难点她都懂,这就证明,她所掌握的知识绝对属于国际前沿 钟立言仔细想了想,把学院最近研究的分子生物学方面的一个难点写了出来:“就这个吧,说说你的看法。” 对安幼楠来说,科技都发展到后面几十年了,八十年代末分子生物学上面的这处难点哪里又算得上是难点 解决的办法都有好几个,安幼楠想了想,挑了一个最贴合这个年代的直接说了出来: “写我就不写了,这种情况要解决也很简单,我就暂时说个 方向吧。 可以在微量条件下,采用自动化操作系统,以药物作用靶点为主要对象的细胞和分子水平的筛选模型,与样品和靶点结合的表现,来判断化合物的生物活性” 即使是考上了大学,刚进学校的大学生们,听了这么一段话一样也会是云里雾里的,安幼楠却侃侃而谈,就是研究生毕业答辩都没有她这么从容。 钟立言的眼睛越听越亮:“你说的这个” “哦,这叫做高通量药物筛选技术。通过活性数据处理过程确定化合物的药物活性,可以实现大规模的筛选,得到准确丰富的资料。” 新药研究,动辄上十年都未必能出结果,能找到一种技术,摸出一个方向,就足够研究人员废寝忘食地为之奋斗了。 钟立言正在主持一个重要的实验室,只是现在研究陷入了困境,一直裹足不前。 安幼楠口气太大,竟然还嫌弃京北药学专业,钟立言有心想让她吃个教训,故意把自己主持的实验室研究的难点写了出来。 本来是想自己拼着这把老脸欺负年轻人,也要让安幼楠懂得,什么叫做凡事不能自满,没想到安幼楠倒是给了他一个惊喜。 就安幼楠现在的水平,别说本科生了,他手下的那几个研究生都完全望尘莫及呀 这样的人才,他看到了撞上了还不揽进来,不如干脆把眼珠子抠掉算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趟过来永吉这个小县城,还让他捡到一个宝回去了 如果安幼楠参加高考,钟立言相信她一定能考出高分,很有可能还会挣个什么某某状元的名头。 可是那时候,就不是他一家过来拉人了,国内还有好几家高校会瞄着这些状元们呢。 现在嘛,安幼楠名声不显的,还真是让他捡了个漏 钟立言兴奋的站了起来:“我马上让院里来人给你办保送手续” 你当我是什么人? 安幼楠挑了挑眉:“有没有独立的实验室” 不是她拿乔,而是她确实很需要,趁着现在能谈条件,赶紧把事情敲定下来,回头进了院里就方便多了。 就凭安幼楠现在这学识c这眼界,院里实验室再紧张,挤也得挤出一个拉拢她,就当是给她练练手吧。 钟立言一咬牙就答应了:“有” 有实验室,没有实验狗,她自己一个人,也做不好呀。安幼楠笑了笑,毫不客气地继续提条件: “还要再给我几个师兄师姐打下手,要能上手的那种。” 钟立言再是有风度,再是不拘一格,也被安幼楠这厚脸皮给气笑了:“我手下总共才带了四个研究生,要不要全给你” “哎呀,那多不好意思啊,钟院长你给个两三个也就行了。” 安幼楠一句话刚说完,钟立言已经在那儿开始喘粗气了,要不是怕吓着她不报他这边了,钟立言恨不得把人拉过来长篇大论好好教训一顿了。 现在并不是后世那种研究生多如狗的时候,学专学精的研究生非常精贵。 钟立言身为副院长也没放松搞科研教学,带四个研究生出来已经是很不容易了,安幼楠倒是敢开口,一张嘴就说来个两三个就行了 怕真把人给气个好歹,安幼楠赶紧讪笑着补了一句:“我不是练手,我是正儿八经可以立项。 只要你给我立项,给我实验室,我保证实验室三个月内能出一个发明专利,再上一篇sci论文,通讯可以挂你,但是一作得是我自己的署名。” 钟立言气得用力一拍桌子:“你当我是什么人是你写的就是你写的,我抢你的通讯干什么 我可以给你写tr一ducti一n,还可以指点你写discsi一n” 钟立言话说到一半,突然消了音,睁大了眼瞪着安幼楠。 办公室的门也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冯少全一脸担心地探了个头进来,瞧着里面很有几分剑拔弩张的气氛,连忙陪着笑走进来: “钟院长,刚才怎么了安幼楠这孩子年纪还小,不大会说话,有什么事回头我慢慢教育她” 得,刚才他激动之下一拍桌子,这是护犊子的来了。 钟立言摆了摆手:“冯校长,没有的事,是我刚才一时激动,有些忘形了。 安幼楠这孩子很不错,我刚才跟她说定了,回去我就让院里来人给她办保送手续” “哦哦,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冯少全听到前面半截话刚暗自松了一口气,就被钟立言后面那句话给惊愣住了,“什c什么钟院长你刚才说要办什么手续” “安幼楠保送进我们京北大学药学院的手续。”钟立言重复了一遍,咬字清晰。 冯少全揉了揉自己的耳朵,转头看向跟在身后的王炎:“王老师,我没听错吧” 王炎急忙合上了因为惊讶而张大的嘴,用力点了点头:“没听错,钟院长说,他会让人过来给安幼楠办保送京北大学药学院的手续” 冯少全激动得声音都颤抖起来:“钟院长,你没骗人吧” 钟立言半辈子人前风光,受人尊敬,今天在永吉县一中这所普通高中,先是被学生看低了他的品行,后是被校长置疑他的能力 此刻他心里简直是被一万头羊驼奔腾跑过,还来回趟了几回 如果不是还保持着理智和礼节,钟立言真想直接再喷冯少全一句:你当我是什么人 瞧见钟立言一脸便秘的表情,王炎急忙干笑了两声:“钟院长,你别怪罪我们冯校长,他只是为我们学校出了安幼楠这样的学生太高兴了。” 钟立言无力地摆摆手:“我理解,我理解。你们可以暂时不对外宣传,也不要说出去,等我们院里来人了,把事情办妥了再说。 不过,安幼楠同学在你们学校还是要参加毕业考试的,毕业考试你们总能让她顺顺利利地参考吧” “能能能我们一定能”冯少全立即回过了神,看着安幼楠的目光简直像看什么稀世宝贝,“你放心,这次我们一定把这事守得严严的,没办好之前,绝对不会漏出半点风声” “那行,你们就先等着吧,我这就出去打电话安排一下。” 钟立言一边说着,一边又瞪了安幼楠一眼,“你们也不用客气送我了,就让安幼楠送我出去就行了,我正好还有些话要问她。” 冯少全忙不迭地点头应了,和王炎两个站在办公室门口依依不舍地目送钟立言离开,就差没咬个小手绢儿泪眼婆娑地喊一声“你一定要回来”了。 钟立言一离开了办公楼,就压低了声音:“实验室立项,sci期刊,就是大二的很多学生都未必搞得懂,你” 还有一作第一作者c通讯通讯作者这些词,没研究过sci论文的,也不可能搞清楚这里头的窍门儿 安幼楠低低叹了一声:“是那位老前辈教我的。” 这得多惊才绝艳的一个人,才能把一个小孩教成这么一个厉害的人才 钟立言想到那几年的运动,声音有些涩然:“那位老前辈,他就没留下名字那你们平常都是怎么称呼他的” “还能怎么称呼,别人管他叫老头子,我叫他爷爷啊。”安幼楠答得很是质朴。 这样一个人,没熬过不说,连名姓都没有留下来 钟立言心有不甘:“他的这些研究,应该是几年前的了,你知不知道,现在国际上也就刚走到这一步 也就是说,实际上他可能还有很多研究,早就远远超出现在的科研水平了,他有没有留下什么手稿” 什么惊才绝艳的老爷爷完全就是安幼楠虚构的,她从哪儿掏得出来什么手稿 安幼楠低下了头,声音哀戚:“据说当年爱因斯坦知道在r国投下了那颗叫小男孩的核弹以后,就焚毁了他正在研究的很多数据和手稿。 那位老前辈也没有片纸留下来,至于教给我的一些东西,全都记在我的脑子里了。” 钟立言好一阵扼腕,在一中校门口站定:“行了,你别送了。你的水平不同于一般学生,等9月份开学以后,我就忝颜给你当几年导师。 实验室和人手你都不用操心,你真正的恩师教你的东西,你一定要好好把它们给用出来,给老百姓造福” 惊喜 刚才她没少厚脸皮地跟钟立言谈条件,钟立言不仅半点没有计较,还明说了自己一定会支持,确实是风骨端直。 安幼楠顿时肃然起敬:“好的,老师。” 钟立言欣慰地笑了笑,片刻后把笑脸一收:“还有,在我的手下学习就别想偷懒,否则的话 哼别以为你是女孩我就会给你放松要求”说完就转身走了。 安幼楠呆了呆,才慢慢笑了起来。 她会演戏,钟院长也会变脸。 搞药研这一行的都是实验狗,实验狗分男女吗固相合成多肽可不会因为操作者是女性就聚合得漂亮点。 她人还没去,钟立言就先给她打预防针了。 严格不严格的人就不适合干这一行,严格才好啊。 突然就有些期待去京北大学了呢安幼楠心情慢慢飞扬起来,轻轻哼着歌往回走。 先保密,等保送的手续办妥了,她再给凌狗子打电话,给他一个惊喜 某军区的一间小会议室里。 凌少乾看了眼大步走进来的人,本来坐得笔直的身板一歪,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 凌东方一对浓眉一下子就皱了起来:“你那是什么样子” 凌少乾似笑非笑地扫了跟在凌东方身后进来的凌云飞一眼,狭长的黑眸重新落到凌东方身上: “你是以长官的身份训话,还是以别的身份” “什么别的身份,我是你爸”凌少乾一句话就让凌东方有些火大。 这个儿子不是不优秀,而是非常优秀,可是这性子磨了这么些年了,还是跟当年他从大桥村把他接走时一样,桀骜不驯,让凌东方又爱又气,头疼得紧。 “既然是以我爸的身份,”凌少乾摊手摊脚地没个正形,“我绷了一天了,没外人的时候放松一下有什么不行吗 还是说,我也得把你当外人,重新再板板正正地绷着” 这话听起来很有几分道理,凌东方又觉得有哪儿不对,一时张口结舌不知道该说什么。 跟在后面的小儿子凌云飞立即出来打圆场:“哥,爸也是一心望子成龙,这才对你期望很高。” 把他扔在大桥村不闻不问1六年,这还真是期望够高的。凌少乾嗤了一声: “那就像以前一样远远望着呗,非把我拉过来,我还以为有什么任务呢,结果是你假公济私” 被儿子说自己假公济私,凌东方脸色很不好看:“那你看看你自己,休假了都不知道回来 我要不是让他们通知你留下来,你一开完会是不是又打算溜了” “我那是回部队,怎么叫做溜”凌少乾长长伸了个懒腰,“再说了,你现在妻贤子孝的,非要抓着我凑到你跟前做什么” 凌东方腮帮子用力咬了咬,声音还是软了下来:“你楚姨知道你过来,在家里办了一桌子菜给你接风洗尘。 你奶奶和姑姑也都来了,一会儿你跟我回去吃饭,她们也很久都没看到你了。” 凌少乾对上那张跟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庞,心口堵了堵,伸手把搁在桌子上的帽子一抓,站了起来: “行,那走吧,反正这个点了也要吃饭,在哪儿吃不是吃吃完了我就回去。” 凌东方对他这种把家里当饭馆的态度非常不满:“急什么,又没有什么任务,在家里住一夜再走,我给你团里打个电话过去,帮你再请一天假” 凌少乾神色蓦然转厉:“我的事,不用你来插手” 凌东方不由一噎,知道大儿子这是还记着他以前扣下了那些寄往大桥村信件的事。 想到年前大儿子知道这事后闹的那一场,凌东方顿时有些心虚,又有些无奈: “行行,你难得回来一次,在家里吃一顿饭总还是要吃的,吃完了你再走。” 凌少乾不出声,算是默认了。 凌云飞微笑开口:“大哥喜欢吃什么菜我马上给妈再打个电话,让她给你准备好,妈知道你能回去,一定高兴坏了” 凌少乾淡淡应了一句:“不用那么麻烦了,草根树皮也不是没吃过,就是填个肚子而已。” 他在特殊部队执行任务的时候,携带的干粮吃完了,在野外自然是有什么就吃什么,要不是这样苦熬过来,也不会这么年轻就升到了副营长的位子。 凌云飞脸色微阴,很快就笑了笑,也不再多说,转身先出去打电话了。 凌东方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少乾,爸是对你有亏欠,可是你楚姨她没” “爸”凌少乾讥 讽地笑了起来,“云飞只比我小一岁零几个月” 凌东方神色有些狼狈:“我说了多少次了,那是个意外” 意外凌少乾闭上了眼。 他跟别人不同,一直到大,都还记得很多小时候的事。 小时候村里的孩子都不肯跟他玩,骂他是黑崽子,骂他是没有爹的野孩子。 有一次他实在忍不住,暴怒地跟那些孩子狠命打了一架,一个人对七八个人,他赢了,却是带着一身伤c满头的血回去。 那时他不懂事,只固执地拉着妈妈一遍遍地问:“妈,我是有爸的,我爸呢” 他妈吃糠咽菜也从来安之若素,做事一向爽利从容,那天他妈却答不出来,只抱着他哭得声嘶力竭。 还是心兰婶子把他拉到一边收拾了伤口,安慰他说,他爸会回来接他们娘儿俩的。 结果 他十六岁已经长大成人了,十五年前回城后就了无音讯的凌东方才突然出现,把他带走。 他以为自己是回家了,跟着凌东方一进门,却看到了楚佳带着一双儿女和凌东方家庭和睦的一幕。 妻贤子孝,儿女绕膝,那才是一家人,而他,倔强地站在那里,跟那个家格格不入 现在看着他有了点出息,就打起了家庭温情牌了呵呵,他不需要 睁开眼,凌少乾讽刺地笑了起来:“对,是个意外,凌依依也只比我小三岁多,这意外还真是接二连三啊。 那个时候,你和我妈都还没有办过离婚手续吧 我有时候想,幸好那时候我妈不在,不然知道自己没生,丈夫却一下子就让她多了一儿一女,那可真够惊喜的” 不甘! 凌东方又是尴尬,又是恼怒:“那个年代乱成了什么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这都是时代造成的,我” 凌少乾懒懒站了起来:“对,我知道,我妈这个资本大小姐会连累你这种根正苗红的栋梁,你当然要划清界限了。 正好又有一位出身又红又专的清白人家的好女儿愿意贴上来,你们当然一拍即合。” “什么愿意贴上来,什么一拍即合”凌东方气得狠拍了桌子一掌,抬手指着儿子,“你楚姨对你也算尽了心,她是你的长辈,你不要” “不是我说,要放旧社会,正妻还在呢,她就巴巴儿地贴上来,也就是个无媒苟合的小妾”凌少乾双手插进裤兜,抬脚就要往外走。 听到身后凌东方怒斥了一声:“什么无媒苟合,那时候你奶奶也答应了的” 凌少乾猛然转头,狠戾地盯着那张跟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所以我才觉得,你们全他玛一窝恶心玩意儿 当初拿着我妈的祖产换了多少好处,风雨来临的时候却一个个避之不及。 要躲,就永远躲着缩着不要再露头也行,现在雨过天晴了,又全蹦哒出来装什么贤德老子不稀罕” 凌东方气得指着凌少乾暴吼:“你是谁老子” 凌少乾已经“砰”的一声摔门而去。 巨大的声响像是按下了暂停键似的,让凌东方手还指着门口,人却凝立呆住了。 办公室的门轻轻被人推开,凌东方急忙放下了手,带着几分希翼看了过去,一见是二儿子凌云飞,眼里的光亮不由黯淡了几分。 凌云飞轻轻走上前:“爸,哥他是不是不回去吃饭了” 凌东方用力捏了捏眉心:“他这又臭又硬的脾气,也不知道随了谁” 这话凌云飞不好接,转而提起了另外的话题:“不是说不养儿不知父母恩吗大哥今年也有22了,可能等他找个对象结了婚,脾气就会和软了。” 凌东方一个大男人,平时哪里会注意到这个问题,听到二儿子提起,倒是点了点头: “可是他平常在部队接触的人不多,哪里能遇上什么好的” 凌云飞仔细想了想,猛然想了起来:“对了,宋家小表妹今年不是入伍了吗 爸,要不,你把人调到大哥那个团里去,两个人靠得近了,万一就有缘分了呢” “宋家”凌东方叩着额角想了想,脑子里冒出一个圆脸小酒窝的姑娘来,“宋萱” 宋萱是楚佳远房表姐的女儿,两边沾着点亲,来往倒是不少。 宋萱去年从卫校毕业后就入了伍,做的是医务兵。 年前过来拜年走亲戚的时候,正好遇到凌少乾从部队里回来,两个人还打了个照面。 回想着年前的情形,凌东方有些不太确定:“我看小宋那姑娘找少乾说话来着,不过少乾好像没怎么搭理她” “大哥那时候刚从特殊部队出来,看谁都是板着脸。”凌云飞笑着解释了一句,“再说他以前也没机会跟女孩子接触,估计也不知道怎么跟女孩子打交道。 宋萱的性格蛮好的,大大方方的不说,人也长得不错,上次见面,我看她对大哥也很有好感。而且” 凌云飞低下头,声音也低了几度:“如果宋萱和大哥能成,宋萱毕竟跟我妈这边还沾点亲呢,有她在中间说合,可能大哥慢慢也能接受我妈一点” 凌东方长叹了一声,伸手轻轻拍了拍二儿子的肩膀:“云飞,你是不是也觉得爸偏心 爸只是想着前面那些年到底亏欠了他们娘儿俩,想着尽量弥补弥补。” “爸,你放心,我都知道的,我没怨你。”凌云飞一下子就抬起头,脸上笑容阳光,“大哥他毕竟是你第一个儿子,以前又没长在你身边。 你把他找回来了,多关照他也是应该的。大哥他那性子虽然有些爸你多哄一哄他,我们也多让着他点。 你放心,妈那里不用我说,她也知道该怎么让步的,等时间久了,大哥总会记到我们是一家人的。” 凌东方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心情却有些低落。 从六年前认回凌少乾这个儿子以来,难道他还没有多哄 他这个当父亲的都放下身段了,可是那小子却始终不肯低个头 他一个人热脸贴冷屁股就算了,却还要连累妻儿一起伏低做小地讨好凌少乾 那个时代造成的一些事那就是一笔糊涂账,过去了就算了,顾好当下难道不好吗 少乾却非要记着那笔旧账搞得妻子每回提起少乾,神色都是小心翼翼的,次数多 了,凌东方也会觉得大儿子太不上道,让他心里太憋闷。 凌东方意兴阑珊地站了起来:“走吧,我们回去。” 凌云飞仿佛并没有注意到父亲的情绪,轻轻应了一声,语气很快就轻快起来: “妈说难得你回来,她做了你最喜欢吃的红烧蹄膀,中午还准你喝上三杯,再多就没有了。” 凌东方一下子就笑了:“好,我们爷儿俩回去后好好喝一盅”脚步轻快地走在了前面。 凌云飞跟在后面,眼里蕴了一抹笑意。 凌少乾的脾气越臭,越喜欢硬扛硬,他和他妈这边就越软。 老头子当年心有亏欠,认回凌少乾后就总是哄着他那边,却始终捂不热那块石头。 一回两回地下矮桩子哄可以,当爹的哪能回回都给儿子伏低做小 三回四回以后,当年心里头那点亏欠,一点点会就会被磨掉了。 本来只是水磨石的工夫就能奏效,可是偏偏凌少乾那小子凭着一股狠劲干得太出色了,逼得他这边也不能不另想办法了。 最好是宋萱那丫头能缠上凌少乾,那他们这边就更省力了。 凌云飞看了父亲的背影一眼,目光从他肩上的军衔一晃而过。 父亲虽然身居高位,可是凌家的资源是有限的,给了凌少乾,分到他这里的就少了。 凌少乾一个半道里从乡下领回来的小子,凭什么就能高高骑到他的头上 让他吃凌少乾吃剩下的残羹冷炙他不甘 要是少几个害人精 凌少乾双手插着裤兜,斜靠在一辆半旧的吉普车门上,嘴里咬着一支烟,冷漠注视着远处从大楼里出来的凌东方和凌云飞父子俩。 大概凌云飞说到了什么话题正中凌东方的心意,惹得他哈哈大笑起来,满是慈爱地用力拍了拍凌云飞的肩膀。 好一副父慈子孝的养眼画面。 凌少乾讽刺地扯了扯嘴角,见欧浩已经大步走了过来,一把扔掉嘴里的烟,踏上一只脚用力一碾,立正了身形: “营长。” 欧浩有些惊讶:“你怎么在这里” “营长你这话说的,”凌少乾嬉皮笑脸的,“我不在这里,还怎么搭上你的车赶回去” “我以为你来都来了,怎么也要回去吃顿饭再走,算了” 欧浩多少也知道点凌少乾家里的那点事,抬手把车钥匙扔了过去,也没有多问,“行吧,既然和我一起走,那就你开车。” 凌少乾手一扬把钥匙抓在掌心,开了车门利落地坐上去发动了车: “走,看时间,赶到万庄的时候正好吃中饭,好久没吃万庄的野味了,今天好好过过瘾,再给常参谋打包两钵带回去。” 欧浩坐到副驾驶座上,笑骂了一句:“你倒是打得好算盘,回去后老常又能逮着你一顿好夸是不是” 凌少乾微微勾了勾唇角,熟练地挂档起步又换档:“像我这么做事踏实又实在的年轻人可不多,常参谋不夸我还夸谁” 欧浩哈哈大笑,笑过了又忍不住劝了一句:“少乾啊少乾,你要是像跟我们说话这样跟长官说话,长官都” 凌少乾用力按了两声喇叭,提醒前面一辆自行车的注意,轻点油门开始加速,恰好也打断了欧浩的话。 欧浩无声地叹了一声,索性不再多说了。 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啊,外人谁又理得清呢 永吉县大酒店。 县轻工业局副局长戴成才很少来这家县里最高档的餐饮场所,乍走进大厅的时候,大概是里面光线太过明亮,装修太过富丽,让他脚步有些踯躅。 “成才” 戴成才循声看了过去,脸上立即浮起了笑容,大步走过去伸出了自己的手:“文亮,你什么时候来的” 何文亮跟他握了握手,把他往二楼的小包厢里带:“也就是昨天刚到的,过来处理点事,想到好久没跟你联系了,今天特意找你过来撮一顿。” 两个人都是下来的知青,又都运气不错地返了城,关系一直很好,何文亮则更加走运,前几年还被他爸妈那边想办法给调回京都了。 留在永吉县的戴成才很是羡慕,也知道越是这样的人越要好好维护关系,因此不时地也打个电话,互相联系一下。 不过毕竟隔得远了,两边层次也不同了,戴成才尽量尽力维护,两人的交情似乎也有点儿越来越淡了。 但是这次何文亮从京都过来,还记着约他碰面,而且还是单独的这种,这让戴成才很是惊喜: “你这次大老远的回来,该我给你接风洗尘,哪里能让你破费这一顿我请了,你可不能跟我抢” 两人你推我让了一阵,戴成才硬是抢到了请客权,这才拉着何文亮入了席,一边给他倒茶水,一边打趣儿问了一句: “这不年不节的,是什么风把你从京都吹了过来该不会是嫂子严令你回来交公粮吧” 他不说这个还好,一提起这事儿,何文亮的脸色就阴了起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戴成才心里咯噔一下,正要另外拿话岔过去,何文亮已经一咕咚把那杯茶水全喝了,长叹了一声: “要是对别人,这事儿我还真不好说,我们俩多少年的交情了,这事情我也只有在你面前吐一吐苦水了。” 戴成才瞬间感受到了一种被看中的荣光,急忙又帮何文亮把茶水斟满了,一副恨不得为朋友急忧解难的样子: “文亮,到底出了什么事要不要我帮忙” 何文亮端起那杯茶一气儿又喝了一半,才面色发青地吐出了三个字:“家丑啊” 顿了片刻,又才补了一句,“我这趟过来,就是跟魏敏办离婚手续的。” 酒菜正好上来了,何文亮打住了话头,把戴成才和自己面前的酒杯满上: “不说了,再多说,影响我们吃饭的兴致,来,我们兄弟俩难得碰一回面,我先敬你一杯。” 戴成才一口把酒闷了,脑瓜子飞快地转了起来。 何文亮去了京都以后,魏敏却迟迟没有调过去,夫妻俩长期两地分居,这 次何文亮又说是家丑,又专门跑回来一趟离婚 三十来岁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搞不好,别是魏敏挨不住,给何文亮戴了绿帽子吧 真是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啊 大凡男人,自己在外面彩旗飘飘,是觉得有本事,要是被女人戴了绿帽子,那就是奇耻大辱了。 戴成才一想到这种可能,几杯酒下肚间,很是同仇敌忾地声讨了魏敏一回,瞧着何文亮那失意屈辱c长吁短叹的模样,忍不住一口酒气喷了出来: “文亮,不是我说你,她都这么欺负到你头上来了,你就这样简简单单跟她办个离婚就放她过手这种事,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何文亮揉了揉脸,语气有些烦躁:“那还能怎么办那些违法犯罪的事,我是不可能干的。总不能因为一时之气,断送了我自己的前途。 要是魏敏没工作只靠我养,我就断了她的生活费,看她以后还怎么过活。 可偏偏她又是个有正式工作的,每月靠着工资就能吃穿不愁,我还能拿她怎么办” 听到他这一番牢骚,戴成才心里不由动了动: “针织厂正好归我们局里管,上次他们厂长还到局里诉苦来着,说厂里效益不好,又要养这么多人,工资都要发不出了” 何文亮怔了怔,下意识地感叹了一声:“针织厂原来已经这样艰难了吗 他们厂多少工作品行兼优的人,那岂不是一起都要跟着吃亏 要是少几个像魏敏这样的害人精,少发些冤枉工资,说不定还能多撑一段时间” 妥了? 针织厂能不能多撑一段时间,那是上面大头头们要操心的事,戴成才可管不着。 可是何文亮都说魏敏是害人精了,从针织厂里头踢掉这么个把人,他这个轻工业局的副局长还是有把握的。 “文亮你说得对,”戴成才胸脯一挺一拍,就打了包票,“回头我就把他们厂长叫过来。 一些不纯洁的分子就该从工人队伍里面剔除出去,免得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到时候等她工作都没了,这才叫报应” 何文亮一脸的感动:“好兄弟,这事儿真是成,我什么也不说了,当哥的敬你这一杯 以后你到京都来,只管过来找我,包吃住就不说了,就是玩,我也能给你包一半 不过这事儿,最好你晚两天再做,不然我前脚刚跟魏敏那里离婚,后脚她就 万一她联想到我身上,不管不顾地追到京都来闹事就不好了。 京都那地界儿,谁知道她做过的那些事大家看到她一个女人家,来不来的就会先把我定个三分没理,她又是个嘴皮子会说的,没得让我多惹麻烦。” 戴成才连连点头:“文亮你放心,这种事,我心里有数的,缓上一缓,再把理由摆足,绝对不会出让你沾上麻烦,来,我们干” 一杯酒下肚,知道自己要把这件事办妥了,就能跟何文亮关系更铁了,戴成才呵呵笑了起来 离小包厢隔了两间房的另外一间包厢里,高成功也正在给聂永华给人敬酒。 本来他只是抱着当好东道主的意思,把聂永华几人招待好,下次有什么生意还能再走这条线。 没想到席间聂永华却是主动提起了这笔生意还是继续谈一谈的话题。 高成功心里自然是喜出望外,但是并没有表现出来。 在外面跑了这么几遭,这点儿门面功夫他还是会的。 何况这事是聂永华提起来的,高成功这边占据了主动权,该摆的态度还是要摆一摆的。 高成功暂时一口咬定了原来谈的350万不放松,想着聂永华再磨一磨,他就5万c10万地往下降。 聂永华也想磨,可是坐在他右手边吃饭的钟院长压低了声音说了一句: “环丙沙星注射液一生产出来,销售量绝对会在同类药品中占据优势,这边没谈拢,高成功同志肯定会另找买家。 聂厂长,你们得抓紧时间领先同行啊” 声音很低,也就挨着他坐的聂永华能刚刚听清,聂永华心头不由一凛。 钟院长是他借着这次机会特意请过来帮他把关,之前钟院长就提醒过他,这项技术非常有用,现在这关头又再次提了出来 这说明钟院长对环丙沙星注射液是极其看好的 全国的制药厂又不是他云浮山一家独大,环丙沙星注射液的价值,他看得到,别的大药厂也看得到。 高成功或许会曲折一点,但是也能把这项生产工艺卖出去,甚至价格也不会比350万低。 对高成功来说只是多费点时间和手脚的工夫,对他来说,那就是钱钱钱啊 就连浪费掉的时间都是钱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有钟院长这么有力的背书,他还在这里为着几十万的价差磨嘴皮子,有必要吗 以云浮山制药厂的生产能力,早一天生产,说不定就早一天收入大几十万了 聂永华沉吟了片刻,用力点了点头:“行,350万就350万吧,不过我只能付30的定金,剩下的那部分,得等我们厂里试生产成功以后再付。” 这就妥了聂永华直接答应了,倒是让高成功愣了下,很快又反应了过来: “聂厂长果然有胸襟有气魄,先付30的定金可以,不过合同上得写清楚,剩下的70,在你们试生产成功以后十五天内,就必须到账。 我们只管你们拿着这份生产工艺能够试生产成功,至于剩下的,你们的前期研究c临床试验c技术审评以及注册报批这些,跟我们是没有关联的。” 只要有现成的生产工艺,试生产简单,但是环丙沙星注射液在国内是没有生产上市的,自然少不了临床这些环节。 试验数据收集后要通过审评,然后才能往省里和国家注册报批,里头的手续可是一大堆。 不用点神通走点关系,有的药厂三年五载都办不下来一个注册手续。 云浮山制药厂声名在外,应该有走熟了的路子,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但是怎么说也得走个半年左右的流程吧 高成功可不打算让云浮山制药厂把这笔技术独占转让费 拖这么久,那样的话,时间成本就全转嫁到他和安幼楠的头上了。 大家都是业内人士,对这些关窍自然是门清。 聂永华也没打算在这里面弄鬼,点头就同意了:“没问题,不过我们试生产的时候,你这边是不是要派一个技术员过来全程跟踪指导一下 我也是把丑话摆在前面,如果试生产没有成功,确定是生产工艺的问题,那我们不仅要收回定金,也是追索赔偿的。” 这是自然的,而且高成功从来不认为安幼楠拿出的生产工艺会有什么问题,立即就应了: “好,聂厂长放心,生产工艺肯定不会有问题,我们这边也会找人跟你们一起走。” 不派人过去,万一对方已经试生产成功了,却对他宣称还没有成功呢 云浮山制药厂是老牌大厂不假,可是对方的口碑是因为生产的药好。 对于他这种私人合作关系的,万一哪里拖点卡一点的,就足够他头痛了。 而且找技术员的话 高成功第一时间就是想到了宋文平。 宋文平人品值得信赖,又跟过安幼楠学了环丙沙星片的生产工艺,有不错的基础,再学环丙沙星注射液生产工艺就要容易很多。 他可以跟宋文平商量,让他先请一段时间的假,跟着安幼楠好好学两天,再送他往云浮山制药厂去跟踪指导。 心里定了主意,高成功跟聂永华签了合同,拿到了那105万定金的银行转账单以后,抬脚就先往县一中走,打算找安幼楠商量好这事,然后再去找宋文平。 你当我是蛹呢? 高成功还在永吉大酒店签合同的时候,宋文平正坐在家里捏着白岳明的那张名片发呆。 家里倒是没有骂他,而是问他要不要赶紧和白厂长那边联系。 对于一个素来只知道老实上班的工人家庭来说,辞职,丢了固定工作,简直就跟天要塌下来似的。 小儿子一时意气,辞都辞了,现在想回去都回不去了,幸好还有另外一根稻草在手里,怎么能够不赶紧抓紧呢 宋家老俩口一天三趟地催儿子快点打电话或者趁着对方还在县里,赶紧去找人;宋文平心里却另外有想法。 呆坐了片刻,把名片往兜里一揣,宋文平尽量把自己收拾得精神点,起身就走了出去。 老宋瞅着儿子出门,连忙追出来问了一句:“文平,你去哪里” “爸,我出去找个人,要是回来晚了,你们不用等我,先吃晚饭吧。”宋文平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老宋悬了老久的心一下子就踏实了下来,放松地长吐了一口气:“这小子,总算知道要去找白厂长了,不然没个工作可怎么行呢” 白岳明说过他这两天就住在永吉大酒店,宋文平可没打算往那边走,出了街口脚步一拐,就直奔县一中而去。 还没走近一中,远远地就看到有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校门外,像是在等人,宋文平连忙快跑几步上前: “高厂长” “小宋”高成功也很惊讶宋文平这时候往县一中这边来。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问了出来:“你怎么也来这里了” 宋文平压抑了两天心情莫名就轻快了起来,笑着先答了:“我过来找小安姐,请她帮我拿个主意。” 高成功也忍不住笑了:“我也是。” 高成功在这里,宋文平就跟找到了主心骨一样,忙不迭地把自己的情况先说了: “金为民要把我调到包装车间,我一气之下就辞职了,想过来找小安姐帮我拿个主意,看有哪个地方能够让我加强学习药学技术。” 想了想又叹了一声,“其实能跟在小安姐后面学是最好的了,可惜她还要读书,哪有那么多时间来教我,我又是个笨的” 高成功没想到宋文平居然也辞职了,伸手拍了拍他肩膀安慰: “辞了也不错,死守在那里也没有什么出路,还不如趁着年轻到外面多闯荡闯荡。 现在外面找钱的路子多着呢,只要你肯吃苦,还有别被人骗了去,随便找点事做都饿不死人。 而且追求更高一点的,更是应该多看看外面的世界,好好长长见识。” 辞职这两天来,宋文平周围的人几乎都是一副恨其不争的口气,家里人也因为他的事忧心忡忡的。 只有高成功,从正面给了他鼓励,让宋文平的心一下子就踏实了下来: “高厂长,你这段时间是不是不在县里我去找了你几次,都只遇上铁将军把门。” 高成功笑了笑:“对,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外面跑点生意。” 宋文平很是关切:“生意还不错吧” 高成功不由莞尔:“你觉得呢” “我觉得应该很不错”宋文平在“很”字上加了重音,“以前你在厂里的时候,眉心多半都是紧锁的。 现在我觉得你整个人都非常明朗,就像敲破了以前那种c那种沉闷的壳,从里面爬出来完全展开手脚了。” 高成功哈哈大笑:“你当我是蛹呢还敲破了壳爬出来。” 宋文平也跟着笑,笑完了还是很认真地点了点头:“是真的有这种感觉,你的精神面貌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高成功什么也没说,只用力拍了拍他肩膀。 枷锁不被打破,不知道自己能飞多高,飞到了空中,才会发现自己原来以为是一片天地的池塘有多小 下午放学的铃声震耳欲聋地响了起来。 很快,一大波学生就三三两两地推着自行车从学校里走了出来,高成功和宋文平两双眼睛都睁大了从里面找人。 高三还要晚自习,安小云挽着林莉莉的手刚刚有说有笑地走出来觅食,一眼就看到了醒目杵在校门口的那两个人。 马上就要参加预考了,安小云现在要集中精力应对高考,就连周末也只偶尔跟贺翊短暂约个会而已。 特别是从孟明珠那里知道安幼楠想参加预考却并没有报上名以后,安小云已经基本不再关注安幼楠了。 不过不再关注,并不意味着对方送上门的时候,不顺带踩上一脚。 安小云目光从高成功和宋文平两人身上扫过,压低了声音跟林莉莉咬耳朵: “莉莉,你看那两个人,居然约了一起来安幼楠了。” 林莉莉也认出了人,鄙夷地撇了撇嘴:“还真是安幼楠还死不承认她在校外勾搭男人呢” 安小云轻笑了一声:“你说他们一会儿不会打起来吧那可怪丢人的。” 林莉莉一下子来了劲:“反正到晚自习还有一段休息时间,整天复习功课都累死人了,我们去找个乐子怎么样” 安小云装作没听懂:“你是说” 林莉莉拉着她走到一边窃窃私语,很快又叫了两个女生过去,大家嘀咕了一阵,发出了细碎的笑声。 刚刚走出校门的安幼楠并不知道安小云和林莉莉又在打自己的主意。 高成功和宋文平站的位置非常显眼,她也一眼就看到了两人,笑着推着自行车走了过去: “高叔,小宋,你们两个怎么凑到一起了” 安幼楠现在寄住在魏敏家里,并不方便谈事情,高成功直接就做了决定:“我们一起去吃个晚饭,边吃饭边说事儿;对了,小宋被逼着辞职了。” 高成功后面那句话是特意说的,跟在安幼楠身后的何东扬微微一怔,看了宋文平一眼。 他只见过宋文平一面,是有一次宋文平送安幼楠回家的时候恰巧打过照面,知道对方是制药厂的职工。 制药厂的铁饭碗都不端了,还是被逼着辞职 看来这人有些苦水想倒,他一个陌生人,确实不适合掺合进来。 要不干脆爬上墙去问一问? 见安幼楠点头同意了高成功的决定,何东扬自觉就提了出来:“小楠,那我先回去了,也好给李姨说一声。” 转头又跟高成功告别,“高叔,一会儿你们也别太晚了,记着要把小楠送进家门啊。” 高成功笑着跟他挥挥手,选了校门口一家口味不错又有后院的小馆子,抬脚先走了进去。 天气热,在泼过了水的后院摆张桌子吃饭,既凉快又敞亮,也不用担心他们的谈话会被来小饭馆吃饭的其他顾客听了去。 高成功直接叫了三菜一汤,饭菜还没上桌前,先简单说了自己这边的情况: “聂厂长中午吃饭的时候又回过头跟我谈了,还是原来那个价,不过他要求有技术员过去全程跟踪指导他们试生产。” 偏头看了一眼宋文平,高成功笑了笑,“我还想着过来跟你商量,是不是让小宋请几天假过去呢。 没想到事情就是这么巧,金为民把小宋排挤到包装车间,小宋索性一怒之下辞职了,这下可有的是时间了。” 环丙沙星的事,宋文平也在其中参与,知道里头的详情,而且嘴巴也很紧,一直没有透露出去。 试生产肯定要派人过去指导,就两人目前的情况来看,最佳人选确实就是宋文平了。 高成功当着宋文平的面说出来,也是觉得安幼楠八成会同意他这个提议。 钟院长上午回去,中午聂永华就很爽快地答应了原来的那个价看来钟院长确实在其中发挥了不小的促动作用啊。 安幼楠接过高成功递来的合同,仔细看了一遍,轻轻点点头:“嗯,我给小宋强化培训两天,让他过去不错。” 宋文平一脸茫然:“高厂长,小安姐,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什么让他去跟踪指导c强化培训的,听起来就让他心虚啊 安幼楠抬头看了他一眼:“宋文平,我之前不是让你把你学的那点儿技术给守好吗,怎么还让金为民钻了空子” 宋文平脸色胀红,嘴唇讷讷动了动,却什么也说不来。 还能怎么说小安姐以前又不是没有提醒过他,他却还是一脚踩进了坑里,他确实太笨了 他不说,高成功也想得到究竟是个什么情况,语重心长地提醒了一声: “知人知面不知心。以后你也不能再这么傻乎乎地被人卖了,得多个心眼儿啊。” 宋文平有些沮丧:“高厂长,小安姐,我知道了,我脑子确实有点笨,以后我有拿不准的事,就请你们帮我参详。” “人不精明倒是真的,笨嘛,倒不至于。”安幼楠悠悠喝了一口茶,“真那么笨,这次我们也不会考虑你了。” 宋文平这才想了起来:“小安姐,刚才你和高厂长说的到底是什么事” 安幼楠不答反问:“你从制药厂辞职了,想好了以后去做什么吗” 宋文平很老实地把白岳明的名片从衣兜里拿了出来,把那天的事说了: “白厂长后来留下话,说如果我有意过去的话就去找他。不过我想” 飞快地看了安幼楠一眼,宋文平鼓足了勇气开口,“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跟在小安姐身边多学点东西。” 生怕安幼楠会干脆地拒绝,宋文平又急忙补充了一句,“我知道小安姐课业忙,要是c要是不行的话,小安姐你指点我要买什么书学,或者去什么地方可以学也行的” 安幼楠沉吟起来。 要是她还要在县一中继续读,那肯定会让宋文平另外找地方去继续学习的。 不过,如果钟立言那边办妥了她的保送手续,那9月份她就会去京都读书了,而且一进学校就能有自己的实验室。 到时候,她可以把宋文平带过去搞个半工半读,同时让他进实验室来帮忙。 进了她的实验室,只要自己舍得吃苦,哪怕开头只是洗个试剂瓶,出去后水平都比别人要高一截。 而且她现在的人手少,可以信任的人也不多,以后像这种技术出售,肯定还是要有个技术员出去跟踪指导的。 宋文平人是憨直了些,但是有一点非常不错,答应了的事,哪怕喝醉了酒也不会吐露出来,不然聂永华一行早就找上门了。 所谓德才配位,德是放在第一位的,宋文平品行很不错,只要她教导好了,确实是个合适的人选。 安幼楠不说话,宋文平心里就敲起了小鼓,偷偷看向高成功,指望着他能帮自己说句话。 高成功觉得有些奇怪。 按理,他这个提议其实是最合适的了,他也不明白安幼 楠为什么要想这么久,难道是真的嫌宋文平太笨了 可是,不是每个人都像安幼楠一样是个天才啊,而且宋文平品行好,用着才放心 琢磨了片刻,高成功轻咳了一声开了口:“小楠” 安幼楠抬头冲两人微微一笑:“宋文平,你愿不愿意跟着我做事我是说,不只是学习,是在我这里工作。” 高成功一颗心放了下来,低声解释了一句:“小宋,我现在就是在安幼楠这里工作。” 宋文平瞪大了眼睛,看看安幼楠,又看看高成功:“高厂长,你” 高成功冲他点点头:“用南方那边的话来说,我应该叫安幼楠一声安总,我现在就是在帮她打工。 不过算是个高级打工仔,每做成一笔生意,我是有提成拿的。截至目前为止,提成拿得还不错。” 安幼楠接了话过去:“高叔跟你的情况不同,他跑销售是拿提成,你搞技术支持的,是底薪加奖金的形式。 如果工作做得好,奖金自然就多,如果做得不好,工资我都会扣,你自己好好想一想,愿不愿意跟我做” 小安姐的邀请啊宋文平一阵激动,忙不迭地点头:“愿意愿意,我愿意的,就是没有工资,只要能跟在你身边,我什么都愿意” 一墙之隔的一条小巷里,四个女生凑作一堆,伸长了耳朵贴着墙,也是一阵激动: “听清了,这句我总算听清了,那个年轻男的在说,只要能跟在你身边,我什么都愿意” 另外一个女生低低哇了一声:“那人是不是在跟安幼楠表白” 说听清了的那个女生正要点头,身后却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你们这么关心,要不干脆爬上墙去问一问” 非礼勿视 四个女生受到了惊吓,刷地蹿开了几步才回过头来。 何东扬推着自行车冷冷地盯着这几人,满脸鄙夷:“看来高三的课业根本就不重嘛,居然还有心思在这里听墙角,呵” 林莉莉刚才也被吓得心口砰砰直跳,等看清了人,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何东扬,安幼楠在里面勾搭男人你不去管,你管我们干什么” 何东扬轻嗤了一声:“学了这么久语文,连非礼勿视c非礼勿听c非礼勿言都没学懂吗思想肮脏的人,果然看什么都是肮脏的” 这话说得另外两个女孩子脸上火辣辣的,轻轻拉了拉林莉莉的衣袖:“莉莉,我们走吧” 林莉莉一甩衣袖:“你们怕什么,明明是安幼楠” “行啊,那你喊人过来啊,说你一直跟踪安幼楠,听墙根听到她在跟人勾搭啊” 何东扬上前一步,犀利地盯着林莉莉和她身边的安小云。 见安小云垂下了头,林莉莉也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何东扬讽刺地扯了扯嘴角: “你们不喊,那我来帮你们喊,让大家都来听你们说说,你们刚才听到了什么” 说完张开嘴作势要喊人。 安小云脸色不由一变。 光天化日的,安幼楠在小饭馆跟两个男的一起吃饭也不可能做什么,都说捉奸捉双,这离捉奸还远着呢。 倒是她们几个,大姑娘家跑过来听别人的墙角,这事情被抖出去,说不定就会影响他们的名声。 这万一会妨碍到她们高考呢 这个节骨眼儿上,安小云可赌不起,连忙抓住了林莉莉的手,扯着她往后走: “莉莉,算了,我们赶紧走吧,时间不早了,一会儿就要上晚自习了。” 另外两个女生,瞧着情形不对,早在何东扬说话的时候就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林莉莉一看自己这边势单力薄,心里也确实有些虚怯,冲着何东扬重重哼了一声,顺势就跟着安小云飞快地走了。 小巷里很快就只剩下了何东扬一个人。 转头看了眼那堵院墙,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安幼楠说话的声音,何东扬却并没有走近,而是在原地站了几分钟,见林莉莉几个人没有杀回马枪,这才骑上自行车走了。 院墙内,安幼楠正跟高成功和宋文平低声说着自己的打算: “如果下个学期我去外地读书的话,那你们也得跟我一起到外地去了,你们可先要想好了。 宋文平,特别是你,你既然决定来我这儿做事的话,到时候就必须跟着我跑,这样有空余时间我才能教导你。 这事儿你得跟你家里说好,不过不能说是跟着我,另外用什么借口你自己想,别露馅儿就行。” 高成功现在孤身一人,去哪儿都行,倒是宋文平,上面还有父母两位老人家,也不知道走不走得了。 宋文平不假思索地就答了:“行,小安姐,没问题的。我家里还有两个哥哥两个嫂子呢。 我爸妈年纪也不算大,身体也没什么毛病,到时候我就说我去云浮山制药厂了,反正我也得过去那边一段时间。” 说完了才后知后觉地想了起来,“小安姐,你家里要搬家了吗” 高成功眉梢挑了挑。 兰妹子刚把新房子修起来,应该并没有搬家的打算吧 想到前两天过去做客,李心兰骄傲地说起安幼楠这次期中考试考了全年级第一名的事,高成功立即明白了: “看来是小楠成绩太厉害,是别的学校过来挖人了吧,是市一中吗 我听说他们为了保证高考的升学率,没少拿奖学金出来在几个县里面挖人。 虽说他们那点奖学金,你应该不看在眼里了,不过市一中的教学资源更好,过去读书的话,考个好大学应该更容易些。” 保送的事,没到黑纸白字的地步,安幼楠也不打算往外说。 本来就没什么好炫耀的,而且万一没成呢,那岂不是太打脸了,有损她这个小安姐的风范呀。 见高成功说到市一中,安幼楠只是含糊应了一声,正好菜也上上来了,就这么把这件事带过去了。 三个人很快吃完了饭,高成功起身要去结账,安幼楠在后面叮嘱了一句: “今天算是我们工作室第一次全体会议,高叔,这顿饭走公账吧,下次我们分红前,先把这些走公账的花销给扣除出来。” 还第一次全体会议呢,高成功笑着摇摇头:“这顿算我请,欢迎小宋加入我们,下次有 什么集体开支,再走公账吧。” 高成功拿三成的分成,定金105万,他就有315万。 只不过是这笔钱他现在不肯取,决定等云浮山制药厂把尾款都打过来了,再一起提出来。 不管提不提出来,那笔钱就是高成功的,今天撮这么一顿饭,他要请客实在是小菜一碟。 安幼楠也不强求:“那好吧,今天就劳高叔破费了。回头你把宋文平带到你那儿去,把那份生产工艺书的复写件拿给他看。 注射液和片剂的生产工艺有异曲同工之处,小宋,你自己先好好看一看,有什么不懂的单独记下来,整理好了拿过来问我。” 宋文平赶紧应了,陪着高成功把安幼楠送回了家,立即就跟家里打了声招呼,今天晚上打算在高成功家里住下,彻夜攻读了。 家里已经吃过了晚饭,见安幼楠走得一头是汗,李心兰忙招呼了女儿一声:“先别冲到电风扇前面去吹,小心着凉。 水我已经烧好了,你打点水先去洗个澡,洗完了再来吹电扇,妈今天还买了一个大西瓜,正冰在厨房水盆子里呢,等你洗完澡了我们切瓜吃。” 安幼楠笑眯眯地应了,正要去打水,何东扬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小楠,我帮你去提水。” 男孩子力气大,很快就把两桶兑好的满满当当的温水提到了厨房后面专门辟出来的洗浴房里。 安幼楠拿塑料袋装了自己的换洗衣服走了进来,顺手就把袋子挂到了墙上。 何东扬转身让她,一眼瞥见有一块带着纯白带子的奇怪面料从袋子里露了小半出来,怔了怔猛然明白了那是什么,脑子里叮地响了一声。 才说了别人非礼勿视,自己的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在那件小衣上停了几秒,何东扬回神来,脸色顿时有些胀红,连安幼楠说了句什么也没有听清楚。 隐秘 半天没听到何东扬的回答,安幼楠讶然回头看了他一眼:“东扬,你怎么了” 何东扬心里一跳,急中生智找了个借口:“今天物理课有些没听懂,刚才想出神了” 两个班上课的进度是一样的,安幼楠不以为意地挥挥手:“那你一会儿去我书包里取我的物理笔记本出来,上面我写了一些知识点提要,还有几个典型例题。 你先拿过去看看,要是还有什么不懂的,等我洗完澡出来了再给你讲解。” 何东扬支支吾吾地应了,脚步匆匆地跑了出去。 安幼楠只以为他是学习心切,拴了门自自在在地洗了起来,另外一头,何东扬却心跳得快要蹦出胸腔了,一口气跑到客厅后站着半天不动,脑子里还在晕乎乎的。 他刚才是不是看到了少女的一点隐秘 “东扬,你站这儿干嘛” 身后传来魏敏疑惑的声音,何东扬连忙稳了稳神,一把拿起了安幼楠搁在客厅椅子上的书包就往自己房间走: “没有,妈,小楠说借我看她的物理笔记,我先拿过去了。” “这孩子,发什么呆”魏敏有些担心地自言自语了一声。 坐在灯下正在缝制头花的李心兰抬头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 “你和东扬他爸那里离了婚,怕是对孩子还是有些影响,平常我们多关心关心他。” 魏敏怔了怔,咬着牙迸了一句:“只敲了那王八蛋两万块,真是太便宜他了我就该拖死他算了,我看他敢不敢犯重婚” 李心兰摇头:“你忘了小楠帮你分析的了没必要 魏姐你又不是那种要靠男人才活的人,没必要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到那种男人身上。 不然逼急了他狗急跳墙,我们反而得不偿失了。” 魏敏长叹了一声:“理是这么个理,我就是c就是有时候咽不下这口气 他现在那情况,八成就是小楠分析的那样,骑驴找马,早就不想跟我过了,没找着下家,硬是还拖了我这几年” 李心兰举了举手里正在缝的头花:“别多想那些没用的了,有这时间和精神,我们好好先把头花生意做起来是正经。 我现在是懂什么叫财大气粗了,手里有了钱,拿钱打了脸才爽” 听她口吻越来越跟安幼楠一样了,魏敏即使心里还有些气不平,也忍不住笑了出来:“你啊” 不过到底也不再想那些怄气事儿了,坐下来拿起一片布料也捏起头花缝了起来。 房间里头,何东扬稳了稳心神,暗骂了自己一句,拉开安幼楠的书包,从里面翻到了几本笔记本,一起取了出来,很快就从中间找到了物理笔记本。 何东扬正要把其他笔记本放回去,不小心把夹在一本笔记本中间的一张纸抖到了地上,连忙弯腰去捡。 本以为是安幼楠用来演算的草稿纸,没想到纸张却是两面都打印了字的,何东扬不由“咦”了一声,捡起来时下意识地扫了一眼。 双方约定技术转让形势为:技术独占,技术转让费为350万叁佰伍拾万元整,其中:乙方先支付甲方30定金,计105万壹佰零伍万元整 那一面字的最下方,甲方是高成功的签名,乙方是羊城云浮山制药厂的红章,落款时间就是今天。 何东扬吃了一惊。 高叔跟人签的合同,为什么会在小楠这里 想到晚上高成功过来找安幼楠一起吃饭,何东扬很快就转过弯了,看来是高叔觉得自己经常要在外面跑生意,合同放在家里不保险,所以让安幼楠代为保管 何东扬把那纸合同重新夹到了笔记本里,不小心又碰掉了手边的那边物理笔记本。 笔记本“啪”地掉在地上,一本翻开内页展平了夹进去的存折从里面跌了出来。 今天自己是怎么了,老是毛手毛脚的 何东扬暗责了自己一句,连忙把那本存折捡了起来,正好看到了拇指摁着的那处地方,瞬间跟被烙铁烫了手似的,把那本存折扔了出去。 存折落到了他的腿上,弹了一下还没滑落到地上,又被他一手接住,重新放到了桌面上。 时间是今天的日期,操作是“存入”,金额是“1050000”,储户姓名是 安幼楠 何东扬飞快地将存折本压回了那本笔记本里,手掌紧紧按住那本笔记本。 桌面上台灯的光亮充足,他也绝对没有眼花。 刚才那本署名安幼楠的活期存折本上,今天是存入了105万元 后面的四个“0”,他看得很清楚,加上前面的数额,最末的总金额是1295000 将近130万元 在安幼楠的名下 那105万,跟高成功签的合同,羊城云浮山制药厂付的定金相符合。 可是,如果是担心长期不在家,合同有失,所以把合同放在安幼楠这里保管的话,为什么那么一大笔定金也会入到安幼楠的账户里 还有,安幼楠账户里头原来的那24万5又是怎么来的 李心兰这一段时间都住在家里,何东扬是知道头花生意的。 安幼楠第一次去市里卖头花,还是他陪同的呢,头花生意的赚钱能力确实不错,但是绝对不可能赚到这么多。 深吸了一口气,怀着一种窥视到隐秘的不安c负罪的心情,何东扬重新拿起了那份合同,飞快地从头浏览了一遍。 这是一份环丙沙星注射液生产工艺技术独占转让合同。 想到高成功几次过来找安幼楠,何东扬很快就猜到了一个可能。 安幼楠,很有可能就是技术的所有者 毕竟,她那么聪明 仔细地将那一摞笔记本连着合同和存折都照原样放好,何东扬把安幼楠书包的拉链拉上,装出了没有动过的样子。 坐下来想了想,何东扬另外取了一本数学习题翻开,只是写了几笔,心思却早散得没边儿了。 今天早上,他还在为他爸的事愤怒,发恨想着自己以后一定要有出息,然后一定要怎么怎么样。 今天晚上,他就觉得自己早上的想法是如此幼稚。 身为同龄人,就在他身边的同龄人,安幼楠已经脚踏实地地走出了老远,远得甩了他几条街了 想到自己对安幼楠的那些可笑心思,何东扬握笔的手猛然捏紧,指节凸出了青白。 现在的他,根本就配不上这么优秀的安幼楠 比心 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没过多久,一阵沐浴后的清香随着动静飘过了何东扬的鼻尖,让他不自觉地有些紧绷。 一看自己的书包还放在一边,拉链都拉得好好的,明显何东扬拿过来后还没有打开,安幼楠不在意地问了一声: “东扬,你怎么没取笔记本” 何东扬尽力让自己放松,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我还在做数学,做完了再做物理。” 安幼楠“哦”了一声,擦着头发对着风扇吹着,惬意地眯了眯眼:“你有什么不懂的就先标记出来,一会儿我给你说。” “小楠。”何东扬回头看了站在电风扇前面发丝轻扬的女孩一眼,突然开口唤了一声。 “嗯”安幼楠诧然回头,“怎么了” 何东扬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或者问什么。 问安幼楠为什么会懂那么多吗 谁不是一个脑袋两只眼的,安幼楠以前还过着那么艰苦的日子,还能变得这么厉害,他又有什么不能的呢 他以前以为自己很刻苦,可是跟安幼楠比起来,才知道自己只不过是还算努力罢了。 比你聪明的人,比你还更刻苦,何东扬还有什么问的呢 “没什么。”何东扬飞快地调转了头,“你明年还是要提前参加高考的吧你想考什么专业” “呃,我选药学专业,我对生物化学很感兴趣。”安幼楠想也没想就答了,却有意略过了明年提前参加高考的事。 药学 何东扬低头看着自己刚才画得乱七八糟的草稿纸,赶紧把那张纸撕了下来: “如果可以,我也想明年提前高考,你说我考什么专业好” 小时候写作文,经常写什么我长大后要成为一名科学家之类的,实际上真的面临高考了,就会发现 小时候真的是想多了 高考,选择学校,选择专业,基本上就跟以后的职业生涯挂了钩。 科学家没有那种高度的钻研精神,趁早醒醒,还是赶紧选一个好分配的专业吧。 安幼楠沉吟了片刻,看向何东扬:“东扬,你对自己今后的职业有什么想法吗” 很多高中生考大学的时候都是浑浑噩噩的,并没有考虑到今后的职业发展,而是只想着选哪个学校能尽最大可能被录取。 至于专业,只要能考上,完全服从调剂 可是何东扬会这么问她,安幼楠相信他心里也是有想法的,有想法,就有努力的方向,这是一件好事。 职业何东扬有片刻茫然。 他所认知的世界里,大部分可以归为三类人:吃公家饭的机关干部,端铁饭碗的商贸或者工业系统干部职工,还有像李姨这样自立更生的个体户。 照安幼楠的分析,端铁饭碗的,今后未必就一直是铁饭碗,还是像第一类,吃公家饭的机关干部那种才可靠些。 可是,再可靠,工资也只有那么点,而且体制内要想升迁,很多靠的是人脉关系。 何东扬模糊有了个想法:“我想挣大钱,但是又感觉并不想像李姨这种靠手工业的,也不是办厂这种” 要是这话被别人听到,只怕马上就会笑话起来,顺带好好把他教训一顿: 年轻人才吃过几天干饭,就想着挣大钱,还不肯脚踏实地地做事,干等着天上掉馅饼做什么发财梦呢,还不赶紧洗洗去睡了 何东扬也知道自己这么表述出来,会让人觉得他太飘,话一说出口,脸色就有些胀红。 安幼楠却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你在数学上面很有天分,想挣大钱的话,要不试试金融专业” “金融”毕竟一直生活在小县城里,何东扬对金融专业的认知非常有限,“你是说像银行那种” “银行业也跟金融专业有关联,不过我指的是另外一种,”安幼楠扯过自己的书包拉开了拉链,“与实体经济不同的虚拟经济相关的专业。” 何东扬完全懵了。 经济还能不实体吗那剩余价值论又怎么算 “像机械制造c纺织加工c建筑安装c石化冶炼c种养采掘c交通运输等等,都是属于实体经济。” 安幼楠索性给何东扬简明扼要地解释起来,“虚拟经济,简单地说,就是直接以钱生钱的活动。” “以钱生钱”何东扬哑然,“那不是放贷吗” “虚拟经济包括货币市场,自然就包括了货币市场中的贷款行为。”安幼楠想了想补充了一句,“在虚拟经济中,货币资本不经过实体经济循环 就可以取得盈利。 像证券业c资本市场,银行业c外汇市场等等,这些都是属于虚拟经济。金融专业就是跟这些相关的。” 不经过实体经济循环就可以取得盈利何东扬低头想了想,仔细回味着安幼楠的话,眼睛亮了亮: “小楠,我决定了,就学金融专业” 安幼楠轻笑:“从事这一行业的会有很多人,既然你决定往这个方向走,那你以后一定要努力拿到cfa哦。” 抽过何东扬手底下的草稿纸,安幼楠飞快地在纸上写了一串英文: “charteredfancianayst,特许注册金融分析师简称cfa。 这是全球投资业里最为严格与含金量最高的资格认证,被称为金融第一考。 拿到了cfa特许资格认证,投资公司c互惠基金公司c证券公司c投资银行或者私人财富经理,你都能任职,绝对是投资金融界里的金领阶层。” 说完安幼楠冲何东扬挤挤眼,“到时候我请你给我当私人财富顾问,你可得给我个优惠价,不然你身价太贵了,我可请不起” 何东扬抿了抿嘴,很认真地承诺:“小楠,如果有那一天,我一定不会收你的钱,我会很负责地打理你的私人财富” 有追求就好,有追求就会有奋斗,就不会被何文亮那个渣影响太深了那她也达到开解何东扬的目的了。 安幼楠笑眯眯地打了个比心的手势:“那就太好了少年,我很看好你哟” 何东扬努力压抑着激荡的心情,好奇地看着她拇指和食指交错的手势:“这是什么意思” “比心呀,用手比一个心型。”安幼楠给何东扬示范了一遍,“你看,是不是很形象” 何东扬有些笨拙地试着动了动手指,比出了一个心型,抬头冲安幼楠微笑起来。 我是宝藏男人 看到了何东扬眼中前所未有的坚定,安幼楠彻底放了心。 像何东扬这个年纪的半大孩子,最容易因为家庭变故产生叛逆或者是开始学坏,看来现在她们不需要担心这些问题了。 拉开书包,找出里面的物理笔记本正要递过去,安幼楠猛然发现自己把那张存折顺手夹在里面了。 幸好何东扬先做数学,没有打开她的书包取物理笔记本,不然的话就会看到这张存折了 安幼楠不动声色地把存折收进书包,把物理笔记本递了过去:“先放你这里,你做完数学了就看看吧,有什么不懂的再喊我一声,我过去做作业了。” 拎着书包回到自己的房间,安幼楠赶紧把存折和那份合同藏好了。 这些东西现在还不能曝光,怎么也得等到她进了大学以后,到时候才好有个借口拿出来,也不知道钟院长那边什么时候能把保送手续办好 这个年代,京都的空气还没有被污染,一早起床就能看到漂亮的蓝天。 钟立言下了飞机,顾不得洗把脸,匆匆就往学院赶。 京北大学药学院的小会议室,院一把手易鹏和另外两位副院长都已经到了,不明所以地看向院长吴成歧。 “老吴,突然通知我们开会,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吴成歧看了看手表:“是老钟那边说是有个重要的事要报上来,这事儿要大家集体研究才行。” “老钟回来了,该不会这次在外面出了什么事吧”易鹏身为学院一把手,对一些方面非常敏感,“都说羊城那边风气有些,咳” “我相信老钟,他带过去的那几个研究生也是相当可靠的,肯定不会是那些”吴成歧脸色有些黑。 药学院班子大体上还是比较团结的,不过易鹏思想上偏于保守,总是操心这操心那的。 这次钟立言带手下的研究生去羊城云浮山制药厂见习,易鹏就是持反对意见,建议避开南方那几个地区,就在其他地方找个点去见习。 不过吴成歧心里有打算,想让钟立言带人过去先探个底,如果有可能的话,他想让药学院在那边挂个合作实践基地。 全国有名的大药厂是有好几家,可谁让羊城云浮山制药厂位于对外发展前沿地区,而且大力引进新技术新设备,发展强劲呢 药学院是科学研究教学,是不可能长期脱离实践的,如果羊城云浮山制药厂条件不错,而且答应合作的话,他们这边科研的动能也能增强。 要是才过去见习探个路就出了事,那什么合作实践基地芽都没萌,就得给掐死了 偏偏钟立言因为赶飞机,电话里一时半会儿也没来得及说清楚,只说了这个时间点他就会回来,请他赶紧主持开个会,有件重要的事要集体讨论。 易鹏也不跟吴成歧作什么无意义的争辩,只是捋了捋袖子也看了眼手表:“老钟怎么还没来平常他不迟到的啊。” 话音刚落,小会议室的门就被推开了,钟立言提着旅行包,一头汗水地走了进来: “飞机没误点,路上汽车却爆胎了,还好没出什么事。” 药学院另一位副院长季怀瑜连忙上前给他递过来一缸子凉开水: “老钟啊,你还真是风尘仆仆,一下飞机就赶过了,到底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钟立言一口喝干了那缸子凉开水,从旅行袋里拿出了一份生产工艺概要:“你先看看这个。” 季怀愉跟钟立言一样也是留洋归国的博导,粗粗翻看了一遍,“咦”了一声: “这是从国外购进的技术哪家公司同意出售了” 环丙沙星在国外是早研制出来了,但是国外那些实验室和企业对华国相对是进行技术封锁的。 国内国内暂时还没听说哪一家已经掌握了这个技术,而且新药这东西,实验室研制成功是一回事,形成生产工艺是另外一回事。 钟立言拿回来的可是环丙沙星的生产工艺概要,这就说明,成套的生产工艺也出来了 “羊城云浮山制药厂,刚刚签了350万的合同,买下了这项技术独占权,请了我过去做鉴定。技术是真的。” 趁着钟立言大喘了一口气,易鹏一脸迷惑地问了出来:“老钟,国内现在能生产了是好事。可是,这跟我们药学院有什么关系” 钟立言自己跑过去又倒了半缸子凉开水咕咚咕咚喝了,掏出手帕擦了擦嘴:“这事儿,跟我们药学院关系可大了” 说着把另外几张试卷取了出来,一一递给了小会议室里的几人,“你们再看看这个” 吴成歧扫 过了一眼试卷。 是高中一年级下学期的期中考试试卷,要说有什么让人略微惊讶的话,也就是答这张试卷的考生成绩非常好,考出了一个满分。 另外几张,也全部都是满分试卷。不过,这又能说明了什么呢 还是季怀瑜最先注意到了细节:“答卷的字迹,跟这份生产概要上的字迹是一样的” 另外一位副院长石庆余讶然失笑:“老季,你不会是想说,环丙沙星注射液的生产工艺,是一个高一的学生搞出来的吧” 易鹏也觉得好笑。 别说国内的高中了,就是大学生能有这水准,国家早就赶西方了 “我不敢确定是不是安幼楠搞出来的,不过我问了几个生产工艺上的难点,她全部都懂。” 钟立言的话让失笑的几人齐齐一怔。 “我说的懂,是从原理上的懂,可以给人指导c解疑的那种懂,你们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吧” 能在药学院进领导班子的,不说水平高低,多少还是清楚药学专业的。 光靠死记硬背不算什么,关键是能知其所以然,从原理上,从根子上就懂,这样的人才有研发能力。 可c可是,一个高一的学生,看名字还是个女生,能有研究生都比不上的研发能力 开什么国际玩笑 一看大家的表情,钟立言就知道他们现在想的是什么,说实话,不是见到安幼楠本人,他也不敢相信啊 可现在,钟立言有一种隐秘的“我是宝藏男人”的骄傲 这事我赞成! “你们别以为我在开玩笑,我给安幼楠出了道题,问的是我现在手上一个研究实验的难点,你们知道她是怎么回答我的吗” 钟立言现在说起来,心情依然有些激动,“她提出了高通量药物筛选技术 以药物作用靶点为主要对象的细胞和分子水平的筛选模型,判断化合物的生物活性” “砰”的一声,一个大茶缸子砸到了地上,季怀愉激动地团团转了几圈: “高通量药物筛选高能量药物筛选我现在就去试试” 钟立言赶紧一把拉住了季怀瑜:“老季,你先别急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安幼楠同学这次本来想提前参加高考,但是出了点意外,预考报名资料被人为弄丢了,这事儿我已经跟她学校的校长和班主任都核实过了。 我现在回来就是请大家讨论一下,院里能不能给安幼楠一个保送的名额” 季怀瑜立即举手:“这事我赞成” 石庆余抖了抖手里那份试卷:“这个学生在这方面的研究已经远远超出本科生甚至研究生的水平了,读高中也是浪费时间。 要是她能提前参加高考,我相信不出意外的话,她一定能考出一个好成绩。 让她多等一年再高考,到时候未必还会选择我们学校,能尽早给学校给院里吸收人才进来,这件事我也是相当赞成的。” 易鹏有些犹豫:“这些情况毕竟主要都是老钟说的,万一这中间有些被隐瞒的” 京北大学药学院虽然专业不是全国排名第一,但是保送名额也是很珍贵的好不好 钟立言不以为意地把手一挥:“我相信我所看到c了解到的事实。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她名不符实,入了学我们也可以进行退学处理嘛。 而且,你们要是不放心的话,办保送手续的时候,院里还可以让招生处的同志跟我一起过去,再次核实一遍情况,确认了再办手续。” 听到钟立言这么说,吴成歧心里也没了什么后顾之忧,点头也投了赞成票: “我看这事可行,就照老钟说的,给安幼楠同学一个保送名额,尽早把这些优秀的c有天赋的学生吸收到我们学校来。” 药学院五个人的领导班子,有四个人赞成,这事儿就算集体通过了。 钟立言舒了一口气,轻咳了一声:“安幼楠同学答应接收我们学院的保送时,还提了几个条件。” 小会议室里其他几个人的眼睛都情不自禁地瞪大了几分。 京北大学的保送名额,多少人抢都抢不到手,这个小县城里的安幼楠居然还提条件 还真当自己是香饽饽了 易鹏本来就不是很赞同安幼楠的保送,听到居然还有条件,眉头都快皱得打结了,口气很不好:“她提了什么条件” “要独立实验室,申请科研立项,另外还给她实验室配两个熟手” 钟立言还没说完,易鹏就呵呵了:“她倒是想得美才进来的新生,居然就想要独立实验室 真当我们京北的实验室设备都是放着长霉的那些材料都是拿着不要钱的 而且一点也不懂得何为谦逊给她实验室配两个熟手那些熟手都是她的师兄师姐,她还真敢张口支使人 老吴,你们可得再想想,像这样狂傲的人,再是天才,她也走不了多远,我看” “安幼楠说,只要给她实验室,她保证实验室三个月内能出一个发明专利,再上一篇sci论文。”钟立言忙不迭地把话说完,两眼炯炯有神,“我觉得她并不是说大话。” 没有三两三,谁敢过梁山 何况是在药学这种最来不得半点虚假的领域。 安幼楠可以胡吹海吹,但是一上手,他们就知道她到底有没有真本事了。 如果没有真本事,只是靠欺骗获得这个保送名额,那根本就是一个一戳就破的牛皮。 像这种情形,药学院是完全可以把她除名的,甚至还能给她一个开除处分,这可是一辈子的黑历史了。 试卷能答出那么多满分,证明这个安幼楠的智商很高,像这样的人,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吴成歧眼中闪过精光:“老钟,sci论文的事,是你给她说的” 钟立言摇头:“我可没给她说过,她说是以前下放到她们村里的一位老前辈教她的这些东西,一作c通讯这些,她都门儿清得很。” 小会议室里几人几乎同时出声:“那位老前辈” “安幼楠说对方一直没有说过他姓名,后来也早早就过世了 ” 大家齐齐叹了一声,在乡下教出来的一个小姑娘都这么厉害,要是到科研单位也好,到高校来任教也好,不知道能带出多少人才啊 可惜,实在太可惜了 一片惋惜的气氛中,还是季怀瑜先开了口:“我觉得,院里完全可以答应安幼楠的这个条件,她要是能办成,是对院里大有好处的事。” 发明专利就不说了,主要是sci论文,能上就是一种硬派的证明,要是影响因子高,说出去药学院里脸上也有光啊。 哪怕不是内圈,只是外圈scisearch刊物,季怀瑜都觉得这个保送名额不亏。 方庆余在那几张试卷里翻了翻,找出了安幼楠的英语试卷,直接翻到了后面的英语作文看了片刻,抬头扶了扶眼镜: “安幼楠的英语水平也很不错,我觉得她有这个潜能。” sci论文的写作与发表,如果没点英语功底是写不好的,有功底又有内容的,哪怕只是几处语法错误,也会被打回来修改。 何况药学这一块要译成英语,里面还有很多专业词汇,所以石庆余说得比较保守,只说有这个潜能。 这就很不错了 安幼楠要是保送进来,那还只是大一的新生呢,就能达到这种高度,前景可期啊 吴成歧这回是完全定了主意:“行,我现在就让人发公函,让招生处胡处长和老钟一起过去进行考察和资格审查。 小胡跟渝省招办的人也熟,剩下的手续让他去跑,务必把安幼楠同学保送的事给办好” 你要回去了? 京北大学药学院达成一致意见的时候,渝省的高考预考已经考完了。 安小云和林莉莉运气不错,都分在了本县本校的考场。 在熟悉的地方考试,确实心理都稳定些,考完最后一门,安小云一出考场就长吁了一口气:“总算考完了” 林莉莉脸色也有些轻松:“我觉得考得应该还可以,小云,你呢” 安小云成绩比林莉莉好,要不是安小云这段时间抓着林莉莉下力气学,林莉莉这会儿根本就不会露出这种轻松的表情。 不过安小云虽然在心里腹诽,面上却半点没有显出来,只是微笑着点头:“我也觉得还行,希望我们能过。” “肯定能过的”林莉莉觉得自己这次考得比任何一次都要轻松,特别是以前她最头疼的数学,这次居然让她还取了巧 “小云,幸好你上次拿了那几道例题来做,这次数学里头有两道大题跟你拿的例题是一个类型的呢,那可是足足30分,我是稳得了” 林莉莉说得眉飞色舞,并没有注意到一边的安小云脸色有些发沉。 从后面走上来的一个女同学正好听到林莉莉最后那句话,一脸艳羡地靠过来搭话: “林莉莉,你到底做了什么习题集啊,居然还押中了大题,真是太厉害了 我看你这次肯定能考过了,我就不行了,我现在好担心啊” 谁都喜欢听好话,被人一奉承,林莉莉抬着下巴一阵飘飘然,就差鼻孔翘上天了。 站在一边的安小云心思重重地咬了咬牙,不过很快心情又好了起来。 那些例题是她从别人那里拿来的,而别人是从安幼楠那里拿的。 安小云最初看到这些题目的时候,本来还以为安幼楠越级做高三的题目是猪鼻子插葱装相 可是没过多久,她就从别人那里知道了安幼楠在预考报名中被人为弄丢了报名资料的事。 虽然孟明珠没有承认过,但是结合高三年级组长禹向前前一段时间开始,突然对孟明珠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样子,安小云不难猜出,这事儿里头很可能是孟明珠动的手脚。 一想到如果不是孟明珠动了手脚,安幼楠居然能提前参加高考,安小云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安幼楠才读高一,学校居然也同意她提前参加高考 安小云想冷笑不屑,可是想到安幼楠之前辍学在家那么久,不仅能通过一中的入学考试,而且只学了短短半个学期,就在期中考试中考到了年级第一名的事 她心里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如果安幼楠真的提前参加了高考,是一定能考上大学的 而且很有可能会比她要考得好 要知道,一直以来,在她的故意教唆下,安家已经形成了安幼楠就是个灾星的认知,到时候成绩一出来,她要是连这个灾星都考不过,还怎么跟家里人说 基于这些复杂的心理,在这次预考前,安小云鬼使神差地把通过别人抄来的安幼楠做练习的那几道例题好好钻研了一番。 林莉莉碰巧看到,也跟着她一起认真学了一遍;没想到竟然这么巧,这次预考中数学试卷上就出了其中的两道题 安幼楠再聪明再有天赋又怎么样她连预考的考场都进不了,更别说参加今年的高考了。 这个就叫做为他人做嫁衣裳 想到这里,安小云心情畅快地吐了一口气,扬着笑脸正要跟林莉莉说话,却一眼看到贺翊正叼着一支烟,斜靠在路边一根电线杆上吞云吐雾,一双眼斜斜睨着这边,见她看了过来,眉梢轻轻一挑。 安小云心里一跳,见林莉莉正跟那个女同学说得起劲,连忙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莉莉,我肚子有点不舒服,你先回去吧,我就不跟你过去了。” 原来两个人是约好考完了一起去林莉莉家的。 林莉莉才考完,正想放松下,不想这么紧张地马上复习功课,那把安小云带过去也就是让她蹭吃蹭喝了。 既然这样,安小云去不去都无所谓,林莉莉现在正被人吹捧得舒服,随意摆了摆手:“那行,我走了。” 安小云转身慢慢走了几步,回头见林莉莉已经走远了,这才装作碰巧经过的样子,朝贺翊这边走来。 贺翊勾唇笑了笑,也不等安小云走近,就把烟屁股一扔,抬脚先走了。 安小云见没人注意,特意落下了一段距离,跟着贺翊一前一后地拐进了一条小胡同。 一进小胡同,走在前面的贺翊很快就没了影。 安小云并没有加快步伐,继续保持着先前的速度 走到了一处民房前。 院门是虚掩的,安小云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经过,赶紧轻手轻脚地推开了门,然后反手把门紧紧闩好。 站在小院子里的贺翊上前一把抱住了她:“怎么这么多天都没来找我嗯” 一边说着,一边就迫不及待地去脱安小云的衣服。 “我刚刚预考完,”安小云连忙推他,“翊哥,这是在外面呢,别” 贺翊已经急切又不耐烦地捂住了她的嘴:“别磨叽,我都想死你了” 安小云知道贺翊是个什么性子,被他动作粗鲁地推了把,立即改为顺从起来 贺翊办完了事,洗了一遍后躺在屋里头一张摇椅上享受着风扇送来的凉风,这才懒洋洋地开了口: “过来,坐我边上来。” 安小云刚洗完身子,正背着贺翊扣衣服扣子,听到他的话,一边扣着最上面几粒扣子,一边走了过来。 她刚刚走近,贺翊一伸手就把她拉得跌倒在自己身上,一只手不客气地在她身上作乱着: “你说你考完预考了考得怎么样” “讨厌”安小云娇嗔了一声,按住了贺翊的手,“你不是说这段时间忙吗,今天怎么有空了” 见她这模样,贺翊就知道她考得不错,应该是能过,笑着拍了拍安小云的脸:“别急,知道你旷了这么久,一会儿保证喂饱你。” 不等安小云开口,把她往自己怀里搂了搂,“高考的时候好好考,到时候我在京都等你。” 安小云心里一个咯噔,仰头看向贺翊:“翊哥,你要回去了你” 安小云想说什么又咬住了嘴唇,面色娇柔欲泣,又拼命忍住了,看得人怜惜不已。 魏敏,被开除了! 贺翊很享受这种被安小云依恋不舍的感觉,眯着眼睛搂着着她柔软的纤腰: “你好好考,争取考到京都来,我们不就又能在一起了京都那可是我的地盘,等你大学毕业了,我就找人打个招呼,给你安排到京都的好单位上班,这总行了吧” 他贺翊对跟过自己的女人还是很大方的,前提是分手的时候对方不要纠缠不休。 这回他跑到京都来避风头,就是因为上一个玩过的女人也不知道哪根筋锈了,生了妄想,居然想嫁给他。 他虽然用了点手段把这事处理下去了,但是对方也有点背景,所以搞得他不得不跑这边来避一避。 好在现在这事儿已经了结了,贺翊今天过来找安小云,就是想最后再好好泄泄火,玩一玩儿。 毕竟在永吉县这个旮旯地儿,像安小云这样有点味道的女孩可不多,何况她还是个女学生,更让贺翊见猎心喜。 如果安小云考上了京都的大学,那她身上的含金量就更高了。 贺翊自己没上过大学,但是上过大学生,想想就让人觉得兴奋和倍儿有面子。 要是安小云考不上大学,扔在这里也就扔了,如果考上了,贺翊还是很乐意继续跟她这么保持下去的。 安小云目光闪了闪。 她打听过,基本上大学生毕业都是回原籍分配的,那些有过硬关系的除外。 要是回了原籍,永吉县离大桥村这么近,她爸妈和她弟弟肯定有事没事就会找过来。 她辛辛苦苦考上大学,就是想跳出农门去过好日子的,要是不时会家里人骚扰的话,那还有什么意思 现在她爸妈是被她哄着,一心想着她考了大学给家里争光,但是骨子里还是只顾着儿子的。 弟弟安良材虽然跟安幼楠是双胞胎生下来的,却半点都不争气。 大概所有的聪明劲儿在胎里就被安幼楠给全部独占过去了,安良材的成绩,能读个初中毕业就谢天谢地了。 弟弟这么不中用,说不定以后就是在村里务农的命。 等她大学毕业工作了,爸妈还不得死死拽着她,让她帮着弟弟过好日子 安小云根本就不想被分回原籍,贺翊这一开口,简直就是说到她心里了。 留在京都工作 对,她聪明,人也长得好看,她要留在京都工作,她不仅要当城里人,还要当大城市的人,让别人再也不敢看轻她 什么林莉莉,孟明珠,还有那些嘲笑过她是乡下土包子的人,她要她们以后都只能抬着头看她 安小云在暗暗咬牙发狠的时候,魏敏正有些浑浑噩噩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就连坐在小卖部门前歇凉的徐大娘跟她打招呼都不知道。 看着魏敏跟游魂似地走过去,徐大娘蒲扇都不打了,诧异地看着魏敏的背影: “奇怪了,今天小魏怎么了怎么魂不守舍的” 魏敏几乎是凭着本能的记忆才停在了自己家门前,门口近在咫尺,院门虚掩,她茫然抬眼看着,一时竟然没有勇气走进去。 赵红梅今天偷偷提早下班跑出去卖头花了,可是这些天缝制的头花只卖出去一半。 摊主也学得精乖了,知道赵红梅反正隔几天就有货要送过来,死活不肯多拿货,不愿意多押钱在货上。 赵红梅不能跟摊主闹翻,只能闷了一肚子气回来。 一眼看到魏敏呆呆站在家门口不进去,赵红梅那一肚子气立时就找到了发泄口,“嗬”的一声就尖笑起来: “这不是我们魏大组长吗,怎么站门口半天都不进去呀哎哟,我怎么忘记了,大组长不光是职务被撤掉了,连工作都没了 这是被厂里开除了,没脸回家去了要想不通,你跟根桩子似地杵这里干什么啊,可以蹲码头边去慢慢想啊,河水凉快着呢,正好可以帮你醒醒脑子” 魏敏一下子就被赵红梅那尖利的声音激得回过了神,转头瞪着她正要说话,院子门从里面打开了。 为了腾考场,高一c高二的学生们都放假了,今天何东扬和安幼楠都在家里。 门一拉开,何东扬就黑着脸急步走了出来,把魏敏护到了身后:“哪家的疯狗没拴好,跑出来在这儿乱吠” 对赵红梅这种人,他实在是半点礼貌都不想讲。 要是安幼楠说这话,赵红梅都觉得理所当然,因为那本来就是个牙尖嘴利的臭丫头。 没想到一直脾性温和的何东扬都陡然变得凌厉起来,赵红梅不去想自己刚才说了什么恶毒的话,只觉得何东扬跟安幼楠接触久 了,一样的让人讨厌了 “没教养的东西,你说谁呢”赵红梅把腰一叉,就准备开喷。 安幼楠站到了魏敏另一边,冷冷看着赵红梅:“谁接话就说的是谁。 这儿是魏婶自己家门口,她喜欢怎么着就怎么着,不关你的事” 见李心兰也跟着走了出来,眼光不善地瞪着她,担心对方人多势众,自己会吃眼前亏,赵红梅冷嗤了一声,抬脚就往自己家走了,不过那张嘴可没歇着: “雄什么雄她这么喜欢站门口,以后可以站一辈子,反正她又不用去上班了” 说完这句话,已经走到自家门口的赵红梅回过头来,一脸的嘲笑,特意拖慢又加重了自己的语气,“她呀,已经被厂里开除了” 见何东扬攥紧了拳头狠狠瞪着她,赵红梅刷地蹿进了自己家里,又探头出来丢下了另外一句, “魏敏还把厂里的一大堆布料给弄坏了,不把房子卖了肯定赔不起,你们呀,就等着一辈子坐门口喝风去吧” 趁着对面几个人还没缓过神来,赵红梅把大门砰的一声重重关上了,开心得直想哼歌儿。 魏敏,被开除了 魏敏现在已经没有工作了 不仅没了工作,还要赔好大一笔钱 看李心兰她们几个还有什么得瑟的,哈哈哈哈这下子,这几个人肯定要抱在一起哭死了 赵红梅虽然心里想得痛快,也没胆子再打开门去看一眼了,刚才何东扬的脸色非常难看,说不定冲动之下会打她的。 她才不上赶着去挨揍呢,今天晚上呀,她就好好竖着耳朵听着那边哭得昏天黑地吧 富一代和富二代 紧紧抓着儿子胳膊的魏敏并没有哭。 止住了儿子冲上去揍人的举动,魏敏勉强掀了掀嘴角:“我没事,都先回家。” 何东扬还要问什么,被安幼楠扯了一把,用力抿紧了嘴。 李心兰挽着魏敏的手,一直走进了客厅,才松开手把魏敏按着坐了下来: “魏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个赵红梅” 魏敏接过安幼楠递过来的一缸凉开水,冲她微微点头,端起来喝了一口,这才觉得嘴里没有那种干苦干苦的味道了。 叹了一口气,魏敏把搪瓷缸子搁到了一边的桌子上:“我确实是被厂里开除了。” 何东扬惊诧而关切地看着母亲。 妈妈一直都是兢兢业业,多次被厂里评为先进工作者,怎么可能被厂里开除 魏敏苦涩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今天我明明是按正常工序操作添加染料的,一大批布料却被染坏了” 她前两天因为受到离婚事件的影响,心神恍惚的,期间就出了一两次小差错,幸好及时发现补救了。 可是今天明明已经重新稳回了神,不知道为什么,调制染色剂的时候还是出了错,染出来的布料颜色怪异,给厂里造成了重大损失。 这批布料本来就是厂里好不容易找来的一笔大单,现在却因为染色问题,大半都毁了。 厂领导震怒,开会后集体讨论的结果马上就出来了,为了刹住厂里现在工作态度懒散c散漫的歪风,对她进行开除处理,以儆效尤。 不光这样,还要她照价赔偿那一大批被染坏了的布料。 如果不是何文亮赔给她的那两万块,她可能真的就会像赵红梅说的那样,只有把房子卖了 听完魏敏说的事,李心兰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原来是这样,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啊。 这楼已经修好了,马上就我们就可以搬进去开工的开工,开业的开业了,我正愁自己一个人到时能不能应付得过来呢。 现在有魏姐来了,我就放心多了。我们俩正好一人负责一头,一个人负责下面的服装店,一个人负责二楼的头花生产车间。 魏姐你放心,小楠不是也说了嘛,就针织厂那情况,怕是也撑不了几年了。 早几年出来做生意还正好,趁着人少我们可以先走熟路站住脚,我们自己当小老板,还不用看别人眼色” 安幼楠笑着补了一句:“而且就是累点也累得值,分红肯定比魏婶你之前拿的死工资要高。 不到一两年,你和我妈两个就是妥妥的富婆了,我和东扬呀,就等着靠在你们这两棵大树下当富二代了” 魏敏怔了怔,抬头看向李心兰和安幼楠,见两人脸色都是一派轻松,儿子何东扬也是冲自己用力点着头,然后扶住了自己的肩膀,魏敏心里头蓦然就松了松。 今天听到对她作出开除处理的决定,当时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连自己怎么走回家的都记不清了。 走到自己家门口,还下意识地不敢进去,怕看到儿子失望的眼神,怕兰妹子和安幼楠会用异样的眼光看她,也怕家里听到这个消息后会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如果不是儿子那时候掀门而出,她可能真的会被赵红梅的话刺激得往河边走。 也许只是想吹吹河风清醒下脑子,也许就 幸好大家及时站了出来,拉着她回了家。 意想中的失望c异样和沉寂,完全没有发生,兰妹子说有帮手了,小楠说以后她会成富婆,儿子什么也没说,搭在自己肩头的手掌却源源不断地传来他的体温,不知不觉熨帖了她的心 魏敏急忙别过脸去,飞快地掏出帕子在眼睛上擦了擦,红着鼻头转头看向大家,努力露出了一个微笑:“好,我和兰妹子自己当小老板,让小楠和东扬当个富c富” 安幼楠刚才说的名词有些奇怪,魏敏一下子没能顺嘴说出来。 “富二代”安幼楠清脆地接了话,又顽皮地冲魏敏眨眨眼,“魏婶和我妈是富一代” 魏敏这回没忍住,轻笑出了声。 李心兰这才彻底放了心:“好了好了,吃饭,这会儿饭菜正好放凉了点,不怕烫了。” 四个人端菜的端菜,拿碗的拿碗,很快就把饭菜摆上了桌。 魏敏吃了几口饭,抬眼看向李心兰:“心兰,明天你等等我,我先去银行取钱赔厂里,然后再陪你一起去选家具。” 新楼已经打扫完了,再买些家具安置进去就可以住人了,二楼还要添置几张木床和桌子,供女工们住宿。 一楼门面是打算既卖成衣,也接受订制,要摆一张大的工作台,方便铺开布料裁衣。 以后这就是两个人一起做的事业了,明天一起出去选购,互相还能提个参考意见,就是砍价也有个帮手。 李心兰立即点了点头:“好,有你和我一起去,我觉得自己砍价都踏实多了。” 做生意这么久,李心兰虽然改变很多了,但是性格还是有些太平和,像砍价这些,也很容易抹不开面子。 魏敏的性子则有些刚,也很爽利,正好可以跟李心兰互补。 “妈,要是魏婶明天没跟你一起去,你是不是想到明天买东西砍价的事,今天晚上要担心地睡不好觉啊” 安幼楠嘿嘿笑了起来。 李心兰作势要敲安幼楠一个爆栗子,安幼楠机灵地躲到了魏敏和何东扬中间,一脸惊骇:“救命啊,魏婶,我妈要打我” 大家绷不住,都笑了起来,饭桌上的气氛愈发轻松了。 安幼楠这才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魏婶,既然那批布料你都照价赔偿了,那就应该是你的了吧” 魏敏正在夹菜的手一顿,脸色有些尴尬:“那批布料染色很丑,完全花得一塌糊涂,而且又不怎么吸水,做拖把都不行,做鞋垫子怕是都有人嫌弃” “反正你钱都照价赔了,布料就是你的了,就是拖回来送人做拖把做鞋垫,也不能白便宜了别人。” 安幼楠指了指新楼房,“而且我们有地方当库房,以后谁来我们店子上做衣服,我们就谁一块布料当赠品也行的,毕竟很多人都喜欢占便宜。” 这是要把事情搞大啊! 这个提议倒是不错。 那批布料虽然染得花里胡哨的,可是怎么说也是涤棉,挺括是挺括了点,要是白送的话,还是可能,嗯,有人要的吧 魏敏想了想就点了点头:“行,那明天心兰先和我一起去厂里,赔了钱,我们就把布料先拖回来。” 说完这话,魏敏很快就正了正脸色,“不过,这些损失是由我造成的,只能算在我个人身上,不能算进我们生意的公账,不然的话,我宁可把那些布料拖到城外去烧了。” 安幼楠讪讪摸了摸脸:“魏婶,你这么精明会没人跟你做朋友的。” 她本来是想先把布料弄回来,然后给过来买衣服或者是做衣服的顾客白送出去,这样就可以把这批布料算成成本摊进来,给魏敏分担一半了。 反正这点小钱,她还没看在眼里。 宋文平啃了几天的生产工艺,又过来找她问了几个问题,搞懂了那一套生产工艺,昨天就已经和高成功一起去羊城云浮山制药厂了。 不说现在她存折上的定金就够够的了,过不了多少日子,还会有更大一笔进账。 一两万的赔偿对魏敏来说是倾其所有,对安幼楠来说,根本就是毛毛雨而已。 考虑到魏敏的性子,安幼楠才想出了这种暗搓搓帮忙的办法,没想到魏敏早早就把话说开了。 对于性格刚强的人,强行施舍就是一种污辱。 安幼楠也没有坚持,只有点头应了。 不用两个人分摊,但是那批布料拉还是拉回来的,赔钱都赔了,总不能放在那里给别人当便宜吧。 第二天一早,魏敏和李心兰去银行取了钱,就去针织厂了。 李心兰是第一次来针织厂,进厂后路上遇到的几个工人,一见到魏敏不是把头一低,装作没看到就走了过去,就是自以为别人看不见,在那里指指点点的。 等进了办公楼,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不少人看着魏敏简直就像是看着什么垃圾一样。 李心兰性子再平和,心里也有了怒气,紧紧挽着魏敏的胳膊,挺起胸膛跟她并肩走着。 魏敏明白李心兰的想法,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带着她一起上二楼走进了财务室,招呼了一声坐在窗户边的四十来岁的人:“文姐。” 文爱菊正在做账,听到声音抬起了头:“是小魏啊,你来得正好。 厂里领导说了,那笔赔偿金限你三天内就要拿出来,不然的话,就要去法院告你了。 你今天过来求情也没有用,有这时间在这里磨蹭,还不如回家赶紧找亲戚朋友该借的借钱回来。 对了,你家在清河街那房子要不要卖要卖的话,我可以给你联系个买主,能一手给你拿现金出来” “谁说魏姐要卖房子”李心兰心里有气,直接就打断了文爱菊的话,“那房子我们不卖” 文爱菊能在厂里做财务科长,也是背后有关系有背景的,全厂的工资都要从她手里签字发出来,谁见到她不是笑脸相迎的 就没遇到过李心兰这么不客气冲她大声嚷嚷的 文爱菊的脸刷地拉长了:“不卖不卖你们拿什么来赔偿我告诉你,三天 三天一到,你们要是不赔钱出来,就等着去坐班房吃牢饭吧,到时候别可后悔” 魏敏把随身带着的挎包往桌上一顿:“你有这时间在这里磨嘴皮子,不如赶紧把这笔钱数一数” 挎包的拉链已经拉开,露出了里面扎得整整齐齐的两叠蓝灰色的百元大钞。 文爱菊的嗓子像是一下子被人捏住了,瞪着眼看着包里的那两叠九成新的钞票,半天才憋出了一句: “你哪来这么多钱” 要知道,魏敏要付的赔偿可不是一千两千的,而是18900元,将近两万块了 万元户已经很了不起了好不好,魏敏却一下子拿出了两万块,她一个普通工人,顶多就是当了个小组长,哪来的这么多钱 魏敏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我哪来这么多钱关你什么事” 文爱菊的目光立即沉了沉,凶巴巴地瞪了过去:“该不是你偷窃厂里的材料拿去卖了吧” 李心兰讨厌死这个女人了,不客气地顶了回去:“捉贼拿赃,你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说人家偷卖材料,我还说你偷做假账肥自己腰包了呢” 她纯粹就是呛一句回去,文爱菊却一阵心虚。 她占着财务科长这个便利,确实偷偷做了点假账,从公家的账上揩了不少油 自己屁股没擦干净,真要被这个愣不隆冬的女的扛 上来,肯定讨不了好。 文爱菊不敢再在这种事上纠缠,气哼哼地伸手去拿钱:“算了算了,不跟你们在这里瞎胡扯,反正开都开除了,以前有什么都不管了,现在算清账了事” 魏敏却在文爱菊取钱的时候一把按住了她的手。 文爱菊抬头盯着魏敏:“魏敏,你什么意思,要赔偿就痛快点” “既然这一批布料我已经照价赔偿了,那肯定就是我的了,我要拉回去。” 文爱菊诧异地打量了魏敏好几眼,才冷笑出声:“你以为厂里是你家里,你说怎么的就怎么的” 今天魏敏已经这么得罪她了,那批布料她就是留下来给人当抹布擦机油,也不会让魏敏拿走一尺 “你不懂照价赔偿的意思”魏敏一把将挎包扯了回来,刷地拉上了拉链,“钱我都赔了,坏了的东西就是我的了,我拿回去有什么不行” “不行坏了也是集体的,是国家的,凭什么给你” 文爱菊咬死了不松口,魏敏也懒得跟她在这里瞎掰:“行,不让我拿走是吧,那我现在就去轻工业局找领导,看看还有没有人讲道理了 局领导要是不讲道理,我就去找县机关的领导,再不然就去市里” 这是要把事情搞大啊 文爱菊这点政治常识还是有的,尖利地叫了起来:“你敢你这是在犯政治错误,组织会处理你的” 魏敏好笑地看了文爱菊一眼:“组织你是说厂办我都已经被开除了,厂办凭什么来处理我还是说,我违反了哪条法律了” 文爱菊哑口无言。 一般人怕被处理,那是因为要靠着这份工作,要端着这个铁饭碗。 魏敏现在工作都没了,铁饭碗都被打破了,她还怕什么 你去找厂领导告我呀! 闹出了这种情况,文爱菊这里是兜不住了,脸面上再过不去,也不敢再乱来,匆匆抛下一句“你们等着”,就跑出去找领导了。 魏敏还以为会有一场硬仗打,和李心兰拖了椅子坐着养精蓄锐,没想到不到半个小时,文爱菊就一脸臭臭地走了回来,像赶苍蝇似地挥了挥手: “行了,领导说你爱拿走就拿走,把赔偿金付清了就赶紧走,少在这里烦人 另外,要拉那些废料走,你们别想厂里出车,自己去找车吧” 居然这么顺利 魏敏微微吃惊,很快就从容点了点头:“行,那你这里收钱了给我开单。” 即使是染废了的布料,要拉出厂门也是要有单子才行的。 来之前魏敏就早知道厂里不会出车的,先去联系了一辆接私活的卡车。 不过因为不肯定自己什么时候才磨得出结果,两边并没有约定固定时间,只是先打了声招呼。 这一下事情进展得这么顺利,那就得马上叫那名卡车司机开车来了。 魏敏和李心兰商量了一下,两个人分道扬镳,魏敏在这边提那些染废了的布料出来,李心兰过去找司机带人过来运货。 文爱菊数清了钱,开了收据后,不情不愿地给魏敏开了张提货单据。 品名那一栏里,“染废的那批布料”几个字写得很用力,复写纸的底色都深深从纸背沁到了前面来。 魏敏接过了提货单据,也不理会文爱菊那愤恨的目光,施施然转身走了,刚走下二楼的楼梯,就听到下面有人小声地喊着:“魏姐,魏姐” 魏敏几步走下去,看到是厂办的方小萍,连忙笑着冲她打招呼:“小萍,是你啊。” 方小萍明显有点紧张,左右看了看没有人,赶紧从兜里掏了一张存折出来: “魏姐,这是我攒下来的一点钱,虽然不多,多少也能帮到你,你快拿去,密码是” 厂办在一楼,财务室和领导办公室在二三楼。 上面的情况方小萍并不清楚,只以为魏敏今天过来也是请求宽限赔偿时间的。 她在这里等了一阵了,虽然知道被人看到她和魏敏现在还在拉拉扯扯的不好,但是依然守到了魏敏下来。 魏敏没有接那张存折,伸手把它推了回去:“我不用,你自己家里也不宽裕,就自己留着吧。” 方小萍是才来厂里不到一年的年轻人,因为是高中毕业,文化水平高,能写材料,做统计报表什么的也很利索,厂办主任就把她借过来工作了,说是表现好的话,就帮她办一个以工代干,过个几年有编制了再转干部身份。 方小萍并不是顶岗进来的,而是纯粹考了高分被招工招进来的,在针织厂里并没有什么人脉关系。 她一个非内部子弟的新人考进来,那内部子弟的名额就少一个了,因为这个,方小萍在厂里经常被人有意无意地欺负。 魏敏撞见几回,看不过去,直接把欺负方小萍的人给骂跑了,因此也跟方小萍熟悉了起来。 方小萍人能干,心地也善良。 魏敏和何文亮去民政局办离婚手续要单位的证明,她又不想让厂里这些人知道这件事拿来嚼舌头,就是方小萍偷偷帮她在证明上盖的公章。 不过方小萍家境并不好,她和她妈妈两个人相依为命,她妈妈没有工作单位又身体多病,经常需要买药。 方小萍的工资大半都是填到她妈那个药窟窿里去了,魏敏怎么可能还收下她的钱呢 见魏敏不收,方小萍有些急了:“魏姐,我知道我攒的钱不多,可是蚊子再小也是肉” “哟我们魏大组长还真的来了” 一声嘲笑打断了方小萍的话,魏敏转头看过去,就见赵红梅一脸奚落地走近前,目光在方小萍手里那本存折上滴溜溜地一转,“怎么着,跟人借不到钱,跑到厂里来哭穷了 啧啧,也只有小方这种傻姑娘心软会被你骗了,这哪是借钱啊,根本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呢” 方小萍脸色气得一片通红:“赵姐你在这里胡说什么,魏姐根本就没有” 赵红梅指着她手上那张存折撇了撇嘴:“我胡说那你手上拿的是什么,不是存折吗 我说小方,你就长点儿心吧人家连存折都给你骗过去了,回头你妈要是再发病,我看你从哪儿拿钱买药 借出去容易,想让人还回来就难了,这年头,借钱的是孙子,欠债的才是大爷你今天把钱借出去,明天就有你好哭的” 方小萍还想跟赵红梅争论,魏敏轻轻拦住了:“小 萍,跟这种人没什么多说的,说再多也只是浪费口水。 你的心意我领了,存折你收回去吧,赔偿金的事你不用担心,我跟财务那边都已经交割好了。” 都交割好了是已经把这笔钱赔出来了,还是 方小萍看着魏敏还没有问出来,赵红梅已经抢先插了话:“魏敏,我就知道你打这些主意 先拖个十天半个月,然后再跑过来哭穷,再拖个十天半个月,然后把时间越拖越长。 抓着领导们不想把事情做绝的断,把多的拖成少的,有的拖成没得,就能把这笔账赖掉了是吧” 魏敏轻蔑地笑了笑,不再跟赵红梅废话:“有本事,你去找厂领导告我呀”说完跟方小萍打了声招呼,转身往仓库那边走了。 赵红梅在后面气得跳脚:“什么人呐这是赖账还有理了小方,你看看这种人,幸好你那钱没借给她” 赵红梅刚才还拿她妈的病说事,这才叫什么德行方小萍没理会赵红梅,狠狠瞪了她一眼,把头一别,回办公室去了。 赵红梅吃了个没趣,冲着方小萍的背影啐了一口,有心想冲上楼找厂领导反映这事儿,楼梯都爬了一半,又顿住了脚。 刚才魏敏不往外走,反而往仓库那边去是怎么回事儿 想到魏敏以前就借着当小组长的便利,大包小包地带碎布头回去做头花的事,赵红梅赶紧急匆匆地往仓库那边赶过去。 魏敏要是把那些布头拿走了,一会儿她下班的时候还拿什么回去 而且魏敏现在已经不是厂里的人了,她凭什么还来拿那些碎布头 多大的脸呐 这是盗窃! 赵红梅心里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赶到仓库的时候眼睛都瞪圆了。 她只以为魏敏会拿一些碎布头,没想到魏敏人被开除了,胆子倒是更大了,直接就是搬了一堆整匹整匹的布 这些布料虽然被染坏了,那也是厂里的资产,而且数量这么多,这已经不能简单地说是拿了,这是盗窃盗窃啊 赵红梅喜形于色,转身就往保卫科奔去,很快就把保卫科那几个人带了过来。 这回可是人赃并获,看魏敏还有什么狡辩的 保卫科长这两天生病请假了,带队奔过来的是副科长康永强。 针织厂又不是什么重要生产单位,保卫科每天就是带着人在厂里四处巡查一下而已,正在闲得无聊。 康永强一听赵红梅的报告,就觉得今天有了用武之地,浑身都充满了干劲,一冲进仓库就让人把魏敏给围住了: “不许动都不许动啊” 魏敏轻轻搁下了手里拿着的一匹布,诧异看了康永强一眼:“康科长,你这是做什么” 康永强炯炯盯着魏敏放下的那一整匹布料,冷笑了一声:“你问我我还问你呢 魏敏,昨天你才被厂里开除,今天你就跑过来偷布,这是贼心不死呢,还是对厂里的处理决定不满,故意跑过来报复” 魏敏目光一转,看到了跟在几个保卫科工作人员身后的赵红梅,正要开口,门卫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康科长,原来你在这儿呢有辆卡车要开进来,说是魏敏叫他过来拉货的。 魏敏昨天才今天就叫车过来拉什么货,这事儿我可不敢做主。” 居然连卡车都叫过来了这也太嚣张了 康永强把脸一板:“把那辆卡车先放进来,然后把大门锁了我倒要看看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挖集体墙脚,到底有多嚣张 你们几个,先把这些布搬回去,再跟我过去把卡车司机一起给扣了” 几个保卫科的上前要过来搬布,魏敏张开双手拦住了人:“等等” 康永强鼓着眼睛瞪向魏敏:“魏敏,我刚才没叫人直接把你抓起来,已经是看在我们以前是同事的份上了。 你要是再这么不识好歹,别怪我不留情面,不照顾你是个女同志,小心推搡起来难看” 康永强一冲过来就噼里啪啦一通发作,魏敏也有些着恼:“康科长,事情是什么样的你都没调查清楚,就这样乱来不好吧” 一直跟在后面看热闹的赵红梅立即跳了出来:“怎么没调查清楚这已经很清楚了 魏敏你光天化日地盗窃厂里的资产,就该被抓起来判刑坐牢” 康永强虽然没说话,也很是赞许地点了点头,很不客气地盯住了魏敏。 魏敏气笑了起来:“赵红梅,真是到哪儿都有你这根搅屎棍,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盗窃了” 赵红梅还要争辩,魏敏已经从挎包里取出了一张单据,直接递到了康永强面前: “康科长请你看清楚了,这是我的提货单,上面还盖着财务科的印章,还有文爱菊的签字 你要是觉得这张提货单都是我伪造的,财务科离这儿不远,抬抬脚就是几分钟的事,你不妨过去问清楚再说,我就在这儿等着” 魏敏神情笃定,那张提货单据上又写得明明白白,标注的是染废的布料。 康永强觉得今天的事多半是闹了个乌龙,还是不甘心地叫了人往财务科那边去核实了。 手下的人很快就跑了回来,灰着脸跟康永强低声报告:“康科,这单据是真的,财务说那批废布是给魏敏提走,不过不许用厂里的车” 魏敏轻声冷笑:“所以,我在外面叫车进来拉货有什么不行的 难道我是违反了哪条法律康科长你又凭什么平白无故地扣人家车” 康永强有些尴尬地偏开了脸,他是立功心切,一听到赵红梅的报告就赶紧跑过来抓现形了,谁知道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站在一边的赵红梅却半点没觉得尴尬,反而震惊地睁大了眼:“不可能,厂里怎么可能让你把这批布料提走你” 魏敏烦死了到处斗是非的赵红梅,不客气地打断了她的话: “这批布我已经照价赔偿了,再染废那也是我买下来的东西,我怎么不能把这批布料提走” “你说什么你照价赔偿了这批货将近2万块钱,你哪来的钱照价赔偿” 赵红梅一脑子的问号,打死也不相信魏敏拿得出这笔赔偿金。 这可不是一两千,而是2万块而且是现金 别说清河街了,就是放眼整个县城,家里能有2万块现金的也是屈指可数的,魏敏哪来的2万块钱 难道是跟李心兰那里借的 可是李心兰做头花生意也没有多久,怎么就能赚到这么多钱了 见赵红梅眼睛咕噜噜地转着,心里不知道又在划算什么鬼主意,魏敏嗤笑了一声: “我哪来的钱要跟你汇报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我劝你赶紧买块清楚点的镜子拿回家仔细照一照” 魏敏当小组长的时候,赵红梅就经常挨她批评,现在她都被开除成了无业人员了,居然说话还这么不客气。 赵红梅心里恼火得很,冲口就说了出来:“你得意什么这些钱还不是平常刮厂里的油水攒下来的 你当我不知道,每次你都大包小包地从厂里拿那些碎布头走吗 谁知道你把那些布头转卖到哪儿去了这些本来可都是公家的财物,你拿去卖了,钱也自己拿了,就是盗窃公家的钱” 赵红梅自己在做头花,怕被人抢生意,不敢说出拿碎布头做头花的事,只咬着魏敏是拿那些碎布头转卖了。 厂里有规矩,拿点回家做个拖把,挑着合适的做块抹布,或者纳点鞋垫子是可以的。 但是,碎布也是能卖钱回收的,要是拿的数量多了,那就要照着回收价再打点折,给厂里付钱了。 规矩是死规矩,人却是活的,厂里也没人拿大袋大袋地挑布头回去,似乎就没有谁真把这条规矩当回事。 平常不当回事,大家也就这么睁只眼闭只眼地算了,现在正愁鸡蛋里挑不出骨头呢,赵红梅拼着得罪人,也要把这事摆到明面上来,一心只想把魏敏往“盗窃”这罪名上按。 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魏敏“呵”了一声:“我是大包小包的拿了,可是我也给了钱。 厂里有规矩,拿上多少斤布头就要付钱,我可是一分都没少地付了。 不信的话,你们只管在仓管这里查账,看我是空口白话还是真有其事。 倒是赵红梅你 听说你最近经常一大袋一大袋的把布头运出来,你按照厂里的规矩付钱了吗” 针织厂对边角料的管理向来是比较松散,但是魏敏并不是那种喜欢占公家便宜的人。 像大家一样,平常拿一点回去做拖把c做鞋垫的就算了,后来要大包拿回去做头花,她还是找到保管员,坚持按内部回收价付了钱。 最近一个多月,因为这边的碎布头并没有什么花式新颖的好料子,李心兰用的是在市里整匹买回来的布料做的头花。 魏敏就没有再跟厂里这边买碎布头了;她心里坦荡,根本就不怕人查。 倒是赵红梅这里 赵红梅一时冲动扯出这事,要查那就查吧,看看到底会查到谁的头上 以赵红梅那个占着便宜就想沾的性子,很多人都没有付钱,她怎么可能去付钱 赵红梅当然没有付钱。 而且打死她也不相信魏敏会那么蠢,之前拿那些布头回去的时候会付了钱 魏敏明摆着是跟李心兰合伙做头花,针织厂的人拿碎布头出来是不要钱,可是外面的人想拿那就得花钱买了。 魏敏在这一块会那么傻,非得把自己的成本加高 她就不信这个邪 在这里争是没有什么好争的,仓库管理员直接把库存的账册拿了出来,摊在了大家面前。 出入库的账本上,明明白白地记着几笔借入款的账目,在一片物料的借贷账中非常醒目。 那几笔借入款名目后面的备注里,还标明了是魏敏买了多少斤布头付的钱。 而另外一本小账本上,则流水账地记着某年某月某日,某人拿走了多少斤布头。 那些零零散散的就算了,粗略一翻,也有好几笔账十分醒目,备注上写的是赵红梅拿的。 一眼扫过,大家就能看到,最近一两个月是赵红梅拿走的碎布头最多,几乎每隔四五天就要拿走十几斤边角料。 魏敏心里觉得有些奇怪,不过这时候也不去管那些了,只揪住了一点: “赵红梅,我看这一两个月你都快拿走一两百斤布头了,你付钱了吗” 没想到仓库保管员还记了这么一本流水账,赵红梅一阵心慌: “付c付什么钱大家都拿一些碎布头回去做鞋垫,凭什么我就不能拿凭什么就要我付钱你别拿我当软柿子捏” “别人那儿,顶多一年拿个几斤回去,你这两个月都不到,就拿了这么多。 这要是做鞋垫,怕是穿一辈子都穿不完吧还是说你拿了这些布头回去,实际上是转卖了” 魏敏才不跟赵红梅胡搅蛮缠,一针见血地指了出来。 那本流水账里,赵红梅拿的数量确实是太突出了,康永强仔细把流水账翻了一遍,怀疑的目光顿时落在了赵红梅身上: “赵红梅,你这一两个月拿这么多碎布头回去做什么” 赵红梅眼睛一阵乱转,回答得倒是挺快:“我c我家里亲戚多,这个要做拖把,那个要那鞋垫的,我才多拿了一点” 魏敏在一旁冷笑:“你这一点可真多,才一两个月都有200斤了,敢情你家里那些亲戚是拿碎布头当饭吃呢 看来针织厂不仅养了你,连着你家里那些七大姑八大姨都一起养活了。 这些碎布头可是公家的财物,就是卖回收也一样是有钱入账的,你这么大把大把地拿回去,这是媷公家的羊毛,你刚才自己可是说过,这是盗窃” 刚才赵红梅怎么说她的,魏敏现在就怎么原原本本地还回去,然后目光灼灼地盯向康永强: “康科长,这么大只蛀虫在这里,难道你们保卫科就放任不管吗” 搞不到魏敏,搞到赵红梅也是一样,只要抓住了典型,都是他们保卫科立的功劳。 康永强直接就让人把赵红梅叫到一边去问话了,顺势从魏敏这边撤退,免得在这边被骂个没脸。 赵红梅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一路喊着冤枉被保卫科的人带走了,魏敏心里别提多痛快了,谢过了保管员,领着李心兰带来的司机和副手,很快就把那一堆被染废的布料运上了车。 小卡车滴滴响着喇叭,驶离了针织厂。 魏敏把头 探出窗外,有些留恋地看了一眼针织厂的大门,长长叹了一声。 她已经在这里工作了十几年了,本来还以为会一直工作下去,直到退休,可现在 从今往后,她跟针织厂就再也没有关系了 小卡车直接开到了新街,停在了新楼门口。 李心兰打开卷闸门,让人卸了货,付清运费把司机送走了,转头看向那小半仓库的布料,长吁了一口气: “还是小楠想得周到,拆了这边的旧房子,改建成一个小仓库,以后进的货不愁没地方放了。 而且这门往这边一开,下货可真方便,清河街那里可是进不得车呢,现在我们完全不担心了。” 魏敏是个往前看的性子,抛下了旧事就不再多想了:“心兰,我们抓紧时间,把那些必要的家什赶紧都买回来,争取尽快把店子开起来,头花车间也赶紧建起来。” 刚才下货的时候,路过的几个行人就好奇地看着,指不定把店子一开起来,马上就会有顾客上门呢 可不能拖时间了,拖时间就是拖了进钱的步伐啊。 不再想着依靠男人的女人几乎是全能的,等到安幼楠和何东扬晚上放学回来,新楼里各处的家什已经摆放的像模像样了。 安幼楠把两个当妈的一顿好夸:“魏婶,你和我妈真是太能干了,执行力这么强,以后妥妥地肯定会当老总 东扬,我看我们是不是现在就改口叫她们魏总李总算了” 大家都被逗得笑了起来。 魏敏抹掉了额头上结了晶的盐粒子,一张脸被晒得通红却依旧精神焕发: “我和心兰只想着今天快点办好事,快点办好事,没想到这一天的功夫,还真把这里安置得像模像样了。 累是觉得累,可是我这心里怎么就觉得这么舒坦呢而且精神也好,好像再干个通宵也完全没问题” 因祸得福 安幼楠哈哈大笑:“那是当然啦,给自己打工,那还不跟打了鸡血似的,一包子干劲呀 对了,魏婶,那批布料你拉回来了吗我看看到底染废成什么样子了,指不定就能找到用处。” 安幼楠一向主意多,魏敏赶紧把她带到了小仓库,看着码满小半仓库的布料有些发愁: “我真不知道怎么就会染成这个样子,明明就是跟以前一样按照规定的工序操作的” 可是再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也是在魏敏手上染色出了错。 出了错就要担责,这事儿魏敏认。 可是两万块钱赔偿在手上还没拿热,就换回了这一堆废布料回来,魏敏心里到底还是意难平。 这批布料本来是要染成墨蓝色,然后做成裤子的,现在却染花了,而且还不是一般的花。 安幼楠扯开一匹布料,看着上面深深浅浅混在一起的颜色,深色如墨蓝,浅色的地方却像春天的晴空,中间色带也没有什么自然过渡,完全就是随机又任性了。 要是做衣服裤子,这颜色确实嫌太杂了,想办法和别的布料拼接做裙子的话,这料子又嫌太挺括了,没有垂坠感。 安幼楠捻了捻手中的布料,把它揉成一团又放开,看着上面的皱痕沉吟起来,染成了这种杂色,这不还能做什么呢 在学校学习已经很累了,回家了还要为大人的事伤脑筋,李心兰心疼女儿,一手扯过安幼楠手里的布料: “反正布料已经拉回来了,也不急着这一时半会儿的,想不出来就别费脑筋了,回头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突然想到办法了。我们先去吃饭,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安幼楠应了一声,错眼看到李心兰拿着那块布料的手,不由愣了一下,急忙喊了一声:“妈,你先别动” 李心兰吓了一跳,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怎么了” 安幼楠把布料拿过来,凑到李心兰手指那儿比了比,心里豁然开朗。 李心兰手指头上套了一个金戒指,是上次安幼楠给她买的,九成新的金子,黄灿灿得亮眼。 安幼楠把那块墨蓝色的布料比过去,立即就觉得布料好看多了: “妈,魏婶,你们看,这么一配色,显得多上档次。” 一边说着,安幼楠把布料中间一捏,粗粗捏出了一个蝴蝶结的模样,“我有个想法,我们可以买些金色和银色的发带做镶边,拿这些布做头花。” 布料上的几缕杂色因为蝴蝶结的皱褶若隐若现,反而让墨蓝的蝴蝶结显出了几分灵动,如果再加上金色或者银色的镶边,估计会更加好看。 安幼楠还在蝴蝶结上面比划着:“这里可以缝一粒同样镶边的包布扣子,下面可以缀一些金属流苏或者仿水晶流苏,你们觉得怎么样” 何东扬第一个点了头:“我觉得很好看,就像是” 顿了顿,何东扬才想出了一个形容,“就像是夏天暮色来临的时候,天空一半已经成了墨蓝色,可是西边儿还被落到山后的太阳染出一圈金边” 而如果镶上银丝带,就像是深蓝的夜宇中,云层被藏在后面的月亮洒了一层银辉,从边缘处透了出来。 一朵头花,也是有设计灵魂的。 李心兰手巧,多扯开了一点布料,大致捏了几个样子出来试了试,高兴地点了点头: “小楠说的没错,这染色还真的是歪打正着,镶了边再加工出来,肯定非常漂亮魏姐,我们这可真是因祸得福了” 李心兰说的是“我们”而不是“你”,魏敏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 这一笔布料钱,不再是她的财产损失,而是作为两人合伙的成本了。 魏敏心里彻底一松,用力点了点头:“明天我们就赶紧把你让人找的那几个女工叫来,尽快把我们的头花车间开起来” 事情这么快就得到了解决,大家脸上都带了笑,洗菜的洗菜,煮饭的煮饭,很快就把晚饭摆上桌,说说笑笑地开吃了。 京都何家。 热气腾腾的饭菜刚摆上桌,客厅里电话机就响铃了。 余锦书不悦地皱了皱眉:“什么人啊怎么赶着人家吃晚饭的时候打电话过来,真是太不懂规矩了。” “也许是有什么急事吧。”翘着二郎腿靠在沙发上的何文亮屁股一挪,斜签着身子接了电话,“喂,哪位” 电话里传来了戴成才兴奋却又刻意压低了的声音:“文亮是文亮吗我是成才啊。” 他从永吉县回来也有好几天了,戴成才这时候打电话过来 何文亮不由精神 一振,语气有几分急切起来:“成才,你这时候打电话过来,是不是” 戴成才特意等到别人都下班了,这才用办公室的电话打过来,听到何文亮语气急切,心里很有几分得意: “我办事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已经给你办的妥妥的了 魏敏昨天因为染废了一大批布料,已经被针织厂开除了,而且还要她照价赔偿18000多块钱。 你是不知道,我本来以为她还会像拉羊屎一样一点一点地还钱,特意让厂里把她逼了一下。 没想到昨天被开除,今天她就把赔偿金都付清了,18000多啊,她一手就拿了出来 你说她哪来的这么多钱看来还真的是红杏出墙,在外面找野男人了,可能还不止一个” 何文亮心里有些不大痛快。 这18000多块钱哪里是什么野男人给魏敏的,根本就是魏敏从他这里榨出来的,是他家的钱 不过转念想想,何文亮心里又舒服了。 魏敏逼着他拿出了这么一笔钱才肯跟他离婚,倒转来还不是落了个鸡飞蛋打一场空 他就算把这笔钱砸进水里听个响儿,也不愿意让它留在魏敏的手上。 赔了18000多,现在魏敏那里就只剩下1000多块钱了,而且工作也丢了,还是被开除的 从永吉县城回来后,何文亮一直闷在心里的那股憋屈,刷地就冰雪消融了,挂了电话后简直是神清气爽。 一直在旁边竖着耳朵的余锦书也听出了一点大概,见儿子神采飞扬的,急忙放下手里的筷子凑了上来: “文亮,刚才是谁打电话过来,给你说了什么好事儿了” 那张是什么试卷? “妈,是我在永吉县的一个朋友,永吉县轻工业局的副局长。他刚跟我说魏敏因为工作出了很大的失误,被针织厂开除了,而且还赔上了厂里18000多块钱” 想到儿子给了魏敏2万块钱分手费才离脱了婚,而那笔钱是是自己和老头子跑东跑西借来,现在这笔钱却一下子赔出去了,余锦书难免有些心痛:“这个败家娘们” 何文亮呵呵笑了笑:“妈,她现在跟我们已经没关系了,败的也是她自个儿的家。 钱赔出去了,工作也丢了,我看她现在怎么办,要不想当个乞丐婆,说不定就胡乱找个男人嫁了。 就她那黄脸婆的样子,又没有工作,肯定不会有什么正经的男人要她” 余锦书很快就笑了起来:“该她呀,就只有那一身穷命我早就说了,她配不上你,这婚你早该跟她离了。 我去叫你爸出来吃饭,这可真是件高兴事儿,一会儿我们喝点酒庆祝一下。” 京都何家因为戴成才的那一通电话正在高兴庆贺的时候,清河街魏敏的家里也来了几位不速之客。 李心兰和魏敏诧异地看着走得一头是汗的冯少全和王炎几人,客气又带着几分局促和忐忑地赶紧招呼起来: “冯校长,王老师,你们怎么来了是不是过来家访两个孩子在学校没什么事吧” “没有没有,我们不是家访。”冯少全一闪身,露出了跟在后面的两个人,“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京都大学药学院的钟院长,那位是他们院招生处的胡处长。 钟院长,胡处长,这位是安幼楠同学的母亲李心兰同志,这位是何东扬同志的母亲魏敏同志。 她们两家因为修房子,临时先住在一起。对了,李同志,我们是为了安幼楠同学来的。” 不是家访为了安幼楠 李心兰茫然地哦哦应着,赶紧把人往里面请:“钟院长好,胡处长好,几位同志吃饭了没没吃的话我现在” 王炎赶紧拦住了李心兰:“李姐,先不急。钟院长和胡处长两位过来是来考察安幼楠的。” “考c考察安幼楠,为什么”李心兰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又有些紧张。 安幼楠赶紧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低声给她解释:“妈,是这样的,学校有意把我保送进京都大学药学院读书。 这次钟院长他们过来,就是对我达不达得到保送条件进行考察的。” 李心兰手都抖了起来,保送是怎么回事她还不太清楚,但是去京都大学读书这几个字她是听得真真的。 京都大学 她知道京都大学,那是跟华清大学齐名的全国顶尖的学校啊,京都大学看上她家小楠了,过来考察了 李心兰想开口说话,却觉得仿佛有什么堵住了嗓子眼儿,让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怕她太激动,魏敏连忙过来揽住了她的肩膀:“心兰,我们去给钟院长他们泡几杯茶吧。” “哦哦,好好,泡茶,泡茶”李心兰一张脸放着光,有些语无伦次地被魏敏拉到了一边。 她现在这种精神状态,魏敏哪里敢让她倒开水,就只分派了她往杯子里放茶叶的事儿,端茶送水则让何东扬去做。 钟立言看着那边的忙碌,转头看向安幼楠微微惊讶地问了一声:“怎么,你没跟你妈说过这事” 安幼楠点了点头:“事情没落地之前,没必要说。” 跟屋里头或激动或兴奋或高兴的几个人相比,安幼楠的神情明显太淡定了。 这小姑娘很沉得住气呀,搞药学就是要这种性子。胡处长暗自点了点头,开门见山地开了口: “这样吧,废话我们也不多说了,安幼楠同学,我这儿有张卷子请你做一做,时间是120分钟,你看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安幼楠看了看表:“那现在开始吧,不然太晚了你们回酒店也不方便。” 站在一边一直默不出声的何东扬飞快地搬来了桌椅,把台灯也安放好了,才深深看了安幼楠一眼:“小楠,一定要好好考” 安幼楠似乎并不紧张,可是何东扬紧张得声音都有些变调了,京都大学的保送,他太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了,特别是在安幼楠预考意外没有报上名的情况下 安幼楠冲何东扬笑笑,见她妈和其他几个人递了茶水以后都远远退到客厅外面,生怕弄出声响打扰她,又赶紧冲那边挥了挥手: “妈,魏婶,你们陪冯校长和王老师先聊聊天,我一会儿就考好了。”然后才在桌子前坐了下来,“钟院长,胡处长,可以开考了。” 试卷是 密封的,一直由胡处长带在包里。 撕开密封袋,小心取出了那张试卷递给安幼楠,胡处长看了看手表:“给你5分钟准备时间,把姓名这些写上。” 安幼楠飞快地浏览了一眼卷首,颇有兴味地挑了挑眉:“你们把y国伦敦学院去年制药学研究生考试的试卷拿过来了啊。” 胡处长一愣:“你怎么知道” 安幼楠轻轻点了点试卷左上方的三个小字母“uc”:“universitye一nd一n一般是这么缩写的,旁边还写着专业呢,drugdesignc。” 胡处长英语不算高,也听得出来安幼楠这几个单词读的非常流利,发音也非常标准,忍不住问了一句: “这张卷子你看得懂吧” 安幼楠很轻松地笑了笑:“看得懂啊,我可以开始作答了吗” 胡处长看了一眼钟立言,赶紧点头:“可以可以。” 安幼楠立即提笔刷刷刷地写了起来。 李心兰几个人已经退到客厅外面了,这会儿激动过了,忍不住有些担心起来。 看了女儿几眼,李心兰又退了几步,一直站到院子里才低声问了出来: “那张是什么试卷我远远看着怎么觉得有些怪怪的。” 王炎用力咽了咽唾沫,有些艰难地答了一句:“那是全英文的,刚才我听到安幼楠说了,是京都大学从y国伦敦学院直接拿过来的药学原版试卷。” 学英语的都知道,英语学的再好,在专业技术性领域,如果接触不深的话,一样分分钟会被虐得死去活来。 我是掏心窝子跟你说话 药学的原版试卷那得有多少专业词汇王炎只是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 可他又不敢再多嘴,免得让大家一起担心,只能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念经:“安幼楠,你要争气呀安幼楠,你要争气呀” 其他几个人只顾盯着安幼楠那边看她答卷,冯少全听了王炎的话却是脸色刷地一下变白了。 千盼万盼了这么几天,终于把那位钟院长盼过来办保送手续了,可是临到办手续之前,还要经过这么一场考试 而且还不是一般的试卷,而是y国伦敦学院制药学研究生考试的试卷 冯少全再是有涵养,一句也快涌到嘴边了。 他知道保送进这些学校很难,但是也没听谁说保送进去读个大学而已,考的却是研究生考试的门槛,还是国外的,还是英文原版的 难道他们小县城的人想进京都大学,就要走这种地狱级的难度吗 太欺负人了哈 如果不是怕打扰安幼楠考试,冯少全指不定这会儿就抗议出来了。 他并不知道京都大学之所以加大难度,是因为安幼楠提出了独立实验室和立项的事,他只知道安幼楠现在就是他的学生 高一的学生 这会儿却在考y国伦敦学院研究生才考的试卷 他要是认识y国伦敦学院的人,一准儿就给那边打电话过去了,研究生的试卷都能考,这样的本科生还怕进不了y国伦敦学院的门槛吗 可是他不认识人啊 冯少全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心里憋屈得要死,这会儿却只敢背着手在院子里面转圈圈。 转了几圈,冯少全的心才定了定。 做两手准备 要是安幼楠过了考察,他就大打广告,就凭京都大学拿y国伦敦学院研究生试卷来考安幼楠的这一条,就算多沾京都大学点光,谅他们也没话说。 要是安幼楠没过 嗯,他就发动一切关系,能找得上华清大学最好,找不上的话,也尽量往名牌重点大学去找。 京都大学都拿那种试卷来考安幼楠了,就算没过,也说明在京都大学的眼里,安幼楠是相当有实力的存在。 就不信别的那些大学不动心 冯少全这边几十个圈圈转完,主意一打定,安幼楠那边也考完了。 120分钟的题量,她只花了一个小时多一点就做出来了。掌握了先进几十年的知识和技术,再回头去看 胡处长有些吃惊,拿出标准答案仔细一个个核对,越往后对着答案,那对眉毛也随越挑越高。 除了后面那道大题,前面的竟然 全对 就算后面那道大题错了,有这样的水平,要保送进学院来,也绝对是稳稳的了。 这世上,还真的是哪儿都有天才啊胡处长仔细打量了安幼楠一眼,把卷子递给了钟立言: “钟院长,前面全对,后面这道大题要你来批改了。” 拿着答案按照1234来对个abcd,胡处长还是没问题的,后面那道题安幼楠答了满满一版英文,胡处长就是肚子存了点三克油,也达到那种水平。 钟立言接过卷子看了看:“后面是拓展题,答案并不是唯一的,安幼楠同学的作答 虽然没有实践过,不过能有这种思路就非常不错,就算是我自己带的研究生也未必能答出这种水平。” 接过胡处长手里的红笔,钟立言非常刚劲地在那道题目边上写了一个“a”字,然后又在“a”字的右上角标了一个小小的“”,顺手还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a 作为一个以铁面无情在学院闻名的博导,钟院长也会给学生的试卷上打出一个a 胡处长很是诧异,但是看了眼那一版漂亮得跟印刷体似的英文板书,又觉得,就是看卖相,a后面那也得一下啊。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一道a还是a-的时候,安幼楠既然是个有真本事的,那自然是要早早下手了。 把试卷仔细收了回去作为同意保送的一项证据,胡处长立即露出了一脸姨父笑,向安幼楠伸出了手: “安幼楠同学,恭喜你通过我们的保送考察希望开学以后,你能在我们京都大学药学院努力学习,争取以后大有作为。” 一直呆在院子里的几个人齐齐松了一口气,这才敢走进客厅来。 胡处长立即拉着冯少全坐到一边去了:“冯校长,我们学校的手续已经一起带过来了,一些表格需要你的签名,还有你们县一中的公章 ,你看一会儿你能不能” 能让胡处长亲自出马的,都不是一般的学生,但是他提前招了这么多年学生,像安幼楠这样的,也确实属于凤毛麟角。 胡处长能当上药学院的招生处长没有巧,一是嘴皮子厉害,特会做思想工作。 二是下手够快,汤不要钱地灌,一起效就赶紧把招生协议给签了。 这年头撕毁协议那是在政审上要打黑杠杠的,当然也没谁那么不长心眼。 等别的大学闻风而来,黄花菜都凉了。 冯少全手里还虚虚攥着一把汗,这会儿趁着坐下,悄悄在裤子上擦了擦,接过了胡处长递来的几份表格: “我们安幼楠同学,那是相当得优秀,今年预考报名要不是出了岔子,她铁定提前参加今年的高考。 就她这成绩,根本不用我吹,明眼人都看得到,参加高考的时候拿个省状元回来完全是轻轻松松,那时候我们永吉县一中得多荣光啊。 可是这突然被保送过去名头上就没有那么响了,胡处长,我是掏心窝子跟你说话,要不是钟院长突然找上门儿,我是真心不愿意她走这条路的” 胡处长一边应着“那是那是”,一边在心里吐槽:真心个鬼哦 他又不是没查过,永吉县一中自建校以来,就根本没有保送过学生到华清和京大。 不是不想,而是要保送,华清和京大也是看那些重点中学的。 永吉县一中一个小县城的中学,如果不是钟院长恰巧遇上了,谁知道这是哪个旮旯里的学校哟 不过安幼楠这个学生真的是非常优秀,看样子在药学上也很有天赋。 旁边还虎视眈眈地守着个钟院长呢,这一趟他要是没能把人招回过,估计院里几位领导把他撕了的心都有了。 这位冯校长,这是跟他耍心眼儿谈条件呢 胡处长瞬间进入了斗智斗勇状态。 谢谢你!还有,恭喜你! 大家都在客厅里,冯少全在一边跟胡处长谈条件,站在另一边的李心兰自然也听见了两人的话,吃惊地看向安幼楠: “小楠,你预考报名的事是怎么回事” 娘儿俩个,连着凌少乾一起,辛辛苦苦才把安幼楠的政审材料给办好,预考报名怎么就出了岔子呢 这事儿安幼楠也瞒着李心兰,本来想保送都保送了,就把这事给掩过去了,谁知道居然被冯校长给说漏了馅。 安幼楠赶紧解释:“这事儿,我也不怎么清楚,估计是报名资料被遗漏了或者被谁弄丢了吧。 妈,我本来是不想瞒你的,不过那几天看你忙着新楼的事,就打算缓几天再说,免得让你烦心。 没想到这一缓,又遇到钟院长,说起了保送的事,这八字还没一撇地也不好说,索性就再缓缓,等事情定了” 李心兰好气地瞪了女儿一眼:“等事情定了,你都保送了,更加不用说了是吧” 安幼楠嘻笑着不应话,王炎有些尴尬地开了口:“李姐,这事儿是我们的错,小楠把报名资料都交上去了,是我们这边出了问题” 冯少全和王炎对安幼楠的事有多尽心尽力,李心兰是看在眼里的,怪谁也不可能怪学校,更不可能怪王炎,连忙打断了王炎的话: “没事没事,王老师,事情都过去了,而且小楠现在还能被保送进京都大学,也多亏了你们老师教得好” 安幼楠能进京大,哪里是他们老师教得好,完全就是她自己的努力和天赋在那里。 王炎刚要张口,安幼楠急忙转了话题:“冯校长好像和胡处长那边谈好了。” 王炎转头看了过去,见冯少全和胡处长两人果然已经笑着站起来握了握手,看样子应该是就什么条件达成了一致。 冯少全招了招手,把王炎叫了过来:“王老师,走,我们一起回学校去盖章。” 被何东扬陪着坐在另外一边聊天的钟立言也站了起来:“何东扬同学,你的底子也很不错,好好加油,京大欢迎你” 魏敏在一边听得精神振奋,脸上都快放出光了。 大家又寒暄了几句,李心兰和魏敏带着两个孩子一路客气着把人送出了门,直送到街口瞧着人走远了,才转身往回走。 街口小卖部的徐大娘正坐在外面纳凉,见这两家人齐齐出来送客,好奇地招呼了一声: “小魏,小李,你们两家这是来了哪儿的贵客啊” 刚才一路把人送出来,冯校长和钟院长几个的话李心兰是听懂了,安幼楠保送去京都大学的事,那是铁板上钉钉子,铁打铁的了。 这会儿徐大娘问起来,李心兰就答得很响亮:“是京都大学的大教授和招生处长,瞧上我家小楠了,过来给小楠办保送手续呢。” 徐大娘嘴巴大张,愣了几秒才回过神来:“啊哟京都大学小楠保送进京都大学读书了那啥,她不是才读高一吗” 魏敏满脸都是笑:“都说是金子在哪儿都会发光,小楠这孩子优秀,这不,被京都大学看上了。 高一也没关系,她们学校的冯校长都说了,让小楠参加高中的毕业考试,可以给她提前毕业,等下个学期,小楠就是大学生了” 徐大娘赶紧一迭声地恭喜,转身就从自家小卖部里拿了两大包糖果出来,不由分说塞到了安幼楠怀里: “这可是我们清河街的大喜事,来来,小楠,婆婆这里没什么别的,这几包糖是祝贺你的,是婆婆的一片心意,你赶紧收着” 转身又在店里头寻摸,“夏天瓜子花生容易放坏,我这儿就没进货,明天我就去进几包回来给你们送来,省得别人上门了你家里也没个招待的” 这年头,街坊邻居有像赵红梅这样极品的,更多的是像徐大娘这样热情热心的。 安幼楠哭笑不得地看向李心兰,收一两包糖果就算了,连瓜子花生这些都等着人送,那就太占人便宜了。 李心兰赶紧拉住了徐大娘:“婶子,你快别找了,这糖我们收下了,其他的你要再送,我是绝对不会收的。 明天麻烦你帮我多进点瓜子花生回来,还有那个大白兔奶糖,我也要几袋子。 我家这新楼不是修好了吗,干脆就赶着这个周末,在家里摆几桌酒席,请大家来帮我热热灶,同时也给小楠这事庆祝庆祝。” 李心兰心里也有划算,把请客放到三天之后的周末,一来时间宽裕,二来保送的事定了,京都大学的钟院长和胡处长也回京都去了,就是有人想吹歪风也找不着正主儿。 到时候在家里办几桌请请街坊邻居们好好 热闹热闹,有人再说酸话,也就只是嘴巴得个快活,根本对她们c对小楠造不成什么影响了。 李心兰十几年没办过酒席了,这回动了这念头,索性就和魏敏两个抓着徐大娘请教,看请哪儿的伙头班子来,还有桌椅碗筷这些怎么办。 见这几个有得扯的,安幼楠干脆跟两个当妈的说了一声,拉着何东扬先回去做功课了。 三个大人的笑语很快被抛到身后,昏黄的路灯下,清河街越走越安静下来,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只听到两人踩在青石板上的脚步声,和另一侧隐隐的流水声。 安幼楠掏出钥匙刚要开门,何东扬却跨上前一步站住了,侧身看向她,缓缓伸出了手: “小楠,这几天,谢谢你还有,恭喜你” 有些事,不是一句“谢谢”就能担起的,但是现在,除了道一声谢,何东扬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他其实有很多话想跟安幼楠说,沉默了这一路,末了却也只能说出这一句。 安幼楠轻笑了一声,伸出自己的手握了过去:“跟我还说什么见外话。 不过,你从现在开始,就要加油了哟,我很期待你成为我学弟的那一天” 修长的五指微微收紧,握着那只柔软的手停了几秒,何东扬才掩下心中的不舍,轻轻地放开: “小楠,等你考完毕业考,如果有时间,就给我特训吧。” 他已经落后安幼楠很多了,不拼一把,这辈子都会遗憾的 她要把这件事给说、粗、来! 钟立言和胡处长在学校盖完了章,已经晚上九点了。 胡处长从下了火车就一直是脚不沾地,现在抖着那份盖了京都大学药学院大红章子的保送通知还有点遗憾: “可惜你们县教育局早就下班了,不然这些表格盖好了,这通知就可以发给你们了。” 安幼楠真是个大牛级别的人才,药学院也怕被人下手抢的。 加上有钟院长一力担保,胡处长干脆提前就做了准备,本来该考察完了,回院里把考察情况汇报了再发文的保送通知,这会儿他就先带过来了。 考察结果很满意,安幼楠就是在他眼皮子底下考的试,根本不存在什么作弊的可能,他们这边当然要先下手为强了。 胡处长想着先下手为强,冯少全和王炎也担心夜长梦多。 听到他这话,王炎二话不说就站了出来:“胡处长,要是你不怕辛苦的话,就等我几分钟。 我们在县教育局有熟人,请他们那边开个绿灯,今天晚上就能把这些表格意见签好,公章盖好。” 没想到县一中还能有这能耐,胡处长有些刮目相看,见钟立言也在点头,赶紧应了:“那行,那我们在这儿等等你们。” 如果事情办得顺利,他们还能赶明天上午的一班火车去蓉城,然后从蓉城回京都。 毕业季的时候,招生处也是很忙的,忙着要做大量的准备招收新的一批大一新生呢,这一趟算是特别出差,能早点回去,胡处长求之不得。 冯少全办公室有电话,王炎立即拿起话筒给他老姨打电话。 符兰英家里刚装了电话机不久,这时候听到电话铃响,还以为有什么紧急会议通知,一接才听出是外甥的声音,心口就忍不住直跳: “小炎啊,这么晚打电话过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冯少全一边抹脖子瞪眼的,王炎总算没那么不通窍,一开口就是报喜: “小姨,是有件大喜事,我给你报喜来了” “大喜事你找着对象确定关系了”符兰英一听就坐直了身子,心放下了,脸上也带了笑,“这个周末我有空,你带回来吃顿饭,我和你姨父帮你掌掌眼。” 当惯领导的女同志说话就是利索,嘴皮子一碰,已经说了一溜儿出来了。 王炎窘红了脸:“小姨,不是我的事,是我班上的安幼楠同学,已经确定保送进京都大学药学院了。” 符兰英愣了半天才回过神儿:“你刚说谁谁被保送进京都大学了” “我班上的那个安幼楠,上次小姨你也见过她人的,就是期中考试考了全年级第一的那个。” 王炎在话筒那边说得大声,符兰英在话筒的另一端揉了揉耳朵:“我没听错吧你啥时候教高三毕业班去了” “高一,小姨,我还在教高一9六班,安幼楠现在就是高一,京都大学看上她了,打算让她提前毕业。 现在人招生处的处长就在我们学校里,他们那保送通知都带来了,就等着县教育局意见一签一盖章,他们那保送通知就可以发出来了。” 符兰英一个没拿稳,差点把电话听筒给摔了:“真是京都大学的” “千真万确我们冯校长就在旁边呢,要不我让他跟你说话。” 符兰英分管文教卫,也是比较了解县里教育这一块儿的。 论升学率,县一中在永吉县是老大,可那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县一中从建校以来,就没有过向华清c京大这样顶尖的学校输送保送生的先例。 别说县一中没有,市一中都没有。不出名的学校,那些顶尖的大学学府认识你个鬼,认同你个鬼 这冷不丁的,外甥却说他们学校,就是他们班上,还是高一的学生,被京都大学看中了,保送了 这可不光是她外甥的成功,也不光是县一中出的成绩,还是她这个分管文教卫的副县长的成绩,更是整个永吉县的荣光。 教育强县,教育强县,喊了这几年口号,猛然真掉下来一块大饼,符兰英觉得自己血压有点飙高。 这时候电话里传来了冯校长的声音:“符县长你好,我是县一中冯少全啊,刚才王炎跟你报告的事儿,绝对没有假” 王炎一个年轻小伙子不稳重,冯少全做了多少年校长了,还能不稳重吗 符兰英长吐了一口气,可那口气才吐到一半,就听到了冯少全有些吞吞吐吐了:“符县长,就是现在还有个事儿” 符兰英差点被吐到一半的那口气给哽住,刚刚还觉得无比踏实的心,刷的一下又给晃到 半空中了,声音有些紧张: “冯校长,什么事你说” 等冯少全把想到县教育局签字盖章的事一说,符兰英这心口还有些虚虚的:“就这事儿” “对,就这事,其实明天上午去签字盖章也行,不过钟院长和胡处长那边事情也忙,为了安幼楠的事特别跑过来这一趟,总不好多耽搁他们的时间。 他们把盖好章的保送通知都带来了,就等着县教育局这边签字盖章了,就能发给我们,明天上午他们就能坐车” 冯少全还说什么,符兰英根本就不想听了:“这是小事,你们现在带人往县教育局去,我马上给薛家和打电话,让他马上赶过去,我们两边一起到教育局会合” 薛家和这个教育局长,是归她管的,这签字和盖章,今天一定要办好 别说今天晚上天气不错,就算是天上下刀子,薛家和也必须赶到局里去 小炎上次搬她过来当救兵,就是为了安幼楠那个学生。 因为是个女生,后来还有人偷偷嘀咕了几句小炎和安幼楠的闲话,说小炎和学生搞恋情。 也有跟被处分的向磊和孟明珠关系好的,为那两个人鸣不平,背地里说些小话,影射她仗势欺人。 虽然没人敢说到符兰英面前,符兰英也装不知道,可是心里还是憋气的。 这一下,人安幼楠这么优秀,京都大学的保送通知一来,她看谁还敢背地里嚼舌头 什么仗势欺人,她和小炎这是慧眼识珠,是爱惜c保护人才 一群门缝里看人的家伙,擦亮你们的狗眼吧 符兰英跟丈夫打了声招呼,浑身带风地往教育局刮了过去。 今天晚上把保送通知拿到手了,明天一早还有个政府常务会,在会上她就扬眉吐气地把这件事给说c粗c来 我能借电话打个长途吗? 第二天上午,正在上课的安幼楠被叫到了校长办公室。 冯少全和王炎都在,拿了一份盖了京都大学药学院大红章子的保送通知给安幼楠,两个人都喜形于色。 “钟院长和胡处长因为工作忙,今天上午就回去了,让我们跟你这里交待一声,你保送的事是铁板钉钉定下来了,让你把毕业会考给考好。 考虑到下个月就要毕业会考了,我和王炎老师商量了,打算找几个带高三班的老师给你辅导下知识点。 这样的话,你还在9六班的教室就不大合适了,我们想听听你有什么想法,采取哪种授课方式好一点” 高三毕业班的课也是很紧的,老师也累,但是再累,对安幼楠这个金疙瘩,该开小灶的还得开小灶。 按冯少全的意思,本来是想把安幼楠放到高三毕业班上去上课,发现有什么不懂的,也方便随时问老师。 但是王炎说现在总共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突然换环境未必容易适应,要不就在教学楼这边找间小办公室给安幼楠单独上课。 任课老师是累点,可是安幼楠不会受到其他因素的影响,同时也不会影响到高三学生们的心境。 王炎说的其他因素,其实就是指的林莉莉c安小云之类的,甚至还包括孟明珠。 他严重怀疑安幼楠预考报名的事就是孟明珠搞的鬼,可惜没有证据也没办法拿对方怎么样。 现在又到了关键时候,可不能被人使了绊子绊住脚啊,不然再出个什么岔子参加不了毕业会考怎么办 那边已经定了保送了,这边却没拿到毕业证,这不是闹笑话吗 两个人都眼巴巴地看着安幼楠等她做决定。 安幼楠没选去高三毕业班,也没选来小办公室,而是另外做了一个决定: “冯校长,王老师,高三的老师教学非常辛苦,时间也非常紧张,教学之余单为着我一个开小灶,我实在受之有愧。 我想把各科的知识要点带回家里去学,有什么不懂的,再来学校问老师,这样的话更加效率一些,不会太辛苦几位老师。” 这一个月都回家自学 冯少全和王炎对视了一眼。 安幼楠本身自律,加上家里的环境安静c方便,人际比在学校还要单纯。 而且她辍学这么多年都是在家里自学,还能取得这么好的成绩,应该是很适合走这条路子。 两个人立即都点了头;王炎很积极地就站了出来:“安幼楠,一会儿你先回教室去跟同学们道个别。 我去高三年级组那里把各科的知识点和过来的练习试卷都给你带过来。 你的自律性,我是很放心的,不过也不能因为保送的事定了就放松学习,不然毕业会考的时候出了糗,那乐子就大了 还有,这一段时间一定要注意饮食,天气热了不要吃隔夜的饭菜,免得拉肚子,也不要贪凉” 学生成绩不好,要操心,学生成绩太好,也要操心。 王炎好好一个大小伙子,给整的跟事儿妈一样,碎叨叨地念了一遍,却总觉得还是不放心。 安幼楠忍俊不禁:“王老师,你可真是拿着卖白菜的钱,操着超级老妈子的心” 见王炎瞪她,安幼楠赶紧改口:“谢谢王老师关心,这段时间我会在家里好好自学,也会注意自己身体的,你就放一千一万颗心吧。 对了,我保送的事,能不能够等我毕业会考完以后再说出去不然的话,我怕影响高三那些学长们的情绪” “啊”王炎为难地抓了抓头发,“可是我小姨说,今天上午的政府常务会上,她就会把这件事说出来。” 符兰英那边都说了,县一中这边还能不动吗 实际上,早上一上班,冯少全就让人出去做横幅了,喜报也不用别人,他亲自持笔写好了,还买了那一万响的鞭炮,那可是厚厚一大捆 这会儿他就等着横幅做好了一拉出来,喜报一贴出来,就把鞭炮点了,好好的广而告之一番。 如果不是顾忌着现在高考还没有考,冯少全都恨不得找支舞狮队来,敲锣打鼓地在县城里游一圈了。 县一中建校多少年了,终于出了一个京都大学的保送生,不宣传可能吗 至于高三的那些学生,不是他厚此薄彼,不多考虑他们的心情,知道上进的,被这一刺激会更加上进。 那些思想被动摇的,这样不定心不定性的,考上了大学也不是什么人才。 冯少全大手一挥:“符县长那边都在会上宣传了,我们一中肯定要 跟上,安幼楠,这事儿你别管,我们会给高三的学生们做好思想工作的。” 行,你是校长,你高兴就好。安幼楠无奈地点点头,打算回教室跟陈超和龚海艳几个说一声,就赶紧收拾书包回家。 她可不想被当猴子一样围观,而且用脚趾头都想得到,像林莉莉那几个高三的学生,听到了这个消息后肯定会跑过来说酸话。 怼人固然痛快,可是光是她被保送的事,让那几个嫉妒到质壁分离的样子,就够引起她心情极度舒适了,没必要再把宝贵的时间白费到怼人上面啦。 安幼楠还没走出冯校长的办公室,他办公桌上的电话就响了。 冯少全接了电话才听了一句,就捂着话筒喊住了她:“安幼楠你先别走,在这儿等着” 然后才松开手对着电话那头一迭声地应着,“有时间有时间,现在安幼楠同学有时间的,欢迎你们过来” 挂了电话,冯少全红光满面地看向安幼楠,“d市日报驻永吉记者站的同志要过来采访你。 你暂时先不要回教室了,就这儿准备准备,想好一会儿怎么说,对学校这边你一定要记得多提几句好听的” 安幼楠愕然片刻,很快就从善如流地点头:“我知道了,冯校长,到时候我知道该怎么说的。” 冯少全为了县一中也是操碎了心,现在好不容易出了她这么个人,想把她竖起一个榜样,彰显成绩也好,激励后来也好,安幼楠觉得自己都应该好好配合配合。 当初要不是冯少全拍板,王炎帮她跑好了学籍,她也没有现在的好光景啊。 做人,要知道感恩啊。 对了,进县一中的事,还有一个人也帮她出了力的 安幼楠看着冯少全桌子上的那部电话机,轻咳了一声:“冯校长,我能借你这儿的电话打个长途吗” 这不是开往幼儿园的车 别说打个国内长途,就算打个国际长途,冯少全都是一句话:借借借 记者马上要来,学校这边也得做准备。冯少全拉着王炎出去找人开小会去了,把办公室留给了安幼楠。 安幼楠看了看表,上午9点,也不知道这个时候找不找得着人。 心里想着,手里已经熟练地拨出了电话号码,几次转接后终于接通。 电话铃刚响了一声,那边就有人接了起来:“你好,哪位” 声音低磁雄浑,像加了调音音效的大提琴。 安幼楠的嘴角忍不住弯了起来:“我找凌狗子同志,请问他在吗” 电话那头的人顿了一秒,才低声开口:“臭丫头,我才走几天,你就翘尾巴了” 一句话说得咬牙切齿,唇齿间又莫名带出一种缱绻,像发梢轻轻拂过指尖,亲昵中带着轻痒。 安幼楠微微红了红脸,急忙清了清嗓子:“本来有个好消息想通知你,你这么不待见我,那就算了吧,我挂了啊。” 凌少乾想穿过电话线钻到那边去,把安幼楠按在自己膝头上狠狠打几板屁股,又怕惹毛了这丫头,会真的挂了电话。 飞快地瞄一眼门口,见外面没有人影,凌少乾立即不正经起来: “我每天晚上想你都想得心里发疼,这都不算待见,是不是要我天天亲着你的照片睡觉才行” 这人口花花的还真敢说安幼楠气笑:“我可没有送你照片,你拿哪位美女的睡觉呢” “你进一中的时候要办学生证,不是在照相馆照了吗照片还是我帮你取了交给学校的。” 所以他就私下扣下了一张安幼楠哼了一声:“不问而取的是什么” 凌少乾低笑:“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啊,我心都被人偷走了,这账可怎么算” 猝不及防就发糖,虽然味道土了点,安幼楠也差点没被粘住牙,伸手捂了捂有些发烫的脸,连忙说了正事: “我被保送进京都大学药学院了,下个学期开学就去京大读书了。” 巨大的喜悦瞬间笼住了凌少乾,让他容色如春光般灿烂起来:“真乖想要什么奖励我给你寄过来” 不等安幼楠那边说话,又很快蹦出个主意,“你不是很快就要放暑假了吗 要不然暑假的时候你和婶子过来我们部队驻地这边,我带你们好好玩几天” 他现在手上没假休,没办法过去了,但是可以让小楠和婶子过来他这边呀。 安幼楠“啊哦”一声拖长了声调:“可是家里新楼已经修好了,我妈和魏婶今天去招女工了,要把头花作坊先给建起来。 还有一楼的门面,也很快要开业做生意了,放假了我也要帮我妈打下手啊。” 凌少乾有些不甘心:“我们这边有家烤全羊烤得很好,你和婶子过来了,我们可以去吃烤全羊” “我是一只烤全羊就能收买的人吗”安幼楠一句话堵得凌少乾哑口无言,下一句话又让他啼笑皆非,“要也是两只起底” “平常吃饭就跟吃猫食似的只一点点,两只烤全羊也不怕撑死你” 凌少乾没好气地念了一句,问起李心兰那边的情况,“婶子现在怎么样,你让她可别只顾着忙,身体要紧。” 安幼楠赶紧挑重点把魏敏的事说了:“现在有魏婶和我妈一起,两个人商商量量的有分担了。” 凌少乾放了点心,又叮嘱安幼楠:“我觉得魏姨的事有古怪,前脚刚离婚,后脚她就出了这事,很可能是被报复了。 做生意的时候,你让婶子和她都多注意着点,切记要提防小人。” 安幼楠点点头:“好,我们会注意的。对了,你那边还缺什么有什么地方要用钱的只管” 这丫头,心里还记着这事儿呢凌少乾一颗心又暖又软:“怎么,想养我” 一听这家伙要飘,安幼楠就嫌弃地呸了一声:“你不光长得美,你还想得美 养猪养鸡还能吃肉下蛋的,养你养你有什么用” 凌少乾唇角微勾,一句话说得意味深长:“等你长大了,就知道我用处大着呢” 安幼楠怀疑这家伙在开车,可是又没有确凿证据,只能赶紧壕气冲冲地拉回话题: “不跟你废话了,你有要花钱的时候,记着给我打电话过来,家里现在有矿呃,不,是有钱” 凌少乾失笑:“行行行,我知道了,家里现在有矿,有你这座金矿,我可以放心大胆地深挖。” 这话没法接了 听到门外传来的脚步声, 安幼楠果断挂了电话,下了这趟不是开往幼儿园的车,一回头,冯少全笑容满面地带了一位眼镜男进来: “安幼楠同学,这位是d市日报记者秦云海同志” 安幼楠立即收敛了刚才那些小心绪,矜持地微笑着伸出手:“秦记者你好。” 秦云海一瞬间有种自己正被领导接见的错觉,微愕了一下才伸出自己的手握了握对方的手: “安幼楠同学你好。” 然后颇有兴味地打量着眼前这位难得一见的学霸。 女孩长得很漂亮,但是刚才给他的第一印象却并不是她的容貌,而是她的气场。 很强势,很自信,做事绝对是处于主导地位的人,而且有一种无形的控局气势,看来出身一定不低,家里肯定资源倾斜地着重培养 秦云海悄咪咪地在心里下了个定论,扶了扶眼镜在冯少全热情的引请下坐了下来,摊开了采访记录本: “冯校长,安幼楠同学,我的来意相信你们也非常清楚。客套话我们就不说了,我想重点了解下安幼楠同学是因为什么原因会被京都大学看中的” 冯少全看了安幼楠一眼。 什么原因他怎么知道那天钟院长为什么会突然跑过来问起安幼楠的 但是,这么好的一次采访机会放在眼前,不明原因就是可以任他发挥的好机会 只要不离谱,也不损害京大的声誉,反正胡处长那边都答应了他们这边采取一些宣传手段的事。 清了清嗓子,冯少全用一声长叹作为开头:“安幼楠同学她以前生活得非常艰难啊。 她原本是我们平坝乡大桥村的人,亲生父母对她非打即骂,小学三年级就逼她辍了学” 秦云海手里的钢笔一下子没拿稳,“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这“小白菜,地里黄”的开场是怎么回事,他也有看岔眼的时候 这不公平! “出成绩了,预考成绩出来了” 刚下课,消息灵通的林莉莉就拉着安小云往公告栏跑。 纸背的浆糊都还湿润润的,公告栏前就已经围了好几个人。 看到林莉莉和安小云跑过来,有人冲她们友好地笑了笑,也有人酸溜溜地丢了一句过来: “你们俩考得好,预考都过了,现在还有什么慌的” 林莉莉白了那人一眼,有些忐忑地赶紧往最前面一张公告看去,果然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名字,虽然排名在后面点,但是也属于预考过关的那一类。 林莉莉不由掐着安小云的胳膊尖叫起来:“小云,我过了我过预考了” 安小云也早在公告上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这次她考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好成绩,在年级排名第十一。 按照县一中以往的惯例,如果高考不出岔子的话,她这成绩稳稳当当是能考上大学的。 虽然不会是重点学校,但毕业后一样是国家包分配,妥妥地可以跳出农门当一个国家干部了 压下心头的激动,安小云并没有像林莉莉那样激动地尖叫,顶着各种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只是有些腼腆地微笑着。 现在她只是拿到了入场券而已,没必要那么招人恨,等高考过后录取结果出来了,那时候再笑也不晚。 身边冷不丁有人在问她:“安小云同学,到时候你打算报考哪所学校” 安小云转头看了过去,说话的是78班的袁正寿,这一次预考排名年级第三。 袁正寿家境虽然不怎么样,但是因为是县城的户口,平常还是有点儿小清高。 以前袁正寿会因为安小云长得好看多看她几眼,可是像这样主动上前攀谈还是第一次,八成是觉得她上大学是稳当的,现在就想动心思了。 “现在我也不知道呀,要等高考过后,看看考试的情况再说吧。” 安小云冲他淡淡笑了笑,心头微哂。 她不是不知道袁正寿有想法,不过现在她已经不把这人放在眼里了。 排名年级第三又怎么样也就是在县一中这里名次高一点而已,放到市一中去,只怕也就是泯然众人。 何况袁正寿家庭条件还不好,大学毕业后,他家里有能力帮他走通路子落实一个好的分配去向 根本就不可能嘛。 她要是和袁正寿处对象,对方自个儿都自顾不暇,哪里还顾得上她 这种傻狍子似的毛头小子,赶贺翊那可真是差得远了,安小云对他一点儿都不感兴趣。 袁正寿并不知道安小云对他的漠视,见她对自己笑,还想走近了再说点什么,校门口却突然传来了震耳欲聋的鞭炮声。 从这儿看过去,还可以看到冯校长正在校门口那里张贴着什么东西。 学校的广播也适时响了起来:“喜报” 安小云只听清了开头两个字,后面播了些什么内容,在鞭炮声中实在听不清楚了。 公告栏前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是不是这次预考全市第一名出在我们学校了” 不然学校怎么这么欢天喜地地放爆竹 广播听不清,冯校长贴在门口的喜报却可以看得清,大家“嗡”的一声,一窝蜂都往校门口跑去。 安小云心头火热,也赶紧拉着林莉莉往校门口跑。 她和年级第一名也就差个二十来分,如果对方是全市第一的话,那就说明她的成绩在全市也排得上号,说不定高考的时候可以考虑一下重点大学了 冲在最前面的是两个男生,一眼看清喜报上的内容,本来捂着耳朵的手不知不觉放了下来,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安小云看见两人震惊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心口一跳,刚才那股火热一下子就降了下去,下意识的放缓了脚步,突然有点不想过去了。 林莉莉大喊着用力拉了她一把:“小云快走啊你还愣着干什么” 安小云被拽了个踉跄,不得不继续跟着林莉莉往那边跑去。 正好鞭炮已经放完了,站在喜报前的一位男生仿佛也醒过了神,用他有史以来最大的嗓门喊了出来: “我们学校有人被保送京大了” 时间在片刻间像是卡顿了一下,然后又猛然按下了加速键。 几个原本跑在安小云和林莉莉后面的同学提着一口气越过她们冲了过去,死死盯着喜报愣了几秒钟,很快跳着大喊起来: “是9六班的安幼楠9六班的安幼楠被保送进京都大学了” 安幼楠 安小云脚下一扭,顿时葳了脚,却顾不得伤势,一瘸一拐地冲到了那张喜报前。 “热烈祝贺我校高一9六班安幼楠同学被保送京都大学药学院,祝安幼楠同学鹏程万里,大展宏图” 喜报上的几行毛笔字写得龙飞凤舞,可以想见写字的人心中肯定是相当得畅快淋漓。 安小云用力闭闭眼又睁开,把那几行字使劲儿又看了一遍,盯着“9六班安幼楠”那几个字,死死咬住了牙。 “我们学校谁被保送进京都大学了” “前面已经看过的,先退到一边去呀” “同学让让,让我进去看一看” 站在那儿发愣的安小云很快被源源不断赶过来的人群挤了出来,盯着脚下跟铺了一层红地毯似的爆竹屑,恍恍惚惚地还有些回不过神。 安幼楠被保送进京都大学了 不可能啊她 “喂,你们别急,别挤校门上面也打出了横幅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安小云猛然抬起头 一条崭新的红布横幅,正在校门上方迎风招摇:热烈庆祝安幼楠同学被保送京大 安幼楠 竟然真的是安幼楠 她不是才读高一吗 她连预考都没能参加,怎么可能会被保送去京都大学 “肯定是安幼楠在学校找关系暗箱操作了,不然这个名额怎么可能落在她一个高一的学生身上 我们在这里辛辛苦苦地读书,结果有名额了,却被这种喜欢勾三搭四的人抢走了,不公平,这不公平” 林莉莉尖利的声音在人群中骤然响起,仿佛如果不是安幼楠,这个名额就能落到她身上一样。 给钱都不要? 人群中立即有了些轻微骚动;被林莉莉这么一嚷嚷,好些学生也起了这种想法。 预考过了,还有高考呢谁又能保证高考也能顺利 他们是千军万马挤独木桥,而保送,那是考都不需要考的,人家直接插翅膀轻松飞过去了 这个保送名额,凭什么落到一个高一的学生身上这不公平 安小云立即回过神来,悄悄打量着同学们脸上的表情,正想好好跟着煽煽风点点火,背后就传来了冯校长极为愠怒的声音: “这位同学,请你告诉我,学校从建校以来什么时候得过京都大学的保送名额 还是你觉得我们永吉县一中腰杆子粗的很,暗箱操作想保送哪一个就保送哪一个,人家京都大学只能捏着鼻子认 不公平我告诉你,安幼楠的保送资格是京都大学亲自过来考察的,还对她当场进行了考试 这个名额,不是因为我们是永吉县一中才有的,而是因为我们永吉县一中有安幼楠这个学生才得的是,而且只会是安幼楠被保送 你什么情况都不知道c不了解,就在这里喊不公平,喊暗箱操作,我看暗的c黑的c脏的是你那颗心吧” 冯少全当校长这么多年来,少有这么严厉地批评学生的时候,这会儿却被林莉莉给气坏了。 不思奋进,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一口就喊着不公平,鼓动着大家来闹 这样品行不好的人,要是考上大学当了国家干部,那得给国家带来多少损失 他怎么就不知道,学校居然教出了这样心理阴暗的学生 冯少全越想越气,怒目瞪着林莉莉:“你原来的思想品德课是怎么学的像你这样德行的学生,简直是学校的耻辱” 林莉莉一个女孩子,本来脸皮子就薄些,加上班主任孟明珠又跟她家沾亲,仗着孟明珠的势,一直以来在班上也是呼呼喝喝没人敢惹。 没想到今天被冯少全撕着脸皮狠骂了一通,林莉莉哪里受得住“哇”的一声,捂着脸哭着跑了。 冯少全一肚子的气还没消,抬头看着面前的学生:“我趁早告诉你们,要是你们有刚才那种想法,大学就不要考了 考出来也是个渣渣,搁哪儿都不顶用,放烂药倒是在行” 冯少全骂得口沫横飞的,安小云赶紧垂下了头装鹌鹑,刚起的那点儿小心思“噗”的一声,被灭了个透凉。 混在人群里的孟明珠盯着那张大红的喜报,也面无表情地转身走了。 校门口的热闹明明是因为安幼楠而起,此刻却跟她无关。 这会儿安幼楠正背着书包,一骑如飞地往家里赶。 在班上该告别的告别了,跟陈超c龚海燕和许振明几个人该约定的也约定了,想着书包里那厚厚的一叠知识要点练习,安幼楠心里很有些紧迫感。 生活就是这样,有时候你越是急,就越容易来事儿。 安幼楠刚转过一道弯,从一棵法国梧桐树后突然走出来一个年轻女孩,拖着个行李箱一步迈下人行道打算横过马路。 骑自行车也遭遇了“鬼探头”,安幼楠惊得一把扭死了刹车。 自行车倒是悬悬刹住了,不过安幼楠却直接从自行车上摔了下来,而且前轮还是在对方的连衣裙上蹭到了一下。 不巧的是,女孩穿的是白色的连衣裙,自行车轮的印子蹭上去非常明显。 安幼楠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对不起,对不起,刚才我没看到你,把你裙子弄脏子实在是不好意思,你看我给你赔点清洗费行不行” 年轻女孩刚才也被吓了一跳,拍了拍裙子上的灰,见安幼楠自己也摔着了,又很客气地连声道歉,脸色虽然有些不好看,还是摆了摆手: “算了算了,也没多大的事。” 现在的人哪有什么不能随意过马路的习惯啊,对方不揪着这事,已经是大度的了,安幼楠道了声谢,把摔在地上的自行车扶了起来。 车头已经摔歪了,安幼楠把车支好,用力掰了一下校正,正在比划着是不是完全正了,本来拖着行李箱要走的年轻女孩突然抓住了她的自行车头: “这车是你的” “对,是我的。”安幼楠一头雾水地点了点头,仔细看了年轻女孩一眼,觉得她好像有几分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一样。 年轻女孩的声音不由扬高了点:“你什么时候买的,在哪儿买的,花了多少钱” 见对方神态有些不对,安幼楠疑惑起来:“这是我开学后不久跟人买的二手车,一百块钱买来的,有什么问题吗” 年轻女孩指着车头上打的钢印数字:“这辆车是我的,车证我都放在家里呢,我可没打算要卖 这次回来,我还打算继续骑这辆车的呢,这可是飞鸽2六的,还是很难才选到的红色。 我买来都花了两百多块钱,还有十张工业券,回来后只骑了两个多月,才不是什么二手车呢。 不信你随便找人问问,一百块钱是肯定买不来这车的” 女孩看向安幼楠的目光满是置疑,“你这车肯定是买的偷车贼卖的赃车,我要是去派出所报案,这车直接就能让我推走了” 安幼楠这时候已经想起来在哪里见过这姑娘了 在陈超家里吃饭的时候,他家客厅挂的有一张全家福,这姑娘就和陈超并肩站在陈超爸妈的身后 她应该就是陈超在外地读书的姐姐,陈怡。 陈超当初把车卖给她时,安幼楠并不清楚这种二手自行车的行情,后来知道后想给陈超补钱,陈超却说什么也不要,还差点跟她翻脸。 看来这车以前是陈怡骑的,陈超当时是为了帮助她,所以私自做主只一百块钱就卖给了她 现在陈怡想把车要回去,安幼楠想明白了其中的始末,自然也不可能拦着: “原来买的时候,也只听说是别人不要的,既然你还要,那这车就还给你吧。” 陈怡已经做好了跟安幼楠扯皮的准备,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好说话,愣了愣拿出自己的钱包取了五十块钱出来: “这样吧,你也别说我不近人情,我们两边各让一步,我给你补五十块钱” 安幼楠摆摆手:“不用了,你拿回去就行了。”说完大步就走了。 真是个怪人,给钱都不要 陈怡拿着五十块钱愣在那里,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哎呀,该不会是这车其实就是她偷的吧,所以这才心虚跑了” 撞见 安幼楠并不知道陈怡后知后觉地想多了。 她拐过了一条街,才发现自己的一侧手肘擦破了一块油皮,隐隐渗出点血丝,还混了一些细砂石和尘土在伤口上面。 夏天伤口容易感染,得赶紧把伤口给清理了。 安幼楠左右看了看,找了家最近的药店,买了瓶生理盐水冲洗干净了,又涂了点碘伏,本来也就是个小擦伤,简单处理了一下就行了。 这一耽搁,就到了中午,安幼楠从药店走出来没有多远,就看到赵红梅推着自行车在前面走着,车后座上牢牢着一个大布袋子。 安幼楠本想快步越过对方,赵红梅却在街边一个摆摊的固定小门面前停住了,支起自行车开始解车后座上那个大布袋子。 摊主大姐走了出来:“哎哟,你这也绑得太紧了,里面的头花怕都被压坏了。” 头花 安幼楠脚步一闪,躲到了一棵法国梧桐树后面。 真心感谢人行道上这些生长快c树围粗的法国梧桐,虽然刚才让安幼楠遭遇了一次“鬼探头”,现在却也让她完美地隐蔽了身形。 赵红梅正拉着脸跟摊主谈条件:“这段时间每次你都只收这么点货,再这样我就另外找人去卖了啊” 摊主大姐毫不示弱地反驳:“你当你这头花是大米,餐餐都得吃 再说了,你这头花又没个别的新花样,人家买一朵就能戴几年了 永吉县就这么屁大点地方,要不是我手上渠道多,你以为能卖出这么多 你要找别人也行,我就不信还有人比我更吃得下货,不过我可是丑话说在前头,你再想回头那就不是一朵六毛这个收购价了” 赵红梅本来就不是做生意的料,自己没有什么底牌,还一上来就想着压人。 结果对方气势更加强,一反压过来,赵红梅立即就萎了:“郭大姐,这话不是这么说的” 两人扯了一通,郭大姐挑挑捡捡了一番,把那一袋头花收了将近一半,赵红梅拿着钱和剩下的头花骑上自行车走了。 安幼楠又等了几分钟才走出来,瞄了郭大姐的摆出来的摊子一眼,装作被吸引的样子走近拿起了摊位上的一朵头花: “老板,这头花怎么卖的” “一块二。”郭大姐眼不眨地就翻倍报了个价。 “这么贵”安幼楠小声嘀咕着,翻了翻摊子上几朵头花,“而且放外面都有点被晒毁色了” 郭大姐赶紧把刚收进摊位下面的那一纸箱头花拿了出来:“这儿是新到的货,你看看这花色,多新鲜多轻巧 小妹儿,不是我说,我这进货渠道可是独有的,都是从沪市那边来的。 不信你可以满县城看看去,看看别人能有我这样的好看的头花不” 安幼楠翻了翻纸箱子里的头花,拿了一朵看起来顺眼的出来:“一块吧,我买这朵。” 六毛钱收的货,转手就赚了四毛回来,做小生意都是这么聚沙成塔c积少成多的,郭大姐也不嫌上门的生意,利落地收了一块钱就成交了。 安幼楠把那朵头花收进书包里,直到回家了才拿出来仔细打量。 她对针线女红这一些并不精通,顶多也就是缝个扣子的水平,就是看着这个头花跟她家以前做的式样很像,具体也看不出来别的了。 如果不是因为撞见这头花是赵红梅拿过去卖的,安幼楠还未必会注意到。 李心兰和魏敏直到傍晚才回来,身后还跟着两个紧紧抓着自己行李包c神情有些局促的农村姑娘。 安幼楠给两人各倒了一缸子凉开水,冲她们笑了笑,大方地打了声招呼: “你们好,你们的宿舍在二楼,我先带你们上去吧。” 虽然有廖大夫作保,农村姑娘们进城来到陌生的环境,还是有些紧张的。 两人走进这栋新修的楼房的时候,腿脚都有些发抖,直到看到这屋里头还有一个比她们年纪小还长得挺漂亮的姑娘,对她们还和颜悦色的,两个人的心这才慢慢放了下来。 李心兰笑着介绍了一句:“这是我女儿安幼楠,你们跟着她把行李放宿舍里安置好了就下来吧。 今天你们第一天过来对环境还不太熟悉,一会儿就先跟我们一起吃晚饭。 明天早上还有两个姑娘会过来,我带你们跑一趟菜市场熟熟路,以后就按人头给你们伙食费。 二楼有煤炉子灶,你们把煤炉子升起来,以后是轮流做饭做菜还是指定一个人做,都随你们的便,你们到时候自己商量好。” 两个 女孩连连点头。 李心兰把她们招过来的时候说的是包吃住,在吃上面,她们是不讲究的,至于住 两人抬头看了看新修起的楼房,满脸都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她们原本想的是能有个棚屋就不错了,没想到包住,住的居然是城里的楼房,她们村里的村长都没住上过这样的房子呢 李心兰交代完话,安幼楠就领着两个女孩上了二楼。 进门就是头花生产车间,再往里走是女孩们的生活区,然后是厨卫间,从厨房推门出去是一个很大的阳台,可以供她们晒衣服床单。 整层楼地面被水泥抹得非常平整,墙上刮着888,一眼看去又明亮又干净,两个女孩都差点高兴傻了。 安幼楠指了指依次摆好的单人床:“你们先来就先去选床位吧,工作的事,我妈和魏婶应该给你们都说过了,希望你们都好好干,努力通过试用期。” 两个女孩挑了床位放下行李,赶紧都用力点着头。 这里工作环境不错,住宿条件也好,实在远远超过她们的想象了,而且工资开的也不错,如果可以,她们肯定是想在这里好好做下去。 胡萝卜已经给出来了,大棒也要及时亮出来。安幼楠将两人的喜色看在眼里,神情微冷: “不过丑话我也先说在前头,进来以后你们就要遵守厂里的规矩。 如果发现你们有谁敢吃里扒外,泄露厂里的机密,我绝对会让她赔得倾家荡产” 两个女孩头皮一紧,身子畏缩了一下,本能地感觉到,这个看起来娇弱的小姑娘绝对会手段强硬地说到做到 “知道什么是厂里的机密吗”安幼楠淡淡瞥了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出的两人一眼。 我有个大胆的想法 厂里的机密不知道啊什么算是厂里的机密 圆脸有点小雀斑的姑娘还在一脸迷惑,另一个小方脸的姑娘已经机灵地小声答了: “小c小老板,你放心,厂里的所有事,我们都不会对外说的,在家里也不说。” 安幼楠轻轻点了点头:“不错,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那就干脆全部都不要往外说。 希望你们记住我今天的话,对你们今后不会有坏处,只会有好处。 行了,你们先把自己的床整理一下,行李都安放好,去卫生间洗漱整理一下再下来。” 暂时没见识没什么关系,怕的是没见识还要犯蠢。 一开始就把规矩摆出来,也免得让人以为她们这边好糊弄,心里生出一些不该有的蠢念头。 敲打完两个姑娘以后,安幼楠就下了楼找到李心兰和魏敏,从书包里取了那朵头花出来: “妈,魏婶,我今天回来的路上,撞见赵红梅把这个批发给一个小店,批发价是六毛一朵。” 魏敏一眼就看了出来:“这是针织厂前些日子用过的一款布料,料子有点软塌。这头花的样式” 软塌的料子并不怎么适合做头花,因为戴上几天后就没型了,耷拉在那儿不好看。 李心兰接过那朵头花仔细看了看,一眼就认出来了,脸色不由有些难看:“这针脚我认得出,是柳絮做的。” “难怪头花的样式跟我们做的那么相近”魏敏皱了皱眉头,很快想到了一个问题,“那上次柳絮什么原因也不说,非要辞工,难道是跟赵红梅那里搅和在一起了” 仔细想想,还完全有这个可能。 赵红梅出布料,柳絮出手工,两个人一合伙,做的就是无本生意,卖出去的钱基本上都算净利润了。 问题是这做头花的手艺,原本是李心兰教给柳絮的。 柳絮一声不吭辞了工就算了,居然转头拿着这手艺跟赵红梅一起去挣钱,这也实在太让人堵心了 亏得李心兰那时还那么好心问她家里有什么困难不,简直是一片真心喂了狗 “当初我还觉得柳絮性子好,才介绍了她过来做事,心兰半点都没亏待她,她怎么能这样呢” 魏敏气不过,拿着那朵头花就要出门去找人,安幼楠连忙拦住了她: “魏婶,你这样上门,顶多就是撕破了脸跟她吵一架,其他的什么意义都没有。” 李心兰也在一边劝:“敏姐,算了,知道柳絮是什么人,我们以后不理会她就行了。 幸好我们原来按小楠说的还多长了一个心眼,后面精加工都是由自己做。 柳絮那边也只会做这种基础款,对我们没多大影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魏敏不肯罢休:“这一码事是一码事我们留了后手是应该的。 可柳絮这边,没这样跟着你学了手艺,转头又把你卖了的这是人干的事吗 你们别拦我,我一定要找上门把她好好说一顿,出了心里这口气” 魏敏觉得怄气,李心兰心里难道觉得不憋气吗 听到魏敏这么一说,李心兰索性跟她站在了一起:“那行,我跟你一起过去。 小楠,你不是说与其让自己憋屈,不如让别人不痛快吗 你也别拦了,我们过去骂一顿心里也舒服点,横竖我们这边占着理呢” “占理是占理,不过你们过去一趟也别光骂人,给她们在里面加点料,我们就可以在后面等着看好戏了。” 安幼楠轻咳了一声,“我有个大胆的想法,你们看行不行” 李心兰还有些犹豫,魏敏已经一拍巴掌定了音:“行,怎么不行我们就这么做” 许家。 许刚刚刚下班,见饭已经煮上了,接手上灶炒菜,让柳絮抓紧时间继续缝头花: “今天赵姐去送货了吧这都攒了一个多星期的货了,也不知道今天卖得怎么样,要是都卖了,我们这次又能分到” 许刚这边正说着话,就听到了外面有人拍门的声音:“小柳,小柳,你在家吧” 一听是赵红梅的声音,柳絮赶紧应了一声:“在呢,赵姐”跑过去开了门迎了赵红梅进来。 许刚炒菜的动作都放轻了不少,竖着耳朵听赵红梅和柳絮说话。 “还有这些她说有瑕疵,不肯收,这次就卖了280朵,喏,这是给你的70块钱” 以前三四天不到,就能挣回五十六十的,现在都一个多星期了,也只能挣到七十块。 “这才卖了280朵啊”柳絮拿着70块钱,神色有些失望。 她现在是越做越精熟了,一天能缝出五六十朵头花,赵红梅又一直不来取货去卖,攒了这一个多星期,也攒出六百多朵了。 昨天赵红梅过来拿货了,柳絮本来还以为那六百多朵头花都可以卖出去了,没想到居然只卖出了280朵,还有大半拿了回来。 赵红梅一看柳絮那神情就有些来气:“这是头花,又不是一天三顿都要吃的大米,买一朵能戴一两年呢 卖出去这么多已经很不错了,我可是跟你说,我那亲戚在几个乡都有代销点,走货能力厉害着呢,要不是她,还卖不了这么些” 人都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柳絮之前和许刚两个合计得好好的,一年能挣多少多少钱,现在猛地一下被告知不可能挣到那么多了,甚至还比不上原来在李心兰计件拿钱 柳絮的心理落差一下子就有些大了,隐隐还有些后悔。 要知道在李心兰那里,做多少她就拿多少的钱,卖不卖得出去都不用她管,李心兰一样会让她旱涝保收的。 柳絮心里虽然转过些念头,那些话却说不出口,加上她又不是个嘴皮子利的,只能指着那大半袋子头花问: “赵姐,那这些没卖掉的怎么办” 赵红梅没好气地应了一声:“什么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就先放在你这儿呗,等下次我亲戚卖完货了,我再给她送过去。” 柳絮心里马上又有了希望:“那下次是什么时候” 赵红梅耷拉着脸:“我怎么知道什么时候事事都要靠着我,我也就是一只鼻子一张嘴的,不像你可以在家里享清福。 我又要上班又要跑这些事的,累死了也没人知道体贴点儿,还要受念叨受埋怨” 快来人呐,救命啊! 赵红梅念得起劲,柳絮脸色有些难堪得发红。 以前在李家做活计的时候,李姐对她多和气,从来就没有这么念叨埋怨过她。 赵姐这里却 唉,算了,现在还能怎么办两人合伙都合了,总不能为了几句碎嘴就拆伙吧 柳絮心里正在自我安慰着,院子门又被拍响了:“柳絮,你在家吗” 是李心兰,听声音似乎还带了丝怒气。 柳絮有些心虚地缩了缩脖子,很想假装自己不在,可是院子门是虚掩的,李心兰一拍,门就被推开了。 站在门口的李心兰和魏敏正正看到了坐在堂屋里的柳絮和赵红梅。 柳絮只能挤出笑容起身迎上来:“李姐,魏姐,你们怎么来了” 魏敏抢先开了口:“柳絮,以前我看你性子好,为人也不错,心兰这里要个人做手工活儿,我才把你推荐给了她,没想到你竟然是个白眼儿狼” 柳絮猝不及防被当头骂了一通,懵了片刻才回过神来:“魏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误会了” 魏敏冷笑着把那朵头花拿了出来:“我误会我有什么误会的 你前脚跟心兰这里学了做头花的手艺,后脚就辞了工去找赵红梅合伙,一朵头花8毛钱批出去,到处抢我们的生意 我说郭大姐怎么不找我们这边进货了呢原来是被你们截了胡” 魏敏嘴快,噼里啪啦说了一通,赵红梅才找着她喘口气的机会反击了回去: “谁抢你们的生意了做生意各凭各的本事,全天下就许你一家做头花卖头花,还不许别人做了 有本事你倒是跑去规定别人只能从你这里进货呀,跑我们这里瞎逼逼什么还真是好大的脸” 许刚听到外面的动静,也赶紧撤了火从厨房里跑出来了: “魏姐,李姐,我们都是街坊邻居,你们不能欺负柳絮嘴巴笨不会说话,就跑过来乱嚷嚷” 李心兰皱着眉头看向许刚:“小许,我们乱嚷嚷什么了 柳絮跟着我学了做头花,转头却撇开了我,拿着这手艺跟赵红梅去合伙儿,这事情你觉得做得地道 要不要我们找居委会的过来评一评这理我看不是我欺负柳絮嘴巴笨不会说话,是你们欺负我心太善吧” 当初许刚两口子商量这事的时候,柳絮还有点顾虑,许刚却确实在心里想过,李心兰为人和气,就算是被她知道了也不怕。 这会儿被李心兰直说了出来,许刚不由哽了一下,很快就避重就轻地反驳: “李姐,柳絮在你那里做是做了一段不假,可这拿布捏个花样子,然后缝起来,本来就是个简单的事,大多数女人都会。 柳絮她本来就手巧,衣服都能缝出来,还会缝不出朵头花随便在街上买一朵,多看几遍就会了,又不是什么高深的技术活儿。 何况就是针线上的事儿,李姐你做了难道还能拦着别人不让做 赵姐刚才说那话没错,这天底下不可能只能有你们一家做头花的吧” 见许刚一通歪理在那儿夹缠不清,魏敏将那朵头花扔在地上,狠狠踩了一脚: “行,你们人多,我不跟你们这群不讲理的歪缠你们8毛钱能批出去,我们就降到7毛5的批发价,看谁顶得过谁” 魏敏说完就拉着李心兰利落转身走了,院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赵红梅气得跳脚,追着“喂”了几声也没喊住人,眼看着要追出门了,许刚在后面沉喝了一声: “赵姐,8毛钱的批发价是怎么回事,你还是说清楚了再走好些吧” 难道许刚以为她刚才是想借机溜走赵红梅急忙转回身解释: “小许,柳絮,你们可别被魏敏给骗了,她就是见不着我们好,故意来捣乱的 一朵头花怎么可能批到8毛嘛,外面也就是卖个块把钱,利润太小人家肯干” 要是以前,许刚或许就被赵红梅敷衍过去了,可是今天他听得真真切切的,赵红梅拿了头花批发出去的价格是8毛,给他们说的批发价却是5毛 中间这3毛钱的差价去哪儿了 去哪儿了 说是五五分成,赵红梅给他们的分成,是一朵头花2毛5分钱,可是她自己拿了剩下的2毛5不算,还另外一口贪了3毛 也就是说,每卖一朵头花,赵红梅就从里面拿到了5毛5,超出他们拿到的一倍多了 凭什么啊,这头花可是他家柳絮一朵朵辛辛苦苦缝出来的结果大头却全被赵红梅给贪走了 他家里从跟赵红梅合伙做头花以来,才陆续挣了四五百块钱,被赵红梅一个人贪走的怕不有五六百了 柳絮怕影响他睡觉,每天晚上做活计都是跑客厅里来做,唯一一台电风扇就放卧室里给他用了。 这些天天热,柳絮又要一直坐着不动,身上都热得都长痱子了,都舍不得钱再买一台电风扇,可赵红梅呢 赵红梅贪走他家好几台电风扇了 许刚的拳头捏得嘎吱响,赵红梅瞧着他那面色狰狞的样子,吓了往后退了好几步: “小许,这事真是她们乱说的,你听我解释” 许刚可不像她家屈立军是坐机关的干部,许刚是车间里干活儿的工人,又正年轻,赵红梅知道这种人,力气大着呢 这要是一拳打过来 “解释你说的话我们不信要解释,你就拿出证据来,要不然我们就直接找到那个郭大姐对质” 许刚瞪着眼睛把手一挥,赵红梅被吓得又往后一蹿,后背撞到墙上生疼生疼的。 带他们去找郭大姐对质 那是不可能的 那等于把她这里的出货渠道告诉许刚和柳絮知道了。 她倒没想过柳絮会甩开她单干,就是立马想到了柳絮拿那些布头做了多少头花她又不知道,万一柳絮拿去偷偷卖呢 而且两边一对质的话就会露馅,他们不仅会知道郭大姐根本就不是她什么亲戚,还会知道她确实在中间拿差价了 不能说,咬死都不能说更加不能承认 见许刚的胳膊动了动,赵红梅咬着牙把眼睛一闭,杀猪般地喊了起来: “救命啊打人了,要打死人了,快来人呐,救命啊” 看到他们过得不好,我就安心了 被赵红梅这一喊,许刚不由愣了一下,他其实只是想吓唬吓唬赵红梅,没想着真的打女人,要是喊来人看到这场景,这也太难看了 柳絮也赶紧把许刚的手抓住了:“刚子哥,你先别冲动” 赵红梅一见许刚被拦下了,身子一扭就从大门跑了出去。 许刚气笑:“跑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柳絮有些难堪地轻声劝阻:“刚子哥,要不,还是算了吧” “算什么算”许刚没好气地甩开柳絮的手,看着她怯懦畏缩的样子,有些迁怒,“你也是,成天坐在家里,也不知道出去探探行情。 你在这里做得累死累活也没得多少,人家可是趴在我们身上吸我们的血都吸饱了。 你要是机灵点儿,我们还能被赵红梅给瞒骗这么久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我得去找赵红梅和屈立军把这钱给要回来” 许刚说完就大步往赵红梅家去了,柳絮在后面喊了几声,见他不听,眼泪水刷地一下就出来了。 结婚以来两人就没怎么红过脸,今天先是被魏敏和李心兰上门问罪,接着发现被合伙人赵红梅欺瞒,再然后还被丈夫嫌弃不机灵 她胆子小,不怎么敢跟人打交道,许刚结婚前又不是不知道,之前也说她在家里做头花,把卖头花的事交给赵红梅去跑就好。 现在出问题了,就嫌她不机灵了 如果如果她还在李姐那里做事,哪里会有后面这么多麻烦事 柳絮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越想越后悔,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清河街另外一头,赵红梅已经三步并两步地跑回了自己家,“砰”的一声把大门给重重关上了。 屈立军刚下班回来,正在厨房打水洗脸,听到巨响吓了一跳,急忙跑出来,见是赵红梅,顿时没好气地念了一句: “你是被狗追了不成,跑得这么气喘喘的,还关门” 赵红梅直接上了门栓,才喘着气走近前:“都怪该死的李寡妇和魏敏,两个人发现柳絮和我合伙了,跑到柳絮家里乱嚼舌根” 屈立军不以为意:“她们再气又怎么样,还能把你们撕了吃了骂几句而已,就把你给吓成这样,你也太夸张了吧” 赵红梅急得只摆手:“她们说我给郭大姐的批发价是8毛一朵头花,许刚跟我急,黑脸红眼地只差要打人” “什么8毛”屈立军顿时来了气,“她们怎么能张嘴乱说” 赵红梅感同身受地用力点头:“就是,我说她们是乱说的,可是许刚就不信,非要我拿证据,或者去找郭大姐那里对质” 屈立军不由脸色一变:“不能对质” 一对质,那就露馅儿了 他们是没卖过8毛一朵的批发价,可是他们给许刚和柳絮说的批发价是5毛,从中贪了一毛啊 “我当然知道不能对质,可” 赵红梅话还没说完,大门就被许刚重重拍响:“赵红梅,你给我出来你赔我家的血汗钱” 门内的两人一下子就哑了声。 想到许刚那体魄,屈立军也不敢应声,许刚连赵红梅一个女人都差点要上手打了,要是知道他在家里,还不得直接抡拳头 屈立军立即冲赵红梅打了个手势,要她装作家里只有她一个人。 一个女人单身在家里,死活不开门,许刚一个大男人还好意思一直守在门口闹 屈立军算盘是打得美,却忘记了旁边李家可不再是平房,而是三层楼的小洋房了。 安幼楠悠哉悠哉地趴在三楼的超大生活阳台上冲下面喊:“屈叔,你在家啊,你爱人到底怎么惹着许哥了” 屈立军抬头对上安幼楠隔岸观火的笑脸,脸色变了变,却一时半会儿顾不上跟她这边扯什么皮了。 因为门外的许刚也听到了安幼楠的话,更加起劲地把大门拍得震天响: “屈立军,你出来你给我出来,是男人就别当缩头乌龟” 不,他一点也不想出来屈立军缩了缩脖子,知道自己假装不在是不行的了,只能恨恨地瞪了三楼的安幼楠一眼,然后清了清嗓子: “小许,你这么气势汹汹地到底是什么事红梅一个女同志,差点就被你吓坏了” “我吓坏了她是她吓倒了我屈立军,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我就不信你会不知道你家婆娘做的事 你们欺负我家老实,说好了两家合伙各拿一半的,你们居然在里头还贪污” 屈立军眼皮子急跳,恨不得跳出去堵了许刚的嘴:“许刚同志,什么贪污不贪污的, 你可不要乱说 我家红梅同志是可怜你家柳絮没个工作,这才拉她一把,你们不知道感恩也就算了,居然还在这里倒打一耙 我家红梅又要上班,又要跑这些事,受了多少累,流了多少汗水,早知道” “我呸屈立军你还要不要脸了”许刚愤怒地一脚重重踹上了大门,“说辛苦,我家柳絮才辛苦,天天熬灯点蜡地做活儿,结果成了你家的长工” 安幼楠一手托腮,津津有味地看戏,直到何东扬走到她身后拍了拍她肩膀:“小楠,下去吃饭了。” 安幼楠“哦”了一声,转头冲何东扬一笑:“我觉得这上面空气都清新多了,你有没有感觉” 居高临下,俯瞰旁边狗咬狗,确实是让人神清气爽。 何东扬被她逗笑了,趴在栏杆上往隔壁院子看,压低了声音跟她讨论: “我以前都不知道两个大男人要是吵起来,跟女人相比,居然完全能不相上下。 要不是大门拴着,我估计许刚会直接打起来,不管怎么样,这两家的合伙要完。” 安幼楠一本正经地点点头:“那是当然,合伙讲究的就是互相信任,其中一方恶意欺骗,这事儿肯定是做不下去的。” 不仅做不下去,而且两边还结仇结怨了。 安幼楠乐见其成,小声跟何东扬嘀咕了一句:“真想把手变长,把那道门栓给拨开了” 何东扬失笑:“行了,让他们在这儿闹吧,你都已经放了一把火了,还想再泼一桶油以后两家拆伙了,生意肯定都做不下去的。” 安幼楠眉梢一扬:“谁让他们犯我在先,看到他们过得不好,我就安心了。” 我们自己干! 许刚跟屈立军那里吵得再厉害,也只是白吵一场,钱是拿不回半分的,只能气哼哼回去了。 他一走,屈立军就把赵红梅叫进了屋里:“都闹成了这样,这伙肯定是合不成了。 你赶紧另外找找人,看看有谁会做头花,这生意我们这边有便利,可不能丢了。” 赵红梅能从厂里拿回那些碎布头,手里又有现成的卖货渠道,只要找到人继续做,每个月那也是有一两百块钱的进账的。 尝惯了甜头的人,突然没得甜的吃了,那哪儿行呢 赵红梅也不想放弃这门生意,绞尽脑汁地想了想,总算让她想起个人来: “我有一个远房表妹,高中毕业后没找到工作,一直在家里没事儿干。 我以前听我那表婶说过,我那个表妹缝衣服还是比较拿手的,要不我找她来试试” 屈立军点了点头:“行,这事儿宜早不宜迟,你明天就去找人试试。 我看我们也不用搞什么合伙不合伙的了,直接就像李寡妇以前请柳絮那样,按件计工钱。” 免得一来就提合伙,把人心给养大了,又闹出许刚这样的事。 赵红梅很是吃惊:“按件计工钱,那怎么行来不来的先给人付了工资,回头要是卖不出货怎么办 这次我过去送货,郭大姐都只收了小半袋子头花,还剩了大半袋回来呢” 早知道会跟柳絮那儿撤伙,她刚才说什么也不会把那大半袋子头花扔回柳絮那里的。 可惜有钱难买早知道,赵红梅现在后悔也晚了。 赵红梅说的这些,屈立军已经考虑过了:“李寡妇以前都请的起柳絮给她做活儿,而且她自己也在缝头花,做出来的头花肯定比我们之前做的要多。 那么多头花她都卖出去了,凭什么我们的就卖不出去你多跑跑几家,也别光把眼光看到本县,邻县也走走。 再说了,我们这边原料也不要什么钱,就是付点工钱出去而已,先预付点工资出去,又不是承担不起。” 原料哪里就不要钱了魏敏人都被开除了,临走还弄了那么一手,害得现在赵红梅弄点碎布头出来,也要给厂里交钱。 虽然钱不多,那也是成本啊 不过屈立军说得头头是道,赵红梅只敢在心里嘀咕几句而已,想到还要再跑邻县,不由面露难色: “别的县我只去过一次旁边的双溪县,那还是好几年前跟着厂里过去参观学习” 屈立军皱了皱眉:“李寡妇原来一个人能卖出那么多头花,肯定不只是在我们县里头卖,绝对别的县也跑了的。 她一个农村出来的妇女都做得到,你好歹也是城里人,身份也比她高多了,这你有什么做不到的” 顿了一下,屈立军又换了种语气,“你看看人家,这才进城多久,现在三层楼的小洋房都修起来了,你就不想住小洋房 还有我们儿子,虽说放在我爸妈那里不会短了他吃的穿的,可他越长大,以后用钱的时候越多,你就不想让儿子吃穿用都用好的” 赵红梅当然想。 儿子一直跟着公公婆婆,跟她见面的时间少,母子俩都不太亲了,如果她手上有钱,每次回去还怕哄不好儿子吗 赵红梅心动了,咬着牙点头:“行,那我到时候就去双溪县跑跑” 屈立军和赵红梅两口子愉快地达成了共识,许刚和柳絮夫妻俩也正在商议。 “絮儿,我们不能再跟屈立军和赵红梅这种人合伙了,这些人没良心,太坑人了” 许刚恨恨一拳头捶在桌子上,把桌子上的搪瓷缸子都震得跳了起来。 柳絮满面愁容:“那我们的头花生意怎么办” 这头花她都做熟了的,从在李心兰家做活儿开始,每个月能给家里带来不少进账。 柳絮手里都松活了好多,想买肉就能买肉,想扯布做新衣服,也能扯几尺不要布票的高价布回来。 要是不做头花了,又像以前那样干巴巴地靠着许刚那点工资养家 以前那点工资她到底是怎么家用的放这会儿,柳絮觉得根本就花不到半个月啊 许刚也尝到了手里有余钱的好处,哪里舍得就这么摞开手很快就拿定了主意: “头花生意我们还是要继续做,家里就靠着这个挣钱了” “可是,不跟赵j,呃,赵红梅合伙,那我们从哪儿进这些布头,又去找谁来卖货呢” 柳絮差点又喊出了“赵姐”,幸好及时改了口,吭吭嗤嗤地说了个主意,“要不我c我去跟 李姐和魏姐赔个罪,问问她还要不要人” 许刚恨铁不成钢地打断了她的话:“好马还不吃回头草呢,你又不是没看到今天她们上门那样子。 我看就是你把自己的脸送上门给人家踩了,人家也不会再要你 再说了,没了张屠夫,我们还不吃带毛猪了我看呐,做生意靠谁都不行,就得我们自己干” 自己干 柳絮害怕地摇了摇头:“可是我不知道去哪里买那些布头原料,也不知道该找谁去卖头花” 其实李寡妇也没比柳絮大几岁啊,人家一个乡下出来的妇女都敢进城来做事,柳絮还有什么不敢的 许刚有些不满,不过看到爱人那张青春娇嫩的脸,还有那副眼巴巴看着自己c依赖自己的神情,心里很快又得了满足,声音也温柔了起来: “别怕,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赵红梅之前不就是从针织厂拿出来的那些碎布头吗 我到时候想办法跟针织厂的门卫套套近乎,大不了花点小钱,让他帮忙拿碎布头出来。” 在这些厂里搞门卫的,还兼着晚上巡厂的活。 巡厂的时候,顺手去车间取点碎布头不是小事一桩 有的事,只要求对了人,比正儿八经去烧香拜佛可有用得多呢,这事儿许刚还是很有经验的。 他们木材厂的门卫老张就是这种人,外面的人想要点小木方,或者多弄点刨木花c锯木粉什么的,给老张打发几支烟,老张晚上就能帮他们悄悄弄来。 又不是什么大物件,都是些废的边角料,厂里也不怎么管这些事的。 针织厂的门卫估计也差不离,没见那些碎布头赵红梅隔三岔五地就拿回家吗 他拿着一毛两毛钱地去买,就不信针织厂的门卫见着有油水都不要,非要往外推 请人帮忙 原料是有了,可是做成了头花,那还得卖出去啊 柳絮想到要自己跟人去谈价,去卖东西,心里就愁得打结:“可头花到时候卖给谁去 之前收货的那个,赵红梅说是她家亲戚,万一赵红梅让她不收我们家的头花” 许刚看着桌子上那大半袋子头花,“哼”了一声:“是亲戚也好,不是亲戚也好,这赚钱的生意,赵红梅也肯定舍不得松手。 而且原来那人走货的能力越来越差了,我们没必要再走那条线去卖货。 我刚想过了,我大姐不是嫁到长宁县了吗,等周末的时候,我们把这袋子头花提上,再买点东西,去长宁县找我大姐。 她那边会有什么路子也说不定,而且长宁县比我们县要大些,人口也多些,到了那边我们可以请大姐帮忙,找个可以收货的,应该也能找得到。” 柳絮一点也不想去长宁县见那位大姑姐,更不想请她帮什么忙。 当初许刚想娶她,就因为她没有工作,大姑姐许慧在里头反对得最厉害。 要不是许刚是真的喜欢她喜欢到了骨子里,她和许刚的婚事只怕早被搅黄了 后来两人结婚了,许家还是不肯承认她,许刚才一气之下,带着她租住到了清河街这里。 许慧一直怨着她把许家的儿子给勾走了,气着了许刚父母呢,这一趟去长宁县,肯定要挨许慧的白眼儿。 见柳絮有些闷闷不乐的,许刚赶紧抚着她的肩膀安慰:“絮儿,这也是为了我们俩着想啊。 你想想,要是我们手里有了大把的票子,我家里还不得把你当财神爷供起来” 柳絮深吸了一口气,轻轻点了下头:跟谁过不去,也不能跟钱过不去啊 赵红梅和柳絮鼓足了劲要自己单干的时候,魏敏也和李心兰在家里商量: “我估计那两个拆伙是肯定要拆伙的,就是拆了伙很有可能还会自己干。 跟谁过不去,她们也不可能跟钱过不去,两个人都从里面挣到钱了,是不可能放弃这门生意的。 心兰,到时候她们要是都做起来了,会不会对我们有影响我们的头花车间,还需不需要请那么多工人过来” “我们跟她们的货不同,我们的货质量好多了,而且人手一到,马上就可以大批量推出新样式” 李心兰分析了一句,心里到底还是有些拿不准,转头看向安幼楠,“小楠,你觉得会有影响吗” 安幼楠想了想:“影响不大,她们只会做那一种头花,还是我们原始版本的样式,头花的用料也没有我们的好。 她们做的那种,走的是低端市场,适合在县城以下的区域销售。 我们做的高档多了,适合县城以上的区域,妈,魏婶,你们觉得是哪一块区域的女人更喜欢在头花上面花钱” 县城和乡镇的姑娘们,哪里有大城市里的姑娘们有钱,喜欢花钱打扮自己呢 论购买力,当然是大城市里的女人杠杠的了。 一朵头花在县城c在乡镇卖个一块就顶天了,精致的头花在大城市里却是能卖上两块钱的价。 别的不说,光看d市小商品市场的小饰品批发老板肖芳就知道了。 肖芳可是经常催着李心兰这边发货过去呢,要是不好卖,她能这么催促 因为背后的钱在催她啊 李心兰和魏敏的心一下子就定了:“明天等另外两个姑娘过来以后,我们的头花生产车间就正式开工 还有下面的裁缝铺子,等周末请街坊邻居一起来热灶的时候,正好把我们接制成衣生意的事宣传宣传。” 初始只有四个女工的头花生产车间还不如说是家庭作坊更妥当些。 安幼楠忍笑,不想打击两个当妈的积极性,倒是想到一个问题提醒了一句: “正经做生意了,你们可别忘记去办个营业执照,把服饰c各类饰品的制作和销售都写进营业范围里。” 李心兰愣了一下:“要办营业执照我们以前不也是在做生意吗,卖茶叶蛋,卖头花,也没人叫我们去办营业执照啊” 这事儿魏敏倒是清楚:“个体工商户营业执照,我见林婶子的小卖部里就挂了这个,好像还有税务的。 我觉得小楠说得对,我们一楼有个大门面要开铺子呢,去办一个稳当些。” 安幼楠点头:“办了营业执照,就要拿着执照去税务局办税务登记证,工商那边应该要缴管理费,税务那边是肯定要缴税的。 把这些证都办好了,我们开店子才安安心心的,也 不怕被人抓什么小辫子,不然被举报查处了,是要罚款的。 不过,等周末请客的时候,我们可以问问谁有熟人,到时候不仅把证办下来快些,核定交费缴税的时候,也能帮算少些。” 李心兰立即想起了街道居委会的仇主任,派出所的谢承刚几个人。 一早就计划要请他们的,到时候正好问问他们能不能帮忙。 对了,请人帮忙可要真心实意点,请客的时候她得把菜色办得丰盛点,酒也不要打散酒了,直接买几瓶好酒来 谢承刚苦着脸盯着杯子,一点也不想喝那杯酒,可是他爸谢文长却是兴兴头头的,还在桌子下轻轻踢了他一脚: “来,承刚,我们爷儿俩一起给你郑叔敬杯酒” 谢承刚举起了酒杯,还想垂死挣扎:“爸,郑叔,我还这么年轻,我觉得我现在完全没必要去相什么亲” 谢文长一手把不听话的儿子给摁了下去:“兔崽子,你懂个屁 光年轻有什么用不成家你就不成熟,领导会把重要的事交给一个不成熟的毛头小子来做吗 成了家,负担大了,在工作中才更加有责任心,更加做事稳重,更加” 谢承刚就不信这个邪:“我们所里老王,结婚都结了多少年了,老婆还得病过世了,也没见他做事有多少责任心啊。” 谢文长怒目瞪了过去:“我说一句你说十句,我是你老子还是你是我老子 老子还不都是为你操心,你要自个儿争气把媳妇找了,老子现在二话不说,新房都给你准备好” 见儿子撇了撇嘴不说话了,谢文长这才回过头继续跟郑建设说话,“老郑,这忙你可一定得给我帮 回头这个媒要是做成了,我送你两个猪头两双鞋,谢你这个大媒人” 相亲这事儿是个大麻烦! 郑建设笑咪咪地跟谢文长碰了个杯:“这也是时机巧,老陈家的闺女正好中专毕业回来了。 老陈今天跟我才提了一嘴这事儿,他闺女是包分配的,直接就分到税务局去了。 他俩口子剩下要操心的就是闺女的终生大事了,就想着赶紧先寻摸起来。 这不,我一想就想到你家承刚了。一样也是中专毕业,这文化水平相当,以后在一起肯定有共同话题。 他家闺女长得好看大方,你家承刚也是一表人才,两人工作单位都是好单位不说,你们两家也门当户对” 只听说女人当媒婆能把死的说成活的,没想到男人当媒婆也这么能说 被老子瞪着眼逼着,谢承刚也只能拿着酒杯不情不愿地跟郑建设碰了个杯:“郑叔,我敬你一杯。” 郑建设笑着把杯子一抬,一口干了:“承刚啊,叔是过来人,又跟你爸是多年的老朋友,叔给你掏心窝子说句话。 你别觉得你现在还年轻,这找媳妇啊,就得趁早下手,不然等你玩几年回过神来,好的都被人挑走了 你就是不想马上结婚,也可以先跟人谈着处个对象嘛,等什么时候觉得合适了再结婚也一样” 谢承刚一点也不觉得这话掏心窝子,而是一阵心塞。 郑建设是县里的主任,给他介绍的那个相亲对象,是县机关陈领导家的千金。 这对象是可以先谈着处的吗 一处就是要奔着结婚去的,他要说他是被逼着先处个对象,不想结婚,陈家还不得跟他家翻脸 他倒是无所谓,可是他爸的仕途绝对会受影响 一餐酒喝完,送了郑建设回去,谢承刚闷闷不乐地站在楼底下抽烟,顺便散散酒气。 他弟弟谢承礼下楼来倒垃圾,倒完了拖着垃圾篓凑了过来:“哥,给我根烟。” 谢承礼才18岁,正读高三,在家里是被父母禁止抽烟的。 谢承刚扔了一支烟过去,嫌弃地“啧”了一声:“也不嫌手脏,抽完快点回去,马上要高考了哈,好好复习” 谢承礼从他哥这里借了火头,美美地吸了一口,喷了个烟圈儿出来: “高考啥啊,我预考就是垫底过的,去高考肯定就是陪太子读书的命,考好毕业会考,拿个高中毕业证就不错了。 读这三年高中可真亏啊,早知道当初跟你一样去读中专了,这会儿都出来工作了,也不用天天在这儿熬灯点烛地白费力” 谢承刚一巴掌拍在他弟弟后脑勺上:“你倒想得美,你当初成绩有我好” 八十年代初,成绩好的才去考中专,出来早早就有工作,还是包分配的那种。 成绩不好的,或者下了死决心要考大学的,才会去读高中。 谢承刚一巴掌拍过来,谢承礼就不说话了,猛吸了几口烟,长叹了一声: “人比人,可真是气死人啊。我们这儿还拼死拼活地冲刺呢,我们学校有个高一的女生,人被京都大学看上,直接就保送了” 谢承刚一口烟没吐好,呛咳了几声:“你说什么高一的高一的直接就保送京都大学了 奶奶的,谁这么牛皮啊家里怕是有铁把子的关系直通京都吧” “应该没有,我听人说,她家就是农村进城的,过完年才插班进我们学校高一读书的,她妈是个寡妇,好像在城里做点什么小生意” 等等这家庭情况怎么越听越觉得有点熟悉呢 谢承刚愣了片刻,问了出来:“你说的那个保送京大的女生,不会叫安幼楠吧” “咦这消息传得挺快啊,哥你都知道了她期中考试得了全年级第一,也不知道怎么就被京大的老师看中了” 啧,还真是安幼楠 想到那小姑娘言辞犀利怼上王家姐弟的模样,谢承刚又觉得这姑娘能被保送好像也是应该的。 四楼的阳台上突然传来一声狮吼:“谢承礼,让你倒个垃圾你要倒一年是不是还不赶紧给老娘滚回来复习” 谢承礼吓得手一抖,吸了一半的烟掉在了只穿了条大裆裤的腿上,烫得他手忙脚乱地赶紧拍了下去,一脚狼狈地踩熄了烟头。 安幼楠那个小姑娘,做什么事都挺从容镇定的,自家弟弟明明比人家大几岁,跟人家一比,明显段数低多了啊。 谢承刚同情地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你啊,没人家那么聪明,还是赶紧回去多下点笨工夫吧。” 谢承礼苦着一张脸,拎着撮箕跑上了楼楼,还挺委屈地摞下一句: “哥,不是我不努 力啊,你看我这个学期多用功,可是学习这种事,不是我光下笨工夫就有用的啊” 谢承刚深为认同。 他这两年在派出所见得人多了,有些人啊,不开窍就是不开窍,愣木头一个。 像安幼楠那小姑娘,一颗心如果有七窍,那她肯定开了八窍了 头顶上又传来一声温柔多了的狮吼:“承刚,你快点回来啊,我和你爸还有事和你商量。” 什么有事,八成就是之前郑叔叔提到的相亲的事 谢承刚长叹了一声,把手里的烟头掐熄了,拍了拍身上掉落了几片烟灰,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情踏上了回家的楼梯,一进家门就对上了父母两张关切的脸。 “承刚,要是你郑叔这几天传话回来,你可得给我们打起精神来,我们老谢家的儿子,可不能让人给看扁了” “陈领导家的闺女小时候我见过几回,长得是挺不赖的,见着人也挺有礼貌的,虽说后来去外地读书了,这性子八成也定了形,不会改多少的” “他家除了大闺女,还有一个小儿子,听说也在一中读书,应该比承礼低一两届,你就把他当你弟一样对待” “对对,关键是老陈那里,你一定要显得稳重点,不要太跳脱了,老陈喜欢老成持重的年轻人” “年轻姑娘面前,你可别太老成了,跟个老头子似的不招人喜欢,要朝气一点,要机灵活泼一点” 谢承刚一个头有两个大,有气无力地倒在沙发上:“爸,妈,你们俩到底要我听哪一头啊” 就知道相亲这事儿是个大麻烦烦啊 再优秀都不成! 陈怡也在烦。 本来毕业回家马上等着要工作了,她妈还特意给她做了几道大菜,一家人高高兴兴的。 陈怡一边吃饭一边跟爸妈和弟弟聊着,话题不知不觉就说到了今天的事: “妈,我自行车被人偷了你们怎么也不告诉我,幸好今天被我遇到了那个偷车的女孩子,小姑娘心虚,被我说了几句,才又把自行车还给我了” 陈超正要夹菜的筷子顿时停在了半空:“姐,你说什么” 陈怡把自行车要回来了,心里还是有点小得意的,一五一十地把今天的情形说了。 话刚说完,陈超就急得“啪嗒”一声把筷子拍在桌子上:“你c你怎么能这么不讲理呢” 哟嗬她出去读了几年书,弟弟的翅膀就长硬了,居然敢骂起她来了 陈怡“哼”了一声:“我怎么不讲理了,你连你姐都骂,你让爸妈评评,到底是谁不讲理” 陈超脸都气红了:“那车就是我一百块钱卖给安幼楠的,安幼楠都跟你说了你还不信 她肯定是认出你是我姐了,才不跟你争论,把车退给你了,你” 陈怡知道自己闹了个乌龙,顿时有些心虚,偏偏还要嘴硬:“那是我的车,谁让你乱卖的” “呵,你的车”陈超快气死了,“是谁说那车颜色太骚包,不喜欢,谁想拿谁拿的你现在又把车抢回来了,我c我都没脸去见人家” 陈怡愣了片刻,也想了起来。 可c可那不是因为她当时骑着那辆新车跑去找校草,结果被校草拒绝了,她一时恼怒,顺口嚷嚷的嘛 后来她去外地读中专了,自然就把车扔家里不管了,谁知道自己当时的气话,这傻弟弟还当了真 陈怡悻悻地抓了抓脸:“我c我那你也不该一百块钱就卖了啊 这车买来的时候花了好几张工业券呢,还花了快两百块钱,我又没骑过什么” 瞧着弟弟急得额头青筋直冒的样子,陈怡话说了一半,突然福至心灵,指着他“啊”了一声: “小超,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安幼楠不然你这么便宜把车卖给她是什么意思” 女儿和儿子原来在家的时候就隔三岔五会吵一架,姐弟俩的感情倒是并没有因此生疏,依旧是亲亲热热的。 所以陈永好和徐爱茹本来是继续吃自己的,就当在一边看戏一样。 陈怡突然蹦出这么一句,俩口子都抬眼看了过来。 徐爱茹对儿子的早恋问题最关心:“是不是上次你请到家里来吃饭的那个安幼楠” 陈永好却是饶有兴趣地问了一句:“听说她被直接保送进京都大学了” 陈超不提防他姐突然嚷出这么一句,一时有些又气又急,幸好他爸问了这一句,急忙答了他爸的话: “今天学校出喜报了,爸,你怎么也知道了” 想到上次来家里吃饭那个姑娘,陈永好倒是挺有好感的:“那姑娘长得好看,成绩又好,还给你们组织了学习小组,人又很懂礼,我瞧着很不错。” 瞧着他这副“儿子眼光真好”的模样,徐爱茹差点没被气死:“老陈你什么意思你这鼓励儿子早恋他学业不要了前途不要了他” “妈”眼看着他妈要开始叨叨了,陈超气鼓鼓地站了起来,“安幼楠就是我同学,我们才没有早恋你别拿你那小心思揣人 再说了,下个学期她就去京大读书了,京大多少才子没有人家才不稀罕跟你儿子谈什么恋爱呢” 后面这话听起来有点酸啊 陈怡偷偷瞄了陈超一眼,正要说几句软话打圆场,徐爱茹先一脸悻悻地开了口: “妈这还不是关心你,没有就没有嘛,没有就好,你现在还小,什么事儿都没个定性” 陈超不耐烦听他妈念叨,转身就往外走:“你们吃,我吃饱了,我去把车子给人退回去” 陈怡眼珠子转了转,提脚也跟了过去:“爸妈,你们吃啊,我也过去看看,今天误会了人家,我过去跟人道声歉” 徐爱茹追在后面连喊了几声,一个都没喊回来,气得坐回桌子上也摞了筷子: “不吃了,这一个两个,尽让人不省心小怡相亲的事还没跟她说呢,这跑出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 陈永好倒是不紧不慢地继续夹了一筷子红烧肉进嘴里:“急什么,晚上总会回来的。 你看看你,儿女读书的时候,严防死守就怕他们早恋,这一毕业,就四处找人介绍相亲,恨不得马上打包送出去,我说你这是何必呢” 要他说,儿子要真谈了就谈了呗 1六岁也不小了,对象那么优秀,都去京大读书了,指不定这爱情的动力一充,儿子在学习上就劲头十足了呢 而且安幼楠这姑娘确实是不赖啊,不早点趁着近水楼台下手,晚了就被别人给摘走啦 徐爱茹没好气地瞪了丈夫一眼:“你懂什么儿子好不容易学习上认真了,这会儿能分散精力吗 小怡现在又不是在读书,她已经毕业马上要工作了,当然要尽早找好对象成家立业了。 而且女孩子能跟男人比吗女孩子年轻也就是这几年,不急着找,好的都让人挑完了结婚了,她越往后年龄越大,到时候还嫁谁去 敢情闺女不是你生的你不心疼,到时候只有那些死了老婆的c离婚的c带着拖油瓶的男人给你女儿选了,你看着不硌应 这时候不抓紧,以后等你后悔都来不及” 得,儿女都跑了,就留下他在这里听唠叨了啊陈永好飞快地刨了几口饭,把碗筷一搁,转身拿起了自己的公文包进了书房: “你先收拾桌子,我还有几份文件没看完,我去看文件了。” 徐爱茹有一肚子话想说,结果全给闷了回去,只能摔摔打打地开始收拾桌子,心口那股气却一直腾腾地烧得厉害。 自己生的儿子自己清楚,小超说是说他跟安幼楠就是同学,瞧他跟他姐急得那劲儿,八成心里头就对安幼楠有想法了,不然能对他姐办的这事儿反应这么大 这姑娘,不说好好给小怡把事情解释清楚,摆明了就是掐住了小超这一点,知道他会把车子又送回去的。 不成,这姑娘不成,再优秀都不成 这还八字都没一撇呢,都能闹得姐弟吵起来,要真处了对象,小超还不得为了她把爹娘都给抛到脑后 我不要脸的吗? 陈超这会儿还不知道他妈已经在心里画了框框,正急急火火地骑着那辆女式自行车往大院外面跑。 陈怡三两步追了上来,屁股一抬,就坐上了自行车后座:“我跟你一起过去退车子,再跟小安道声歉。” 陈超车头晃了晃,很快就稳住了,轻轻哼了一声:“知错就改,算你是个好同志。” 他姐有时候是性格冲动了点,娇气了点,但是心地还是很善良的,所以姐弟两个经常吵架归吵架,感情并没有因此生分。 陈怡一巴掌拍在弟弟背上:“嘴巴少多,专心骑你的车,你要把我摔着了,我可饶不了你” 一边插科打诨,一边拐着弯儿跟弟弟打听安幼楠的事。 女人真要打听消息,十个男人都不是对手。 陈怡故意带几句,又七弯八拐问得不显山不露水的,很快就把弟弟所了解的安幼楠的情况摸清楚了,心里不由“啧”了一声: 这个傻弟弟,明明就是早早喜欢人家了却一直没动作,安幼楠那边有个青梅竹马不说,现在还要去京大读书了,这事儿可真悬乎了 清河街很快就到了。 陈超在门口停下车的时候吃了一惊。 他听安幼楠说她家修房子,本来还以为就是整修一下而已,没想到是把旧房子都拆了,修了这么一幢三层的楼房 二楼三楼灯光煌煌的,与这一街的小平房比起来,显得格外高大上和洋气。 陈怡也吐了吐舌头,压低了声音:“小超,你这同学真的是年初才从乡下进城的吗她妈做的什么生意看起来好像很有钱啊” “茶叶蛋吧”陈超有些不确定地应了一声,上前拍了门。 安幼楠已经搬到三楼去住了,正在自己的书房里看书学习,别的课程没什么问题,高二高三的语文却是要下死力狂背的,时间确实非常紧。 开始认真学习后,安幼楠全部心神就完全沉浸进去了,外面院门被拍响时根本没听见。 还是新招来的两个女工在阳台上晒衣服时听到动静,跑上楼跟李心兰报告了,李心兰才下去开了门,带了陈怡姐弟两人上来。 新修的楼房是照安幼楠的设计来的,虽然风格简洁,但是朗阔大气,加上又是新居,比陈怡家里都要好多了。 想到原来自己还误会安幼楠是小偷,陈怡脸上有些火辣辣的,一见安幼楠出来,就红着脸跟她道了歉: “小安,下午的事是我误会了,真是对不起,我让我弟弟把那辆自行车带过来还你了” 明明是他自己把自行车带过来的,可不是他姐喊的好不好陈超心里腹诽了两句,在外面也不能拆他姐的台: “小楠,我姐回来听我一说,才知道她闹了误会,就赶紧让我带她过来跟你道歉。” 在家里再是吵吵闹闹,出了门还是一家人,陈怡的这个脸面,陈超还是要帮她圆一圆的。 陈怡给了弟弟一个“你还算上道”的眼神,吸了一口气看向安幼楠。 她已经决定了,冲弟弟这么给她圆场子,不管安幼楠怎么骂回来,她都老实受着 安幼楠没想到这姐弟俩夜里巴巴儿地跑过来是这事,见陈超一脸着急,心里一暖,把两杯水放在了两人面前: “道歉我接受了,一个小误会而已,解开就好了。我那时候才进城里来,也不知道自行车的价格,后来才知道是陈超暗地里帮我的。 自行车的事,我感激你们都来不及呢,你们俩快别放在心上了。” 人敬她一尺,她敬人一丈。安幼楠原来以为陈怡是个娇蛮性子,这么一看,性格冲动是冲动了点,还是很有是非观的。 用后世的话说,三观还是挺正的,不错不错。 安幼楠并没有得理不饶人,轻轻松松就把这件事给略过去了,陈怡一直绷着的心顿时松了下来。 她也是个心大的,这桩事一揭过,整个人都活泼起来,由衷地赞了一声: “小安,你家这房子新修的啊,修得可真好,你妈生意肯定做得很好 小超还说你妈是做茶叶蛋生意的,茶叶蛋生意现在这么能挣钱吗” 陈超想扑过去捂住他姐的嘴。 这傻大姐,头一次到安幼楠家里来,有这么直不愣登地问的吗 不是特别熟的人,这些话都不便问出口吧 安幼楠微微一愕,瞧见陈超拼命地冲他姐使眼色,忍不住笑了: “我妈现在不做茶叶蛋生意了,跟何东扬的妈一起合伙,做头花生意呢,过几天还打算在一楼开个成衣兼裁缝 铺子。” 陈怡到底比陈超要大上好几步,在这些事上脑筋还转得过来,见李心兰刚好从厨房里洗了一盘桃子出来,赶紧一串奉承话说了出来: “阿姨这么能干,以后生意肯定更加红火,过不了几年就是县里的女首富了 阿姨的店子什么时候开业到时候我一定过来凑个热闹,捧个人场,祝阿姨开张大吉c生意兴隆。” 新店开业,最重要的就是人气了。人气旺了,过来的人多了,店子才有生意。 谁都喜欢听好听的,李心兰听了陈怡的吉祥话,笑得合不拢嘴,转身进屋里又拿了一盘子头花出来: “小陈,这些就是阿姨做的头花,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挑几朵回去戴着玩儿。” 这回陈怡都不用摆场面子话,真心实意地很是惊喜:“阿姨,这些都是你做的你的手可真巧 难怪你能把生意做这么好呢,这么精美的头花我以前都没有见过,啊呀呀,怎么办,哪一朵都好看啊,我都挑不出来啊哟” 陈怡转回头瞪了弟弟一眼:你戳我腰干嘛 不戳你,你两眼放光地全看头花去了,使眼色你也看不到哇陈超额头冒汗,顶着几个人齐齐看过来的目光,手快地从盘子里随便抓了两朵出来,不由分说地塞进陈怡手里: “姐,这两朵就很好,你就拿这两朵” 阿姨是客气,拿一盘子出来让你选,你别得寸进尺啊,还想把一盘子都带回去 你还是借着给我同学道歉的名义才过来的呢,结果还拿人家这么些东西走,我不要脸的吗 当娘的往前冲 感受到了弟弟的怨念,陈怡不甘不愿地虚握着那两朵头花:“呵呵,我弟弟眼光还挺不错的,我就拿这两朵。” 安幼楠一笑,从盘子里又挑了四朵出来:“讨个口彩,凑个六顺吧。 有几朵颜色是适合徐阿姨的,麻烦小怡姐一起带回去帮我送给徐阿姨,到时候店子开张,欢迎你们过来捧个人场。” 里头有几朵的颜色也很不错,她可以跟她妈换着戴陈怡高高兴兴地接过了头花,嘴里还要客气一句: “那怎么好意思” 陈超撇开了眼,已经不想看他姐这副样子了,转头去跟李心兰说话: “阿姨,你家店子是什么时候开业,需要我们帮什么忙吗” 李心兰连连摆手:“不用不用,你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就行了,不要把时间浪费到这些杂事上。” 陈超无奈地只有再次把他姐抛出来:“阿姨,没事的,我姐在税务局工作,她那儿轻松得很。 一些在机关上工作的叔叔阿姨们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有什么事让她帮你带一带路也好。” 这回知道你姐还是有用的了吧陈怡得意地睨了弟弟一眼,很热情地接过了话头: “对啊阿姨,有什么要帮忙的,你就跟我说吧别的不说,起码人面儿上我熟啊。” 虽然她今天才刚刚回来,还没去单位报到,但是要帮个什么忙还是随随便便的,有谁会拂陈领导家千金的脸呢 “原来小怡姐在税务局工作”安幼楠笑着看身李心兰,“妈,那可太好了,等你办好了营业执照,可以找小怡姐帮忙去办税务登记证。 小怡姐,到时候还要麻烦你帮忙讨点人情,给我妈这边的定税定低点啦。” 陈怡豪气地一挥手:“小事一桩阿姨这边电话是多少,我找好熟人了就给阿姨打电话。” 李心兰赶紧把街口小卖部的电话说了。 送了陈怡c陈超姐弟俩走,安幼楠又添了一项大事进了日程安排: “妈,看来我们得尽快装一部电话机了,总机装一楼的门面里,三楼还得装一部分机。” 李心兰算算手里的钱,忍不住有些紧迫感:“小楠,我听说,现在装电话可不便宜,而且还要等很久,要不” “妈,以后我们生意做大了,总不能老跑到小卖部那边去打电话,不方便不说,万一被谁听了去,造成损失了怎么办” 原来小打小闹的,跑小卖部接个电话也就算了,正经开厂了,总还是自己家装一部电话机更方便些。 至于钱的问题 安幼楠不敢把自己的存折直接拿出来,却可以曲线救国,拿凌少乾来当挡箭牌:“妈,钱的事儿你也别操心。 乾哥走的时候还留了很大一笔钱呢,是他入股别人的生意挣回来的,还明说了他现在没什么用,我们这边要用只管先用着。” “这个阿乾说了让他手上多拿点钱”李心兰无奈地摇了摇头,“行,阿乾既然放你那儿了,你就帮他先拿着,妈这里实在不凑手了再说。” 说完又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小楠,我总琢磨着,这钱死放在银行里吃利息,还是有点不合算。 要是拿去做生意,我又怕万一亏了,我没脸见阿乾,如果有什么稳赚不赔的生意就好了” “要稳赚,简单啊。”安幼楠倒是满不在意,“等我去了京都,就打听京都哪儿有卖房的,拿这钱买几套房放着等升值就行了。” 李心兰失笑:“傻话,买房就能稳赚了” “妈,你想想,京都是什么地方,我们华国的京城呢,谁不想往那里挤 是人总要个住的地儿吧,地方只有那么大,僧多粥少的,房子不涨还往哪儿跑” 安幼楠一番话把李心兰给听愣了,想了想还真是这么个理,李心兰心里一下子就活络开了: “小楠,那你说,等妈把生意做大了,我们也在京都买上几套房怎么样” 安幼楠举双手赞同:“妈,那你加油哦,我们买上几个四合院,以后当个包租婆都吃穿不愁了” “还包租婆呢,难听死了。”李心兰笑开了脸,心里却忍不住仔细盘算起来。 包租婆这名头虽然难听,但是收益安稳啊。 要是以后女儿毕业了能留在京都工作,那肯定就要找京都的人结婚了。 她们乡下出身,小地方来的人,很容易被大城市的人看不起,但是有房子当陪嫁,也不怕小楠的婆家敢看低她了。 女人呐,到哪里都要有自己安身立命的本钱或者本事,小 楠能干是一回事,她这个当娘的,也得往前冲,好好给小楠长脸才行 一想到这些,李心兰立即鼓足了劲,拿着布头回自己房间去琢磨新头花样式去了。 光是这条街上,赵红梅和柳絮都搅进头花生意了,外面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也想着做这生意挣钱。 她得比别人做得更好才行啊 一墙之隔的魏家,魏敏也正在灯下仔细研究着安幼楠画的几幅时装素描。 一楼门面是做成衣和裁缝铺子开的,新开张的裁缝铺未必有生意上门,前期主要就是看门店上自己做的衣服能不能吸引顾客,以及撑门面了。 安幼楠不是时装设计师,虽然知道后世的时尚,也只能草草画几幅时装的素描出来,照着自己的记忆标注了衣服的配色。 李心兰看得云里雾里的,魏敏倒是一看就懂了,不过成图只是个大致的样子,细节还得她自己再琢磨琢磨,再改动些地方才行。 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魏敏刚抻了抻脖子,何东扬就递了一只缸子过来:“妈,时间不早了,喝点牛奶你就睡了吧。” 魏敏连忙拦住儿子:“我还喝什么牛奶,你平常学习辛苦,多喝点这个补身子” “妈,这段时间你也很辛苦。”何东扬执拗地将缸子塞到了母亲手里,“我那里也冲了一缸子,你要不喝,我就不喝。” 一袋奶粉,光给儿子喝能喝一个多月,这要是两个人一起喝,半个月就喝没了,奶粉可不便宜 魏敏还在踌躇,何东扬已经站到她身后给她按起肩膀来:“妈,你对要做的生意没有信心吗” 喝杯牛奶 信心,魏敏自然是有的,但是一样也有担心。 当着李心兰母女的面,魏敏没有表现出来,可是任谁突然丢了铁饭碗,没了固定工资,要靠做生意来挣生活费,心里头总还是有些虚的。 魏敏手里头还剩点积蓄,但是怕自己挣不到多少钱,自然舍不得花用太多。 一般当娘的就是这种心理,给儿子的不能省,自己的当然能省就省,省下来为着以后长远打算。 谁能保证做生意就一定能赚钱万一有个青黄不接的时候 魏敏不说话,何东扬也明白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从后面搂住她的肩膀,将头抵在她背上: “妈,你别省着,别为了我苦了自己,你别担心,我们饿不死的,不仅饿不死,还会把日子过得越来越好 明年,明年我就争取提前毕业考大学,等上了大学,我会想办法勤工俭学” 魏敏转身站了起来,仰头看着儿子,摸了摸他的脸。 不知不觉间,只有自己小腿高的儿子已经长得快超过自己一头了。 长成大小伙子了啊,知道安慰她,开解她,知道把生活的重担往自己肩膀上担了 魏敏眼圈红红的,却是欣慰地笑了起来:“你这傻孩子,妈只是以前节俭成习惯了。 行行行,牛奶我们一起喝,你安心学习就是,争取考个好大学,可别被小楠给落下太远了。 挣钱的事不用你操心,你妈心里有数呢,就凭小楠画的这几幅服装图,等妈琢磨透了做几件成衣,保证成为镇店之宝” 何东扬觉得喉咙有些哽着,听着他妈这话又忍不住笑:“舍不得卖的那才是镇店之宝吧,有上门的生意,你还打算留着不卖” 魏敏醒悟过来,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以后妈也要多学习知识了,小楠说这种好卖的叫什么来着” “爆款。”安幼楠说的是新鲜词,何东扬记得非常清楚,“小楠说要是当季要是有几件爆款,那肯定就大赚了。” 魏敏点了点头,一脸的信心满满:“明天,明天等妈把样衣先做出来,你们一起提意见,看看能不能卖成爆款走,我们先喝牛奶去” 牛奶而已,谁还喝不起了 他们娘儿俩一起喝点牛奶又怕什么 怕没钱,那就好好干,多多挣钱,心兰妹子从乡下过来,就靠着一双手打拼,不也把那么大幢新楼给修起来了 她和做熟了生意的心兰合伙,说起来还沾了心兰的光了,台阶都垫好了,自己还迈不动步子吗 魏敏端起搪瓷缸子,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几公里外的陈家。 徐爱茹坐在床前,捧着装了大半杯牛奶的玻璃杯一动不动。 陈永好走进来,见她还盯着床头柜上那几朵头花发呆,奇怪地问了一句:“怎么还不把牛奶喝了再冷了你又嫌有腥气。” 徐爱茹心塞地把杯子放到柜子上:“喝不下,你喝吧” 陈永好是熬过了苦日子出来的,虽然现在生活条件好了,也深以浪费为耻。 虽然他并不怎么喜欢喝牛奶,可听到妻子这么说,想也没想地就拿过那杯牛奶,一仰头喝完了,转头就要出去。 徐爱茹盯着他的背影,觉得自己心里更堵了:“你去哪” 陈永好扬了扬手里的玻璃杯:“我把杯子拿出去刷洗下,不然一会儿干了就不好洗了。” 徐爱茹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你去你去” 一听她这话,陈永好就知道妻子这是上脾气了,倒不好走了,把杯子放到柜子上,拉开椅子坐了下来:“爱茹,你又怎么了” “什么我又怎么了”徐爱茹一肚子的火,“你看看小怡” “小怡小怡没惹你生气吧”陈永好想不明白了,“你看她拿了头花回来,都还记着给你送几朵呢” 徐爱茹觉得自己简直是鸡同鸭讲:“我稀罕这几朵头花吗我是气小怡眼皮子浅,这才几朵头花就把她收买了,帮着小超不要命地给别人说好话,我 我真是要被这姐弟两个给气死了” 陈永好有点明白妻子为什么生气了,可是在他看来,完全就是杞人忧天嘛。 “小超不是说了,小安正在家里全力以赴准备高中毕业会考吗 等考完了,过个暑假,小安就要去京都读书了,京都离我们永吉县可远着呢。 同学之间常年累月见不着面,不处在一个环境里,等一长大,想法就不同了,感情肯定就淡了。 再说了,京大向来是个出才子的地方,小安 说不定在大学里找对象去了,你现在操得哪门子心啊” 徐爱茹啐了一声:“才读大学就想着谈恋爱,心思不放在学习上,真没出息” 陈永好脑门都快冒汗了。 他说的是“说不定”,说不定 这不是打个比方想宽慰下爱人吗又不是真的。 再说了,就像小怡一样,读中专的时候不谈,一毕业出来工作了,徐爱茹这个当娘的还不是急吼吼地张罗着要给她相亲 陈永好是觉得,与其一毕业就要跟陌生人相亲,那还不如在学校的时候就谈个对象呢,好歹还能多了解点对方 陈永好想得再多,也知道这些话不能说,说出来今天晚上他耳朵就别想清静了。 随口应和了几声,正想拿着玻璃杯溜出去,徐爱茹又叫住了他:“老陈,你说郑建设回话回得那么快,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陈永好吐了一口气。 他是郑建设的上级,他说的事,郑建设能不行动迅速点吗 要是半天都没个反应,那郑建设也坐不到县里某部门主任这位置上了;何况保媒还是个好事儿。 “郑建设又不是介绍的别人,介绍的是老谢家那大儿子,你平常也见过几面的吧 那孩子人长得周正,现在清河街派出所工作,是个有干劲的,老谢打算让他在所里干满三年,把基础打牢了再往局里调。 再说了,这好不好的,等两个孩子处一处就知道了,反正小怡都答应明天跟人见面了,要不合适,不谈就是了。” “儿女都是爹娘的债,为了他们真是操不完的心”徐爱茹叹了一口气揉了揉胸口,感觉得喝杯牛奶压一压才行,一看玻璃杯子空了。 “你不是不喝牛奶的吗怎么把我的牛奶给喝了得得,赶紧给我再冲一杯去。” 陈永好 前提是他和李寡妇成了一家人 周末就要请客了,第二天一早,魏敏留下来教那两个新来的女工,李心兰则跑去通知人。 街道居委会跟派出所相隔不远,居委会仇主任那里通知完,李心兰就去了派出所找谢承刚。 她来得不巧,谢承刚出去处理个纠纷了,李心兰正打算下午再来,刚出派出所就撞上了王绍发。 眼瞅着李家那幢楼房都修起来了,王绍发凑上去几次了,李心兰都没怎么理会他,这回在派出所外面撞上了,王绍发连忙把人给拦住了: “心兰妹子,最近在忙什么呐” 李心兰往旁边让了让:“忙一些杂事,王同志你工作忙,我就不打扰你了。” 王绍发上门几次,李心兰都避而不见,难得在外面单独遇上她,哪里肯就这么放李心兰走,伸手就把人继续拦下了: “哎,心兰妹子,你先别忙着走啊,我们也很久没见了” 一只手突然斜刺里伸出来,狠狠把王绍发往后拉了个趔趄:“老王,你这么拦着人李同志是几个意思” 王绍发回头一看,见谢承刚一脸不善地盯着他,连忙把刚起的怒火又压了回去: “小谢,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啊那个,我也不是拦着心兰妹子,这不是很久没见她了,过来跟她打个招呼嘛” “行,招呼打完了,你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别杵在这儿挡地方。 还有,你别老心兰妹子c心兰妹子的叫得亲热,不知情的还以为你跟李同志有多熟呢” 谢承刚说得非常不客气,王绍发脸色变了变,还是勉强挤出个笑,点着头转身往回走。 谢承刚轻轻“嘁”了一声;像王绍发这种人,他心里还真看不起。 李心兰如释重负地笑了笑:“小谢,谢谢你了。” 她虽然一直都不假辞色,可是王绍发像是听不懂话似的,见着她就跟牛皮糖一样粘上来,也着实烦人。 谢承刚搔了搔头:“李大姐,我跟你说,你以后再遇到这种人不要客气。 敢动手动脚,你就大耳括子扇过去,然后喊抓流氓你看他还敢不敢再缠上来。” 李心兰苦笑了一声:“怎么说也是认识的人,他又是你们所里的,撕破了脸毕竟不好” 加上她本身是个寡妇,之前又因为王家姐弟闹的事在所里也算挂了个号。 王绍发再一闹出来,别人首先想的,就是她这里一而再c再而三地搞出这种事,八成是自身就有问题。 所以李心兰才不得不忍着点。 谢承刚仔细想想,也明白她的担忧,微微摇头岔开了话题:“对了,你过来派出所是有什么事 我听说小安已经被保送京都大学了她才读高一呢,这可真厉害,是不是下个学期就要去京都大学读书了” 李心兰脸上的笑意立即浓了:“是啊,一桩是为着小楠这事庆祝一下,另一桩是我新房子已经修成了,想请大伙儿帮着热热灶,所以过来请你这个周末的中午去吃餐饭。” 谢承刚一口就应了:“那敢情好,这可是两桩大喜事儿啊,周末中午是吧,到时候我一定到” 李心兰又赶紧补了一句:“总共也就请了几桌而已,免收礼的,你可别拿什么东西来,不然酒席我都不让你吃了” 谢承刚“啊”了一声:“李大姐,你这不是叫我过去白吃吗那怎么好意思” 李心兰笑着打断了他的话:“就是要请你们过去凑个人气热闹热闹,你帮了我们那么多忙,跟我们还说什么白吃不白吃的。 不过我也不跟你客气,还真是有件事想问问你,我那一楼专门修成了门面,打算开个店子搞裁缝铺子,兼卖成衣和一些小饰品。 二楼打算做个家庭小作坊,搞头饰加工,现在正在招女工过来。 你在工商所那边有没有熟人,能不能帮我把营业执照尽快办下来,还有那个什么管理费定低一点” 谢承刚嘿嘿笑了:“李大姐,你还真问对人了,我跟管这片儿的工商所副所长是好兄弟。 你把身份证户口本和房本儿这些准备好,再准备几张一寸两寸的照片备着,弄好了就过来找我。 我带你过去办照,保证能有多快就有多快,把营业执照给办下来,那个个体工商户管理费也给你往最低档的定。” 李心兰顿时喜出望外:“行,我现在就回去准备,下午就过来找你,这几天要能办下来,我们就赶到下个周末开业” 装电话的事,刚才去居委会的时候,居委会仇主任说他侄儿在电信局,可以帮忙尽快装上。 现 在营业执照和管理费的事,谢承刚也给她包圆了,税务那边有陈怡帮忙,实在是一个好的开头啊。 李心兰告别了谢承刚,兴兴头头地走了,谢承刚也哼着小曲儿往所里走,他前脚刚进了门,门外面的那只大垃圾桶后面就传来一阵动静。 王绍发捏着鼻子从垃圾桶后面站了起来,几步跳得远远的,用力在鼻子前面扇了扇风,这才长吸了一口气: “真他女娘的臭死老子了。” 看着李心兰走的方向,又嘿嘿笑了起来,“不过,再臭也值得啊,幸好我机灵” 王绍发当时也是心里一动,见谢承刚和李心兰两人没注意到他,就往垃圾桶后面一蹲,没想到还真让他听到了不少事。 李心兰家里修新房子他是知道的,不过那时候他去了几次找李心兰,都被那个姓赵的工头给恶声恶气地轰走了。 没想到这个寡妇竟然不是修的平房,而是三层楼房,那可是小洋房了 还有她那个拖油瓶女儿,居然那么厉害,都被保送进京都大学了,以后说不定毕业了就能留在京都工作了,那就是大城市的人了 小姑娘家家的,一个人去大城市多危险,当然最好是家里人陪着去咯。 如果他和李寡妇成了一家人 他和李寡妇要继续留在这里做生意挣钱,但是他两个儿子可以跟着一起去京都啊。 安幼楠成绩那么好,都能保送到京都大学了,以后要在京都站稳脚跟肯定也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老大老二跟在后面,就能在那里安家落户c生儿育女了,他的下一代c下下一代就成了大城市的人了 当然,前提是 他和李寡妇成了一家人 王绍发抹了抹嘴角不自觉流出的一丝口水,眼中一片志在必得。 那就各回各家 谢承刚一进所里,就有人跟他说了一句:“小谢,刚才有个姓李的女同志过来找你,说是就住在清河街的,也不知道有什么事,听说你出去了,她也没留话就走了。” 谢承刚点头应了,伸手去取自己的搪瓷缸子:“刚在外面正好碰到她了,她是来请我过去做客的。” 另外一位大姐忍不住插了一句:“那个李同志,是上次来过我们所里的吧,我记得她好像是个寡妇莫不是现在找到人要办喜酒了” 谢承刚正在喝水,差点没一口呛着:“孙大姐,你可别乱想,李同志请客是她女儿被保送到京都大学去了,再加上她家起了新房子” “啥”孙大姐一双眯缝眼都快瞪圆了,“就上次那个,嘴皮子跟刀子似的姑娘她被保送到京都大学了” 派出所里顿时一阵小骚动。 “我们县以前从来没有人被保送到京都大学吧” “十几年了考进去的都才那么一两个,别说保送了。” “那姑娘厉害啊,上次她帮她妈说话,我就看出来了,那小嘴,一套套说出来怼得死人啊” “该不会是有什么关系吧” “啧,上次闹的那事还是我们所里帮她家解决的呢,她家就是从乡下刚进城的,哪来什么关系” “就是就是,再有关系,她要是个不顶事的,人京都大学也不会要她啊” “难怪要请客,我要是有这么个争气闺女,每天都得笑醒咯。” “可惜我家那小子去年没考上大学就招工去了,不然把他往人家家里一送,跟着学上几个月,说不定就考上了呢”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谢承刚立马就想起了自己的弟弟谢承礼。 离高考还有一个多月,他要不要把弟弟抓过去请小安帮忙突击一下交一笔学费也行啊 谢承刚起了这心思,下午一下班就等不及回家了。 向春燕见儿子早早回来,脸上如沐春风:“水都给你烧好了,赶紧去洗个澡收拾得清爽点,别让你郑叔久等。” 谢承刚一脑子发懵:“妈,干嘛” 向春燕瞬间明白儿子今天早早回家只是个巧合,恨铁不成钢地一指头戳了过去: “上午我给你打电话说了什么,敢情你一点都没记住赶紧地去收拾,一会儿相亲你给我仔细着点,不然等你回来我就收拾你” 谢承刚捂着额头飞速闪进了自己房间。 早上那会儿他忙得要死,又急着出去,他妈打电话过来,啰里八嗦地说了一大堆,他不敢挂电话,只能嗯嗯嗯c好好好了,还真没留心他妈说了些什么。 “你郑叔在永吉大酒店二楼六号包厢等你,你给我穿精神点快点对了,别忘记把发胶打上” 门外传来向春燕一声狮吼,谢承刚无奈地应了一声:“知道了,妈” 去就去,谁怕谁不过,要别人姑娘看不上他,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永吉大酒店。 陈怡在六号包厢门口站定,抬头看了眼包厢号,飞快地从包里掏出一面小镜子仔细照了照,又呲了呲牙。 嗯,偷偷涂的口红看起来并不是很显眼,而且没有沾到牙齿上 哐 包厢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拉开,正呲着牙的陈怡来不及闭拢嘴,就跟一个头上抹满了发胶的年轻小伙子正正照了个面。 空气仿佛在瞬间凝滞 陈怡手忙脚乱地把小镜子收进包里,又掩饰地用手捋了捋头发,努力摆出了一副镇定从容的姿态。 小伙子怔了一下,脸色古怪地咳了几声,往旁边一让:“那个请进。” 包厢里传来了郑建设热情洋溢的声音:“是小怡来了啊,快进来快进来” 陈怡立即扬着下巴,微微斜瞥了小伙子一眼,仪态万千地踩着高跟鞋从他面前越过:“郑叔叔。” 谢承刚抓了抓被发胶抹得跟刺猬似的头,忍着笑把门关上,也跟着走了过去。 郑建设已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来来,小怡,我给你介绍,这位就是小谢,谢承刚,现在在清河街派出所工作。 小谢,这位是陈怡,刚刚毕业分配到税务局。小怡,今天你应该过去报到了吧分到哪个股” 陈怡笑着应了一声:“分到人事股。” 郑建设呵呵地笑:“那不错,姑娘家坐办公室守家挺好的,那是组织对你非常信任啊,全局的工资都在你手上了。” “哪里,我才去也就是打打杂。”陈怡谦虚了一句,看到谢承刚朝她看过来, 矜持地伸了一只手过去,“谢承刚同志,你好。” 这女人可真能装,装得像是刚才呲牙裂嘴的人不是她一样谢承刚暗自腹诽了一句,脸上客气地端着笑,伸手回握了一下:“陈怡同志,你好。” 八十年代的相亲,就是这么简单粗暴,两个青年男女就算是认识了。 郑建设居中当了调和剂,自觉把气氛调节得不错,一顿饭吃完,就打算功成身退: “今天晚上电影院还有电影,你们正好可以去消消食,我家里还有事,就不陪你们去了。” 当个中间人把两边拉到一起吃顿饭互相认识就行了,看电影这种小年轻们才喜欢的调调,他要是再掺合,那就是高瓦数的电灯泡了,还是没有自知之明的那种。 他还是赶紧溜了溜了。 郑建设一走,谢承刚和陈怡两个就跟着站了起来。 “我还有事” “我还有事”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了口。 对视了一眼,谢承刚很快就转了话头:“那正好,看电影就不去看了,现在天色也早得很,我看送你回去也没必要” 陈怡哼了一声:“那就各回各家” 谢承刚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和陈怡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了出来。 刚走出门,迎面走来的几个人中就有一个姑娘惊喜地喊了一声:“陈怡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一看是自己的初中同学印爱华,而当年同级不同班的校草乐衍也跟印爱华一起,陈怡悄悄吸气收腹,身姿款款地停下来微笑着打了声招呼: “是爱华啊,你好,我刚回来没多久。” 年轻人都喜欢这调调 印爱华了然:“是哦,你今年毕业了,应该参加工作了,在哪个单位上班啊” 一眼瞥见跟陈怡一前一后走出来的谢承刚也停下了脚步,在不远处等着,印爱华冲陈怡挤了挤眼,“跟对象出来吃饭” 对象谁要跟这个刺猬头处对象 陈怡差点没跳起来,飞快地扫了更有男人味儿的乐衍一眼,一口就否认了:“不是,我就是认识他,恰好走一起而已” 陈怡又没特意压着声音,谢承刚耳朵也不聋,只觉得她这话真真是正中下怀。 这么喜欢装的女人,谁喜欢谁去,反正他是受不住的。 刚才他停下来,也只是觉得不跟对方打声招呼c说声“再见”就走太不礼貌而已。 不过正好陈怡说这话,看来他不用特意再去打招呼也行。 谢承刚看了陈怡那边一眼,跟她挥了挥手意思了一下,正打算走,身形又顿了顿,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冲对方呲了呲牙,见陈怡看到了,这才转身走了。 如果不是乐衍和印爱华在这里,她得保持形象,陈怡差点想脱下脚上的高跟鞋扔过去。 这个片儿警也太过份了 不就是撞见她照了下镜子吗吃饭的时候一脸古怪地忍着笑就够让人心里不痛快了,犯得着临走还要这么讽刺下她吗 刚才陈怡语气有些激动,说话大声了点,一直站在一边并没有靠过来叙旧的乐衍眉头皱了皱:“小印,我们该进去了。”说完和另外几个人先走了。 印爱华脸色有些尴尬:“呃,是这样啊,陈怡,那你忙,我和同事有个饭局,我们先进去了。” 不等陈怡点头,又压低了声音提醒了一句,“咳,陈怡,你牙齿上沾了片菜叶” 印爱华匆匆走进永吉大酒店了,留下陈怡一个人在风中凌乱了片刻,才想起来赶紧翻包把小镜子找了出来。 呲牙一照,犬齿上果然沾了片菜叶,不张大嘴大声说话还看不出来,那她刚才一时语气激动 敢情片儿警冲她指着嘴又呲呲牙的,是提醒她牙齿上沾菜叶了 她误会了人 这个该死的片儿警,要提醒就直说嘛,打什么哑谜,也不知道之前站在一边的乐衍有没有看到 亏她还用力吸气收腹地保持形象,今天可是丢大脸了 陈怡脸色红得像熟透了的大虾,急忙背过身捏着手帕把那片菜叶揩出来,然后脚步匆促地往家里奔。 没想到越急就越出错,没走两步,一个没注意,高跟鞋踩在了一块小石头上,脚踝一拐就给葳了。 “妈呀,痛死我了”陈怡痛得眼泪花花的,一瘸一拐地颠了几步,正要找找附近有没有药店先上个药,一辆自行车“嘎吱”一声在她身边停下了: “陈怡同志,你怎么了” 一听是片儿警的声音,陈怡飞快地站直了身子:“没怎么啊,你不是说你回去吗,还跟着我干嘛我可告诉你” “得了吧,你就省省劲儿别装了,脚葳了是不是上来吧,我带你赶紧去医院处理一下,不然脚脖子得肿老大。” 陈怡看着横在自己面前的自行车不说话,她不要面子的吗 谢承刚翻了个白眼:“爱上不上啊,再不上来我走了,别怪我没提醒你啊,你要是上班第一天就请假,领导对你可没什么好印象的,还有同事们” 谢承刚话没说完,陈怡就一屁股坐上了他那辆二八大杠的后座,咬着牙迸出了三个字:“去医院” 谢承刚一脚撑在地上蹬了两下,把自行车骑了起来:“幸好我打算趁早去农贸市场那边买两个西瓜,取了车要往这边走,不然你得一路瘸回去。 不是我说,走路穿个平底鞋不好吗我看你穿个高跟鞋哚哚哚地就知道迟早得葳脚” 陈怡气得抓着谢承刚后背的衣服一阵扯:“你给我停车我不搭你的车了” 谢承刚被摇得车笼头乱晃了几下,急忙喊了出来:“你别乱来啊,不然我俩一起都得摔要跟你伤一块儿了,我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楚了” 从自行车上摔下去也挺痛的,要被二八大杠压着会更痛。 陈怡不敢乱扯了,伸手狠狠在谢承刚腰上拧了几下:“你还浑身是嘴说不清我看你比我妈还能唠叨 我就喜欢穿高跟鞋怎么了,跟你有什么关系有什么关系要你在这儿叭叭叭地教训人” 怎么没关系还不是葳了脚,要他送去医院谢承刚吸气忍痛,明智地没把这话说出来,不然他怕陈怡真的会气得跳车。 脚葳了还跳车,那可不是玩的,算了算了,谁 让他是男人呢,大度点,忍了忍了,就当她是在念经吧 自我安慰了一番,谢承刚蹬着自行车更加用力了;赶紧把这凶婆送医院治治伤然后送回家,他耳朵就清净了 还有,腰上还真痛啊,八成被这凶婆给拧青了,他也需要上个药 大酒店对面的小卖部里,因为人有三急借了地方方便,刚刚从厕所出来的郑建设笑眯眯地目送着谢承刚骑着自行车搭了陈怡远去。 看来他及早抽身还真是走对了,年轻人自己在一起才谈得来嘛。 当着他的面,小谢和小怡两个还不咸不淡的,他就去上个厕所的工夫,两个人就亲密地坐一辆自行车了。 他眼睛可没老花,刚才还看到小怡在拧小谢的后腰了。 嗯嗯,打是亲骂是爱嘛,年轻人都喜欢这调调,摸摸掐掐的,越拧越亲 让小卖部老板给他拿了包烟,郑建设打开点了一支美美地吸了一口,提起了小卖部电话机的话筒,一脸地蜜汁微笑: “喂,陈领导家吗我是郑建设啊,我们已经吃完饭了,小怡搭着小谢的自行车去玩了 对对,年轻人有他们自己喜欢玩的是是,我看两个人处得挺好的,很合得来没有没有,不辛苦不辛苦好好,那我不打扰你了。” 挂了电话,郑建设又拨了另外一个号码:“喂,我老郑啊,哦哦,春燕同志啊,给你报个喜,两个孩子处得挺好的。 现在承刚骑车带着人走了,估计去哪儿玩了哈哈哈,你家老谢可是许了我两个猪头两双鞋,我可等着了” 达成共识 谢承刚一回家,就受到了他妈向春燕同志春风般的关爱: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也不在外面多玩会儿,反正家里又没有什么事。” 他妈出什么毛病了,居然这么温柔谢承刚谨慎地往厨房移了两步:“妈,我先去洗把脸” “去吧去吧,洗完了把冰箱里的西瓜拿出来吃,这会儿冰着正合适,刚好解解暑。” 向春燕刚挥完手,小儿子谢承礼就从自己的房间里蹦出来了:“哎呀,有冰西瓜吃了。” 向春燕脸色一板:“你在屋里学习呢,怎么耳朵那么尖一天到晚就想着吃,心思都不放在学习上,你说你” 噢,还是他那个熟悉的妈 谢承刚放了心,随便洗了把脸把冰西瓜端了出来: “幸好妈你买了西瓜,我本来还想着去农贸市场买两个西瓜回来呢,太晚了赶过去的时候没人卖了。” 向春燕转回头慈爱地看着大儿子:“没事,妈都想着呢,吃完饭就跑去买了个西瓜回来了。” 妈,求你正常点好不好 谢承刚咬着一口西瓜差点没呛着,赶在他妈继续说话之前抢着开了口: “妈,承礼,有个事我想跟你们商量商量今天安幼楠她妈请我这个星期天去她家里做客” “等等,安幼楠是谁女的” “哥,你怎么跟安幼楠她妈认识的” 妈和弟弟同时发问,谢承刚当然是选择先回答他妈的话: “安幼楠跟承礼一个学校的,才高一就被保送去京都大学,下个学期就去京都大学读书了,是女孩子。” 然后才转向弟弟,“她家就住在清河街,是我们所里管辖的片区,原来我帮了她家一点忙。 她妈李姨现在因为安幼楠被保送和新房修成两桩喜事请客,今天上午特地跑到所里通知我。” 女孩子嗯,才高一 向春燕炯炯盯着大儿子:“那姑娘多大了去了京都大学读书还回来吗” 儿子多一个选择项也不错的哈 谢承刚忍住了没敢吐槽:“小安才1六岁。妈,你先别插话,听我说,我想星期天去做客的时候把承礼一起带过去。” 介绍给承礼也不错哦 向春燕灼热的目光刷地转向小儿子,看得谢承礼一个哆嗦,差点没把手里的冰西瓜给摔了。 “我想到时候跟小安那边问一问,看看能不能请她看在我们有点交情的份上,抽点时间点拨下承礼,不白干,我们出辅导费。 离高考也就一个多月了,承礼这成绩就在那儿了,要考大学估计很难。 如果小安答应辅导,不如死马当做活马医,万一给承礼通了哪一窍,让他考上大学了呢” 现在高中毕业还可以去机关单位或者工厂招工,不过工人工资比干部要低多了。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各个单位现在招的人都很少。至于进去就当干部,早几年还行,这几年只有毕业包分配带指标的大学生和中专生才有干部身份了。 谢承礼只是高中毕业,就是先招工进去,后办聘干,再转成正式干部。 谢承刚在家里显得没个正形的,工作这两年也不是白混的,朋友结交了不少,他没太想这些事,那几个铁兄弟倒是帮他分析了个一二三四。 仔细想想,谢承刚觉得那几个兄弟的话还很有些道理,再加上今天在所里听到同事们说的那些,立马就给自家弟弟多想了一条路。 其实之前谢文长和向春燕私底下也商量过小儿子的事,想着小儿子高中毕业了,就干脆拖上一年,明年再想办法让他招工。 但现在谢承刚提出了这么个办法,就又多了个机会,万一承礼被安幼楠这么个厉害人物辅导辅导,就能考上了呢 向春燕立即动心了:“行,那就这样,死马当作活马医星期天你把承礼带过去给人瞧瞧,看得上就请那个安幼楠给辅导辅导。 我们也不能亏了人家,一直辅导到高考前,我们给她一千,不,一千五百块辅导费” 谢死马承礼感动得眼泪汪汪。 别看他妈对他凶是凶,可是为了他的学习,一千五百块还真舍得花,这可是大半年的工资绝对的一笔巨款了 “妈,你对我真好”谢承礼感动得猛啃了两口西瓜,千不该万不该多了一句嘴,“那,万一我还是考不上怎么办” 向春燕瞬间变脸:“啥老娘一千五百块都给你花了,你也不说争气点,只想着考不上 谢承礼我警告你,家里给你花这么大的劲儿 了你都不拼一把,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吃完这块西瓜你就别吃了,赶紧回屋里给我复习去,人家小安才高一都被保送了,你看看你,比人家多读了两年还想着考不上” 亲娘唉,大夏天的连块冰西瓜都不给人多吃了 谢承礼哭唧唧地把手里那块西瓜啃得只剩下薄薄一层瓜白,眼巴巴地瞅着桌上剩下的那半拉冰西瓜,在向春燕的瞪视下不得不忍痛缩进房间里去了。 向春燕切下一大牙西瓜塞给大儿子,总算有机会问起今天的相亲情况了: “承刚,今天你和小陈处得怎么样” 想到上完医院把陈怡送回家时,陈怡那张板着的脸,和勉强才说出口的那声“谢谢”,谢承刚就知道这事儿没下文了,直接跟他妈老实交待: “处得也就那样呗,妈,我看是没戏,你以后也别问了。” 没戏没戏人家小陈能坐到承刚的自行车后座上一起去看电影 向春燕本来想追问两句,想到这毕竟是郑建设悄悄躲到一边瞅到的,万一被儿子误会被跟踪就不好了。 八成是儿子脸皮薄,事情没落拍之前不肯承认,等着哪天见家长了,再给他们来个大惊喜呢。 向春燕脑补过后,觉得自己该满足儿子想突然给她一个大惊喜的心愿,想想还是忍下不再问了。 娘儿俩诡异地在相亲这件事上达成了共识。 找销路 星期天天气很好,热心的林大娘帮着请来的伙头班子一早就在李家院子里忙活开了。 今天屈立军和赵红梅要去邻县,早早就醒了,听着隔壁的动静,两个人就跟喝了一缸子老醋似的,从头酸到了脚。 李心兰一个寡妇,才从乡下进城多久 这会儿女儿也被保送进京都大学了,自个儿还修起了三层楼的小洋房,坐火箭都没这么快的。 经过李家门前,赵红梅恨恨地往地上啐了一口:“小人得志” 瞧着有人过来,屈立军赶紧拉住了她:“走吧,别耽搁了我们赶车。” 李家今天院门洞开,从门里可以直接看到新修的小洋房的一楼修得通阔明亮。 听说李寡妇是要拿一楼当门面来做生意,想到后面臭水沟改造成的那条后街每天都没几个人走,屈立军心里又乐呵了: “会煮几个茶叶蛋就把自己能的,还想着开店子做生意,店子是那么好开的到时候亏不死她” 赵红梅赶紧应和:“对,亏死她” 最好亏得连学费都交不起,生活费都付不出,看安幼楠那个死丫头还怎么读下去 赵红梅完全不知道现在上大学是国家补助生活费的,如果省点吃,完全就够用了。 何况就是没补助,安幼楠手里的钱早已经足够她躺着在京大食堂吃几辈子 赵红梅正在心里想得美,屈立军突然把她一拉:“你看,前面不是许刚和柳絮吗” 两人已经快走到汽车站门口了,刚好看到许刚和柳絮两个人走进汽车站售票厅,手里还提着大包小包的,看样子像是要去走亲戚。 “他们俩这是要去哪”屈立军有些惊讶,“许刚就是本县人吧,以前从来没见过他们去外面走过亲戚” 赵红梅撇了撇嘴:“为了娶柳絮这个半边户,许刚跟他家里都闹翻了,现在他家里都不让他回去呢,他哪来的亲戚走,过年都是缩在自个儿家里过的” “那现在不年不节的”屈立军悄悄盯着前面那两人,突然用手肘杵了杵赵红梅,“红梅,你看看柳絮手上提的那个篓子,篓子里头那袋子是不是上次你们放头花的那个” 赵红梅仔细打量了一眼,差点没跳起来:“就是那个袋子,那里面八成装的是头花” 走亲戚,带些糕点什么的就够了,谁还会带一篓子头花过去 屈立军敏感地察觉到了问题:“我看他们也是想跑外县去卖头花” 提着布袋子怕把头花压着了,所以把那袋头花搁在竹篓子里面。 赵红梅咬牙切齿:“我们去别的县,他们也去别的县,这是跟我们争到底了” 有钱又愿意买头花的人也就是那么多,买了柳絮的头花了,自然就不会再来买她的了。 不行,宁可自己挣得少点,也不能让许刚和柳絮把这钱挣走 赵红梅很快定了主意:“立军,我看我们这头花的价格是不是往下面调一点” 一样的头花,大家当然是捡着便宜的买了。 只要她这边的头花卖得多,薄利多销也是可以的。 屈立军立马赞同:“好,到时候你找人谈价的时候注意把握。你等等,我去打听下他们是去哪儿。” 许刚和柳絮浑然不知道身后还缀了条尾巴,买了去长宁县的车票,很快就上了车。 现在正是天气热的时候,短途客车又挤满了人,有的还带着活禽一起上的车。 车门一关,整个车厢里就弥漫着一股子汗酸味c臭脚丫子味c鸡鸭屎味,呛得柳絮直犯恶心。 加上想到今天要跑外县,心情紧张,晚上没睡好觉,客车还没跑出永吉县,柳絮就开始晕车了,两个小时的车程,几乎是一路吐到了长宁县。 许刚心疼地扶了柳絮下车,瞧着她脸色惨白,直冒虚汗,在路边歇了一会儿,就赶紧先往大姐许红家走。 许红住在县农机厂,当初嫁人的时候,许刚过来送过嫁。 虽然过了几年了,这边变化也不怎么大,许刚很快就找到县农机厂。 许红正在公用的水池子洗床单,打算趁着今天是休息日,把家里的床单被子全都换洗晒一遍。 听到邻居喊她说她弟弟来了,许红还以为对方是不是看错了人,等许刚几步走了过来,这才惊喜地扔了手里的床单站了起来: “刚子,你怎么过来了” “姐,”许刚喊完一声,回头就指了指身后,“你先带我们去家里,柳絮有些不大舒服。” 瞧见脸色惨白c有气无力站在后 面的柳絮,许红脸上就拂过一层不悦:“你怎么把她带来了瞧瞧她这身子” 走亲戚,哪有这么病怏怏的还过来的,这不是带病气进别人家吗 看到了许红脸上的不满,许刚急忙解释:“是车里太闷,柳絮晕了车,又有些中暑” 许红也没打算在外面多说什么,家丑不外扬,有什么事,还是关起门在家里说,只是听到弟弟这么护着她,心里的不满更严重了:“行了,都先回家去吧。” 姓柳的这女人也就得了张脸,连身子都是这么病病弱弱的,也不知道弟弟怎么就猪油糊涂了心,被她给迷得连爹妈都不认了。 心里存着气,许红一进门就把脸色摆了出来:“明知道自己身体差,这天气就干脆不要出门,刚子过来就是了,你也要缠着过来,一天到晚都离不得刚子是吧” 柳絮挨着板凳坐下来,刚刚觉得好了点,被许红这一说,心里头立即就翻滚着一阵难受,一下子没忍住,“哇”的一声又呕了出来。 一股酸臭味立即在房间里弥漫开,许红掩着鼻子跳脚到一边,气得浑身发颤: “说你两句你还拿乔上了我才拖好的地,你看看你,你就不能跑厕所去吐吗柳絮你就是故意的吧” 许刚顾不得安慰妻子,赶紧起身去找煤灰拿拖把,好一通忙乱,才算把许红家里重新收拾干净,连异味儿也散走了,这才得坐了下来: “姐,我和柳絮这次过来,除了看你以外,是还有件事。” 许刚把仔细装在竹篓子里的布袋子取过来,从里面拿了几朵头花出来,“这些头花都是柳絮做的,我们想看看在长宁县这边有没有销路。” 姐夫 那个只有一张脸的柳絮还会做这些玩意儿 几朵漂亮又与众不同的头花终于引起了许红的注意,从弟弟手中把头花接过来仔细看了看,才有些诧异地给了柳絮一个正眼儿,脑筋飞快转了起来: “这些头花,你们想卖多少钱” 许刚看向柳絮:“姐,我这趟就是陪着柳絮过来的,里头的事我不懂,你跟柳絮说吧。” 一个大男人不当家,还让婆娘骑到头上来当指挥了 许红压下心里的不悦,转头看向柳絮:“柳絮,你说一下。” 柳絮脸色还在惨白着,不过喝了小半杯许刚给她倒的凉开水,倒是比先前的脸色要好一些了。 听到许红问她,想了想轻声答了出来:“我们原来在永吉县那边批发出去的价格是六毛5。 如果姐你帮我们找到拿货的人,不管你批发出去多少价,我们就认5毛钱就行了。” 赵红梅原来说批发价格是5毛,李心兰和魏敏却说是8毛。 许红不算外人,柳絮想了想取了一个折中价六毛5,觉得这价格应该很合理了。 许红问是问着价,其实自己心里也有盘算。 长宁县这边现在还没有这种很精致漂亮的头花卖,那些看起来很普通的货色,一般也能卖到一块钱一朵。 这种头花就算六毛5批发出去的话,一朵她也能从中间赚1毛5。 何况物以稀为贵,趁着没有别人卖这种头花,她把批发价稍稍提高一点,卖个7毛8毛的,很可能也能谈下来。 横竖他又不要出什么成本,批发价越高,她从中间得到的利润就越多,而且她还有个优势,她爱人危文峰是农机厂跑销售的,认识的人面广。 就是她这里,也正好认识几个卖日杂用品的个体户,完全可以先拿过去探探水 许红脑子里车轱辘似地转了一圈,脸上却不动声色:“行,你说5毛就5毛吧。 要不是为了帮刚子一把,我还懒得揽这些事,谁让我是个当姐姐的呢,我不为刚子操心,还有谁为他操心 好歹帮着你们把日子过好了,爸妈那边我也好劝一些,你们这样跟老人家杠着,总不是个事儿。” 许刚感动地叫了一声“姐”,许红这会儿可没心思跟他掏什么心窝子谈感情,赶紧摆摆手: “柳絮,这头花你一个月能做多少朵” 怕说少了许红会嫌弃,柳絮没敢藏拙:“700朵总是有的。”虽然会累一点 许红飞快地心算了一下。 要是把批发价谈到8毛,她一朵就能挣3毛,700朵那就是 210块钱了 哟,这都抵她一个半月的工资了 许红看向柳絮的脸色不由和缓了不少:“你既然不舒服,那和刚子先在家里休息一下吧。 我把这袋子头花先拿过去找人问问路,回头等我回来再给你们做中饭。 对了,这袋子头花有多少朵” 来的时候许刚和柳絮都数过一遍的,立即张口就答了:“我们带了个整数过来,这里面有400朵。” 许红点了点头,提着竹篓子就匆匆出去了,过了个把小时,竹篓里的布袋子瘪瘪的,手里倒是提了一只鸡回来,脸上喜气洋洋的。 住一幢楼的邻居大姐看到她,笑着打趣了一声:“许红,你这是哪来的耳报神可灵得很呐 你家文峰前脚刚回来,你后脚就买鸡回来杀了,是心疼你家文峰在外面出差累着了,打算好好给他补一补,还是让他吃了鸡有力气给你交公粮啊” 文峰回来了许红啐了人一声:“我哪知道文峰回来不回来的,是今天我弟弟弟媳过来了,我才想着买只鸡回来炖。” 邻居大姐是个碎嘴的,也不看人脸色就呵呵笑:“你跟你弟弟感情可真好,这不年不节的,他人过来一趟你就杀鸡。 今天是幸好赶到你家文峰回来了,不然你公婆回来看到,那不得念叨你半个月” 许红脸上闪过一层阴霾,很快又回复了笑脸:“老人家年纪大了嘛,总是想着要节俭,不过难得我弟弟过来一趟,再节俭也犯不着省下这只鸡钱。” 刚才她才找了一个相熟的个体户,那人看到她手里的头花,7毛钱一口气就把货全吃下来了。 400朵头花,得了280块钱回来,一个小时不到的工夫,她转手就从中间挣了80块 等手上有了钱,她腰杆子就硬多了,也不怕婆婆再给她什么夹板气 许红摸了摸早就被她单独放 在一边兜里的80块钱,脚步愈发轻快起来。 危家。 危文峰惊讶地看着帮他打开门的柳絮,目光不自觉地从对方姣美的脸庞上往下落 柳絮刚觉得人舒服了一点,就赶紧去洗了一把脸,不敢乱用大姑姐家的毛巾,胡乱用手揩的水。 一些水珠没等她拿手揩掉,就顺着她脖子往下流,沾湿了胸前的一片衣襟,使得的确良的衣服紧紧贴在了身上 大概是感觉到了危文峰的目光,柳絮红了脸往后缩了缩:“你找谁” 声音轻言细语的,听起来温柔极了。 危文峰觉得嗓子有些发干,轻轻咳了一声:“这是我家。” 柳絮茫然“啊”了一声:“你是” “弟妹,他是你姐夫。” 拎着鸡急匆匆走回来的许红正好走到了楼梯间,顺口就接了话,几步走到了家门口,“文峰,这是我弟妹,今天和我弟弟过来了。” 正好许刚也上完厕所走了出来,一见到门口的人,立即招呼了一声:“姐夫,你回来了。” 危文峰热情地笑着应了:“刚子,你小子总算记着你姐还在这里啊,我还以为你娶了媳妇把你姐都忘记了。” 许刚家的人是极力反对这桩婚事的,听到危文峰这话,柳絮低着头讷讷退开了几步,跟着低低喊了一声:“姐夫。” 危文峰笑容不变:“不过弟妹人才出挑,你天天只守着弟妹,忘了你姐也正常。” 这是许刚这边的亲戚第一回正面夸赞柳絮,柳絮不由抬起头看了危文峰一眼,浅浅笑了笑。 被危文峰挡在身后的许红不客气地挤了进来:“行了行了,你们别都站在这儿堵门了,柳絮,你赶紧帮我把水烧开,我好杀了这只鸡褪毛。” 柳絮应了一声,连忙往厨房走了。 原来她叫柳絮危文峰瞥了一眼对方纤细的腰肢,心里像被一片柳絮轻轻拂过一样,一阵难耐地发痒。 姐夫,那怎么办? 两个女人去厨房忙活了,危文峰洗了把脸,就陪着许刚坐在客厅里聊天。 他是农机厂销售部的,经常在外面出差,一张嘴皮子早练出来了,不到半个小时,就把许刚和柳絮过来的事儿给摸了个底朝天。 爱人许红是个什么性子,危文峰再清楚不过了。 能让她兴冲冲地杀鸡炖汤来待客,那肯定是许刚和柳絮带来的头花卖得很不错。 许刚为了跟柳絮结婚,跟家里闹得很僵,结婚的时候许家这边没有人参加。 不过危文峰脑子聪明,话说得漂亮:“你结婚的时候,我正好在外地出差去了,没能过来喝一杯喜酒,今天让你姐做顿好菜,我们哥俩好好喝一杯给补上。” 许刚一直觉得在外跑销售的姐夫是个能人,听了这话立即点头应了:“谢谢姐夫” 危文峰笑笑,这才谈起头花的事:“你们做这个头花生意,心里有没有什么打算成本算过没有” 许刚赶紧把原料来源的事说了:“就是针织厂里的一些碎布头,买出来也不花几个钱” 危文峰脸色正了正:“照这么说,你们能做,那别人也能做,你们这生意没什么优势啊” 许刚微微有些得意:“柳絮手巧,别人做不到这么好看别致。”想到危文峰没见过实物,连忙把柳絮叫了过来,“柳絮,你把头花给姐夫看一下。” 带过来的那一袋子头花都给许红拿去卖了,柳絮只剩下头上绑的一朵,听到许刚的话,急忙要把头上的头花取下来。 危文峰连忙摆手:“不用取不用取,我大致看一眼就行了。” 说是大致看一眼,也总不好就这么直愣愣地给人个后脑勺。柳絮干脆半蹲了下来,侧对着危文峰。 危文峰的目光先从柳絮白皙的后颈和乌黑的长发上扫过,才落到了扎起头发的那朵头花上,眼睛不由一亮: “这头花的式样,确实挺漂亮的,我在蓉城也跑了几回,好像都没看到过这种头花。刚子,你们一个月能做多少头花出来” 这话之前许红也问过,柳絮细声答了:“我一个月能做700朵出来。” 一个月做700朵,放长宁县来销售,马马虎虎也差不多了,但是危文峰本身就是跑销售的,眼光哪里会局限在一个长宁县 “只能做700朵吗” 听到危文峰的话,柳絮想站起身再答话,起身的时候却突然一阵头晕。 “小心”危文峰最近,抢在许刚前扶稳了柳絮,“弟妹你没事吧” 许刚也伸手过来扶住了柳絮:“柳絮,你怎么样” 危文峰不着痕迹地收回了刚才扶在柳絮腰上的那只手。 柳絮脸色微白地摇摇头:“没事,就是刚才起得急了,一下子晕了下头。” 怕危文峰怪罪,许刚连忙又解释了一回:“天气太热,柳絮过来的时候晕车了,又有点中暑” “现在的客车坐上去那味道确实让人受不了,我一个大男人坐着都难受,更别说弟妹一个年轻女人了。” 危文峰点头表示理解,“刚子,不是我说你,人姑娘都给你娶回来了,你可得多体贴点顾着点啊。 这生意呢,是可以做,但是你自己也有工作,以后你打算怎么办每次就让弟妹搭车送货过来 弟妹这里一个是过来过去的太累,另外一个,怕是也不安全啊。” 危文峰这话不仅让柳絮心里熨帖,也正正说到许刚心里了。 夏天本来就穿得少,今天早上搭车,要不是他在旁边护着,等着上车的好几个男的都想故意挨过来占柳絮的便宜。 虽说没有什么实质性内容,可是自己婆娘被人挨挨蹭蹭的,许刚看着就一肚子火。 要不是怕动拳头会影响到今天的行程,许刚早就上去跟人干架了。 今天是星期天,所以他能陪着柳絮过来,可是以后大姐这边要货了,总不可能回回都等到星期天吧 而且,一个星期很难得才有一天休息日,来回坐这么两趟车也累死个人 许刚眉头都皱得打结了,等柳絮走回了厨房,忍不住问了出来:“那可怎么办” 危文峰沉吟了片刻:“刚子,姐夫另外还问你一句,你想不想把生意做大,多挣点钱” 谁不想多挣钱许刚一听这话就用力点了点头:“姐夫,你是不是有什么主意” “小柳做的这头花确实很好看,”危文峰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都是一家人,我也不瞒你,我这些年跑南闯北的,见的总是比你们多一些。 我 觉得这头花完全可以卖到外面去,外面那些大城市的女孩们手里有的是钱,不会斤斤计较不说,而且还喜欢换新鲜花样,说不定批发价都能比你卖在这边的要高。” 许刚的呼吸不由急促起来。 一直以来,销售头花都是赵红梅那边去做的,许刚根本就没想过这么个不能吃不能喝的玩意儿能卖得多好。 现在听危文峰这么一说,无疑是一种肯定,肯定他们走这条路子赚钱是对的。 “不过,要卖到外面那些大城市去,需要的量就大了,光靠小柳一个人做是做不了多少的。 而且这头花也不是什么保密技术,要是有人也学会了这个大批量做了卖,那你们这边就要吃亏了。” 许刚已经完全忘记了柳絮也是跟李心兰那边学会了做头花手艺,才被赵红梅怂恿着自立门户的。 听到危文峰这么一说,倒是气得拳头都捏紧了:“这些人也太不要脸了” “不要脸”危文峰嗤笑了一声,“你啊,没跑过市场,等你跑过市场了就会知道,脸是什么东西能吃还是能喝 不要脸又怎么了,只要有钱,就能买来吃买来喝的,还能过得快快活活的,有钱挣的事,别人看到了会不去挣 你不把这生意做大,别人就会做大,做大之后,人家成本也低,市场也熟,转过来还会逼死你 到时候,你就算每天骂人家一万句不要脸也没用,人家听不到的,一样舒舒服服过日子,听到了的,随便花点钱找几个混混过来,就能让你过不了日子” 许刚已经是满心急切:“姐夫,我们也是想把这生意做大的,就是你说我们该怎么做” 我们办厂了! 危文峰胸有成竹地给出了建议:“你姐在这边认识不少家里没事儿做的妇女,可以帮你们联系人。 你让小柳在这里教几个人出来,然后每天收这几个人做好的头花,可以给她们按件付工钱。 原料的事你们不用担心,这边也有针织厂,比你们县的针织厂的规模还要大,布料花样还要多,我可以找熟人花点小钱把那些碎布头弄出来。 另外你们也别怕吃苦,外面我熟人多,关系多,渠道也多,我还可以带你或者小柳在外面跑销路” “跑销路”许刚下意识地摇头,“那不行,我和柳絮都不行,我还有工作,请假了要扣工资的。柳絮她一个女人家,胆子又小,跑外面不好,我也不放心” 危文峰的眉梢高高挑了起来:“你们不跑我给你们帮忙也只能帮上一两回,要是每回都是我去跑,那不成我的事了” 许刚讪讪搔了搔头:“可是我和柳絮都不适合在外面跑,姐夫你这里有关系有渠道” 顿了顿,想到危文峰最末一句话,许刚眼睛一亮,“要不,姐夫你跟我们合伙做这生意我们两家五五分成” 见许刚总算通了根筋,危文峰心里还算满意,却没有一口应下: “合伙的话,五五是可以,不过我们得把成本这些先减出来再算。 小柳要在这边先教着,带一段时间人,到时候她的工资也先减出来,她自己做的头花也算计件的工钱,把这些都减出来了我们再算利润算分成,你觉得这么算可以吗” 等于柳絮除了拿一份工资和她做头花的计件工钱外,他们这边另外还有分红。 一家人果然是一家人,许刚觉得这种算法比之前他们跟赵红梅合伙要厚道多了,唯一有些不满意的是 “可以是可以,就是,那柳絮得留在这边做事了” “刚子,你也是在厂里工作的,哪个厂不需要个管理的人不然的话,早乱成一团糟了。” 危文峰耐心解释了一番,“我知道你们小俩口才结婚没多久,舍不得分开,可是我们既然决定了要做大,那就要把眼光放长远。 我和你姐都要上班,帮得了一手两手,可帮不了全部,小柳一个是要教会人做头花,二个是要先管着这几个人好好做。 当然,这些也只是暂时的,等生意走上了正道,再从里面找个人来管理,小柳就可以回去了。 到时候我让你姐就近找个房子租下来让她住着,尽快把这头花生意给做起来,这时间可就是金钱呐,得抓紧了。 她在这边也就是临时的,而且有我和你姐照看着,你也不用担心什么。 再说了,长宁离永吉才有多远坐车两个小时也就到了,你周末的时候可以过来嘛。 多的我也不说了,天天黏乎在一起,兜里穷得叮当响,和暂时分开一段时间,把钱给挣足了就可以享福,你选哪一个” 许刚有些不舍,但是想想危文峰描述的美好未来,还是咬着牙做了决定:“那就,暂时让柳絮留在这边吧。” 片刻后又很快补了一句,“不过这次我们过来没准备,晚上我们先回永吉去收拾东西,等” “行,明天你还要上班,我才出差回来倒是可以休息几天,今天你们回去让小柳把东西收拾好。 明天我先去看看附近哪儿有房子可以租,再和你姐把能做头花的工人找好了,就去永吉接小柳过来。” 到底是自家人,危文峰好说话得很,许刚暗松了一口气,轻轻点了点头:“我去跟柳絮说一下。” “你去吧,我干脆出去看看房子。”炖鸡还要一段时间,危文峰是个说干就干的性子,转身就先往外走了。 正在厨房忙活着做菜的许红和柳絮早把客厅里两人的谈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让柳絮住在这边,说不定还要她费些神去照看,许红心里是不高兴的。 可是现在柳絮就是棵摇钱树,许红一想到今天转个身就拿到手的那80块钱,觉得爱人危文峰说得那些很对。 既然卖得好,就要瞅准时机做大去。 小打小闹算什么,要挣就要挣大钱 挣大钱这指望,现在就可落在柳絮身上呢,她就是下矮桩子哄也得把柳絮给哄好。 见弟弟许刚进来,许红慈爱地笑了笑:“小柳,你也别在这儿忙了,厨房里头这些事有我就够了,你先和刚子出去说话吧,一会儿饭菜好了我叫你们。” 柳絮讷讷应了一声,洗了手默默走了出来。 许刚拉着柳絮到客厅的沙发里坐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絮儿,刚 才姐夫的话你也听到了” 柳絮轻轻点了点头,抬眼看向许刚:“刚子哥,就不能在我们家里找人来做活计吗让我一个人留在这里,我c我害怕” 在永吉县招人做工的事,许刚也不是没有想过,可是 “我们去找谁我们在外面没有认识什么人,谁好谁孬的也不知道。 而且招了人在我们那里做工,大家都住一条街上,来来往往肯定会知道” 许刚叹了一口气。 李心兰和魏敏找上门骂了一场,他着恼之下说了一顿歪理,其实他自个儿心里也清楚,这事儿有些说不过去。 如果他们找人到屋里来做工,只怕被人看到说出去更要受街坊邻居们的白眼儿。 清河街那个带院子的房子,真的是个很不错的住处,当初能租到也实在是运气。 要是搬离那里,同样的价格怕是只能租到三教九流都混杂住在一起的筒子楼了。 “絮儿,在这边住着也没什么好害怕的,有什么事,姐姐姐夫都能照看着你的。 而且请人的事c销售的事我姐和我姐夫也包了,你只管好好教人做头花,开头一段时间再管好她们就行了。 刚才姐夫说的你也听到了,住这儿也就是暂时的,等一切都走上正轨了,你就回家来。 你放心,我一到星期天就会过来看你的。等我们挣钱多了,我爸妈那边对你的看法肯定会改变的,会庆幸他们儿子找到个会挣钱的媳妇儿” 许刚的一席话总算让柳絮安下了心,转瞬间想到了一个问题:“刚子哥,那我们这样,是不是算是办小厂了” 许刚一愣,很快就兴奋起来:“对,我们办厂了”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永吉县,陈家。 一觉睡醒的陈怡看了眼时间,“哎哟”一声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穿好衣服飞快地冲到卫生间洗漱收拾好了就要出门。 正在房间里做功课的陈超听到动静出来,奇怪地问了一声:“姐,你急急忙忙地要去哪儿啊 再一会儿妈就买菜回来要做午饭了,你不在家里吃饭吗” 陈怡挥了挥手:“我上次不是说帮小安家里办税务登记证和定税吗昨天我已经找好人说定了,一定帮我把这事办妥。 我去跟李姨和小安她们说一声,让她们抓紧时间把营业执照办好了就赶紧过来办证。 另外我单位的几个同事看到我戴的头花都说好看,让我帮她们买呢,我得过去问问李姨价钱,跟她买几朵头花回来,明天上班的时候好给我同事带过去。 要是去晚了,赶到人家吃中饭的时候,那就太不好意思了。” 他姐要去安幼楠家 陈超赶紧喊住了人:“姐你等等我,我有几道题不懂,正好跟你一起过去找安幼楠问一问。” 陈怡瞥了弟弟一眼,没点破弟弟那点小心思,给家里留了张字条儿,两姐弟就一起出了门。 刚走到清河街口,陈怡就看到了谢承刚正提着一个大竹筐走在前面。 前两天相亲,因为葳了脚,还是谢承刚送她去医院上药又把她送回家的。 虽说两个人相亲完了不打算再有什么后续,可这会儿遇都遇到了,就冲人家伸的那一把援手,也总不好意思装着不认识人家。 陈怡微抬着下巴,用矜持掩饰了自己的尴尬,装作不咸不淡地跟谢承刚打了声招呼。 那天谢承刚送陈怡回来,陈超也跟他打过照面的,跟在后面礼貌招呼了一声:“谢哥你好。” 偏头看见跟在谢承刚旁边的那个男生有点面熟,应该是跟自己一个学校的同学,好像是高三的学生。 那人跟谢承刚有几分挂相,多半是他的弟弟,陈超也客气地冲对方点点头。 谢承礼也赶紧回了一个微笑。 陈怡才不想跟谢承刚一起走,打完招呼后就有意加快了速度越过了对方。 谢承刚看了她背影一眼,也特意放慢了点速度,跟她拉开了些距离。 谢承礼感觉到他哥和刚才那位女同志之间好像有点怪怪的,拿手指头轻轻捅了捅他哥的后背: “哥,那个姑娘谁呀,我怎么觉得你跟她之间有点不尴不尬的” 谢承刚耸了耸肩:“陈怡。” 谢承礼在家里听过这个名字,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原来她就是前两天跟你相亲的那个未来嫂子啊” 谢承刚没好气地一个爆栗子敲到弟弟头上:“什么未来嫂子,我跟她根本就不来电” 谢承礼委屈地摸了摸头:“陈怡姐长得也挺好看的啊,而且家里都还很看好你们俩” 他妈现在看见个眉清目秀的姑娘就想往家里扒拉,也不管是不是乱点鸳鸯谱 谢承刚在家里都烦死了,听到弟弟这么说,撇嘴嗤了一声:“好看那安幼楠还长得更好看呢” 谢承礼跟发现了新大陆似地瞪圆了眼:“哥,你该不是喜欢安幼楠吧” 他一个大好有志青年,需要这么早就进入坟墓吗 就非得整得跟个二婚头似的,急吼吼地只想找个对象回来 谢承刚翻了个白眼儿:“你觉得人家能看得上我” 谢承礼果断摇了摇头:“那我估计不能我听同学们说,安幼楠以后大学毕业了,说不定就会留在京都工作了。 你一个在小县城工作的派出所小干警,还只是个中专毕业生,跟人家比差距太大了” 有这么损哥哥的老弟吗他这个当哥的还有没有一点面子了 谢承刚没好气地一巴掌还在弟弟后脑勺:“我说你够了啊你干脆就明说,我这只癞蛤蟆别想吃天鹅肉得了 哼哼,你哥我要是癞蛤蟆,那你算什么有本事,你一会儿倒是别借着我这只癞蛤蟆去跟天鹅去攀交情呀” “哥,哥,误会,误会啊我这是为了防止你心灵受伤,提前给你理性分析嘛。” 谢成礼赶紧堆了一脸讨好的笑,“你可是我亲哥哎,我跟着你来都来了,难不成你就让我过来蹭个饭” 谢承刚哼哼了一声,刚要说话,脚步突然顿住了。 谢承礼顺着哥哥的视线往前看去,有些惊讶地压低了声音:“哥,你的前相亲对象也是过来做客的啊” 在门口立住脚的陈怡 也有些惊讶:“李姨,今天你家里请客啊” 早知道会撞上李姨家里请客,今天她就不过来啦。 正在迎客的李心兰一脸笑容:“你们姐弟俩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来来,快进来” 瞧着院子里的热闹,陈怡有些不好意思:“我本来是过来有点事跟你说,小超也有些学习上的问题想请教小安,没想到你这儿在请酒,我看我们还是” 李心兰赶紧一把拉住了她:“来都来了,来了就是客,你们还怕李姨家里少你们两双筷子先进去坐,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 陈怡连连摆手:“别别,你看我事先也不知道,什么礼都没带的” 她兜里还只有几块钱,想封个红包都封不出来,白吃人家的酒席那多不好意思 陈怡话还没说完,安幼楠看到了这边的情形也走了过来,笑盈盈地招呼: “小怡姐,陈超,你们快进来坐啊,不用带什么礼,今天我家请酒早跟大家打过招呼了免礼的,就是请大家过来热闹热闹,热一热新灶。” 陈怡还想推辞,身后谢承刚见李心兰看到了他,连忙走上了前:“李大姐,小安,恭喜恭喜啊” 一边说着,一边把弟弟谢承礼叫上了前,“对了,这是我弟弟承礼,跟小安一个学校的,不过不是一个年级,他现在正在读高三。” 谢承礼很有眼色地上前打招呼:“李姨,安幼楠同学,恭喜了。”又冲安幼楠笑了笑,“在学校就听到安幼楠同学的大名了,你真厉害” 见谢承礼看向安幼楠的眼睛贼亮,陈怡脑子里警铃大作:谢承刚把他弟弟带过来介绍给安幼楠是什么意思 劲敌 看了眼长得也算眉清目秀的谢承礼,回头又看了看自己的傻弟弟,再想想刚才谢承刚还特意介绍他弟弟在读高三 读高三,不就是马上要考大学了吗 安幼楠下个学期就要去京都读大学了,谢承礼要是也往京都考,在那个大地方,就跟安幼楠成了老乡了。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都在永吉县城不觉得有什么,等进了京都,老乡再见面就觉得亲切多了。 大家都离家里远,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或者是要去哪里办点什么事,有个老乡帮忙,心里可不就踏实多了 这一来二去的,老乡的感情就加深了 陈怡觉得自己瞬间明白了一个真相 谢承刚这个刺猬头想跟她抢弟媳妇 呵,绝对不能白白给他这个机会 本来打算走人的陈怡立即改变了主意,拉着陈超往前一站,仿佛是无意中挡在了谢承礼前面: “小楠,那我们今天就厚着脸皮在你家里蹭一顿饭了。” 谢承刚瞥了陈怡一眼,眉梢微抬,本能地感觉到陈怡其实是有意的。 陈怡这是什么意思看他不顺眼,故意跟他抬杠 他可是被李大姐正儿八经邀请上门的客人,跟安幼楠这里又是有事相求,怎么可能被陈怡这种半路撞上门地给轻易撇到一边 扒拉开了手里大竹筐上盖着的麻袋布,谢承刚冲着李心兰笑了笑: “李大姐,过来吃酒总不好空手上门,正好我昨天弄到一筐子晚熟枇杷,味道还不错,就给你们带过来了,多少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说完把竹筐往弟弟手上一塞,“承礼,帮忙把这筐枇杷拿进去。” 然后很自然地喊了安幼楠一声,“小安,麻烦你带承礼过去,看看这筐子放哪儿好。” “小怡姐,陈超,你们先过去坐,我一会儿给你们倒茶水过来。”安幼楠笑着招呼了一声,打算带谢承礼过去放东西。 陈怡一偏头对上了谢承刚的眼神,立马意识到了他的险恶用心,赶紧推了自己弟弟一把: “小超,今天小安家里人多,你跟着小安过去搭把手帮帮忙,别让小安一个女孩子累着了。” 陈超被姐姐这一推,就势跟着安幼楠走了。 陈怡斜睨了谢承刚一眼,下巴一抬,施施然在院子里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坐了下来: 小样儿,还想跟我抢弟媳妇这辈子别想,下辈子啊,靠闯 谢承刚搔了搔头,不明白陈怡那个挑衅的眼神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好男不跟女斗,他这次过来是有正经事的,才懒得跟陈怡在这里耍小心眼儿。 正好一中校长冯少全也过来了,谢承刚连忙迎上去跟冯少全攀谈起来。 陈怡觉得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里正不得劲儿,就看到一个长得文雅帅气地少年从李家那幢新楼里走出来,两眼微亮地向安幼楠走去: “小楠,我把那些架子都装好了,你要过去看看吗” 这小帅哥是谁啊,跟小安还称呼得挺亲昵的啊 陈怡心里正在疑惑,就看到站在安幼楠旁边的弟弟眼里露出了一抹戒备的神色,看来是认识对方的。 见安幼楠也亲昵地叫了对方一声“东扬”,几个人连着谢承礼就凑到一起说话去了,陈怡暗叹了一口气。 一家有女百家求,看来她弟弟劲敌不少啊 h省某军区驻地。 凌少乾一个弹跳高高跃起,将手里的篮球盖帽灌进了篮筐中。 在热烈的掌声和呐喊中,哨声吹响,凌少乾带领一营的队员以20分的大比分优势,取得了这场篮球赛的胜利。 “少乾,好样的” 自觉脸上有光的一营参谋常青松大笑着走过来,正要去拍凌少乾的肩膀,斜刺里突然跑过来几个女兵,递水的递水,送毛巾的送毛巾,一个个眼睛发光地看着凌少乾。 “凌营长,喝点水吧” “凌营长,你赶紧擦把汗吧,这毛巾我拿冷水绞了的” “凌营长” 平常凌少乾冷冰冰的样子很能唬住人,女兵们只敢偷偷在背后议论,没那么大的胆子直接围堵人。 今天大概是篮球赛把观众们的情绪都调动起来了,加上受到凌少乾打球时那种激情的感染,几个女兵你拉我我拉你的,一窝蜂全热情地跑了过来。 对别人来说是莺声燕语,凌少乾却嫌嘈刮得厉害,黑了脸冷冷扫了几个女兵一眼,脚步一转,掉头就走。 几个女兵 瞬间从刚才那种热情中冷了下来,互相看了看,讪讪收回了自己的手。 “凌阎王还是这么冷冰冰的啊” 一个女兵低下头惆怅地嘀咕了一句,突然被同伴轻轻杵了一下,示意她抬头看前面。 前面不远处,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兵张开双臂正正拦住了凌少乾,一脸娇羞地说着什么。 “那是谁”惆怅的女兵眼睛都瞪圆了。 “新调过来的医务兵,叫宋萱。”同伴轻声应了一句,也不知道是羡慕还是嫉妒,“她胆子可真大,敢直接拦人,凌阎王对她好像有点不同啊” 如果宋萱只是凌少乾的继母楚佳的远房表姐的女儿身份,凌少乾早就一手推开人了。 他之所以现在还在勉强忍耐着,是因为宋萱的母亲宋思慧是凌少乾生母颜真的知心好友。 也是在那个年代,唯一敢冒着风险偷偷来看望颜真,并且给颜真留下了一百块钱的人。 虽然那时候凌少乾才五岁,也记得他妈和宋阿姨抱在一起无声流泪的那个夜晚。 宋思慧只趁夜呆了短短一个多小时,除了给颜真留下了一百块钱外,还给凌少乾带来了小小一包水果糖。 就冲这个,凌少乾在知道宋萱是宋思慧的女儿后,虽然对她冷淡,好歹没像对别人一样黑着脸。 宋萱也因此觉得,凌少乾对她总还是不同的,前不久调来凌少乾这个军区后,她已经跑来找凌少乾好几次了。 只是前几次不巧,凌少乾不是有事就是不在,今天难得在篮球赛后直接拦住了人,宋萱心都快飘起来了,一双眼睛几乎蕴了两汪春水似的,绯红的脸庞显得分外娇艳: “少乾哥,你篮球打得真好” 站在后面的一众女兵瞬间感觉这肯定是一位劲敌。 你有什么资格 凌少乾皱了皱眉头,勉强开了口:“有事” 知道凌少乾对别的女孩都是直接视若无睹,转身走人,哪怕他的语气并不耐烦,宋萱一颗心也跟揣了一只小鹿似的,嘣嘣跳得厉害: “少乾哥,今天打篮球你肯定耗了不少体力,我晚上给你做红烧肉送过来吧 我是跟我妈学做的红烧肉,上次你吃了还说味道很不错的,我” 宋萱的话让人很容易就误解上次是她给凌少乾做了菜,实际上是那次凌少乾去宋家拜访,宋思慧下厨做了一桌菜,留他吃了一顿饭。 凌少乾的眉头拧了起来,转身就要走:“不用,我不在家。” 今天明明是周末休息日,又没有什么紧急任务,所以一营二营这才能打一场联谊篮球赛。 凌少乾打完了球不回家休息放松,还打算去哪儿呢去市里逛街 如果是去市里的话,她也可以跟着去了,说不定还能邀他一起看一场电影 宋萱心里一阵急切,想也没想就问了出来:“少乾哥,那你要去哪” 凌少乾彻底黑了脸:“不关你的事。”说完直接迈开长腿走人,也不管宋萱在后面追着喊他,很快就走了个没影儿。 不远处一直关注着这边动静的几个女兵轻吁了一声,都暗自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凌阎王对那个宋萱也没有多少特别嘛” “嘻嘻,小玲,你还是有机会的哟。” “你少说我,你还不是一样” 几个通讯班女兵的互相打趣在宋萱走近时齐齐停了下来,一起转头看向了她。 对才来军区的新人,大家有些好奇也是人之常情,那个叫唐玲玲的女兵正准备开口打招呼,宋萱的目光扫过对方几人手上拿的东西,却轻笑了一声: “你们都省省心吧,我少乾哥是不会看上你们的。” 哪儿来的棒槌 唐玲玲的脸色变了变,好笑地对视了过去:“你少乾哥 呵,说得好像刚才凌阎c营长给了你什么好脸色一样。你有什么资格说这话,真是不怕人笑掉大牙” 女孩子们就是这样,看到帅哥难免起些心思,还会互相打趣,掩饰下自己的羞涩。 像宋萱这样耀武扬威直接一棒子打死一船人的情况几乎没有,何况宋萱这神色也太嚣张了。 她哪儿来的优越感,就敢说出这种话 几乎是瞬间,几个女兵都对宋萱敌视起来。 宋萱神色不屑:“我当然有资格,我妈和少乾哥的妈妈是关系最好的好友” 原来是世交 世交又怎么样,输人也不输阵 几个女兵安静了一瞬,很快又嗤笑起来:“那又怎么样 那是你妈跟凌营长妈妈的交情,又不是你跟凌营长的感情,别给自个儿脸上贴金了,整得好像你是他对象一样 难怪刚才凌营长忍了你几分钟呢,原来是看在你妈的面子上,你还真以为自己有多特殊 真是到哪里都有些根本不懂什么自知之明的人,我们劝你啊,趁早买块镜子好好照照去” “你们”宋萱眼中浮起一层阴霾,因为咬紧了牙,两腮绷得紧紧的,不过很快就松开了,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你们怎么能这么欺负人” 篮球赛刚散场,球场上还有些人没走完,有几个手痒的还在继续打着篮球。 宋萱的哭声很快就把几个男兵引了过来:“怎么了这是” 宋萱一个人站在一边,对着通讯班的几个女兵,明显显得非常弱势,加上那句“怎么能这么欺负人”说得很大声,围过来的几个男兵都怀疑地向通讯班的那几个女兵看过去。 哭的这个好像是新调来的医务兵 不会是这几个通讯班的联合起来欺负新人吧 唐玲玲气愤地瞪了宋萱一眼:“宋萱,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我们怎么欺负你了” 宋萱只是一边哭一边摇着头,那副柔弱可怜的样子,不用答话,就让旁边几个人觉得她一定是受了委屈了,看向那几个通讯班女兵的目光中不由带出了几分谴责。 唐玲玲快要气死了:“宋萱你装什么可怜你敢不敢把你刚才的话给大家说一遍” 宋萱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我刚才说什么了我只是过来跟你们打声招呼,不知道哪儿惹得你看不惯我,你们就” 话说了半截又留了半截,最容易引人猜想。 唐玲玲暴躁地往前走了一步:“你刚才明明说” 宋萱受到 惊吓地往后退了几步,躲到了一个男兵身后,那个男兵也上前一步将她护在了身后。 唐玲玲身边的一个同伴也一把拉住了她,止住了她差点就要说出口的话: “玲玲,算了,跟这种动不动就哭给人看的人有什么好吵的,你越生气,别人还不定以为我们怎么欺负她了呢” 两边争执的话是不能说出去的。 私底下有些小心思没问题,可是提到明面上来说了,她们这些姑娘还要不要脸了 万一被哪位领导看不惯,来个上纲上线搞成思想作风有问题,她们就别想呆在部队了 唐玲玲先也是气得狠了,被同伴拉住使了眼色,也很快清醒了过来,气乎乎地哼了一声,跟同伴们手挽着手走了。 对峙的一方都走了,在几个男兵看来,这事儿就算了,安慰了宋萱几句也各自散开,不过刚才把她护在身后的男兵没有走,而是有些脸红地看着宋萱: “宋萱同志,你别担心,以后要是她们还来找你麻烦,你就来找我,我会帮你的” 一样的打过篮球,少乾哥身上的汗味儿怎么就那么好闻,这人身上却是一股汗臭 该不会是几天没洗澡了吧 宋萱压下捂住鼻子的冲动,勉强笑了笑:“同志,刚才谢谢你。你继续去打球吧,我先走了。” 她脸上泪痕未干,虽然笑得勉强,看起来倒像是怯怯娇娇的,本能地就激起了男兵的一种保护欲: “不c不用谢” 话没说完,宋萱已经转身走了。 男兵愣了片刻,才追上去两步冲着她背影喊了一声:“我叫邹新,是二营一连二排的” 宋萱回头冲他笑了笑,挥了挥手,示意自己听到了,转回头时眼里一片黑翳: 少乾哥是她的,那些该死的女人谁都别想 钱太好赚了! 凌少乾撇开人回了自己的单人宿舍,直接到卫生间里冲了个冷水澡,刚擦干水穿好衣服,就听到了敲门声。 “凌营长,你在不在刚才有电话找你,说过几分钟再打过来” 是小楠 “谢谢”凌少乾刷地拉开门,飞奔着往值班室跑去。 过来报信的士兵愣了下,赶紧追下楼喊了一声,只看到了一个背影。 士兵抓了抓脸,这时候才喃喃念出刚才还没来得及说完的话:“他说他姓夏” 值班室里,听到电话铃响起,刚冲进来的凌少乾满怀激动地一把接起来了电话:“喂” “老大,是我” 听筒里传来的是夏衡的声音,凌少乾立即没了刚才的热情:“是你啊螃蟹。” 电话另一头的夏衡还处在兴奋中,虽然觉察了一点凌少乾情绪的变化,并没有当回事,而是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你和小嫂子不是让我去南边儿看看服装生意吗,你们俩口子可真他娘的神了你知不知道我这趟倒腾服装生意挣了多少” 这次他带了十万块钱过去,里面有一半是凌少乾的股本,挣了钱,夏衡自然要第一时间给凌少乾打电话过来。 凌少乾才没心思跟夏衡玩什么猜猜猜呢,不过被那句“你们俩口子”给取悦了,语气带了丝笑:“看样子你是发大财了” “是发了,真的发了,服装的钱太好赚了”夏衡压着兴奋,把他这一趟的经历说了一遍。 安幼楠给他出主意,让他去羊城火车站附近几个大点的服装批发市场看看,先看别人拿什么货,拿哪一种货最多,考察好了再动手。 夏衡本来就是在生意场上混了段时间的,之前又是侦察兵,这一看就看出了个门道。 有两个人在羊城这边批了几蛇皮袋的西装裤走,不到两天工夫,就又过来批发了。 大部分在这边服装批发市场批货的人,回家的路程都不止要两天,那两个人却来得非常勤快,拿货量虽然不大,却也不小。 关键是人家倒腾得快,回本快,利润就挣得更多。 夏衡留了心,悄悄缀在了那两个人身后,才发现那两人难怪不到两天工夫就又要跑回来批发。 原来他们批了西装裤后根本就没走远,钻了铁丝网进了深市特区,直接在深市南桥小商品市场卖货。 虽然是零售,但是那边打工的人多,人流量大,一条西装裤加几块钱卖出去,很快就能兜售完。 不是亲眼看到这事儿,夏衡简直不敢相信,明明深市离羊城这么近,又是发展特区,从羊城批过来的服装,居然在这里有这么好的销量 凌少乾听着话筒里的话,淡淡笑了笑:“深市那边打工的人多,又没有什么服装厂,打工的人最缺的就是时间。 何况他们平常要穿的衣服肯定就是捡价格便宜的来买,哪里可能为了买衣服专门跑一趟羊城来” 大家都是惯性思维,一个是灯下黑,没有想过离羊城这么近的深市也有这么庞大的市场需求。 另一个则是因为现在去深市还要特区边防证。 办边防证实在是件很麻烦的事,要单位政审c派出所核查再到公安局办证,没单位的就要街道居委会审查。 可要是不办边防证,在深市被盘查到了,会被抓起来收容,还会被罚款。 往返太频繁了,也很可能被关起来重点审查是不是在走私,到时候挣的钱还不够把自己保出来的,不划算。 所以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那两个人也是豁出去了,也不办什么边防证,直接就打游击钻铁丝网,把羊城批来的服装运到深市来卖。 两个普通人都有这胆子,侦察兵出身的夏衡哪里还会怵 探熟了路,夏衡也跟在后面批了服装。 深市天气热,夏衡瞄准了t恤衫来做。 最简单的白板款式,两蛇皮袋子能装40打,就是480件。 夏衡一件加个两块钱卖,一天半的工夫就能卖完,挣到手的毛利就是9六0块。 一个月这么挣下去,少说也有一万三四 内地小县城出个万元户就是很稀少的了,这里一个月就能挣出一个万元户,这速度也是吓得死人。 而且还不用走这样那样的关系,只要眼睛放尖点c腿脚灵活点,别被巡查队给逮着了就行。 这简直就是捡钱啊 而且夏衡本身就有点生意头脑,卖了几趟后,很快就转变了方式: 他不摆摊零售了,直接租了个 小房子当仓库,雇了个人给他守仓库,然后找了几个贩子拿货出去零卖。 卖多少就到他这里拿多少货,卖不完还可以退回来,也不占用零售贩子的本金。 羊城那边因为他拿货量大了,进价还压下来几毛。 而深市这边,走几脚就能拿到货,卖不完还能退回去,哪怕只加价五毛,那也是自己白赚的,几个零售贩子自然干得很起劲。 零售贩子卖得越多,夏衡这边的资金就周转得越快,钱滚钱像滚雪球似的,越团越大。 每天要进货批货,实在太忙了,眼看过来也一个月了,夏衡想着盘盘账,这一盘账还真吓了一跳,这才压抑不住心里的兴奋给凌少乾打了个电话过来。 “你猜这一个月我赚了多少8万块我总共才动用了一万钱的本金,居然赚了8万块回来” 那一种每天都在赚钱的充实感让夏衡心理上得到格外的满足,在电话那边几乎吼变了音。 凌少乾眉梢挑了挑,唇角露出了一抹笑意,很快就凛神提醒:“你是在什么地方打的电话小心隔墙有耳” 8万块里面,凌少乾有4万块,他却似乎并没有被迷住眼,而是立即提醒他注意。 夏衡神色一凛,也马上压低了声音:“我在邮电局的电话间里打的,电话间有隔音,不过不能完全隔音。” 凌少乾“嗯”了一声:“一会儿出去的时候注意警惕,这一段时间你也要警觉点。 原来小打小闹不会有人注意,生意一旦做大了,就怕有人会盯上你,小心一些,毕竟强龙难压地头蛇 现在你也不是在部队了,真要出什么事了,只要记着一点:钱财是身外之物,什么都没有人重要” 小心无大错,夏衡郑重应了:“老大,你放心吧,我会注意的。 打架我没你们狠,要是再连这点警觉都丢了,那几年跟着你就白混了。” 一手出清 特区做生意的人多,各人都有自己的商业机密,现在连寻呼机都还才开始流行,还没有形成标配。 而且寻呼机及时接收到一些简单信息后,最终还是要通过座机打电话过去沟通,邮电局开辟的这种单人电话间,实在是抢手得紧,一个接一个的全都站满了人。 夏衡打完电话开门一出来,就看到了好几个排队等在外面的人。 排在最前面的那人扫了夏衡一眼,跟他擦身而过,走进电话间去了。 夏衡越过其他电话间的门前往楼下走,一路上听到好几个电话间隐隐约约传出来些只言片语。 看来电话间说是隔音,但是声音比较大的话,站在外面的人还是听得到的 夏衡脊背微微一绷,很快就加快步伐下了楼,踏到最后一级台阶时脚不知道踩到了什么扭了一下,让他不得不伸手在扶梯上扶了一把,才没有让歪斜的身体跌倒在地。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夏衡太多,他在原地转了转脚踝后,很快就离开了邮电局。 楼梯上迅速跑下来两个人,跟着走出了邮电局的大门,脚步却突然变得悠闲起来,好像只是在街上逛逛一样。 站在一个摊子前的夏衡将刚才拿在手里摆弄了一下的镜子重新放平,转而拿起摊子上摆的一个手电筒: “老板,这个多少钱” “五块” “便宜点吧,老板。” “五块你还嫌贵你看看别家哪有我这质量” “那你再送我一版2号电池” “靓仔,电池送给你我要倒贴钱啦” 见夏衡站在摊子前跟老板讨价还价得起劲,远远缀在他后面的那两人也装模作样地在身边的一个货摊前站定,假装挑选东西。 视线也就是在摊子上停留了三四秒的工夫,等那两人再偷眼去看时,之前还跟摊主砍价砍得起劲的夏衡早已不见了人影。 两人骂了一句娘,连忙冲过去揪住摊贩:“刚才那人呢” 做小生意的最怕这些地头蛇,吓得立即指了指前面的一条小巷:“往那边走了” 两人立即飞奔了过去,远远看见有个人影在小巷尽头闪了闪就走出了巷子,拔腿就追了过去。 那两人刚跑进巷子,巷子再前面一点的一个垃圾桶后面,就站起来一个人。 对上刚才那个摊贩惊诧的目光,夏衡一脸凶狠地做了个威胁的手势,见摊贩被吓得赶紧偏开了头,这才大步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先前想跟踪他的那两个人,就是之前他在邮电局打电话的时候,等在他那间电话间外面的人,估计自己一时激动说话声音大了,他们是听到了些什么。 夏衡也是抽空出来打个电话,这里离他做生意的地方并不算远。 看那两人的长相是本地人,要是有心,只怕迟早会摸清他在这儿的情况。 他在这儿做生意虽然做得如鱼得水,可也知道这边私下里还乱得很。 如果不是他一开始就把过来想霸占他摊位的那人揍了顿狠的,算是立了个威,也不会这么快在南桥小商品市场里展开手脚。 可是现在 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他现在孤身一个人在这里,被这些地头蛇盯上了,那可不好办啊 夏衡懊恼地一拳击在自己掌心,想到凌少乾刚刚才在电话里提醒他的话,很快定了主意,脚步一拐就往小商品市场走去。 小商品市场一处当道的摊位,叶赐武正拿着个小电喇叭卖力地吆喝: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了啊,t恤衫厂价大促销厂价大促销” 来往的人流中不时有人被他的吆喝吸引过来,围着他的摊位挑捡问价,再丢下钱拿上几件走。 一波顾客买完走人,好容易有个喘气的空当,叶赐武刚拿起自己的水壶喝了一口,肩膀就被人从后面轻拍了一下: “叶老板,发财发财啊,今天又卖了不少货吧” 叶赐武回头一看,连忙咽了嘴里的凉茶,笑着应了:“毛毛雨啦,在夏老板眼里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夏老板,你好好的风扇不吹,今天怎么顶着日头跑这儿来忆苦思甜了” 夏衡叹了一口气:“我过来找你有事。” 他脸色有些沉重,叶赐武心里不由跟着一紧:“夏老板有什么事” “我刚打电话回家,才知道家里出了个急事,要我赶紧赶回去,”夏衡压低了声音,“我现在手里还有小半仓库的货,打算今天一手出清,先来问你吃不吃得下。” 叶赐武是在夏衡那里拿货的小摊贩之一,不过因为档口位置好,又是那些小摊贩里头走货走得最快最好的。 夏衡家里有急事要回去,第一个过来找叶赐武,也说明他是真的想尽快把货脱手好赶回家。 深市本来就是个气候热的地方,现在又是当季,那些t恤衫根本就不愁销,只不过销出去要点时间而已。 等上两三天,几个小摊贩也能把夏衡手里的货给走完,可是看情况,夏衡是完全等不及了。 “你要吃得下,我就给你个一口清的价格。”夏衡脸上一片急色和忧心忡忡,“你拿不了的话,我就赶紧找别人去” 叶赐武装作很吃惊:“就这么急其实缓两天你那仓库的货也能” 夏衡摇头叹气:“那些都是钱啊,我能不可惜吗可是钱财到底是身外之物,哪有人重要啊” 叶赐武立即清楚是夏老板的家人出了什么事,嘴里随口应和着,心里倒是一喜:这可是个捡漏的好机会 “叶老板,你要的话,我们现在就去点货交接,不要的话,我们也别耽搁时间了,我” 夏衡明显有些急躁,叶赐武赶紧没口子地接了他的话:“要要要 谁家没点急事了,夏老板放心,能帮上一把我当然会帮上一把,这点交情我跟夏老板还是有的。 不过咱们亲兄弟也要明算账,夏老板你给说说,那个一口清的价是多少” 夏衡心里一松,说了一个价格,两人议了一阵很快就谈妥了,叶赐武赶紧拿公用电话喊了自家老婆过来守摊子,自己跟着夏衡过去点货了。 砸场子了! 清货,退仓库,给看仓库的人发工资,拉拉杂杂也有一大堆事,等夏衡全部办完,天色已经麻麻黑了。 将行李包往身上一背,夏衡推着那辆为他运货付出了汗马功劳的二八大杠载重自行车就往外走。 这个点还早着呢,找个小馆子吃点晚饭歇歇脚,再随便去哪儿逛逛,等后半夜的时候,从铁丝网那里钻出深市回羊城,他在这儿的发财大计就告一段落了。 离了这儿,下一步,他做什么生意才好呢 这一个月挣钱的速度这么快,如果再按以前的想法那样慢吞吞地去挣钱,夏衡觉得自己会特没劲儿。 一想到这个,夏衡就有些发蔫,还没等他重新打点起精神,就看到前面街口气势汹汹地走过来一群人,走在最前面的几个一人手里拿着一根钢管,在路灯的照射下反射出金属的寒光。 不知道又是哪个势力要去火拼了夏衡在心里嘀咕了一句,正想贴着墙根儿避一避,猛然发现走在最前面的两个人有几分眼熟 这两个,不正是今天从邮电局出来,试图一路跟踪他的那两个吗 他看清人的同时,对方也认出了他,钢管刷地朝这边一指。 没等对方喊出话,夏衡已经把自行车笼头一调,飞蹬上车,掉头就跑。 “就是他” “抓住他” 听着身后传来的纷纷乱乱的吼声和疾跑声,夏衡忍不住狠狠骂了一句娘: “他女良的,这群王八蛋搞得这么没有技术含量,直接就想当街明绑了” 骂归骂,夏衡腿上可没泄力,把那辆二八大杠踩得跟风火轮似的。 只是没想到追来的那群人里头有几个还挺能跑的,夏衡都快骑出两里地了,那几个还紧紧追在后面不放。 回头看了一眼,夏衡提了一口气刚要再加把油,没注意不知道是谁扔了一块西瓜皮在路上。 二八大杠一辗上去,“嗖”地一滑,直接把他给摔了出去。 顾不上手上腿上火辣辣的擦痛,夏衡低骂了一句,一骨碌爬了起来去扶单车。 没想到因为刚才速度太快,那辆经久耐劳的二八大杠飞出去磕到了马路牙子上,链条已经从中间断开了。 果断把单车一扔,夏衡身子一转就往右岔进了一条小街。 等追得最紧的两个人气喘吁吁地跑过来,那条街面狭窄的小街里头,已经看不到夏衡的人影了。 追上来的几个人扶着膝盖喘了一大口气,留下一个人等大部队,另外两个小混混则先追了进来。 小街看着不宽,也没几个人走动,却隐隐传来各种靡靡歌声,还有几个年轻姑娘端着饭碗蹲在窄小的门前边聊天边吃晚饭。 追过来的一个小混混刚拿钢管指着一个年轻姑娘“喂”了一声,那女孩就一声惊叫,吓得碗都不要了,飞快地跑进了门里。 很快,从门里就蹿出了两个纹着大花臂的男人,面色不善地盯着追来的两个小混混: “哪儿来的杂毛跑我们这里想搞事是吧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 有体力追上来的这两个小混混都是二十岁上下,正是身强力壮的时候,平常跟在带头大哥后面没少作威作福,习惯了被人点头哈腰地奉承。 这两个大花臂一点面子都不给,还来不来的一口一个“杂毛”,语气冲不说,还敢对他们威胁 两个小混混“哟嗬”了一声,拿钢管指向大花臂:“你他妈骂谁呢” 靠 在自己的地盘上还被人拿钢管指着挑衅,这要还能忍下去,以后他们也不用在这儿罩场子了,可以直接收拾行李改去放羊了 大花臂一回身就从门后面摸出了两把砍刀,一人拿了一把走上前: “两个不知死活的死扑街,你们趁早给老子跪下叫爷爷,再磕三个响头 把老子今天喊得心情好了,还能饶过你们,不然的话” 钢管对砍刀,说不好谁优谁劣。 小混混们正是处于“命算什么,哪有面子和义气重要”的认知状态,这个时候怎么也不可能往后退,冲上去就来个先下手为强。 丢条命算什么,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这口气可不能忍 大花臂没想到这两个傻狍子在他们的地盘上还敢这么嚣张,举刀仓促招架了几下,正在犹豫让这两个小混混在他们的地盘上见血出事后果严不严重,就见街口呼啦啦又走过来一大群人。 看到自己的兄弟已经跟两个大花臂干上了,街口过来的一伙人什么也来不及说,赶紧抄家伙先上。 大花臂立即发现事情并不简单,这一伙人完全是有备而来,赶紧扬声大喊起来: “砸场子了有人过来砸我们街的场子了” 这儿是发廊一条街的后门,大花臂一喊,每个发廊的后门都跑出来几个男人,一瞧见这情形,马上抄起家伙就支援了上去。 窄小的街面上,很快就打得天翻地覆 一家发廊的后院里,夏衡听着外面的动静,一边偷着乐,一边抓紧时机想走人。 只是刚迈出两步,就听到前面店子里又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似乎是又有人跑过来支援了。 夏衡左右看了看,一把拉开侧面一个小杂房门上的插销,闪身躲了进去,一进去就愣住了。 他本来以为这是间杂物房,所以才从外面用插销闩上门,没想到房间地上还靠墙坐着一个女的,不仅被堵了嘴,手脚也被麻绳绑着。 现在的发廊可不是什么干净地方,听说很多女孩都是被迫在这里打工的。 刚被拐骗过来的时候不情愿,没少会被打骂,等到打服了不敢跑了,再放出来给人明里洗头暗里接客。 夏衡只是做生意听人闲聊时说上过一嘴,没想到今天还真的碰上了这事儿,他自然不能袖手旁观,急忙蹲下身低低“嘘”了一声: “别出声,我帮你把绳子给解了,一会儿带你逃出去。” 见女孩连连点头,先把堵在她嘴里的抹布取了出来。 女孩压抑着干呕了几下,飞快地背过身子对着夏衡:“我手上有片碎瓷片” 骗的就是老乡! 夏衡这才注意到女孩捏在手里的那片碎瓷片已经割断了一半绳子,不过也割得她手腕上和手上血迹斑斑。 这姑娘也是个狠得下心的 看着女孩手上那十几道深深浅浅的划痕,夏衡心里也服气,小心地取下那片碎瓷片扔在一边,拔出绑在小腿上的匕首,刷刷两下就割断了女孩手脚上的麻绳:“能走吗” 女孩生怕他会觉得自己是累赘,赶紧点了点头:“能的,我能的” 夏衡瞧着她急切的样子,笑着轻声安慰了一句:“别担心,我说了会带你逃出去,就一能不会丢下你的。” 外面已经乱成了一片,发廊的客人怕惹火烧身,胡乱穿了衣服就往外跑。 夏衡将自己身上的伤口流出来的血抹了几把在两个人的头脸上,觑着院子里没人了,拉着女孩就从前门往外冲,一边冲还一边厉喊: “快跑啊,杀人了” 后面闹起来本来就让人慌心,来发廊的客人们跑了,发廊小姐们还在犹犹豫豫地观望着,被夏衡这一喊,再一看对方跟个血人儿似的,吓得哗啦一声全从前门跑了。 夏衡浑水摸鱼,拉着那个女孩的手夹在人群中狂奔,然后左弯右拐地甩开了那些人,一直跑到一条僻静的小弄里才停了下来,放开了拉着对方的手。 “谢c谢谢” 女孩的腿跟灌了铅似的,如果不是被夏衡拉着,她可能没跑出多远,就会被人给追回去了。 夏衡一放开手,她就赶紧背靠着墙撑着,才勉强没有瘫倒在地上。 即便如此,她还是不忘记喘着粗气先说了一声“谢谢”。 夏衡对这女孩的好感更强了些,喘匀了气抹了把额头的汗水:“你是被拐骗过来的现在打算怎么办” 女孩点了点头,眼里有些茫然:“我的户口本都被人拿走了,我现在” 话一说多,夏衡就听出对方口音了,也换了口音:“你是渝省人,哪儿的” 女孩本来还靠着墙的身体立即站直了,悄悄往后退了两步,目光警惕却又极力想掩饰住。 这拙劣的样子顿时把夏恒给看笑了:“得,你还是省省吧,演戏都不会演 就你这样,心里想些什么别人早看的一清二楚了。你之前是不是就是被老乡拐骗过来的” 女孩被夏衡说中了心思,又说中了遭遇,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想想如果这是个坏人,之前也不会多费那么多手脚把自己救出来,还拉着自己一路狂奔,真的没丢下她。 要知道,她已经被关在杂房里饿了一天了,要不是今天碰到这个男人,她就算拿碎瓷片割断了绳子,没力气跑不远,也未必就逃得出去。 这么一想,女孩心里顿时一松,轻轻点了点头说了实话: “那个王八蛋也是渝省的,说有朋友在这边开了厂子,工资比羊城那边要高不少,不会乱扣钱还能包吃住” 她虽然在羊城的一家工厂里找到了一份工作,但是厂里的主管一来看她是新手,二来又欺负她只是孤身一个人来的,身边没个伴帮她撑腰,所以想着法子扣她的钱。 一个月下来,女孩别说攒下钱了,还倒欠了厂里十几块钱的伙食费。 感觉这么下去不行,这家厂子也不是个好的,女孩才在遇到一个老乡后,听信了老乡的话,被老乡偷偷带着钻铁丝网进了深市 没想到人心难测,那人骗的就是老乡 她一进来才发现自己哪里是钻进了特区,根本是钻进了那个王八蛋给她准备好的牢笼 在羊城也有一段时间了,当发廊小妹实际上要做些什么,女孩也隐有耳闻。 她自己有手有脚的,做什么要去做那些皮肉生意 而且要是传回县里被那几个人知道,只怕一个两个都会端着一副嘴脸嘲讽讥笑,薄薄的嘴唇里说出一句句风凉话往人心上狠狠地剜 女孩说了这么一长串话,夏衡听出了一点儿她的口音:“我听你的口音像是永吉县的 你叫什么名字,家里就放心让你一个人出来打工” 没想到夏衡还知道永吉县,女孩顿时带了点笑:“嗯,我就是永吉县的,我叫吴小红。” “我叫夏衡,是d市的,前个月才到过你们永吉县,我朋友就是永吉县的。” 永吉县就是d市下面的一个县,出门在外,这样的关系算很近的老乡了。 吴小红不由露了个微笑:“是吗” 夏衡有心想打消吴小红对他的戒备之心,想了想就多解释了一句:“我朋友就住在永吉县清河街,她叫安幼楠,还在 上学” “安幼楠是你朋友”没等夏衡说完,吴小红就惊喜地打断了他的话,这回看着夏衡的眼神是彻底放心了。 没找到救人救了个老乡,两人之间还有认识的熟人,夏衡也觉得这事情巧极了:“你也认识安幼楠” “安幼楠是我的救命恩人”吴小红说起旧事还有几分感慨,“我原来也在永吉县一中,因为一些事被退学了,当时没想通差点去清河投了河,幸好被安幼楠几个同学给我打通了脑壳。” 夏衡被吴小红那句“打通了脑壳”给逗笑了:“我看你这妹儿身上还是有股子狠劲的,怎么当时就那么想不开” 吴小红摇摇头:“以前到底是眼界小了,一点小事就以为天塌了。 现在跑到了外面,才知道真正的世界有多大,以前那点小波折算个啥呀,什么事都没有多挣钱重要” 这一句话,简直就是说到了夏衡的心窝子里了:“对,小红妹子,你这话说得太对了,什么事都没有多挣钱重要” 挣了钱,自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不用看人脸色,只有别人各种羡慕嫉妒恨地看自己,却又拿自己没办法 那滋味儿,别提多爽了 三两句话的工夫,夏衡和吴小红两个人已经从萍水相逢变成了志同道合。 夏衡忍不住长叹了一声:“小红妹子,我要是早认识你,我在深市做生意的这一个月,我就请你来给我帮忙做事了。 可惜了,现在我这边不小心露了财被人盯上了,暂时不会在深市做生意了,今天晚上我就得想办法回羊城去。” 回了羊城,他还不知道再跑哪一条做生意的路子好呢,这会儿自然不可能托大说什么带吴小红发财的话。 总不能去送人头吧? 倒是吴小红没觉得有什么:“现在我们不是认识了吗要不是这样,今天我还出不了那个狼窝呢。 夏哥,你说的这个想办法回羊城,是不是打算走那个小路那能不能带我一程” 吴小红就是走小路进特区深市的,只是那天本来就是后半夜才走,她心情紧张,只顾着跟在老乡后面一路小跑,脑子里浑浑噩噩的,等醒回神已经到了深市的一条街道上,根本就记不到自己是从哪条路窜过来的。 她压根儿就没有什么特区边防证,现在更是连户口本儿都被人收走了,完全就成了一个身份不明的人。 深市这边比羊城那边查的严多了,万一被抓住进了收容院,她没有钱,也没有亲戚朋友把自己赎出来,还不知道要被关到哪儿去。 吴小红想的这些,夏衡一眼就能看明白,对方虽然是个女孩子,却并不是个累赘,多带一个人走,对他来说也无所谓,当即就点了点头: “行,我们先找家小诊所把伤口处理一下,再去吃点饭,等时间再晚点,我就带你走。” 背街小巷里的小诊所还是很多的,夏衡很快就选定了一家,拉着吴小红走了进去,把一张五十块钱的纸钞不轻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 “老板,给我们上点药。” 小诊所的老板见多了事,深知道明哲保身的道理,一句话没问,收了钱以后,利索地从玻璃柜里拿出了几样治外伤的药和一卷医用纱布递了过去,自己就闪开了。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伤口要先清理消毒,再上药包扎,吴小红还是知道的,特别是夏衡身上还是擦伤,更是要把伤口处理干净才行。 见吴小红想先给自己上药,夏衡指了指她手腕上的那些划伤:“红妹子,我先给你处理下伤吧。” 吴小红摇头:“你的伤重些,先给你上药,而且我这手包纱布了就不灵便了。” 这话听着挺熨帖,夏衡笑笑也就由她。 “夏哥,你忍着点啊。”吴小红提醒了一声,打开了酒精瓶子,“你身上这伤口得好好清理干净才行,不然这么热的天会化脓。” “红妹子,没事儿,”夏衡倒是满不在乎,“一点小伤而已,以前更重的伤又不是没受过。” 吴小红尽量放轻了手脚,努力没话找话想分散夏衡的注意力,免得他太疼: “夏哥以前还受过更重的伤是做生意的时候遇到了什么危险吗” “我以前是当兵的,”夏衡咧嘴笑笑,“红妹子,你别担心,我皮粗肉厚的,你下手重点没事。 都这会儿工夫了,赶紧把这伤处理了,我们好去吃饭去。今天大难不死,哥请你吃顿好的压压惊。” 不说吃饭还好,一说吃饭,已经被饿了一天的吴小红肚子咕咕就叫了声。 吴小红不由窘红了脸,抿了抿嘴,手下动作加快了些,不过依旧很轻柔,很快就把夏衡的伤口清理干净还上了药。 夏衡觉得自己根本就没多大感觉,吴小红这边就弄好了,连忙接过伤药,三两下帮吴小红的伤口消毒。 酒精淋到伤口上其实痛得很,夏衡的手也确实重,吴小红差点就要“咝”一口气喊出来,赶紧咬紧了牙关。 夏衡帮吴小红把纱布都包好了,才注意到她脸色发白,额头密密麻麻冒了一层虚汗,顿时吓了一跳: “我刚才是不是手重了我这一直糙惯了,你刚才应该提醒我一声” 吴小红勉强挤出个笑:“没有,我就是饿的。” 萍水相逢的两个人,对方能把自己救多出来,又答应带自己回羊城,这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 处理点伤而已,她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耍娇气还没得惹了人烦。 夏衡也不喜欢那种娇气包,吴小红这样,让他更高看了一眼。 剩下的药都扔了,夏衡带着吴小红找了家餐馆点了菜,两个人饱吃了一顿,又转到一家二手市场高价买了一辆自行车。 找了个桥洞睡到后半夜,不用闹钟,夏衡就醒了,走过去推了推睡在一米开外的吴小红:“红妹子,醒了,我们要出发了。” 吴小红睡得迷迷糊糊的,听到夏衡的声音,一骨碌坐了起来,用力揉了两把脸:“好。” 那条小路是夏衡常走惯了的,只要出了这个“二线关”,虽然还是深市,但是却不是特区了,两个人也可以找车子坐回羊城。 带着吴小红一车骑到了地方,夏衡推着车压低声音告诫吴小红:“跟着我走,别出声。” 吴小红依稀觉得这跟她老乡跟在蛇头后面钻进来的 那个口子不同,似乎是另外一处地方。 现在明明是后半夜人精神最疲乏的时候,这里却有不少黑影正在往“二线”外钻。 也是今天有点月亮,吴小红视力也好,稍微靠近了点,她就看清那些黑影难怪一个个身形粗,原来都是背了个大背包在身上的。 夏衡也看清了那些人,急忙一把拉住了吴小红,示意她赶紧往后退。 他的手抓得很紧,吴小红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两人一直退到了一公里开外,夏衡才辨了辨方向,另外找了条路急走,将声音压得极低解释了一句: “刚才那地方人多,应该是蛇头在组织走私水货,我们不能凑上去。” 走私水货的利润太高了,高到为了怕被泄露行踪,那些人可以杀人灭口。 夏衡走这个口子也走了很多回了,之前同钻“二线”关铁丝网的“网友”们互相有交流,曾经有人隐约说过这事。 没想到今天他会这么不巧,碰到蛇头在带人走私。 常走的那条路不行,另外还有一个口子,他也走过一两回。 不过因为那个口子知道的人太多了,他觉得不保险,所以后来一直没往那里走了。 今天这情形,不保险也只能走一走了,总不能去给走私水货的那一队人送人头吧 跟着夏衡又走了一段,吴小红也有点记起来了:“我原来好像就是从这里钻过来的” 夏衡点点头,示意吴小红跟上,推着自行车疾步快走,沉默地融进了那一处的人流里。 一起逃过命 这个口子基本上都是被蛇头带着进“二线”关,像夏衡和吴小红往外钻的是少数,两人自然收获了不少诧异的眼神。 有人还靠过来搭讪,问特区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夏衡怎么还要钻出去。 夏衡可没心思理这些事儿精,在这里耗,万一被人逮住了怎么办 一声不吭的夏衡一钻过铁丝网就加快了脚步;吴小红也急忙跟上。 跑上前来搭讪的人自讨了个没趣,嘀咕了一句“德性”,又跟着人走开了。 钻进了“二线”关的人大概是觉得自己进来了,有人不小心摔了一跤,掉了什么东西,还打开手电筒找了一下,还有几个同乡小声说着话帮他找。 夏衡回头看了眼,脸皮子不由绷紧了些。 这些人闹出的动静太大了,让他心里很不安,总觉得空气中都有一种让人紧张的因子。 脚下的路虽然崎岖,勉强还是能够骑车了,夏衡一脚踩上了自行车,压低声音招呼了吴小红一声:“快上来” 几乎是吴小红的屁股刚坐在自行车后座上,“二线”关内的那边的道路上,猛然亮起了几十道手电筒的光柱,还有人的厉喝声: “站住都不许动” 这个时候,谁站谁傻 蛇头是当中最精明滑溜的,早在手电筒的光亮起来的时候,就撒开脚丫子跑了。 已经进了“二线”关内的人没了人带路,顿时像无头苍蝇一样四散跑开。 还有相当一部分人干脆折回了“二线”关外,打算先原路跑回去。 夏衡早在最开始觉得不对劲儿的时候,就蹬动了自行车,那些人还在呼呼喝喝,他骑着自行车已经开始加速了。 他身上是有钱,可也不想被人抓住罚款,何况还有个吴小红跟他在一起,他答应了把人姑娘给带回来,那就绝不能半路被撂倒。 夏衡把自行车踩得飞快,吴小红坐在后座上,屁股被颠得生疼,这会儿却完全顾不得这些,只是下意识地紧紧抓住夏衡的背包带子,免得自己会被颠下来。 见大部分人钻回“二线”关外这边了,十几个巡防队员也跟着钻了过来,四处追赶。 小路本来就崎岖狭窄,人多拥挤根本就跑不快。 听着身后不停有人在尖叫,好像是被抓住了,吴小红心里不由砰砰直跳。 如果不是夏衡刚才见机得早,他们两个现在估计也被逮住了 夏衡也知道后面的情形,一点儿也不敢泄力,把那些吵闹声远远抛在身后了还不敢停,直到喘得跟个老破风箱似的,才总算被吴小红叫住了: “夏c夏哥,这儿应该够了,他们不会追上来了。” 因为太紧张,吴小红嘴里都是发干的,声音还隐隐有些发抖。 夏衡放慢了速度,“嘎吱”一声刹住了车,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自从退役回来,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高强度地逃命了,从昨晚到今天凌晨,还真是够劲儿。 刚才一直急踩着单车不觉得,现在这一停下,腿肚子肌肉都在一阵阵发颤了。 不用夏衡说话,吴小红就知道他踩单车带着自己狂逃这一路很辛苦。 夏衡脚一撑地,她就急忙跳下车,帮着把背包上系的那个行军水壶拿了下来,拧开盖子递给夏衡。 水壶里面装的是他们在小餐馆吃饭时让老板帮灌的茶水,这会儿已经放的温凉了。 夏衡接过来咕咚喝了一大口,长舒了一口气,把水壶递给了吴小红:“来,红妹子,你也赶紧喝点水,刚才吓坏了吧” 人一紧张了,就容易口干。 都这个时候了,吴小红也不计较那些有的没的,接过了水壶飞快拿衣角抹了一把壶口,就凑着喝了好几口,这才觉得重新活了回来。 这跟她从发廊逃命那会儿不同,那会儿她是良民,现在却是被官兵追捕的对象,吴小红心虚得要死呢。 夏衡瞧着她那副做不得坏事的模样,觉得挺有意思的,笑着接过了水壶:“水喝够了吗” 吴小红点了点头,长出了一口气:“够了。” 夏衡一仰头才继续喝了起来,喉结滚动两下,就把剩下的小半壶茶水给喝光了。 他出了这一身大汗,确定需要补充水分,先是忍着只润了下口,等吴小红喝够了,这才继续拿过来喝。 吴小红又是不好意思又是发窘。 不好意思的是自己刚才竟然没有想到这一桩,其实她又没有剧烈运动,少喝点也完全可以的,也不知道她喝了那么多水,剩下 的还够不够夏衡喝。 窘的是 虽然现在不用那么顾忌,可夏衡也太不讲究了,她才喝过的水壶,夏衡接过去擦都不擦一下,就直接凑嘴上喝了,那不是 夏衡心里根本没想到这些,他以前跟兄弟们出任务,剩下一壶水都是兄弟们轮流沾湿嘴,他已经搞习惯了。 都说要交情牢固,要不然是一起扛过枪,一起分过赃。 夏衡和吴小红虽然没有一起分过赃,但是连着有这么两回一起逃过命的经历,早把对方划拉成半个兄弟了,昨天还陌生,今天已经熟稔起来。 找了个地方打个盹,稍微休息了一阵,瞧着天边已经发白了,夏衡把吴小红喊醒,搭了辆班车回到了羊城。 两个人身上没少出汗,这一天一夜下来,身上都快馊了,夏衡给吴小红临时买了两套衣服,找宾馆开了两间房,两人痛快洗了个澡,这才觉得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吴小红毕竟是女孩,这会儿人一松懈下来,就呵欠连天了,夏衡索性让她在房间里好好休息,自己先逛了出去。 说是逛,到底还是舍不得浪费时间,夏衡一抬脚就又走到了服装批发市场,呆在一边观察起来。 老大和小嫂子都建议他做服装生意,而他找到了那个窍门后,在深市做服装生意也挣到了很大一笔钱。 可是现在暂时深市是去不了了,他是不是还继续做服装生意呢 就像各地来这里打货的那些商贩一样,捡着那些花花绿绿的衣服批回去零卖 夏衡觉得光是纠结衣服的式样,都能让他揪掉不少头发了 要不,他还是再问问老大 这也能挣钱? 抬腕看了看手表,夏衡又把这心思打住了。 今天可不是休息日,老去烦老大,影响了老大工作也不好 既然小嫂子能跟老大英雄所见略同,又也说过让他有什么信息了反馈一下,那就干脆给小嫂子那边打个电话问个主意吧。 夏衡摸出写了清河街小卖部电话号码的小本本,把电话打了过来,转接都接通了,他才想起来,这个时间段,怕是小嫂子还在上学。 正要挂电话,那边已经有人把电话接了,夏衡只能先约个时间:“我要找安幼楠,麻烦婶子等她放学了给她说一声,让她” “找小安呀,她家已经装电话了,你打这个电话过去,她在家里。”接电话的徐大娘让夏衡等等,翻开手边的一个旧作业本,把记在上面的安幼楠家的电话号码报了出来。 夏衡一边记一边奇怪:“婶子,今天安幼楠不要上学吗是不是她病了,还是她家里出了什么事” 徐大娘一听电话对面这话,就知道应该是跟安幼楠这边关系好的,笑呵呵地把最近的情况说了: “小安这孩子聪明,已经被定了保送进京都大学读书了,她最近都在家里学习,只要考好毕业会考就行了。 她家里现在开了店子,今天一早刚刚装好了电话,以后你有事找她,直接打她家的电话就行了。” 夏衡连声道了谢,重新拨打了安幼楠家里的电话,电话很快被人拿了起来,正好就是安幼楠。 “喂,请问哪位” “小c安”夏衡差点没把“小嫂子”给喊出来,话都嘴边了,才急转了回去,“我是夏衡,你还记得吧” 安幼楠立即记起了人:“夏哥吗我当然记得你啦。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凌少乾的钱投给夏衡让他跑生意的,安幼楠能不记得更别说还有之前在大桥村的那个晚上了。 夏衡嘿嘿笑了笑:“刚打电话到你们街口小卖部那里,我才知道你被保送京大了,小安,你可真厉害啊恭喜你了” 难怪老大对别的那些扑过来的姑娘正眼都不看一下,有个这么聪明还漂亮的青梅竹马在这里,是他他也看不上别人啊。 小嫂子很快就是大学生了呢,还是京都大学的,这要把人拉到老大那里去,怕是要碎了一地芳心 安幼楠从电话里听出了夏衡心情还不错,轻笑了一声:“谢谢夏哥,你上回不是说要南下吗,你去了吗” “我现在就在羊城。”说起正事,夏衡赶紧正了脸色,把自己的想法和疑惑说了,“小安,你和老大说的做服装,我看了现在这生意确实不错。 不过,我看这边服装批发市场大部分批的都是女装,女装样式太多,真的太难选了,我眼睛都看花了,也不知道该怎么选才好” 安幼楠沉吟了片刻:“你打算投入多少资金” 瞧老大对小嫂子那巴心巴肺的样儿,肯定就是个不敢留什么私房钱的家伙,夏衡毫不犹豫就把底兜了出来: “我现在手上有20万,有10万是老大的。” 20万,在普通小老百姓眼里算是个天文数字了,可是真拿来做生意,而且是做大生意,那还是不怎么够看,有些上不上,下不下的意思。 安幼楠想了想,倒是让她想到了学历史时书上一带而过提起的一句顺口溜:不管多大官,都穿夹克衫不管多大肚,都穿健美裤。 说的就是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这段时间,华国的着装潮流。 这些衣服能流行起来,就是说明它们符合现在老百姓的审美。 安幼楠赶紧问了出来:“夏哥,现在羊城那边有健美裤卖了吗” 当年的健美裤流行到作为时髦的象征,不分大妈还是摩登女郎,不管是女工还是村姑,几乎人手一条,有销量就有利润啊 换句后世的话说,这就是爆款。 能带来巨额利润的爆款 “健美裤” 一听这名字就知道应该是女裤,可是女装那么多,哪款叫健美裤 夏衡抓了抓头发:“小安,是种什么样的裤子” “弹性很大,有踩脚的那种,上宽下窄,大多是黑色的,穿起来一拉伸,可以让腿部线条显得很修长。” 安幼楠一描述完,夏衡就摇头:“我还没看到有这种裤子卖,要不我再跑跑别的服装批发市场看看” 羊城最大的服装批发市场现在都没有这种货,那估计别的服装批发市场也不会有。 据说这裤子最初是港台那边传过来的,难道是现在内地还没有开始接受这样的风尚,工 厂还没有生产 安幼楠只能让夏衡先留意着:“夏哥,如果这种健美裤出来了,你可以大量拿货。” 可现在总不能把钱干巴巴地放在那里等吧,那也太浪费了。 夹克衫也不行,还没当季呢,男装还是要当季才卖得好。 现在正是初夏,当季,当季 安幼楠脑子里滑过各式各样的漂亮裙子,裙子下的美腿 轻敲了下自己的脑袋,安幼楠已经想了起来:“夏哥,我想到了,你可以看一看长筒丝袜” 这几年女孩们越来越爱美了,不然安幼楠家的头花也不会卖这么好。 初夏的季节,正是女孩子们把各式心水的美裙穿上身亮出来的时候,怎么可能少了一双代表着时尚的长筒丝袜呢 安幼楠记起来自己看过的几张历史老照片,上面标注的时髦女郎,穿的还都是黑丝 “那种超薄的,穿在腿上半透明的,咳,你看看黑色的拿货多还是肉色的拿货多。” 安幼楠很中肯地给着建议,“不是那种锦纶短袜哦,记着是长筒的或者是连裤袜,夏天配裙子穿的。 嗯,你要是担心的话,一开始可以先少拿点货试一试。另外,这些小物件你要是能找到工厂直接拿货是最好了,这样能保证你的利润点。 销售渠道你也要考虑好,是自己做还是分销,分销的利润虽然低点,但是周转快,现金回笼快” 夏衡连连点头,等挂了电话,才抓了抓脸,自言自语:“真的做丝袜吗 那么一双薄菲菲的袜子,长筒丝袜穿着也没觉得好看到哪儿去啊,夏天穿着不热还专门做这个,这也能挣钱” 单独的情报系统 心里虽然对安幼楠的建议半信半疑,夏衡还是跑到了服装市场,专门观察了一下安幼楠说的那种丝袜的销售。 好些摊位都是批发服装的同时,夹带着卖一些丝袜。 专门卖丝袜的档口非常少,很多打货的小商贩也是批发衣服的时候,就在那些档口上一起进几把丝袜。 别问夏衡为什么要这么形容,因为那些丝袜在他眼里看来,就是一把把的,而且他也看不出是长筒的还是短筒的。 这么说,丝袜还只是夹带着销售的啊这样能卖出多少量 没销售量,那就没钱啊。 夏衡有些失望,还是仔细关注了一下那两个看起来孤独得可怜的丝袜档口,没过一会儿就“咦”了一声: 在这儿时间一呆长,他就注意到了,另外几个服装批发档口的老板先后往这边的丝袜档口过来了一趟,然后各拿了几大袋子货回去 看来这丝袜销售情况不错啊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要搭着服装批发才行 夏衡立即走上前去,在其中一家丝袜档口前停下了,随手拈起一双薄薄的丝袜看了看: “老板,丝袜怎么卖” 档口老板大概三十来岁,翻着眼皮扫了夏衡一眼,见是个陌生面孔,懒洋洋地摆了摆手: “靓仔,我这里不零卖的,你去前面档口买吧。” “老板,我打批发。”夏衡急忙补了一句。 老板还是没有正眼瞭他一下,随口报了一个价:“短袜9毛一双,长袜45。” 一双夏天穿的袜子而已,居然要这么贵 他买t恤的进价也就是比长袜贵一点而已,而且那毕竟是件衣服。 这种丝袜这么薄,肯定很容易划烂,不经穿的东西,很有可能还会是一次性的消耗品,有人会为它花上大几块钱 夏衡决定放弃安幼楠这个建议,另外再去看看,临走到了批发市场门口了,想了想还是站到了一个档口前买了两双长筒丝袜。 靠近门口的档口既做批发,也做零卖。 夏衡讲了下价,两双长筒丝袜以9块5的价格买到手。 这么跟批发价一对比,两双袜子的利润才5毛,一双才2毛5,才有55六的利润。 他就算进10万块钱的货,才能赚到5千5百来块钱,啧,真的是利润太低了啊 夏衡立即对长筒丝袜没了兴趣。 回到宾馆的时候,吴小红已经醒了,夏衡顺手就把那两双丝袜递了过去:“红妹子,给你。” 吴小红很有些惊喜,接过来一看又有些奇怪:“夏哥,你怎么还想到买长筒丝袜了” 之前夏衡给她买的两身衣服都是t恤加牛仔长裤,根本用不着穿这种长筒丝袜,不会是他把这个跟短筒丝袜搞混了吧 夏衡不想解释那么多,又怕吴小红会误会,随便搪塞了一个理由: “路上遇到一个朋友,他非要塞给我的。我还要在这边做生意,一个大男人拿着这些没用,就送给你呗。” “谢谢你啊,夏哥”听到夏衡的解释,吴小红忙不迭地道谢,说完之后想到了什么,脸上有些沮丧,不过很快又振作起来,“我明天就去找工作,等发工资了,就先买一条裙子,好配这两双丝袜” 女人真的好奇怪为了配上长筒丝袜,居然还要去买条裙子 简直是让人无法想象 夏衡刚摇了摇头,动作一下子又停住了,试探着问了出来:“红妹子,你们女孩子就这么喜欢丝袜” 吴小红打开一双长筒丝袜,拿在手上撑开看了看,又摸了摸,显得有些爱不释手: “现在流行穿裙子配长筒丝袜啊,听说是港台那边传来的时尚,夏天穿裙子不穿丝袜,会被别人嘲笑老土的” “噢”夏老土衡嘴巴张成了一个大大的“一”形,很快又合拢了。 虽然他不懂女人的世界为什么这么复杂,但是“流行”“时尚”这两个词听进夏衡的耳朵里,自动就转换成了钱大把的钱 小嫂子简直是神人啊,在永吉县城那么偏远的小城里,居然都知道港台那边流行过来的时尚,是他太孤陋寡闻了,还是女孩子单独有一套他完全弄不明白的情报系统 简直是让他这个前侦察兵汗颜 亏他还想着小嫂子这个建议怕是不行呢,好险就要被打脸了 夏衡脸上的表情变得太快,差点儿把吴小红给看傻了:“夏c夏哥,你怎么了” 卖女人要用的东西,还是要多征求女人的意见啊夏衡 抹了一把脸: “红妹子,你说我要是把这些丝袜运回我们渝省去卖行不行” “渝省吗别的地方我不知道,蓉城的话一定可以吧。”吴小红只略一思忖,就给出了答案。 蓉城是渝省的首府,经济实力在那里,有条件的女同志肯定多,有条件就愿意追求时尚。 羊城这边都趋附的港台传来的时尚,蓉城的女同志肯定也喜欢,虽然在内地,女同志们谁还不是个时髦女郎了 连吴小红都这么肯定,夏衡心里很快就拿了主意:“成,那我这一趟就做这些丝袜生意。” 他在批发市场问到的拿货价这么高,去厂里未必就还会这么喊,小安说的对,他该直接去厂里面打听打听。 不说5吧,如果能有个10的利润点,那他都干了。 听到夏衡说要做丝袜生意,吴小红顿时精神一振:“夏哥,我原来打工的那座工厂附近,有一家新建的工厂,听说就是打算生产丝袜的。 要不是我上了那个王八蛋老乡的当,本来我是打算去那座工厂找工作的夏哥你急的话,我现在就带你去问问。” 这简直是打瞌睡就来了枕头 新开的厂子,要跟原来的丝袜厂竞争市场,对上门来的客户肯定是大力欢迎的,这价格上嘛,应该会更优惠些吧 早一天谈好,就早一天开始赚钱大计嘛夏衡当然急,立即就要带吴小红出门。 吴小红打量了他几眼,给了个建议:“夏哥,我觉得你去厂里谈生意的话,最好换一身再过去。” 去工厂不是去批发市场批货,不说要穿得人模狗样吧,起码也要正式些。 反正吴小红看到几次外地客商到她原来那个厂里谈生意,对方都穿得西装革履的。 包子有肉不在褶子上 “红妹子提醒得对,刚才我太急了。”夏衡一拍脑袋,从行李包里翻出了一套衬衫西裤。 这套行头他是早备着了,不过他在深市坐地批货这一段时间,原来买的这套衬衫西裤一直没有用武之地,早就压在包里皱皱巴巴的了。 吴小红拿过来抖了抖又用力抹了抹,有些发愁:“不能这么穿着去,得借个熨斗熨一熨才行啊。” 磨刀不误砍柴工,夏衡大手一挥定了拍:“我想通了,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的,我们明天再去。 红妹子,明天我给你开工钱请你,你假扮成我的秘书行不行” 在一些场面上,就是要人把派头撑起来,对方才会高看一眼,都西装革履过来谈生意了,带个秘书才更可信点嘛。 吴小红连连摆手:“夏哥,我帮你是应该的,不要你开工钱,真不要你开工钱,要不是你救了我” “一码事是一码事。”夏衡直接打断了吴小红的话,“那个情形下,是个人都应该救你,我也不图什么回报的,你别太放在心上。” 救命之恩都不放在心上,那还是个人吗 吴小红不跟夏衡争这个了,转而换了个说法:“我这吃住都还是用着你的呢,就拿这个就能抵了,真的” 还是老乡妹子朴实啊 吴小红人太实在,夏衡决定现在也不用在这儿纠结,到时候给她封个大红包塞了就走就行,现在嘛,还是先带着吴小红出去买衣裙鞋子。 让吴小红假扮他的秘书,置装那是必要的,这下买回来的两双长筒丝袜马上就能派上用场了。 一进商场,夏衡就开始演练,努力找那种身为老板的感觉:“小吴啊,去看看,看上什么只管买。” 吴小红很聪明地配合:“好的,谢谢夏总。” 然后往女装区看了一圈儿,照着看到过的那些秘书的穿着,挑了一件白衬衫和一条黑色的包臀短裙,鞋跟太高的她穿着太别扭,就配了一双中跟浅口皮鞋。 进了商场,就没有廉价的衣服。 吴小红特意关注了一下,选出的这几样都是中等偏下的价格。 她心算了一下,照以前在厂里打工时能拿的正常工资,辛苦两三个月还是能还出这笔钱的,心里立即安稳了: “夏总,我去试一下衣服。” 夏衡挥挥手,在休息区坐了下来,二郎腿一翘,就拿过桌子上放着的一本时装杂志看了起来,眼睛瞬间就亮了。 时装杂志上展示的正是当季的夏装,不管模特儿身上穿的是长裙短裙还是短裤,腿上都穿着丝袜。 夏衡连翻了好几本,心里琢磨着去哪儿买几张模特穿丝袜的大写真海报来,到时候要卖货,把海报这么一挂出来,效果可不得比摆地摊的那种好多了 试衣间里,吴小红也很快换上了挑出来的那一套衣裙。 裙子是黑色的,吴小红就取出那双黑色丝袜套到了腿上,在里面仔细检查了一下没有什么地方不妥,这才从试衣间里走出来。 她一出来,夏衡就抬眼看了过去,立时觉得红妹子换这一身真好看,等注意到吴小红腿上穿了那双黑色丝袜,第二反应就是着重去看她的腿。 倒不是别的意思,就是想看看到底真人穿丝袜和不穿丝袜有什么不同,小小一双袜子到底有什么魔力,让女同志们趋之若附。 这一看,夏衡还真看出了点究竟:似乎穿上丝袜后,红妹子的腿看起来非常细腻光滑,而且曲线也挺好看的 黑丝被撑开后显得下面的肌肤若隐若现的,还真有点勾人的意思。 难怪女同志们喜欢 被人盯着自己的腿看,吴小红脸色有些发红,不过瞧着夏衡先是若有所思,后来又恍然大悟的模样,也猜到他其实看的是丝袜。 忍着羞涩,吴小红轻咳了一声提醒:“夏总,您觉得怎么样” 夏衡立即醒了神,叫了声好:“可以,好看,就买这一套。”拿着包去收银台结账了。 吴小红转回试衣间换回自己的衣服,听到外面的两个导购小姐在嘻笑着咬耳朵。 试衣间可不隔音,那两个导购小姐笑闹的声音又大了些,吴小红在里面听了个七七八八。 “怎么就看上这人呢买套衣服都舍不得买贵点的,自己身上穿的也就那样,估计手里其实也没几个钱。 穷就穷呗,还想着装什么大头蒜泡妞,我看他刚才看杂志上的模特都看直了眼,一副土包子样儿,居然还真有人眼瞎,” “啧,眼瞎什么,人家说不定是看中那个夏总年轻呗,身材又好,那 个方面” “嘻嘻,说的也是,就那模样还是很正点的,嘴巴再灵活点,怎么也能骗一骗这些才来的打工妹嘛” “那女的也真傻,过来选衣服都不知道趁着新鲜的时候选贵的” “哎呀,你不知道,人家这是想着放长线钓大鱼” “什么大鱼呀,我看也就是个大虾米也不知道等她发现自己上当受骗了会不会怄死” 吴小红听不下去了,加快了速度换好了衣服,板着脸走出来瞪了刚才说小话的那两个导购员一眼: “谁上当受骗了包子有肉不在褶子上,你们知道什么人家就算是只虾,那也是大龙虾” 说完一扬头,迎着正朝她走过来的夏衡小跑了几步,从他手上拿过收银小票搁到了柜台上。 两个导购小姐没想到背地里说顾客小话被听到了,加上吴小红气势很足,两个人顿时有些讪讪的,赶紧低眉顺眼地麻利把吴小红换下来的衣裙和鞋子包好。 吴小红一个正眼都不给她们,抬着下巴提起装了新衣新鞋的袋子就走。 夏衡注意到了吴小红脸色不对,低声问了一句:“红妹子,怎么了” “那两个女孩狗眼看人低,取笑你手里没钱还”吴小红有些郁闷地答了半句,剩下的半句没好意思说出来。 她没说,夏衡也想得出来那两个导购小姐误会了什么。 他一个男人也就算了,吴小红一个没结婚的妹子,听到那些话怕是受不了,夏衡心里不由对让吴小红假装自己秘书这事有些愧疚起来。 带女秘书的老板有财力 夏衡正想说要不然明天吴小红给他指了地方后,还是他一个人过去算了,吴小红却皱着眉头先开了口: “佛要金装,人要衣装,回头我就借个熨斗把你那套衣服好好熨一熨,不过你还得再买个公文包,还要印一盒名片,也不知道时间来不来得及” 事实证明,只要有钱,什么都来得及。 夏衡吃完晚饭拐过去的时候,一盒烫金的名片已经新鲜出炉了,金边名片上漂亮的印刷体亮得瞎人的眼,就差没冒刚出炉的那股热气了: 渝省银河经贸有限公司总经理夏衡 联系电话:028-xxxxxxx 吴小红有些担心地点了点上面的电话号码:“夏哥,万一这边的人打了这个电话过去” “放心,这电话号码是真的,就是我家的电话。”夏衡嘿嘿笑了笑,“打得通,顶多我不在家的时候,没人接而已。” 现在家里能装电话的人,家底也是很不错的,吴小红对第二天还是有了些期待。 照夏哥这个家底实力,直接去厂里要货,估计也不会到被那家厂子赶出来的地步吧 第二天两人都起了个大早,草草吃完早饭,回房间再度出来,已经把自己收拾得有模有样的了。 互相一照面,吴小红立即毕恭毕敬地微微弯腰接过夏衡手里的公文包:“夏总,早。” “嗯,小吴早。”夏衡模仿以前部队领导的样子,很有派头地点点头,然后又绷不住嘿嘿地笑,“我觉得我们俩唱双簧还是很合适的哈。” 吴小红也忍不住笑了:“今天夏总一定能旗开得胜” 夏衡自信地挺了挺胸:“生意谈妥了,我给你封个大利是。” 吴小红虽然来羊城一两个月了,但是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厂里做工,正愣了一下没想明白“大利是”是什么东西,夏衡已经拦了一辆出租车: “走,小吴,我们上车。” 对吴小红来说,坐摩的都已经很奢侈了,没想到夏衡叫的还是出租车。 这是吴小红第一次坐上小汽车,夏衡给她拉开车门的时候,她还是有些紧张,脸上不自觉紧紧绷着。 她一个人坐后排,夏衡坐副驾驶座,等说了目的地车子发动以后,吴小红这才微微放松了身体,悄悄摸了摸车座绷的皮子,心里暗自下了决心: 今天就是一个向夏哥学习的好机会,以后她一定要努力挣钱,买一辆小汽车自己开 出租车的速度很快,吴小红说的那家针织厂很快就到了。 从大门口就能看出是新建成的,里面机器声轰隆隆的,听起来很是热闹,名字也叫得很洋气,门口挂的牌子是诺娜针织厂。 车子一停,吴小红立即绷紧了精神进入状态,先跳车给夏衡拉开车门,然后在门卫的注视下走近,暗暗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了一个还算标准的微笑: “先生你好,我们是渝省银河经贸公司的,过来跟你们厂谈笔业务。” 这一片都是私人的厂子,有人上门来谈业务,那就是上门的财神爷,门卫不敢怠慢,立即笑脸相迎: “两位请跟我过来,我带你们去找我们管销售的严副厂长。” 这个开局,应该还算不错吧也不知道见了那个严副厂长会怎么样 门卫在前面带路,吴小红落后半步跟在夏衡身边,心情依然紧张,呼吸也有些急促起来。 为了扮好这个角色,昨天晚上她特意跟着电视里播出的那部港剧里面的一个女助理角色练习模仿了一些动作和语气。 既想着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又担心画虎不成反类犬,吴小红心里有些没底,不自觉地就连连看向夏衡。 夏衡听到了她的呼吸不稳,回头冲她微笑着轻轻颔首,无声说了个“不错”。 吴小红的心慢慢就稳了下来。 不能紧张,她紧张什么,这又不是龙潭虎穴,谈不成生意,大不了被人赶出来嘛,她又不会少根汗毛,没事的,没什么紧张的 吴小红刚给自己做完心理建设,门卫就把他们带到了地方,敲了敲一间办公室然后轻轻推开: “严厂长,有客户说过来跟厂里谈业务。” 新厂正是在积极打市场的时候,严勇管着销售,原来自然没少在市场上跑。 一看夏衡是个生面孔,又看了跟在夏衡身后的吴小红一眼,严勇在客气中就带了几分审视: “欢迎欢迎,先生贵姓原来是做的什么生意” 吴小红微笑着看向严勇:“严厂长你好,我们是渝省银河经贸 有限公司的,这位是我们夏总,我姓吴。 这次我们夏总过来跑业务,注意到了贵厂的一些产品不错,所以特地上门过来考察一下。” 一边说着,吴小红一边就从公文包里取出了一张烫金名片,双手递给了夏衡。 夏衡一派自然地接过来,递到了严勇面前:“鄙姓夏,单名一个衡字,公司的主营业务还是服装和纺织针织品这一块儿的。” 严勇双手接过了名片,飞快一扫,就浮出一脸热情的笑容: “夏总,幸会幸会,我姓严,叫严勇,来来,夏总快请坐,吴秘书,你也请坐。” 渝省银河经贸有限公司 没听过。 现在公司这么多,听没听过的根本不要紧,要紧的是对方谈的业务量大不大。 如果是孤身一人过来的批发商,严勇早把人支到销售部去谈批发生意了。 带着女秘书过来的老板,甭管这公司的大小,在财力上还是跟那些批发商有很大区别的。 严勇正想着怎么拓开厂里的销售渠道,对于这种找上门来的客户,自然是十二万分欢迎,首先就把姿态摆了出来,扬声冲隔壁办公室喊了一声: “小王,你赶紧泡两杯茶送过来,先过来取我私人买的新茶” 严勇强调的私人买的新茶,果然是香清益远,回味悠长。 夏衡稍稍品了一口,赞了一声“好茶”,放下茶杯时,对今天要谈的生意更加心中有数了: “严厂长,我们公司这次过来呢,是除了现有的商品,还想多拓宽点路子,好好推一个金牌产品出来。 也是巧了,恰好听说你们厂虽然是新厂,但是生产的丝袜还不错,所以就过来看看。” 10万 内地的流行时尚总是比羊城这边慢一个节拍。 丝袜早就开始流行了,夏衡这时候跑过来说想推一个金牌产品,还有意选中丝袜的事,严勇并不觉得意外。 一些老厂都有固定的销售渠道和经销商,现在丝袜的销量又在不断攀高,不然他们这家针织厂也不会抓紧时间新建投产。 夏衡这时候蹿出来,在那些老厂那里只怕拿不到什么好的折扣,所以想着往新厂这边来。 当然对这种突然蹦出来的野生经销商,严厂长也是非常欢迎的,本地的经销商c大批发商,他这边都有人,但是渝省那边的市场,对他们厂来说还是一片空白。 他们诺娜不抢占过去,这块蛋糕就得被别的厂子抢占了。 厂里不是没想过自己派业务员过去,现在是什么都是新开始,暂时还没有时间顾着那么远的,夏衡愿意填这个空,严勇也很乐意给出自己的诚意。 “欢迎欢迎,欢迎夏总过来考察。”严勇招手就让手下把厂里生产出来的样品拿了过来,“夏老板,这是我们厂生产出来的产品。 不是我吹牛,我们诺娜针织厂正因为是新建的,所以采用的是最先进的意大利进口的马泰克丝袜机。 生产出来的产品有超薄长筒四骨丝袜,三骨的中统袜和两骨的短筒袜,跟普通的尼龙丝不同,我们现在用的是水晶丝,你看看这透明度” 夏衡并不懂什么四骨三骨的术语,也不清楚什么尼龙丝和水晶丝的区别,不过看长筒丝袜的外包装,就觉得比小摊上那些零卖的要高档一些。 装模作样地打开塑料包装袋,从里面拿起一双长筒丝袜拈了拈,夏衡转手把袜子递给吴小红: “小吴,你来看看。” 女人用的东西,当然还是女人来看,才看得出名堂些。 吴小红一接过那双长筒丝袜,就感觉到了纱线跟她腿上穿的这双丝袜略有不同,摸在手里更加光滑一些,而且手伸进袜筒里摊开一看,确实感受到了那种超薄的透明度。 这样的丝袜跟市面上很多丝袜相比,穿上腿以后会更加有一种高级感,看来今天她带夏衡来这家诺娜针织厂还真是来对了。 不过他们第一次过来进货,自然不是过来夸赞货品质量的,相反,他们还要好好把货品挑剔一番才行。 吴小红捏着丝袜扯了扯,脸上流露出了不满意: “夏总,这种水晶丝的虽然比普通丝袜要薄一些,但是弹性不怎么样,穿上去可能会感觉到生硬,而且这种透薄款,恐怕也很容易被勾破吧” 挑剔归挑剔,但是吴小红正好说在了点子上。 弹性不足确实是水晶丝的缺点,以现在的材料而言,想要追求透薄,自然就会牺牲一些别的方面的性能。 至于被勾破,丝袜都有这样的缺点,这也是不容否认的,。 严勇还以为这个夏总带来的女秘书是个花瓶,就是装门面用的,没想到对方看问题倒是一针见血,急忙解释: “夏总,我们这种水晶丝的丝袜可是新款,虽然弹性上略有不足,可是你看看市面上,没有别的丝袜比它更薄了。 大热的天穿这种丝袜才更加透气,而且你看看这光泽度,摸摸这顺滑度” 夏衡沉吟了片刻,态度并不怎么坚决地问了出来:“严厂长,这几种袜子是个什么价” 觑着他不算满意的神情,严勇可不敢因为对方是生面孔就张口开个高价,万一直接把人给吓跑了呢 谈价本来就是一场心理战,严勇想拿下这个新客户,张口就说了个比较实在的价格: “短袜3块钱一打,中筒袜12块一打,长筒的15块,连裤袜17块。” 一打就是12双,夏衡脑子里滚珠似地一算,短袜合着只要2毛5一双,长筒袜只要1块2毛5一双。 这可比批发市场上那个档口的小老板随口喊的9毛和4块5的价格要低上23了 他在羊城这边零买两双长筒丝袜的价格还要9块5呢,在内地肯定这价格还要往上一点。 这么一算,丝袜里头的利润也是杠杠的啊 夏衡很是心动,不过还是悄悄给吴小红递了个眼色。 吴小红会意,立即皱了皱眉头,装作急着提醒的样子:“夏总,这价格还是有些偏高了,不如我们还是去昨天看的那家吧 那家的丝袜也就是稍微厚了一点,但是价格方面还是比较合适的,我们回去再谈谈” “夏总,价格方面我们还是可以再谈嘛,”严勇急忙打断了吴小红的话,极力想挽留住客户,“ 只要你们这边拿货多,价格上我们还是可以再商量的。” 吴小红摆出的套路,他不是不懂,提起那家的货压这家的价,这些都是生意人玩旧了的招数。 不过生意场上虚虚实实的,一个没应对好,虚的也能变成实的。 他们诺娜可是新厂,多争取到一个经销商,资金回流就能更快些。 工厂怕的就是库存积压,喜欢的就是资金流运转正常,而且丝袜的销售旺季已经到了,今天客户找都找过来了,怎么说他也不能轻易放过呀。 盯着夏衡有些踌躇的脸色,严勇一咬牙一副泼出去的样子:“如果夏总能够一次性订货5万块以上,刚才那个价我就再给你优惠两个百分点” 夏衡脸上神色不动地端起茶杯喝茶,心头却一阵雀跃:太好了,这价格还能再少 严勇没人从夏衡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吴小红也一样如此。 她一边佩服夏衡真沉得住气,一边脑筋急转地想着该找个什么样的理由合理撤退。 毕竟一次性就要订货5万块,这金额也太大了,先定个1万多,就差不多了。 丝袜这东西到底不同于衣物,1万多块钱的衣服可能也就是正好够一间小店面的货,1万多块钱的丝袜,却是能把店子全部塞满 吴小红刚张开嘴,夏衡就放下了茶杯:“10万。” 什么 房间里的另外两个人都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全都直直地朝夏衡看过来。 夏衡笑了笑:“我要是进10万块钱的货,价格还能够再给我优惠多少” 扫了眼嘴巴兀自张得大大的严勇,吴小红长长吸了一口气,脑子里莫名就浮出了她昨天说的那句话: 包子有肉不在褶子上 夏哥,不,夏总他还真是只肚子里有货的肉包子 门可罗雀的米兰时装店 渝省,永吉县新街。 新改造好的街道并不像老街那样热闹,即使现在已经是下午下班的时间,也只有稀稀拉拉的人走过。 陈怡兴兴头头地带着几名女同事往这边走:“快点快点,我熟人开的就是前面那家店子。” 整整一条新街,最显眼的就是陈怡指的那间门面了。 紧跟在她旁边的一名女同事眯着眼睛看了片刻,把店名念了出来: “米兰时装店,咦这名字听起来好像挺洋气的,还有点耳熟” 旁边另外一个年轻女孩“扑嗤”笑出了声:“当然洋气了,秀娟你把以前学的地理都退给老师了吗 米兰是意大利的城市,著名的国际大都会,还是世界时尚与设计之都。 这么家小店子取名字,还真会取巧,幸好也就是在我们这小县城里,要是放在沪市京都那些大城市里” 年轻女孩瞥了陈怡一眼,下巴微抬继续说了下去,“一个小成衣店充其量就是个裁缝铺子,敢取这样的名字,那还不得叫人笑掉了大牙” 叫秀娟的女孩应和着笑了几声,见陈怡沉着脸有些不高兴的样子,又赶紧收了笑,打了几句圆场: “不过别的不说,这家店子的头花还是非常漂亮的,一会儿我还打算多买几朵呢。 陈怡,你跟你熟人可得要打个招呼,我们这么几个人一起买,得给我们算便宜点儿。” 陈怡脸色这才和缓了一些:“放心吧,我带你们过去,老板是肯定给你们最优惠的价。” 说着加快了几步,一下子就走在了最前面。 谭秀娟轻轻拉了刚才说话刺头的年轻女孩一把,小声说了一句: “学英,大家都是同事,互相要包容一点嘛,一会儿在陈怡熟人面前,你也给她点面子,不要这么” 汪学英轻哼了一声:“秀娟,不是我说你,做人没点个性,只想当老好人有什么用,你以为人家记你的情 这年头,柿子都是捡软的捏,你不厉害点,人家就敢骑到你头上来了” 她好歹也是在下面所里干了两年才找关系进局里的,陈怡一个才毕业的小姑娘,不去基层所里锻炼不说,直接就分进了局里人事股。 今天自己不过是找她帮忙统计个报表而已,居然还说她没时间 她让陈怡帮她统计个报表,不也是可以让陈怡尽快熟悉工作吗 哪个新进单位的人敢这么拒绝老人 没时间帮她统计报表,倒是有时间带人来逛街 真是简直了 汪学英心里气不过,厚着脸皮也跟了过来。 她可不是谭秀娟这个面瓜人儿 这店子是陈怡熟人开的又怎么样,一会儿不觑着机会,当着陈怡熟人的面把陈怡给造上墙头,那她这趟来的又有什么意义 谭秀娟见汪学英根本就不听她的话,暗自叹了口气只有紧赶几步走上前去了。 汪学英过来找她的时候,她无意中把下班后陈怡邀她一起逛店的事给说了出来。 现在这情形 希望一会儿不要在这家米兰时装店闹出什么事来 米兰时装店这个店名是安幼楠取的。 本来大家是想从魏敏和李心兰两个人的名字里各取一个字,组成店名,可魏敏坚决不肯。 说自己虽然在里面占得有股份,但还是以李心兰为主,她的意见是店子就叫做心兰时装店。 这个意见,李心兰是反对的,觉得两个人既然是合伙,就不能撇下魏敏,光拿她的名字当招牌。 既然两个人争执不下,安幼楠干脆折衷,取了跟“敏”字读音相似的“米”字,提议叫米兰时装店。 虽然现在只是个小小的成衣店,谁还不能有点梦想了 而且还有照着安幼楠画的十几张时装图改良后做出来的成衣,在魏敏和李心兰眼,那绝对是称得上时装的。 所以,叫个米兰时装店又咋滴了 安幼楠虽然带了点小小恶趣味,但大家一投票,都觉得米兰时装店这个店名好听,就这么定了下来。 可惜店名虽然洋气又时髦,但是店子开业三天了,除了街坊邻居照顾了几单做衣服的生意,还没有外头的人主动上门。 虽说门面是自个儿的,人手也是自己,不用另外再付什么租金,也不用开工资,可魏敏心里还是有些发慌。 别的不说,光这门面的装修,再是以明快简洁大方为主,那也是花了不少钱的。 靠新街的那一面 全部做成了落地式的玻璃橱窗,挨着整面的玻璃橱窗,并不是像别的裁缝店或者服装店那样挂的衣服架子,而是放置了好几个身姿婀娜的塑料模特道具。 加上灯光一打,每一个模特儿道具身上穿的衣服,无不散发着一种时尚而精致的味道。 店里的墙面虽然只刮了个888,地面却并没有像时下流行的那样装上水磨石,而是铺上了大块的白色地砖,显得整个店面都明亮洁净。 顶灯也很讲究,安幼楠特意花钱请人装了两盏漂亮又明亮的水晶吊灯,不算富丽堂皇,但是在永吉县也绝对是一枝独秀了。 而且按安幼楠的建议,为了店面效果,白天也经常开着灯。 这开业才三天,电表上的数字就转得魏敏有些心疼,不是她做事小气,实在是因为这几天门可罗雀啊。 没有顾客心头发慌,但是该做的魏敏还是按照原定计划继续做着。 把今天要做的一件连衣裙缝完,魏敏站起身对着光看了看针脚,拿起来抖了抖,正打算稍微熨烫一下,然后找个半身模特衣架先挂上,玻璃门就被人推开了: “魏姐,我带几个同事过来买点头花。” 魏敏立即笑着迎了上去:“是小陈啊,欢迎欢迎,正好我们新做了几个款式出来,你们要是看上了,我给你们个优惠价。” 店里专门辟了半面墙钉了一个白色包漆的铁丝网子,缝制出来的各个样式的头花,都会别一朵样品在上面。 铁丝网上方专门安了一盏射灯打光,有光线衬托,别在网子上的头花都显得格外精美。 陈怡的目光却并没有第一时间被那些头花吸引,反而落到了魏敏手上拿着的那件连衣裙上: “魏姐,这件裙子是你才做的吗天呐,这裙子真漂亮” 没格调没品位的土裁缝 后一脚走进店里的谭秀娟也跟着惊赞了一声:“这裙子的样式真别致大姐你手可真巧啊。” 落后几步才走进来的汪秀英撇了撇嘴。 虽然刚才在外面的时候,她透过落地玻璃橱窗,确实是被这家店面的装修给震了一下,但是想着不能输了气势,咬着牙一直没吭声。 从外面一眼看过来,玻璃橱窗里的几套服装时髦又洋气,汪学英怀疑对方是在沪市进的货,也就没说什么。 没想到一走进来,就听到谭秀娟跟着陈怡在狂拍她那个熟人的马屁,汪学英就忍不住了,轻轻嗤笑了一声: “哟,这店里还藏了么漂亮衣服啊拿给我们大家都开开眼呗” 县里的裁缝铺子,固定会做的衣服式样也就是那几样,顶多也就是因为衣料不同,衬出几分细节上面的精细来。 何况现在还是夏天,夏天的连衣裙撑死了也就是那几个样式,大不了就是方领换成v领,衣袖搞成泡泡袖,裙子上多打几个折,裙腰上缝一个蝴蝶结之类的罢了。 也就陈怡一副没见识的样子,一个土裁缝做出来的东西,还能把它吹上了天 魏敏怎么也比这些年轻姑娘们多吃了几年饭,又是在针织厂那种女工多的地方工作过的。 汪学英一开口,她就听出了对方语气里的那股酸味儿。 她和对方素昧平生,这股酸味儿不是冲着她的,肯定就是对着陈怡来的。 见陈怡脸色有些不大好,看着她眼含歉意,魏敏冲陈怡笑了笑,没把手里的裙子展开,反而收拢起来递了过去: “小陈,这裙子应该合你穿的码子,也合你的身材,不如你把这件裙子穿上,给我们当个模特展示一下吧,我也好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改进的。” 但凡女孩子,都喜欢穿新衣服,哪怕只是试衣,也是能试个不亦乐乎的,享受的就是穿上衣服后,站在镜子前那一瞬间的感觉。 陈怡是微胖身材,属于上身有料,下身略粗的那种,穿衣打扮时如果不注意,就会显得墩墩的。 不过魏敏既然说这件裙子适合她的身材,她又能够第一个试穿,陈怡还是很高兴,接过那件连衣裙快步走进了试衣间。 魏敏这才冲其他几个女孩笑了笑:“大家随意看,看上什么头花也好,衣服也好,就凭小陈的面子,我也一定给你们最优惠的折扣。” “小陈的面子”这几个字,魏敏把音咬得略重,正在试衣间里脱衣服的陈怡动作微微一顿,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几分。 魏敏这话一说,谭秀娟几人就小小欢呼了一声:“那可太好了,谢谢老板啊” 家里不差钱的几个,径直凑近玻璃橱窗的模特儿去看模特身上穿的那几件衣服。 另外两个手头紧的,则站在了那半堵墙的头花面前,仔细挑选起头花来。 汪学英也很想去看看那几个模特身上穿的衣服,又嫌这几个人眼皮子浅。 老板只是嘴上说最优惠的折扣,就把这几个人给乐坏了,为了彰显自己跟那几人的不同,汪学英硬是忍住了,走到一边的休息区休息起来。 平心而论,这家店子布置的还挺洋气,居然专门辟出了一个角落,摆放了一套沙发和茶几,可以供顾客坐在这里临时休息。 茶几上还摆放了一盆小小的金边吊兰,很是清雅,墙角还有一台落地扇,正一边摇头一边呼呼地吹着。 就这种环境,全永吉县也挑不出第二个来。 汪学英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来,一边觉得挺享受,一边还要挑刺: “老板,你这里怎么也不放几本时尚杂志呀像沪市那边的时装店,只要有格调c有品位的,都会放上一摞时装杂志,让顾客在休息的时候可以慢慢翻阅。 哦,我差点忘了,也不怪你不摆,永吉这种小县城里,根本就没有那些时装杂志卖,很多人连什么是时装都不懂呢” 说到最末一句,汪学英眉梢轻挑,似笑非笑地看向魏敏,言下之意非常明显。 不摆时装杂志,那就是没格调没品位呗 开店子不比原来在厂里工作了,开门纳客,就讲究一个和气生财。 汪学英一通夹枪带棒,魏敏根本懒得理会他,爱怎么说就随她怎么说好了。 反正汪学英这架势,肯定是不会再她这店里买东西的,魏敏才懒得在她身上花费什么精力呢。 连应都懒得应一声,很敷衍地冲汪学英点了点头,魏敏走近那几个正在议论模特身上几套衣服的姑娘,笑着给她们介绍起那几件衣服来。 汪学英仿佛一拳头 打在了空气里,脸色不由一黑。 她可是税务局的干部,这些个体户哪个见了她,不是跟老鼠见了猫一样,点头哈腰的,恭敬又客气。 这个小店的土裁缝居然还敢对她敷衍了事,不理不睬 回头她就找人来查查,这家店子的税务登记证办了没,没办的话就好好罚她的款,办了的话,就把这店子的税往最高那一档定 她到要看看,到时候这土裁缝要怎么到处求人 陈怡可是刚刚才来局里工作的,人面上能比她广c比她熟看大家到底是给她面子,还是给陈怡面子 汪学英正在暗自运气,试衣间的门“嘎吱”一声从里面打开,陈怡脚步轻快的走了出来: “秀娟姐,你们来帮我看看,这裙子怎么样” 大家立即都聚拢过来。 陈怡穿在身上的是件改良版旗袍裙。 豆沙绿的颜色,上身小立领,斜襟盘扣,恰到好处的半袖巧妙地修饰了不够纤细的上臂。 腰线以下是长过小腿肚的a型裙,裙面上还附了一层柔软透薄的轻纱。 随着陈怡的走动,裙摆带着轻纱像水波一样荡漾开,看起来文静淡雅的豆沙绿,立即多了一种说不出的灵动韵味。 没想到土裁缝居然能做出这么好看的裙子,连汪学英这个想挑刺的眼睛都看直了,之前就觉得这裙子好看的谭秀娟更是不由自主地“哇”了一声: “陈怡,你穿这件裙子好漂亮,就像是大众电影里面的那些封面女郎了” 你俩是唱双簧的 能在大众电影这本杂志上当封面女郎的,都是在华国很有名气的女星。 谭秀娟这句虽然是奉承话,但是抛开名气而言,陈怡穿上这件连衣裙,确实跟那些封面女郎有的一比。 旗袍裙要穿出韵味,是需要看人来的。 陈怡比一般姑娘略显丰腴,这件改良版的旗袍裙正好把她身材的优点淋漓尽致地展现了出来。 改良后a型的裙摆又恰到好处地掩饰了她小腿略粗的缺点,暗中提升的腰线也显得她的腰比平常更细一些。 站在那面斜靠在墙上的落地穿衣镜前,陈怡左右侧身照着镜子,心里美滋滋的: “魏姐,这裙子我要了,多少钱啊” 想到自己今天没带多少钱,又赶紧跟谭秀娟问了一声,“秀娟姐,我要是钱不够先跟你借点啊,明天上班我就还你。” 可以想像得到,陈怡要是穿这件裙子上街,不知道会吸引多少人的目光,汪学英嫉妒得眼睛发红: “陈怡,老板不是你熟人吗,刚才都说了肯定会给你个成本价,你哪里还犯得着再跟秀娟借钱啊。” 其实凭陈怡和这边的关系,先在这边欠着钱后面补上也行。 陈怡只是想着这边不顺路,天气热了懒怠绕过来还钱,不如直接跟同事借,明天上班的时候就能还了,这才问了那么一句。 没想到倒是被汪学英给抓着就抵了一句,陈怡不由有些着恼。 开店子不赚钱,那不是擎等着喝西北风去了 何况魏敏之前说的是最优惠的价格,可没说成本价,汪学英完全就是偷换概念,故意在这儿堵人心窝子 再说了,给她成本价了,那她带来的这几位同事想买衣服头花,那又是给什么价 价格相差太多了,同事们心里会不会有想法 价格相差不多,那魏敏这店子还要不要挣钱了合着就是给她们打白工的 陈怡立即开了口:“魏姐,你可别听我同事说的玩笑话,什么成本价不成本价的,不挣钱你和李姐两个难不成喝西北风去 还有这衣料,一看就知道我们县里是没有这种好料子的,你们进货过来也要各种花费,可千万别吃亏,给我打个优惠的折扣就行了” 不是每个人都这么看得明白,要不怎么有个词叫杀熟呢 陈怡这句说得魏敏心里舒服,笑着答了:“那成,这裙子就像给你量身定做的一样,你就付一百二吧。 你刚才说的对,主要是这料子贵,穿在身上轻盈透气。要是不用这种料子,都不会上一百块钱。 你现在钱不凑手没关系,裙子你先拿回去,哪天得空了再把钱带过来。别人信不过,你我还信不过吗” 这话既捧了陈怡,又杜绝了别人想赊账的心思,陈怡听着也松了一口气。 这件裙子120块钱真心不贵,要搁百货商场那些地方卖出来,没个两三百都拿不到 她今天身上只带了五十几块钱,差了七八十块去了,其他几个人要是想买衣服,她也不好借,不如索性先欠着,等明天再绕过来还钱吧 陈怡立即拿了五十块钱出来:“魏姐,那谢谢你了,我先给你五十,剩下的七十块,我明天就给你送过来。” 魏敏笑着接过了那五十块钱:“行,明天后天都可以的,你哪天方便就哪天过来。” 眼看着这么漂亮的一件裙子被陈怡买到了手,虽然魏敏做出了一件,还能做第二件,可是汪学英怎么可能愿意跟陈怡穿着撞衫 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 汪学英长得有些干瘦,单独一个人穿出这条裙子倒是看不出什么,但是陈怡也穿出来,两相一比较,被比下去的那个肯定就会是她。 她有个关系好的表姐在沪市工作,时常给她寄些时尚杂志过来,这点审美眼光她还是有的。 想着自己绝对不可能再找魏敏做这种同款裙子了,汪学英说话就更没了顾忌: “五十块就能把裙子拿走了剩下那七十块谁知道还会不会收啊。 该不会是陈怡你把我们带过来买东西,这里头的抽成就可以抵那七十块了吧” 这话就差明说魏敏和陈怡两个是唱双簧,她们这些都是陈怡故意带过来的肥羊,给魏敏这边宰客的。 陈怡气得当场就变了脸色,也顾不得父母交待的在新单位要跟同事和睦相处的话了。 “汪学英你什么意思” 汪学英也毫不示弱:“怎么了,被我说中了就变脸变色地凶人你别以为你凶我就怕你” “你自己心思腌臜,就以为别人跟你一样什么我在里面抽成,我请你来了吗是你自己没脸没皮地硬要跟着我们过来” “怎么了,这条路是你修的,你走得我走不得还是这店子其实就是你开的有本事你就在店门口挂个牌子,写上汪学英禁止入内啊” 陈怡气得脸色绯红:“汪学英,你简直是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汪学英冷笑一声,“我只说我看到的事实 70块钱都快抵上你一个月工资了,这店子说让你欠就让你欠了,谁知道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猫腻 是了,要不是你能从里面拿抽成,前两天用得你那么卖劲地把头花拿到我们局里来推销么” 几个年轻姑娘谁也没想到就是下班出来闲逛下店子,结果就搅进一场是非里。 都是一个单位的同事,汪学英工作几年了,跟大家更熟些,可陈怡虽然是新来的,对人也不错,跟谁也无冤无仇的 大家都把目光转向了谭秀娟,希望这个老好人的秀娟能够把这场面圆过去。 谭秀娟没想到自己都那么说了,汪学英还会当着大家的面突然发作出来,这会儿又正是气头,怕是自己再说什么,也未必就能够息事宁人。 正硬着头皮打算上,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陈怡同志刚好你在这里,上次你借给我的两百块钱,我正好还你。” 陈怡跟见了鬼似地瞪着站在谭秀娟几人后面的男人,脱口问了出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当我们眼瞎啊 “我过来接我弟弟承礼,这些天家里都送他到小安这里来补下课。” 谢承刚穿过自动分开的人群,从皮夹里抽出两百块钱递了过来,就差没直接给塞到陈怡的手里。 什么鬼啊,她根本就没给谢承刚借过钱陈怡愣着不动,见谢承刚飞快地冲他眨眼,心里突然一下子明白过来: 谢承刚这是当着大家的面,给她做脸,帮她解围 见陈怡总算是迟疑着把钱接了过去,给魏敏那边付了账,谢承刚暗松了一口气;这姑娘傻乎乎地愣半天,一点都不灵活,难怪会被人欺负。 另外那个一脸尖刻的女人是她的同事 陈怡不是才参加工作吗,这么快就有同事给她穿小鞋了 啧,这些女人啊,有这些劲儿放工作上不好吗,非得对着人来 谢承刚心里一边嫌弃,一边要护犊子:“魏姐,上次我表妹在你这儿买了一套成衣,穿回市里她单位的同事都说好看。 她可是才从沪市出差回来的,她说你店里这些款式沪市都没有,也不知道你从哪里能弄到这些样式。 她说麻烦你多做几个新款,下个星期她还要过来一趟,帮同事也要买几件衣服过去。” 说完这话,谢承刚还后知后觉地“嘿”了一声,“幸好我表妹她单位的同事们都是心大的。 要遇上谁心眼子小,说上一句她是不是在里面拿抽成了,就我表妹那暴性子,怕不得把衣服砸人脸上去” 谢承刚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毫无遮掩地就落到了汪学英脸上。 一堆女人拌几句嘴没什么,这蹿出来个年轻男人这么说,汪学英那脸就挂不住了: “你一个大男人,凑在女同志这里叽哩呱啦什么,还要不要脸啊” “要脸”谢承刚眉梢一挑,“要脸了那还能斗得过那些不要脸的人” 转头又看向陈怡,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陈怡同志,你看看你,你就是才参加工作,脸嫩得很,这才会被别人欺负到脸上来” 谢承刚说得老气横秋,汪学英气得脸色通红。 偏偏谢承刚一边说着话,一边把噼噼啪啪地掰着手指关节,一用力,手臂上的肌肉就一鼓一鼓的,看起来强壮有力。 汪学英心里不自觉就有些怵了,那几句刻薄话都到舌尖上了,又被她怂怂地咽回了肚子里,把头一撇不开声了。 陈怡既看不惯谢承刚那惫懒流氓的样子,又觉得他镇住了汪学英实在是让人心里头痛快,听着谢承刚的话,干脆只管胡乱点头。 老好人谭秀娟瞧着汪学英这边是认怂熄火了,赶紧出来打圆场: “好了好了,大家都是同事,一时说话搅了头也是有的,都过去了就行了,大家也别放在心上。 难得大家一起出来逛店子,这店里的衣服和头花都别致又好看,怕是沪市那边真的还没有这些款式呢。 魏姐,你家这些款式该不会是港台那边传过来的吧看的我哪一件都想买啊。” 跟沪市相比,港台那边的衣服就更时尚些了。 谭秀娟这么说话,也是给魏敏搭台子。 汪学英虽然嫌谭秀娟对着一个个体户都说软话,但是有谢承刚在那里镇着,她也只敢在心里腹诽。 跟在谢承刚身后下楼的谢承礼这时候才有机会说了句话:“这些服装都是安幼楠同学设计的;这些头花好多也是安幼楠设计的样式呢。” 之前谢承刚做通了县一中和家里的思想工作,把弟弟谢承礼打包送过来的时候,谢承礼还觉得挺不自在的。 他还是学长呢,结果却让学妹来给他辅导开小灶,丢人呐 在李家被安幼楠指导学习了这么几天,谢承礼是完全服气了。 安幼楠年纪虽然比他小,可是懂的东西比他多太多了,学习之余放松的时候,一忽儿画个头花样子出来拿给李心兰,一忽儿画个时装图出来递给魏敏。 谢承礼之前还以为是这是女孩子喜欢这些花花绿绿的东西,所以画出来玩。 没想到转天谢承礼就看到新款头花和衣服被做出来了,正是安幼楠画的那些花样。 几个大大小小的女人还凑在一处商量细节改进,要精益求精。 学习成绩好,又这么能挣钱,难道就是因为安幼楠比自己懂得多 这是谢承礼第一回真真切切体会到了知识的力量,自此就死心塌地按着安幼楠的辅导认真去学了。 努力考个大学,眼界会比现在宽好几倍,或许有一天他就能像学妹这样把知识就是力量c知识就 是金钱好好践行践行呢 谢初级迷弟承礼这会儿把安幼楠介绍出来,居然还很有几分与有荣焉的感觉。 别人不知道安幼楠,陈怡是知道的,“啊”了一声很是羡慕。 看看别人家的孩子,怎么什么都会 成绩好不说,还被保送到了京都大学 保送就保送吧,居然还把跨界玩得这么溜,连这些精美别致的头花c漂亮时尚的衣服都是安幼楠设计出来的,对比自家那傻弟弟,真是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 等等,安幼楠优秀是安幼楠的事,谢承刚他老弟这一副脸上有光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想到那天李家请客的时候,谢承刚就把他弟弟带过来的事,陈怡忍不住一阵磨牙。 不行,谢承刚太狡猾了,早早就打了埋伏,她回去以后得跟自家蠢弟弟好好说一说,让他抓紧暑假的时间,也到安幼楠这边来补课 陈怡还在一眼接一眼跟谢承刚互飞眼刀,冷不丁缩在一边的汪学英嗤了一声: “还当真这是什么港台流行时尚呢,原来就是个学生小妹乱涂乱画出来的啊,嘁” 陈怡和谢承刚眼刀也不飞了,他们之间的内部矛盾可以后面再说,现在先一致对外 “学生小妹乱涂乱画” 陈怡抢先开了口,“汪姐,你说的这个学生小妹可是我们县里有史以来第一个保送进京都大学的。 不知道汪姐你是从哪个学校毕业的,居然就这么大的口气 你说人家是乱涂乱画,你倒是乱涂乱画一个出来给我们看看啊。 你当我们眼睛瞎呢,什么好看什么不好看都分不出来” 阿姨?我有那么老吗?! 谢承刚也毫不犹豫地跟在后面补刀: “算了算了陈怡同志,有些人越是没本事,越是叫得凶,你跟这种人淘不起神的,我们这些正常人嘛,还是大度点算了” 他们是正常人,那汪学英不就成了不正常的 什么人不正常 那不就是神经病嘛 两人一唱一合,差点没把汪学英给怼上墙。 汪学英一张脸气得红了又白,白了又青,正想着是豁出去闹一场,还是忍一忍先回去,等后面再计较,楼梯上又走下来一个十来岁的少女: “咦,谢哥,承礼,你们还没走吗那正好” 陈怡立即扬声打了招呼:“小安” 安幼楠抬眼看清是陈怡,笑眯眯地先应了她一声:“陈怡姐,这件改良版旗袍裙真适合你” 陈怡立即就美了起来:“魏姐刚把这条裙子做完,还没上架呢,我一眼就看中了。 听说这裙子是你设计的怎么样,我穿在身上没让你的设计丢脸吧”说着还左右转了转身子,让安幼楠看得更清楚些。 听到陈怡和这个小姑娘语气熟稔,汪学英立即就明白了这个女孩子就是刚才大家嘴里说的那个安幼楠。 人长得很漂亮,居高临下从楼梯上走下来,周身莫名就有一种气场,看得汪学英心里不舒服极了。 她一个正经国家女干部都还没有这么傲呢,安幼楠一个个体户的女儿,再是保送生又怎么样 成为大学生,那也得等秋天入学以后,现在她还不是连京都大学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傲个什么劲儿 在谢承刚和陈怡那里吃的憋,让汪学英瞬间就迁怒到了安幼楠身上: “小姑娘家家的不把心思用到学习上,稍微有点成绩就自高自大,读书就好好读书,乱七八糟地又搞什么设计 这旗袍以前就是旧社会那些姨太太和在欢场上混的交际花们喜欢穿的,再改良,也脱不了那股骚味儿” 汪学英调转炮口,一番话把安幼楠骂上了,陈怡一下子就怒了。 汪学英跟她不对付,那就尽管冲她来啊,欺负安幼楠一个小姑娘算怎么回事儿 自打进了单位工作以来,陈怡一直压着的脾气刷地就上来了:“汪学英,我们之间的矛盾你不要” 已经走近前的安幼楠按了按陈怡的手,微笑着看向汪学英:“这位阿姨,你刚才说的欢场是什么啊,我读了这么些年书,怎么没听说过这个” 汪学英被一句“阿姨”叫得差点儿要吐血。 她也就比陈怡大上个两岁,安幼楠刚才叫陈怡,可是叫的“陈怡姐”,凭什么叫她就要叫“阿姨” 谁是阿姨了,她有那么老吗有吗有吗 陈怡好歹是和她面对面硬扛,这死丫头却是软刀子杀人不见血。 什么叫作“读了这么些年书没听说过欢场” 这不就是讽刺她思想不健康,懂得全是那些 可现在学生们的思想确实还是很纯洁的,也许安幼楠还真是不知道呢 “你我” 汪学英有心想怼回去,又怕对方是真的不知道,反而会揪着说她思想有问题,一时支支吾吾有些说不出话来。 陈怡却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安幼楠这丫头这话回得好啊,光那一声“阿姨”,就够她乐一年了 回去她再在局里给汪学英宣扬一下,什么姨太太,什么欢声交际花汪学英都很有“研究”,看汪学英还怎么在局里抬起头来。 梁子已经结下了,逮着机会她不好好踩一脚,汪学英还会对她感恩戴德不成 那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h一 本来以为出了个软柿子,没想到居然是块硬铁板,把她给撞得鼻青脸肿的,汪学英简直是恨死了安幼楠,紧紧咬着牙不错眼地盯着她,眼睛跟淬了毒似的。 安幼楠无所谓地回视了过去,轻轻挑了挑眉。 再看,汪学英也不能把她看出个窟窿来,想借着在税务局的工作便利为难她 呵呵,陈怡也在税务局,人家还是陈领导的千金呢,她不要面子的吗,会等着被汪学英这么打脸 找人来闹,不好意思,管这一片的就是清河街派出所,谢承刚正两眼眈眈地站这儿看着呢 店里又装了电话,三楼她家里还装了分机,派出所的电话她们也早记下了,一有人来闹,一个电话就打到派出所去了。 哎呀呀,这种把对方的脸打得啪啪响,然后还一副“老子上面有人”的爽感是怎么回 事 一群人正有些气氛诡异地对视着,玻璃店门又被人推开:“小安,你家这店子真醒目,我还在街口就看到了” 安幼楠立即笑着迎上前:“夏哥,真是不好意思,本来还说怕你找不到地方,出来接你一下的。” “不用接,找路我是最在行的。”夏衡拉着一个行李箱,一眼扫过就被店里的装修给震了一下,“啧,你家这店子装修得可真漂亮” 又赶紧蹲下身打开了行李箱,“这些长筒丝袜是我直接从羊城厂里拿的货,这一箱子是特意拿来送你的。” 夏衡之前打电话说要过来,安幼楠接到电话后怕他不知道后面这条新街,这才想着下楼接一下他。 没想到被汪学英这一耽搁,夏衡倒是直接找上门了。 行李箱一打开,屋里头陈怡几个的眼睛就亮了:“这丝袜是新款吗” 诺娜袜业因为采用的是水晶丝的新技术,想在市场上打响个名头,所以包装上就格外看重一点。 跟市面上那些散装一打一打扎起来的丝袜相比,诺娜水晶丝袜的外包装那叫一个高端大气上档次,一看就让人知道这是高档货。 这种高档货,这人却给安幼楠带了一箱子,还是送的 真是个财大气粗的主 见一群年轻女孩子见着这丝袜都喜欢得紧,夏衡心里也高兴:“这是最新出来的水晶丝材质的,在羊城那边都快卖疯了。 我也是运气好,跟那边厂长以前是战友,他这才给我开后门批了几车货过来。 你们要是喜欢,我回头让人发几箱过来,就放在这店上卖就是了。” 走了就走了呗 回头再发几箱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 陈怡最先忍不住:“你把现在带的这些卖给我们几双嘛。” 她买了这条改良旗袍裙,正需要一双漂亮的长筒丝袜好搭衬着呢,到时候再穿一双白色的高跟皮凉鞋,简直就是完美 夏衡拨浪鼓似地摇头:“那不行,这一箱子是我特意带过来送给小c小安的。如果不是小安指点,我还找不着这条财路呢 现在整个渝省这种水晶丝袜都是从我公司批发出去的,小安可是我的财神爷,你说我给财神爷的供品,能随便卖给别人吗” 除了汪学英,一屋子的人都被夏衡这话给逗笑了。 安幼楠也笑,笑完弯腰从行李箱里取出十几包丝袜,给屋里头几个人一人送了一双,陈怡和谢家兄弟一人则送了两双。 “既然夏哥送我了,那就是我的了。大家是陈怡姐的同事,今天跟着陈怡姐过来,相逢一场就是有缘。 我好歹也算半个老板,就替我婶子做一回主,给大家送双袜子,烦请你们以后多多照顾我婶子这店里的生意。” 安幼楠三两下就把十几双丝袜送了出去,独独没理会汪学英。 都撕成那样了,她凭啥还让汪学英占这个便宜 反正汪学英又不会因为她送一双丝袜就少恨她一分。 倒是谭秀娟几个人,因为两边都是同事,本来哪边都不想得罪,没想到安幼楠会做人,手笔又大,一人一双水晶丝袜说送就送了出来。 这一趟可是她们沾了陈怡的光啦,这个安幼楠不是看在陈怡的面子上,能给她们一人送一双水晶丝袜 就这一双袜子,光看包装就知道价格不会便宜,还是什么最新的水晶丝的材质,一双袜子怕不得卖上十块钱 谭秀娟几个一想到这价钱,心里就跟陈怡这边贴近了几分,笑嘻嘻地各自接了丝袜,自然好话张口就来: “小安妹子真是太客气了,你婶子这店里的东西这么好,我们肯定会常来的。” 大家这头笑呵呵的一团和气,那一头,被孤立在一边的汪学英终于忍不住,愤而推门走了。 从南边回来的大老板都这么给安幼楠撑场子,今天汪学英在这里是讨不着好了,不走,还留在这里等着被人打脸吗 她推门的动静很大,几个同事却没有一个追在后面喊住她一声。 走了就走了呗,谁管她 就连一贯会打圆场当老好人的谭秀娟,也停在原地,并没有追上去。 今天的事,确实是汪学英这边做的太过了,她和汪学英又不是什么亲戚,何况还有句话叫做“帮理不帮亲”呢 谭秀娟捏了捏手里的袜子,心里更加安稳了一些,这种情况下,她当然是要帮理了 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随着汪学英的离开立即荡然无存,几个年轻女孩子,讨论着丝袜c头花,漂亮的衣裙,很快就笑成了一片。 魏敏一颗悬着的心也总算放了下来,微笑着继续招呼着这一群女孩子,目光却有些飘忽起来。 倒是谢承刚兄弟两个,瞧着汪学英走了,就要把手里的丝袜还给安幼楠: “小安,我和承礼两男人,要这丝袜也没用,你还是拿回去吧。” 安幼楠赶紧挡了回来:“怎么就没用了谢哥,你可以拿去送你对象嘛。 而且阿姨夏天也会穿裙子的,这丝袜肯定用得上,你们只管拿回去,没见我这边还有一箱子吗” 她说的这话也在理,谢成刚也就不再矫情了,道了谢带着弟弟就走,临走前还不忘记交代安幼楠一声: “反正我家里的电话你也记得有,要是有什么事,派出所也好,家里也好,只管给我打电话过来。 你放心,这几天有事没事,我都会带着弟兄们过来你这边转一转的,震慑下那些渣渣儿。” 谢承刚家里有背景,他自己又是个警察,往死里怼汪学英他也不怕。 可是安幼楠这边就不同了。 这么大个店面放在这里,要是汪学英想要报复,找几个混混不时地来店里找茬儿捣乱,店子的生意还怎么做得下去 谢承礼也跃跃欲试:“安幼楠,反正我这一段时间都在你这里学习,你放心,要是有什么人来闹事,我先帮你挡着,我原来跟着我哥可是学了几手擒拿功夫的” 谢承刚一巴掌拍在弟弟后脑勺上:“就你那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学出来的三脚猫功夫,也好意思拿出来在小安面前称雄 这几天你给我把耳朵放尖点儿,一听到下面有什么不对 ,就赶紧给我打电话,不然看我回去不好好给你紧紧皮子 走走走,赶紧走,回家吃了饭,你马上把小安辅导你的那些功课好好拿出来复习复习。 要是考得不争气,不用我出手,妈就能把你皮子给揭喽” 兄弟俩吵吵闹闹地走了,安幼楠请了夏衡到楼上去喝茶,问起了他这一趟南下的收获。 说起这个,夏衡确实是有一肚子话,当即把自己和吴小红一唱一和,装成老板和秘书过去买货的事说了出来。 “我还以为厂长真的是你战友呢,原来都是你忽悠的啊。”安幼楠听得笑眯眯的,又为吴小红高兴,“幸好她碰到了你,不然就成了才出狼窝,又掉进虎穴了。” 夏衡大致知道吴小红家里原来是个什么情形,今天正好有机会,又细问了安幼楠一遍,听完安幼楠的叙述后长吁了一声: “原来红妹子家里以前是这么个情形难怪她只说让我带她向你问好,坚决不肯回来一趟。 不过她不回来也好,现在在蓉城那边,我运回来的那一车皮长筒丝袜,可全是她在那里帮我主持批发。 我看她做事能干得紧,等这一单生意做完,我打算继续请她给我做事。” 安幼楠揶揄了他一句:“都是夏总了,身边当然要配一个秘书了。 不然自吹自擂太尬,还是要别人给你吹一串彩虹屁出来才美。” 夏衡愣了一下,大致想明白了“彩虹屁”是个什么意思,不由“嘿”了一声,脱口说了出来: “我这儿顶多才一个人给我拍彩虹屁,少乾那里,怕不得天天被几个美女吹的彩虹屁给包围喽” 不嫁给他,我宁愿死! 凌少乾的颜值真的是很能打。 在绿多红少的军营里,依旧跟黑夜里的萤火虫一样,格外吸引女兵们的目光。 特别是在初夏这个容易让人躁动的季节,在训练场上挥洒完汗水以后,背心湿哒哒地紧紧黏在身上,清晰地显出男人胸肌和腹肌的轮廓,让一众女兵们远远看着,就忍不住红了脸。 “凌营长真的好帅啊” “就连他板着脸的样子也格外有男人味儿” “嫁人当嫁凌营长就他那张脸,让我看上20年也不会腻” “嘻嘻,你看上的就只是人家那张脸吗那还有身材呢” “你们啊,一个两个少在这里发花痴了,光说话又不行动,你们看那个宋萱,人家胆子多大,三天两头地就去拦着凌营长。 都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宋萱那么主动,说不定用不了多久,又能把凌营长倒追到手了” “哼,就宋萱那样,作得要死,凌营长才没有眼瞎呢,不信我拿一个月的津贴和你打赌,凌营长肯定不会看上她” 说这话的是通信班的唐玲玲,上次跟宋萱起了口角结了怨,对宋萱极其看不上眼,哪里能听得宋萱把凌少乾倒追上手这种话 有见识过宋萱的女兵应了声:“赌就赌,都说烈女怕缠郎,用在男的身上也是一样。 我看那宋萱手段多着呢,男人没几个能扛得住这些的,以前叫你们主动些你们就是不去” “嘘嘘你们都快别说了,快看快看,宋萱又堵过去了” 凌少乾没有顺风耳,隔着球场听不到唐玲玲这些女兵们的议论,即便如此,光是眼前冒出来的一个就够他心烦的了。 “少乾哥。” 凌少乾板着脸“嗯”了一声,脚步不停,绕过宋萱就走。 “少乾哥”宋萱连忙小跑着追了上去,“我妈过来了,让我请你一起去吃晚饭呢。” 宋萱他可以不理,但是她母亲宋思慧,凌少乾还是要理的。 听了这话,凌少乾的脚步立即一顿:“宋阿姨什么时候过来的住宿安排好了吗” 凌少乾因为职务上去了,即使还是单身,现在也分到了一套一室一厅的单位房。 宋萱只是一个医务兵,自然还是住的几人一间的女兵宿舍。宋思慧过来探亲,是不可能住进宿舍里的。 见凌少乾看向她说话了,宋萱立即甜甜一笑:“少乾哥你放心,我在军区招待所开好房子了” “那行,你先过去跟宋阿姨说一声,我回去换件衣服就过来。” 见凌少乾要走,宋萱连忙又跟上来:“我跟你一起过去,你把这身衣服脱了,我正好帮你拿去洗。” 凌少乾眉头拧了拧,简短吐出了两个字:“不用”说完迈开大步飞快地走了。 宋萱追了几步没追上,见他走得坚决,怕是追过去了也不会把换下来的衣服拿给她洗的,只能慢慢停了下来。 正好瞥见球场边那个叫唐玲玲的,和几个通信班的女兵正往她这边看来,宋萱马上朝着凌少乾的背影喊了一句: “少乾哥,那我到那边等你” 凌少乾也不知道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脚步一丝儿没停,很快就走没了影。 宋萱本来也不是说给他听的,冲那几个女孩露出一个胜利者的微笑,轻哼了一声,扬着下巴转身走了。 唐玲玲气得直瞪眼:“她神气什么啊” 跟她打赌的女兵幽幽叹了一口气:“完了,玲玲,你那一个月津贴真的要输给我了。 你什么时候见凌营长跟别的女兵说过那么久的话宋萱敢当着我们的面说那句等你,我估计凌营长肯定是应了她的约了” 啊啊啊,即将赢得的一个月的津贴也弥补不了她心灵的创伤啊 凌营长那么帅的男人,怎么就瞎了眼一脚踩到了宋萱这坨牛粪上去了呢 在唐玲玲等人眼里就是坨牛粪的宋萱,在邹新的眼里却是朵美丽娇羞的鲜花,让他一靠近就忍不住心里发慌。 “宋萱同志” 宋萱脚步顿了顿,认出了这是上次球赛后帮她解围的那个男兵,好像是叫做邹什么来着 “宋萱同志,我是邹新,二营一连二排的” “哦,邹新,”宋萱笑眯眯地点了点头,“我记得你哦,上次的事多谢你了。 今天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下次有时间我们再聊,再见” “再c再见”邹新讷讷挥着手,虽然想了一脑子的话,也快不过自己的嘴不由自主就跟着宋萱 说了一声“再见”。 其实他还想跟宋萱多说两句话来着,不过她既然忙,那就下次吧 宋萱三步并两步地走到了军区招待所,在一间房间前敲了敲门:“妈” 房门很快被打开,一身灰色西装裙的宋思慧高高兴兴地迎了女儿进来:“萱萱,你下班了” 宋萱一屁股坐到了床上:“妈,我跟少乾哥说你过来了,晚上请他一起吃顿饭。” 宋思慧给女儿递了一杯水,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不是让你不要跟少乾说吗 我就是路过这里看你一眼,明天就走,你跑去跟少乾这一说,他肯定不会让我来请” 宋萱“砰”的一声将杯子顿到了床头柜上,水杯子是搪瓷的,被砸了这一下倒是没什么问题,就是杯子里的水全部都漾了出来,泼的一桌面都是。 宋思慧连忙取抹布把桌面上的水给抹掉了:“萱萱,你” “妈,你还是不是我亲妈你明知道我从见到少乾哥第一眼起就喜欢他,你不仅不帮我,还总想着拖我后腿 呜呜呜呜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妈你跟我爸离婚,我打小儿就跟着你,那时候我们过的是什么日子 我从来没像这样喜欢过一个人,你为什么就不能支持支持我妈,我这辈子就要嫁给少乾哥,不嫁给他,我宁愿死” 宋萱哭得眼泪哗啦啦的,先前还只是语气有些激动,越说到后面,越显得有些神经质起来。 宋思慧煞白了一张脸,赶紧从包里翻了两粒药出来:“萱萱,快吃药,快把药吃下去,一会儿少乾就要过来了,妈支持你,妈一定支持你” 好,妈帮你! 想到了凌少乾一会儿就要过来,宋萱并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神经质的样子,一把抓过母亲手里的药片吞了下去。 宋思慧赶紧重新打了一杯水递过去,看到女儿吃下药片,情绪逐渐稳定下来,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当年岑教授就说了,女儿这病得好好养着,不能受刺激,受刺激了就容易产生剧烈的情绪波动,就会发病 好容易治了这么些年,眼看着女儿都好好的了,前两年还托到远房表妹楚佳的关系,招进部队当了医务兵,没想到,就因为那年过年的时候,去楚佳家里拜年,宋萱一眼看到凌少乾就喜欢上了。 宋思慧是过来人,又怎么看不明白,凌少乾根本就对自己的女儿没那个意思。 他之所以还能忍着听宋萱说几句话,完全是看在自己是他母亲颜真的闺蜜好友的份上。 而且当年在颜真最困难的时候,她还雪中送炭送过颜真100块钱。 因着这一份情意,凌少乾每年过年都会给她家里送一份年礼,可是萱萱不知道怎么想的,非认为这是凌少乾对待她与众不同。 前不久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宋萱又恰好被调到了凌少乾所在的这个军区 “妈,你帮帮我好不好我真的很喜欢他” 宋萱的情绪已经很快就控制住了,乖巧地倚到了宋思慧肩头,“我有感觉,只要我能嫁给少乾哥,这辈子我都不会再犯病了。 妈,这是真的,我真的有这种感觉,还很强烈” 以前宋萱犯病,总会有一段歇斯底里的时候,今天因为凌少乾很快要过来,居然奇异地并没有发作开,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宋思慧摸了摸女儿的脸,咬咬牙拿定了主意:“好,妈帮你” 她的萱萱已经很久都没有发病了,说不定跟凌少乾结婚以后,原来那病就能完全好了。 原来岑教授不也说过吗 萱萱这种病主要是精神上的,只要跟人多交流思想感情,消除心理障碍,保持精神上的愉快,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凌少乾他总是要结婚的,娶一个爱自己的人,比娶一个自己爱的人要过得更好。 不说当年她和颜真两个人之间的情分,她自己宁可穿着打补丁的衣服,也要给颜真送去的那100块钱 就是看在萱萱这么喜欢他,又长得好看的份上,凌少乾娶了萱萱也完全不亏啊。 毕竟,她只有萱萱这么一个女儿 凌少乾很快就过来了。 男人打理得就是快,冲了个凉,又换了一身衣服,顶着一头带着水气的板寸头,整个小伙子就清爽又精神。 “宋阿姨。”凌少乾招呼了一声,唇角微微弯了弯。 宋思慧急忙让开身子请他进来:“少乾来了,来来,快进来坐。” 招待所的单间也就只有那么大点地方,宋萱已经坐在里面了,房间里还站着个宋思慧,凌少乾要再进去,空间就显得太局促了。 何况再是阿姨级别,这也是女同志的房间,凌少乾往后退了一步: “不用了,宋阿姨,难得你过来一趟,我是来请你吃顿晚饭,给你接接风的。” “那怎么行萱萱没告诉你,今天晚饭我请吗”宋思慧特意看向了女儿,把话题引了过去。 宋萱几乎是马上就从床沿上弹了起来,站到了宋思慧的身边,挽着她的胳膊撒娇: “妈,你冤枉我,我跟少乾哥说了的,不信你问少乾哥少乾哥,你可得给我作证哦。” 她一脸娇羞可人,一双眼睛像要漾出水一样,凌少乾却垂下眼帘并没有看她,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宋萱说过了的。不过宋阿姨都到了这儿,我怎么说也算东道主,该我请宋阿姨的。 宋阿姨,你这边准备好了的话,那我们就走吧。” 宋思慧见凌少乾神色有些淡淡的,只好先岔开了这话题:“好好,我们走。” 凌少乾当即转身走在前面带路。 宋萱连忙越过宋思慧追了上去:“少乾哥,你等等我我才来这边也没多久,都不知道这边有些什么好吃的” 宋思慧看着女儿不管不顾追向凌少乾的背影,怔忡了片刻,赶紧也快步跟了过去。 不管宋萱怎么跟他说话,凌少乾都一声不吭,除非是宋思慧,他才会搭上几句话。 不过一桌子总共就只有三个人,宋萱不管怎么坐,都能够挨着凌少乾,兴奋得脸上一片春色。 宋萱叽叽喳喳说得越多,凌少乾就板着脸越来越沉默。 瞧着这情形有些不太妙,趁着上菜,宋思慧赶紧打断了女儿的话:“菜都上齐了,来来,我们赶紧吃饭。” 自己先伸筷子,给凌少乾夹了一筷子青椒炒肉丝搁进碗里,“少乾,你们在部队里面每天都要训练,多吃点肉好好补一补。” 凌少乾这才扯了扯嘴角,笑了一下:“谢谢宋阿姨,你也吃。” 宋思慧“嗳”了一声,第二筷子肉夹给了女儿宋萱:“萱萱,你也多吃点儿。 我怎么瞧着你比以前又瘦了,是不是换了新单位不习惯你少乾哥在这里,有什么事你去找他,他肯定给你帮忙的。” 凌少乾眉头微微皱了皱,看了宋思慧一眼。 宋思慧已经给自己也夹了一筷子肉丝,轻叹了一口气:“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 萱萱从小就被我捧在掌心里长大的,她年纪还小,性子又单纯,不太懂那些人情世故,有时候难免就显得有些不合群。 之前在别的军区没有熟人也就算了,今年幸好调到了这边来,少乾,麻烦你得空了多照看萱萱一点。” “宋阿姨,宋萱同志不仅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而且还是一个士兵,我觉得她并不需要别人照看。” 凌少乾这话的意思很明白,就差没直接拒绝了。宋思慧愣了一下,脸上显得有些难过: “少乾,你也别多想,我不是让你把萱萱当包袱背起来的意思。 我就是想起以前我跟你妈一起去外地读书那会儿,那时候人生地不熟的,我们俩一直互相照应着,慢慢的感情越来越深,这才成了彼此最好的朋友 我听萱萱说你已经是营长了,只要你偶尔跟她多说几句话,照看那么一两回,看在你的面子上,萱萱就肯定不会受什么欺负了” 面授机宜 宋思慧絮絮叨叨,凌少乾不置可否,只管沉默地吃着自己的饭。 宋思慧说的那些,跟现在的情况相比,那能相同吗 宋思慧跟颜真是好姐妹是一回事,他和宋萱这里,完全就是另一码事了。 明知道宋萱对他有意思,他还隔三差五的跑去照顾她,他一个男同志,跟宋萱一个女同志,接触多了算怎么回事 别人瞧着他俩经常在一起,肯定会说他俩处对象了,那他还要不要名声了 他又不傻,看在宋思慧的面上,宋萱要是出了什么大事,能帮的他一定会帮,不过,这可绝对不包括把他自己给填进去 就是填,他也只想填他家小楠那个“金矿”。 再过十几天就是那丫头毕业会考的日子了吧 想到了安幼楠,凌少乾的脸色慢慢柔和了下来,抬头看了看小餐馆进门那个玻璃柜台上摆着的电话机。 清河街的家里已经装了电话了,前两天安幼楠打电话过来时特意说了号码。 那一串数字他已经牢牢记在了心里,只要他走过去拿起电话筒 “少乾哥,你怎么不吃了” 宋萱的话打断了他的遐想,凌少乾将空碗搁在了桌子上:“宋阿姨,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我先出去抽支烟。” 说完站起身大步走了出去,经过那个玻璃柜台的时候,很是下了一番毅力才忍住不去拿起电话筒。 他现在还是不要扰了小楠的心思,让她先安心学习吧,等她毕业会考完 宋萱凝视着凌少乾的背影,本能地感觉到,刚才他嘴角微弯的时候,是在想着什么。 少乾哥不会是在想着哪个女孩子吧 仔细回想凌少乾当时的神色,宋萱愈发觉得有些坐不住了,几乎马上就想起身追出去问一句。 宋思慧一筷子头轻轻敲在了女儿手背上:“坐下,好好吃饭。” 宋萱气恼地瞪眼:“妈,少乾哥他” “他什么他”宋思慧斥了女儿一句,见她红了眼,心里立即就软了,压低了声音教女儿,“少乾的性子刚硬,你这么上赶着不是办法。 那藤缠树缠得紧了,还会把树缠死呢,你要这么缠得狠,男人只会觉得厌烦你懂不懂” 宋萱把手里的碗一放,脖子一梗:“不懂你这么懂,那你当初怎么还抓不住我爸的心” 宋思慧不由一噎,脸色很有是难看,看着眼前的好饭好菜也有些食不下咽了,干脆也放下了碗: “男人的心要硬起来,天上下刀子都止不住” 宋萱撅了撅嘴:“反正我知道少乾哥不会是那种人” 这句话由不得宋思慧不点头。 她虽然只跟凌少乾接触了几回,也发现这小伙子虽然外表冷淡了些,但是心中却是自有天地。 那年她给颜真送了那一百块钱过去的时候,凌少乾才5岁多不到六岁,居然就把她记下来了。 她第一次到远房表妹楚佳家里做客的时候,坐在真皮沙发上很是局促,那时候已经被接回凌家的凌少乾正好从外面回来,一眼就认出了她,叫了她一声“宋阿姨”,还给她削了一个苹果递过来。 在她告辞出门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等在外面的大路上的凌少乾,不由分说塞给她一个信封。 “宋阿姨,谢谢你当年过来看望我们,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话一说完,脸庞还带着少年稚气的凌少乾就转身走了,都没给她一个说话的机会。 信封里是不厚也不薄的一叠钞票,890块钱,不是整数;也不知道是不是当时凌少乾手里所有的钱。 宋思慧那天找到远房表妹楚佳那里来,确实是来借钱的 从那时候起,她就知道好友这孩子是个知道记恩的。 之后又见过几回,宋思慧对凌少乾的印象更好了,只是没想到有一回她把女儿萱萱带到了凌家,女儿也对凌少乾的印象极好,竟好到了一见钟情c非君不嫁的地步。 宋思慧也是过来人了,自然看得清楚,男人里头,像凌少乾这种性子的,肯定是很可靠的。 如果他能接受萱萱,以后就算发现萱萱曾经得过那病,也一定不会嫌弃萱萱的。 说是说女人能顶半边天,可这世道对女人还是要求太多,要是嫁个稳妥的男人,这日子就不同了。 凌少乾不仅性子沉稳,他还很上进,现在年纪轻轻,就已经是营级干部了。 不管这是因为凌东方的关系也好,凌少乾自己的努力也好,现在的事实,就是照着这 个架势下去,凌少乾很有可能在三十岁之前,就能迈入团级。 三十岁不到的团级干部,在部队里不是没有,但也绝对是比较少的存在。 踏上了这一步阶梯,完全可以展望今后的前程,四十来岁当个部队里的高层也不无可能。 这样的男人,完全就是凤毛麟角啊。 女儿宋萱确实是眼光好,宋思慧从心底也是希望宋萱能够跟凌少乾成一对的,不过,就算是倒追,也不能像现在这样一古脑儿地纠缠上去啊。 宋思慧捉住了宋萱的手,轻轻揉着她手背上刚才被自己拿筷子头敲的那一块儿: “萱萱,女孩子还是要矜持一点,你自己想想,要是有人随便就这样拦着缠着你,你会不会厌烦” 宋萱张嘴想反驳什么,但是想想如果自己是被人夹缠着,似乎也确实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 “妈,可是我喜欢少乾哥啊,他平常又不跟我说话,如果不拦着他点,我根本连见都不容易见到他几面” “少乾这性子,是个有恩必报的。好钢要用在刀刃上,你不要把我们跟他之间的这点情分给随便消磨掉了,有的事,点睛那一下比画龙更重要” 小餐馆里,宋思慧在絮絮给女儿面授机宜,小餐馆外,正抽着烟放空自己的凌少乾瞥见远远走过来的一个年轻女孩子,下意识地把烟碾熄了,飞快扔进了旁边的撮箕里,不过很快又自嘲地失笑了一声。 那个女孩子走路的姿势很像安幼楠,都是特别显得朝气勃勃的那种。 不过凌少乾很快就看清了对方并不是安幼楠,目光在对方的裙摆处一扫而过,很快就看向了别处。 发大财的节奏 长裙下面穿了一双长筒丝袜的女孩很快就从街道的另一边走远了,凌少乾想到之前夏衡打过来的那通电话,思绪有些飘远。 不知道安幼楠穿上夏衡带去的长筒丝袜是什么模样 也是像那个女孩一样配长裙吗 其实配短裙应该更好看,安幼楠的腿形很漂亮,笔直纤长的,该有的弧度又恰到好处,要是握在手里 不能再想下去了 凌少乾苦恼地暗叹了一声。 都怪夏衡这家伙,打电话的时候给他很是形容了一番长筒丝袜对于女人的作用,不然他也不会一下子就想歪。 他让夏衡给安幼楠送几双丝袜过来,主要是让那家伙代他过去看看安幼楠那边有没有什么情况。 婶子和魏婶合伙的新店刚开,怕会遇到一些不长眼的混子,夏衡能时不时地过去晃上几眼,也能震慑下一些蠢蠢欲动的人 渝省永吉县清河街。 留在李家吃过晚饭的夏衡坐在米兰时装店里,一边啃着一牙西瓜,一边眉飞色舞地跟李心兰和魏敏两个说着自己这一趟南下的收获。 李心兰听得悠然神往:“原来羊城和深市那边已经这么发达热闹了吗” 魏敏更是做了决定:“心兰,我想去羊城一趟。” 夏衡将西瓜皮扔进撮箕里,在水盆里洗了洗手:“魏姨,那边火车站现在还是比较乱的,你一个女同志去那边怕是不太安全。” 李心兰也有些讶异:“敏姐,你去那边做什么进衣服吗” 魏敏摇头:“不,我想卖衣服。” 卖衣服 不在这儿做了,跑到服装批发市场去租个摊位搞批发 夏衡抓了抓脸,看了眼新装修出来的店面:“这个,不是不行,那你们这边的店子怎么办转租出去你和李姨的合伙怎么办” 李心兰和魏敏两个人是有分工的,李心兰负责头花作坊,魏敏负责一楼的时装店和接做衣服的活儿。 如果魏敏撇下这边跑去羊城搞服装批发,那她们这边怎么办刚合伙没多久就撤伙 老大让他不时跑过来照看下李姨的新店子,结果因为他刚才吹得牛皮哄哄的,把人的心给吹动了吹散了 这算什么事儿帮倒忙吗 夏衡心中涌出严重的愧疚感:“魏姨,你先别冲动,你听我说,那边的钱也不是那么好赚的” 魏敏失笑:“我可没打算撤伙,这店子也照开。不过刚才小夏的话确实给了我启发。” 指了指今天卖掉了两套裙子空下来的衣架,魏敏两眼炯炯发光,“小楠设计的这几套衣裙确实非常漂亮,但是光在我们县能卖多少 就算能卖,就我们两个日夜忙赶工,又能赶出来几套 到时候裙子没做出来几套,夏天就过去了,而且小楠的设计还会被别人学了去。” 几十年后的服装市场都是仿版漫天飞呢,现在想不被人抄袭,那更是做梦,说不定不用一个月,那两款裙装就会开始在街上撞衫了 魏敏想的很务实:“所以我们一定要抓住这个时间,尽快把我们的利益最大化。 羊城那边服装批发市场多,服装厂更多。我打算带图纸过去找服装厂打版委托加工,在那边大批量做出来然后就地批发” 她在县针织厂做了这么些年可不是白做的,做衣服的一套工艺流程自然是摸得清清楚楚。 羊城的个体经济那么繁荣,那些私人开的小服装厂肯定会接受委托加工。 做厂子的,能赚钱的事,谁会往外推 甚至可能连面料她都不用操心,一起交给接单的服装厂负责,只要达到她的要求,面料c辅料c加工等等所有的价格都可以打包来算。 李心兰用力一拍手:“哎呀,敏姐,你这脑瓜子怎么就转得这么快呢这个主意好” 魏敏笑眯眯地点头:“现在才初夏,羊城那边天气比这边又热得多,裙装还有很长一段时间的市场。 虽然现在过去仓促了些,如果抓紧的话,等生产出来好歹还是能赶上半个季节的。” 一生产出来,就在当地找服装批发市场里的那些批发商批出去,回款快,就算仿版出来,她们也已经先吃了一大截鱼身子了。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夏衡没想到就这么会儿工夫,魏敏这位阿姨级的人物居然就想出了这么个好点子。 羊城的服装批发正在热火,魏敏说的安幼楠设计的那两套衣裙,夏衡正好见过了一套 陈怡是直接穿着走的。 说老实话,那套什么改良版旗袍裙,连他这个男同志都觉得好看,女同志穿到身上格外有种韵味儿。 那些服装批发商的嗅觉多灵敏,难道会觉得这种裙子不好卖 安幼楠说要是出了什么健美裤,就让他赶紧多拿货,那个会是爆款。 依他看,安幼楠设计的这款裙子,等成批量生产出来,那也绝对会是一个爆款呢 夏衡立即凑了上来:“魏姨,李姨,你们要不要人合伙我手上有资金,我还可以陪你们一起去羊城跑这事” 魏敏和李心兰对视了一眼,眼中带了几分征询。 安幼楠说她手里还有一大笔钱,资金方面李心兰这边是不缺的。 她和魏敏缺的是人。 第一次去羊城那边谈生意,确实是有个男同志一起好一些,何况夏衡又才去的羊城批货,好歹在那边也知道些套路,有了点经验。 有夏衡一起过去,那确实更稳妥和保险一些。 李心兰点了点头:“那行,小夏想合伙入股就入吧,我们只要你出人,帮忙把这事尽快跑好就成” 三个人商量好了分红的事,夏衡给还在蓉城租了个仓库帮他批发长筒丝袜的吴小红打了个电话,当天晚上就和魏敏坐火车又往羊城去了。 喝汤要喝头道汤。 那件改良版的旗袍裙是真的好看,夏衡在羊城服装市场也蹲了那么些天了,说老实话,还真没觉得有哪件衣服像这件一样亮眼好看。 水晶丝的长筒丝袜在蓉城的批发已经铺开了,货走得非常好,不然他也不会放手只让吴小红一个守在那里。 他正愁着长筒丝袜一卖完,这些货款收到手里,下一趟做什么生意呢,没想到这生意就撞上门了。 老大和小嫂子可都说过做服装生意好,这不正好就是服装生意 看来今年是他要跟着老大俩口子发大财的节奏啊 你穿这件裙子很好看! 芙蓉街。 谢承礼刚从自行车上下来,打算把车推上人行道,就不小心一脚踩到了一泡狗屎,脸色顿时臭得不得了: “谁家的狗在街上到处乱拉屎啊” 他可是穿着凉鞋呢,刚才下车时没注意,一脚正正踩了上去,狗屎都沿着鞋沿子沾到他脚上了 真是让人恶心透了 瞧着弟弟踩了“雷”后忙不迭地在地上擦鞋底,随后跟着下车的谢承刚一脸的幸灾乐祸: “哎哟,踩狗屎了啊,承礼,你这是要行大运发大财了” 谢承礼没好气地瞪了这个不着调的哥哥一眼,正要开口,谢承刚却脸色一变,重新跨上自行车用力一蹬,直接骑到了前面那个街口,“嘎吱”一声刹住了车正正挡在了街口两个人之间: “陈怡同志,出什么事了” 嘴里说着话,眼睛凶巴巴地朝拦着陈怡的汪学英瞪去。 陈怡因为直接把新裙子穿上身了,就不方便骑自行车了,只能推着车子走回来。 还别说,这一路过来,回头率还真的挺高的。 陈怡心里正在美滋滋的,没想到快要进住宅区了,冷不丁汪学英突然冒了出来拦住了她。 汪学英刚才吃了瘪走是走了,可是心里那口气怎么也咽不下。 当即在街上转了一圈去找一个熟人,想找他出面教训教训陈怡,可是那人却偏偏不在。 汪学英只能悻悻然地往回走,没成想半路上遇到了推车回家的陈怡。 想也没想的,汪学英就先冲上去把人给拦住了,结果还没开口说话,谢承刚就从后面骑车冲了上来,给拦在了中间。 被谢承刚那一瞪,汪学英的气焰顿时矮了半截,酸溜溜地哼了一声: “哟,这才参加工作呢,就找了个护花使者了还真是” 还真是什么,汪学英没说完就麻溜地溜走了,因为谢承刚已经脚一撑从自行车上走下来了。 陈怡见人走了,赶紧喊了一声:“喂,算了。” 怎么说也算是同事,陈怡又是刚进局里上班的,总不能让谢承刚追上去真把人打一顿呗,吓唬走就算了。 谢承刚站住了脚,似乎有些不甘心,顿了顿才回过头来:“像这种人,别管她跟你同不同事的,就该一下子把人给教训服了再说,免得她以后还想动什么鬼主意。” 陈怡其实心里还是挺感激谢承刚这份热心的,可是嘴上偏要犟一句:“她再动什么鬼主意,我也不怕她” 谢承刚刚要翻个白眼儿,忽然又听到对方声音弱弱地说了一句:“刚才,谢谢你啊。” 也就是道一句谢,陈怡却低着头,声音也压得低低的,仿佛在悄悄做什么不能见光的事似的。 谢承刚眨眨眼,看着对方的发顶,本来都冲到嘴边就要大大咧咧说出来的那句“不用谢”,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又咽了回去。 陈怡没听到对方回声儿,忍不住抬起了头,正好对上了谢承刚看向自己的目光,心里突地一跳,一下子就红了脸,连忙把脸撇向一边,装着去捋耳朵边的头发丝。 谢承刚莫名就有些忸怩起来:“那个” 他说话的声音太含糊,陈怡没听清,转回脸看了过来:“你说什么” 谢承刚心里一慌,脱口说了出来:“你穿这件裙子很好看” 话一说完,谢承刚就想把自己的舌头给嚼了。 他刚刚明明不是要说这个的啊 陈怡会不会觉得自己耍流氓 陈怡刚刚才降下一点温度的脸一瞬间又红透了,心里却不自觉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像是害臊,又像是有一点窃喜 见陈怡的脸跟熟透的大虾子似的,谢承刚再也站不住了,正有些手足无措,一眼看到自己自行车篮子里头还搁着那几双安幼楠送他和弟弟的长筒丝袜,赶紧一古脑儿地都扔进了陈怡那辆自行车的车篮子里: “这些袜子你拿去穿,我c我们反正也用不上。” 袜子一扔过去,谢承刚转身蹬着自行车就跑了,陈怡在原地愣了片刻,才想起回头看过去,见谢承刚已经和他弟弟骑着车子往对面的县机关家属院里冲了。 明明上次就像是刺猬头一样,处处都竖着倒毛,这一回背影里却满满都透着种仓皇。 看了眼被乱七八糟扔进自己车篮子里的那几双丝袜,陈怡“扑嗤”一声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片儿警 另外一头,谢承礼好奇地盯着他哥:“哥,你刚才到底跟人家姑娘说什么了是不是英雄救美去的” 谢承刚板着脸凶弟弟:“什么英雄救美救丑的,你管那么多闲事做什么刚才统共才多少工夫,我哪有说什么” 谢承礼给了他一个鄙夷的眼神:“哥,那句此地无银三百两你懂不懂 而且,要是没说什么,你干嘛把丝袜全扔进人家车篮子里就逃回来” “我那是逃吗你什么眼神儿我那是” 谢承刚高声辩驳了一句,又觉得自己这样似乎正应了弟弟说的“此地无银三百两”,连忙降低了音调,“我这不是想着,我们两个大男人要什么丝袜啊,索性都扔给她了呗。” 谢承礼呵呵了一声:“你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唬得我差点就信了。 不过你可别忘了,我们俩是大男人,咱妈可不是。再说了,你送就送你自己的那两双呗,干嘛把安幼楠送我的两双丝袜也送出去了” 谢承刚心里咯噔一下。 他能说因为刚才心慌,根本就没想到那么多吗 “那个不就是两双丝袜吗回头c回头你想要什么,哥买来赔你” 知道糊弄是糊弄不过去了,谢承刚立即改了话头。 谢承礼倒也见好就收:“行,那你给我买个随身听” 嗬这小子,两双丝袜换一个随身听,这算盘还打得真溜啊 谢承刚眼睛一瞪刚要说话,就被弟弟谢承礼一句话给堵回来了:“不然我就把刚才的事告诉咱妈去” 得,要是他给女同志送丝袜的事被他妈向春燕知道了,肯定就雷达全开了,在家里他就别想耳根子清净了 谢承刚一下子就泄了气:“算你狠买买买” 你得好好给她一个教训 谢承礼老早就想要一个随身听了,刚欢呼了一声,就听到他哥又甩了一句出来:“不过得等你高考完以后再买” 高考完以后再买也行,反正现在买了,他也没时间听他喜欢的那几盒流行歌曲。谢承礼嘿嘿笑着,突然压低了声音问了一句: “哥,刚才那姑娘,就是之前郑叔叔给你介绍的陈怡姐吧” 谢承刚差点没跳起来:“你怎么知道” 谢承礼撇了撇嘴:“你也太小看你弟我的智商了吧安幼楠叫她陈怡姐来着,原来在家里我也听妈提过几次小陈。 再加上她还住在县机关家属大院里,你跟她说话时又是一股要熟不熟的味儿,我还能猜不到她是谁” 谢承刚轻哼了一声,算是默认了。 谢承礼一脸兴味:“你俩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你相亲的事凉了的吗,我怎么瞧着你俩又像有点意思” 谢承刚斜了弟弟一眼:“你好好读你的书,你哥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 谢承礼连连点头:“行行行,轮不到我来管,我回去跟妈说,让她” 谢承刚眼睛立即瞪了过来:“你要敢跟妈说陈怡的事,随身听你就别想了” 谢承礼委委屈屈闭了嘴,瞧把他哥这毛给炸的,他不说陈怡姐的事儿了还不成吗 谢承礼这边把嘴给闭牢实了,另外一边,一条老巷子里,汪学英却正在跟人咕里呱啦地说个不停: “小田,这事儿你说气人不气人” “气人真是太气人了一个新来的,她凭什么就这么嚣张” 田方平连连点头附和,“汪姐,这人你得好好给她一个教训才行,不然她还真当你是软柿子了。 你要是觉得她是同事不好出面,要不我来帮你出手吧”c 汪学英目的达到,心里还是高兴,脸上却装作有些踌躇:“你帮我出手这个,不大好吧,万一被人查出来” 田方平一口就把话包圆了:“汪姐,你放心,我心里有数的,也就是给人一个小小教训,不会把事情闹大的,更不会让人查出来。 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我行事不慎被人查到了,也一人做事一人当,绝对不会把你咬出来。” 田方平把胸脯拍得砰砰响,汪学英这才彻底转了个笑脸:“那行,小田,你有心想帮我出气,姐在心里记你这份情。 不过你可不能闹到单位上来,今天我瞧着她推车往县机关家属楼那边走,多半是住在家属楼那里的。 你到时候打听打听,最好在她上下班的路上找个地方” “姐,不用你说,我办事,你就放一千一万个心吧过不了两天,你就等着听我的好消息。” 见田方平打了包票,汪学英心里怄的那口气立即就散了,探头看了看巷子外没有人经过,立即跟田方平告辞走了。 田方平就是街上的一个小混混,汪学英虽然要用他办事,还是并不愿意自己跟对方的碰面被人看到,临走还交代了一声: “小田,你从巷子另外一头出去,别跟我走一个出口。” 田方平嘴上应着,却在原地呆着没动,过了几分钟,估摸着汪学英已经走远了,依旧从巷子口这里走了出来。 要从巷子另外一头出去,那他就得绕好大一截路才能回家了,不就是碰个头吗搞得跟地下工作一样。 田方平心里不屑地哼了一声,施施然回家去了。 一进家门,母亲曾良玉就迎了上来:“平子,汪干部找你有什么事不会是我们家下半年的税要提了吧” “妈,你放心,不会提的,汪姐找我帮她办点事呢,等事情办成了,我再去找找她,让她找人帮忙把我们家的税再往下调一点。” 田方平满不在乎地应了一声,揭开桌子上的纱罩,取了一牙西瓜出来狠狠啃了一口。 “汪干部找你帮忙办事”曾良玉立即有些紧张起来,“她一个国家干部,要找你办什么事” 田方平已经三下五除二地把那一牙西瓜啃完了,把瓜皮一扔,嗤笑了一声: “当然是办国家干部不方便办的事。 单位上这些人啊,人前瞧着人五人六的,跟她们单位一个新来的同事闹了点矛盾,暗地里就想着要报复回去” 要不是看着汪学英帮他妈这个店子找了人,把每个月要交的税调低了,田方平也不会揽下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儿。 女人就是这么小心眼儿,不就是一两句话有些搅头了吗,这也值得生那么大的气好歹还是同事呢。 换他们的说法,不看僧面看佛面,怎 么说还有点香火情呢,要不就是自己内部解决,哪有去外面找人的 汪学英明面上虽然没说,可她专门跑过来找自己这一趟,见自己不在,还特意留了话让他打电话过去,不就是因为想私下里让他帮忙报复回去吗 田方平又不是没眼色的人,早看到汪学英心里的想法,这才干脆说了那句得给对方点教训的话。 果不其然,汪学英立即就顺水推舟了;啧,典型的又想当表子又想立牌坊。 不过汪学英来找自己也好,听说下半年定税额度又要往上涨了,他出手帮忙教训了人,回头正好让汪学英找人把他妈店里每个月要缴的税再给定低点。 田方平一句话没说完,曾良玉就不安起来:“跟汪干部一个单位的那不就是税务局的 平子,汪干部说是什么人啊,这些单位上的人我们可得罪不起,万一你弄出事了,兜不了底怎么办” 曾良玉胆子不大,要不是因为儿子因为跟人打架在牢里呆过一年多,混了点凶名在外罩着家里,她这个南杂店早被别人挤兑垮了。 现在这条街她家开了南杂店,就没有别个敢再开第二家了,当初汪学英在税务所管这一片收税的时候,也没敢给她家定高税额,而是比别人家略微低了一点。 等田方平出来以后,多少也明白以后不能一条道走到黑的道理。 借着这么点儿关系,田方平想着办法跟汪学英这种官面上的人搭上了线,起码在税费上有了更多的优惠。 吃人嘴软,用人手短,汪学英给了他家店子这些优惠,现在要他办点事了,他能不办 再是鸡毛蒜皮的事,那也得给她办好喽。 你知道那个陈怡是谁吗? 听到母亲的担心,田方平无所谓地笑了笑:“妈,你就放心吧,给人帮忙还把自己给搭进去,那种叫愣子。 你看看你儿子像个愣子吗我答应帮忙是帮忙,可是办法也有很多种的,实在不行,也可以从后面套麻袋嘛。 再说了,对方也就是个女同志,还是新分进单位的年轻姑娘,我都不用出面,随便找人吓唬她两下也没什么” “这年头,能分进税务局的,哪个不是背后有关系的” 曾良玉虽然文化程度不高,小市民的智慧还是有的,立即给儿子提了个醒儿,“汪干部说了她同事叫什么名字,住哪儿没有 你最好先打听打听,可千万别乱来,不然得罪了什么来头人的,你要是再进去,你可叫妈怎么办” 当娘的话虽然说得不中听,但是那片疼儿子的心却是真真的。 田方平想到自己进去那一年多,他妈差点没把眼泪水给哭干,心里也有些发酸: “妈,我知道,我一定先把人背景给摸清了,碰得的我就碰,碰不得的,我铁定不会沾手” 曾良玉欣慰地点了点头。 汪学英提供的有陈怡的名字,还说了人可能就是住在县机关家属院。 田方平第二天就去找了自己的两个兄弟,让他们帮忙问一问人。 现在的县机关家属院可不像六七十年代那样大院森严的,因为诸多原因,里面的住户也不再全然是县机关的工作人员,而是开始有些杂乱起来。 田方平之前也以为那个陈怡可能就是个什么机关干部的子弟而已,没想到傍晚的时候自己那两个兄弟先后找了过来。 先来的那个急吼吼地拉着他问:“平哥,你之前让我打听的那个陈怡,你是说她才中专毕业到税务局去上班的吧” 田方平点了点头,还没说话,那兄弟就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就是她了。 我表叔的二舅妈她妹妹就在县机关家属院外面开了个小南杂店,也开了好几年了。 昨天傍晚看到姓谢的那黑子给那姑娘送了好几双丝袜,两人还说了一会儿话才分手。 我那亲戚说,瞧那情形,八成是谢黑子找那姑娘处对象呢 平哥,不是我说,我们这些无职无业的,怎么也比不过姓谢的,光他头上那顶大盖帽,就给他加了90分了。 你要是想追那姑娘呢,我劝你还是算了” 他们几个天天在街上混的,都知道姓谢的黑子指的是谁。 谢承刚虽然只是个片儿警,做起事来却是认真得要死,他们几个有点儿什么寻滋闹事的撞到谢承刚手上,他那张脸就黑得跟雷雨天似的。 所以他们几个人私下给谢承刚取了个“谢黑子”的绰号。 跟谁处对象先不说,敢从谢黑子手里抢人,那不是要被对方记死一辈子的节奏 田方平“嘿”了一声:“追什么追,是有个熟人跟陈怡有梁子,想找我来帮她了难” 不过这个陈怡竟然是谢黑子在追的女人,那这件事就有些棘手了,谢黑子可是个会较真儿的人物,可汪学英那里他也不能得罪 田方平还在想着这件事有没有什么圆转的余地,另外一个兄弟也一脚走了进来,正好听到他的话尾巴,当即就咋呼起来了: “平哥,你可千万别接这事儿这哪里是请你来了难,我看分明是故意给你设套子,把你往灾星上推啊” 田方平吃了一惊:“什么故意设套子” 后头进来的兄弟一脑门子的汗水也顾不得抹:“平哥,你知不知道那个陈怡是谁吗” 田方平看了眼先过来的那个兄弟:“不就是谢黑子的妞吗,那也不至于” “什么谢黑子的妞”后头进来的人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还是谢黑子的妞 等等,这事儿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们知不知道陈怡她本身是什么人” 田方平张大了嘴:“什么人难不成她来头很大” “她爸就是我们县的陈领导陈永好,县机关响当当的二把手平哥,你找她了难,怕不得被她爸把你给了难喽” 那可不是 是平头老百姓也就罢了,就算是哪个机关小干部家的子女,田方平也不怵。 但是陈怡的爸爸是县机关二把手,他田方平一个小混混头天敢给陈怡点颜色,怕是第二天就得蹲去大牢里吃牢饭。 说不定一下子没掌握好度,把“颜色”给重了,他作为“二进宫”,绝对会判得比较重,搞不好被喂“花生米”都有可能 毕竟他也不算普通小 老百姓,陈领导为了给女儿出气,要抓他辫子的话,那真是一抓一大把啊。 田方平一阵后怕,幸好他听了他妈的话,先傍着里坎走。 不然这冒冒失失地冲上去给人了难,那才是真的把自己给了了 千恩万谢地送走了两位兄弟,田方平心里一直梗着不舒服。 汪学英这是当他傻呢,还是当他傻呢 他再横,那能横过县机关二把手 让他去找陈怡的麻烦,分明就是把他往死路上推啊。 曾良玉见儿子一肚子闷气,问明了情况,仔细想了想,觉得这事儿不可能: “汪干部应该也不知道那个陈怡的身份。你想想,一个普通干部,敢和县机关大领导去撞吗 汪干部那性子,要是早知道陈怡是个什么身份,我看她多大的委屈都能忍得下去,哪里还会过来找你帮她去教训人 平子,我看这事儿你也别在这里生闷气,赶紧找到汪干部把情况给说明白了,她还得念你一个好呢。” 田方平想想也是。 汪学英说那个陈怡才来上班几天就眼睛长在头顶上,让人看不惯,如果她早知道陈怡的身份,还会看不惯吗 他又不是没见过汪学英对上级领导那副巴结样,那上级领导还只是一个根本算不上什么级别的副股长呢。 陈怡她爸爸可是县机关二把手,那都摞副股长几条街了 汪学英要知道陈怡是县机关二把手家的千金,哪里还敢给陈怡什么冷脸,叫嚣什么让新人懂点规矩这类话 既然不是被汪学英给摆了一道,田方平心里立即就舒服多了,拍拍屁股就去找汪学英卖人情了。 非要出了这口邪气 果然如曾良玉所料,汪学英听到田方平说出陈怡的身份时,嘴巴张得能吞下一个鸡蛋了: “什么你说县机关陈领导就是她爸那她c她怎么都没说啊” 在汪学英的印象里,既然都是领导家属了,怎么也得牛皮哄哄地把身份抖出来吧 这样在单位里多吃得开 可是陈怡这个脑瓜子愣抽筋的,居然硬是没吭一声,这不是坑人吗 要是她早知道陈怡是陈领导家的千金,怎么也不会去支使陈怡帮她做事啊。 这陈怡,也真是的 现在她把人都得罪了,要重新修复关系,估计是很难了。 但是陈怡进单位都没透露出自己的身份,应该是属于那种不喜欢挟势欺人的人吧 听说很多大领导都是官儿当得越大,家教就越严,家里的人就越低调的。 最好陈怡也是这样。 她和陈怡之间现在还只是几句口角而已,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最好陈怡就把她当个屁一样,轻轻放了吧,她以后绝对跟陈怡那边井水不犯河水。 说起来,这事儿都怪那个叫安幼楠的 要不是安幼楠,她今天和陈怡也冲突不到哪儿去啊。 安幼楠一出来就跟她这里抬杠,才会加剧她和陈怡之间的矛盾 汪学英还在这里怨天尤人外带后悔的,田方平已经忍不住了:“汪姐,你看这事儿” 汪学英赶紧收敛了下心绪:“小田,这事儿还真谢谢你过来给我提个醒儿了。 既然是一场误会,那之前我说的就算了,不过” 田方平刚暗自松了一口气,就被汪学英那个“不过”又把心给提了起来。 “不过小田,你能不能另外帮我教训一个人” 还要教训人 田方平愣了愣,才迟疑地开了口:“汪姐,你说的另外这个人” “她叫安幼楠,还是个学生,家里应该就是搞个体户的,在清河街后面那条新修的新街上开了个成衣店子。” 陈怡她是没办法也不敢动了,但是安幼楠一个个体户的女儿,凭什么也敢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的 居然还叫她“阿姨”,居然还敢说她思想不纯洁汪学英想想就顺不过这口气 “小田,姐也不让你白跑这两趟,你只管先去打听打听,要是这个安幼楠也有什么背景,就当姐今天的话没说过。 要是她没什么背景,她家里一个店子放在那里,你随便怎么整一下也不用我多说吧 姐跟你说,我们局里现在在搞一个困难个体户的免税试点工作,这个试点可是有三年的期限。 你要是帮我办好了这件事,姐一定帮你把这个试点的名额给拿下来。” 田方平家里的南杂店就是汪学英之前在所里时管过的片区,要说人际关系,那绝对是熟的。 不过,要帮着拿下这个试点免税名额,那还要局里这边定下来,要操作下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是汪学英今天也是豁出去了,非要出了窝在心里的这口邪气不可。 陈怡有个县领导老爸,她啃不动就算了,安幼楠一个个体户的女儿,又还是个学生,她还不能报复一把吗 左憋右忍的,她汪学英岂不是要憋屈成乌龟了 现在做生意的最怕什么不是白,就是黑。 如果是别的店子,她找人说要提高定税就能提高定税,隔三岔五就去查一趟有没有偷税漏税,烦也要被烦死。 可是这办法对付米兰时装店却不行,她要是在税上面做手脚,有陈怡在,知道这事了肯定会在里面拦着。 大家都是一个单位的不说,陈怡还有那个背景,她跟单位同事再熟,也比不过陈怡一个县领导千金的面子啊。 所以从税上面做文章,是起不到什么效果的。 不过,白道走不通,那就换条道走嘛。 来几个小混混不时地过去骚扰一下,那店子就别想全须全尾地开下去了,就算勉强开着,生意也不会好。 一个个体户,就是靠做生意吃饭的,到时候饭碗都没了,她看安幼楠还狂得起来 田方平也明白汪学英这是典型的柿子专捡软的捏,不过汪学英再小心眼儿,得好处的可是他这里呀。 要是搞到三年的免税,那也是一笔不小的数额了;何况汪学英还有话说在前头,如果对方是硬茬子,那他也可以不动的。 这样的话,就比较合情合理了。 田方平几乎是毫 不犹豫就答应了:“那行,我先去打听打听,要是那个安幼楠没什么硬的背景,我一定给她点教训,好好帮姐你出了这口气” 没两天,田方平就把安幼楠这边的情况摸清楚了。 背景是真没有什么背景,李心兰还只是个年后才刚从乡下进城的寡妇,又是做着个体户的,根本就没有什么过硬的社会关系。 至于那个安幼楠,虽然成绩不错,还被保送进京都大学了,可是那又怎么样 别说安幼楠现在还没进大学,就算进了大学,那还得好几年才能把书读出来,才分配得进单位当干部呢。 而且就算进了单位端了铁饭碗当干部,这碗饭也不是那么好吃的。 没点关系的人,谁能在体制内混得开哪怕学历再高也不顶用。 京都大学那地方,听说读出来的都是才子。 这才子才子,心气儿自然要比一般人高,要是养出个恃才傲物的性子,那还在体制内混个屁啊,一进单位就会被领导和那些老人们给摁得死死的了。 所以区区一个保送生而已,他有什么顾忌的。 而且就算不对人,安幼楠家里那店子放在那里,对着她家店子搞事也行啊。 他就不信了,再是为了安幼楠这么个保送生,学校和教育局还能管到这些事 田方平给汪学英那边回了个话,接下这个活儿,暗搓搓地开始围着米兰时装店转悠起来,打算找个机会就把事情办了。 只是这段时间不凑巧,安幼楠马上就要毕业会考,加上还有个谢承礼要同期指导,安幼楠这些天几乎足不出户。 田方平正想着找兄弟们干脆去米兰时装店里闹一场算了,没想到一直盯梢的小兄弟又给他传回一个消息: “平哥,那个谢黑子,隔三岔五地就去那家店子接他弟弟,好像他弟弟最近都没去上学了,就在那个李家跟着安幼楠学习。” D市来的老鬼 这事儿就棘手了 田方平知道谢黑子的弟弟今年高三,可能是要参加高考的。 看来谢黑子是瞧上了那个安幼楠成绩好,所以把弟弟给送过去补习了 如果这个时候他把安幼楠给教训了,坏了谢黑子弟弟考学的大事 怕是谢黑子会跟他不死不休 这可是高考,决定一个人以后前途的高考 想不到这个安幼楠家里虽然没什么背景,但是还这么好运地攀上了这么一门关系。 田方平觉得,就算他等高考完了再找机会去教训安幼楠,也被谢黑子给揪上的。 现在可不兴什么“臭老九”那一套了,社会上越来越尊师重道了。 安幼楠这是给谢黑子的弟弟开小灶,谢黑子能不念安幼楠这一份情 这个安幼楠,他也得罪不得啊,去那个米兰时装店闹事更不行,那样动静太大了,他可不想害得自己的兄弟被谢黑子给拷起来 可是汪学英那里怎么办 陈怡不能碰,那是因为对方身份特殊,汪学英也没什么说的,这个安幼楠也不能碰,就算他说出谢黑子这个理由,汪学英表面上不说什么了,心里能舒服 以后她还能继续照顾他家里那个店子 但是听说最近风声有点紧 田方平有些拿不定主意,一个兄弟却在这时跑了过来:“平哥,有个叫老鬼的,说是从d市过来的,正在找你呢。” d市过来的老鬼 田方平想了老一阵,才想起了一个个子不高却身形粗壮的身影来。 老鬼啊 几年前他去过一趟d市,因为一些原因跟这个叫老鬼的打过一回交道。 都是道上混的,怎么说也有几分香火情,当年老鬼在d市招待他吃了一顿饭,估计那时他在酒后也牛皮哄哄地说了些大话。 这不,现在老鬼来到永吉县,就跑过来找他了。 田方平觉得头疼,这老鬼,怎么记性就这么好呢 这都过去几年了,居然还记着他,该不会是当初他酒后夸的海口太大了吧 昨天才听人说最近风声有些不对,老鬼该不会是跑过来避风头的吧 心里虽然犯嘀咕,在江湖上的面子还是不能丢的,田方平不得不打起精神: “老鬼在哪儿你把人直接带去小前门那家老火锅店吧,找个包间,别在大堂。” 牛皮都吹出去了,花钱好好请吃一顿是必须的,但是把自家的住址暴露出来,那就没必要了,他也怕万一有什么牵连。 小前门街的老火锅店是个有名的老馆子,火锅底料味道正宗不说,配菜又新鲜,份量又足,就算价钱稍微贵点,每天来这里吃馆子的人依然不少。 “老鬼”姚天顺一被带进店里,看到这客流量,就知道这家店子肯定是个生意好的。 生意好的店子,先不说价格怎么样,起码口味还是比较可以的,田方平放在这里请他,倒是没糊弄人,姚天顺心里不由有了几分满意。 他前脚刚落座,田方平后脚就赶过来了,一进包间找到人,就一脸热情地张开手臂给了姚天顺一个熊抱: “哎呀鬼哥,我还说你不把我当兄弟呢,这都好几年了,你愣是没往我这里来一趟。” 不管心里多不愿意,面子总得撑足了,场面上的话一定得说漂亮了,这就是很多男人的心理。 姚天顺也大笑着迎上前抱了抱田方平的肩膀,又用力在他背上拍了一把: “几年不见,田老弟还是这么豪爽热情啊。兄弟我这两年忙,一直没时间过来转,可我这心里,是一直记着田兄弟的。 这不,现在得了空,立马就过来找田老弟聚聚旧了。” 早几年田方平就隐约听说,老鬼做的可不是什么上道生意,这不年不节的,突然跑过来说聚旧 聚个毛啊该不会是惹了什么事,跑到他这里来避风头了吧 田方平心里跟溜过算盘珠子似地一阵盘算,脸上却呵呵笑着,把姚天顺往主客位上引: “鬼哥你就别哄我了,我们永吉县这旮旯角落,没事儿也引不动你这贵足踏贱地呀。 你这趟过来是不是在我们这边要办什么事需要兄弟帮忙的,只管开口。” 吹牛皮又不要本钱,田方平只想着把老鬼的来意先弄明白,要是老鬼真要在这边做什么违法犯罪的事,那他是绝对不肯挨边的。 现在他虽然还带着兄弟们在街面上混着,其实也就是做些帮闲的事,真够得上进牢房里 那些杠杠,他基本上是不会去碰的。 家里现在开着个南杂店呢,生意还做得不错,比不少在厂里上班的工人都要强。 田方平也早过了刀头舔血争强斗胜的那个年纪,加上随时又有他妈在耳朵边提着,现在一心只想往安稳上奔。 所以老鬼这一趟过来,田方平明面上稳着,心里却很有几分忐忑,就怕老鬼这一趟过来会给他惹来祸事。 姚天顺摸了摸有个小豁口的耳朵,打了个哈哈:“瞧田老弟说的,什么贵足踏贱地的,老哥就是这一段时间空闲无事,就在附近转转。” 田方平见打听不出什么,索性也不提这一茬,提着啤酒瓶给姚天顺满上了一杯啤酒: “还是鬼哥这日子过得潇洒,真是让我们兄弟几个羡慕啊。来来,哥几个也难得聚在一起,今天我们就不醉不归” 姚天顺笑着跟他碰了杯,刚一口把那杯啤酒干完,就看到一个年轻姑娘推门走了进来,脸色可不怎么好。 “哟,小田,今天这么有空,在这儿喝酒呐” 来人正是汪学英,本来是下班经过这家店子,透过玻璃窗户看到田方平在里面,想到他这几天都没有给自己回话,脚下一拐就走了进来。 田方平讪讪地赶紧放下酒杯:“汪姐,那事儿我正想给你回话” 一看到田方平那表情,汪学英就高高挑起了眉:“怎么你该不会是说这事儿你也办不了吧 她一个还在读书的丫头片子,家里又只是个个体户,听说她妈还是个寡妇” 说到这儿,汪学英顿了顿,很不满地瞄了田方平一眼,“你倒是跟我说说,你是不是打听出她家又有什么了不得的背景” 你妈喊你回家 “她家里倒是没有什么硬背景” 当着姚天顺的面,田方平觉得脸上有点过不去,正要委婉解释解释谢承刚跟安幼楠的关系以及里头的利害,坐在一边的姚天顺听出了一点眉目,抬手拉住了田方平: “这位女同志是不是在找人帮忙做事田老弟,要是你那边接不下,不妨给我介绍介绍嘛。” 老鬼这是要在中间插一脚,应下这件事 这会不会手伸得太长了点,捞过界了啊这把他面子往哪儿搁呢 见带来陪客的两个兄弟脸色都有些发沉,田方平脸上也笑得有些不尴不尬:“鬼哥,汪姐跟我是关系好的熟人” 关系好的熟人,平常帮忙什么的,一般是不会谈价钱的,就是真要谈价,那也绝对是个很便宜的价钱,不值得外人出手啊。 姚天顺听出了里头的意思,微微一笑,拍了拍田方平的肩膀:“田老弟,你这不是帮不了这位汪同志的忙吗” 转头又看向汪学英,“汪同志是田老弟的熟人,就是我的熟人。 正好我现在还闲着,出点力给这位汪同志帮上一把也行,汪同志,你觉得呢” 汪学英当然觉得好。 田方平干不好这事,有干得了这事的人过来接,她心里肯定舒服了。 不过田方平心里就不大舒服了:“鬼哥今天刚从d市过来,对这边的情况还不大熟。 汪姐说的那个女孩家里虽然没有什么背景,但是跟我们这边的一个片警关系很好” 姚天顺眼珠子转了转:“你刚才不是说她还是学生吗难不成她是那个片警的马子” “那倒没有。”田方平赶紧把里头的关系说了出来,“就是那个安幼楠,她在给片警的弟弟补习功课,因为对方马上要高考了,所以这紧要关头” 不就是补了个课吗 新人入洞房,媒人还扔过墙呢,何况一个帮着补点课的学生。 姚天顺不以为意:“不是还有几天就高考了吗汪同志想怎么办,等高考以后就行了,我就在这里多留几天也行的。” 汪学英就瞧不得田方平那前怕狼后怕虎的怂样,现在蹦出来个老鬼,主动说能帮她出这口气,她自然求之不得,一屁股就坐了下来: “这位大哥怎么称呼” 有生意上门,姚天顺的态度可是好极了,笑眯眯地跟汪学英攀谈起来。 汪学英哪里会是这些江湖老油子的对手,不到几分钟,就被对方摸了个底朝天,什么话都套出来了。 让田方平帮她办事,那是利用职务便利不要钱的,被老鬼一哄二哄的,汪学英竟然答应出50块钱请老鬼出手教训人,还当场付了20块钱定金。 瞧着汪学英那笑得合不拢嘴的样子,田方平一颗心却嗖嗖地往下沉。 老鬼那是什么人 那是连他也不敢多打交道的 汪学英却被人哄得这么热络,回头只怕被人卖了都不知道信儿。 可是他三番两次想岔开两人,都被汪学英无视了,老鬼还似笑非笑地扫了他一眼,端起了酒杯来敬他: “田老弟怎么了要是觉得我压着你这里了,老哥这里给你赔个不是” 老鬼的语气有些阴森森的,里面透出来的冷意让田方平胆颤心惊,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面子不面子,赶紧端着酒杯站了起来: “哪里哪里,鬼哥你别多想,没有的事是我想到家里还有一大摊子事,刚才心里有些不安稳。这杯我敬鬼哥,我先干为敬” 老鬼算强龙是真的,他田方平可算不上什么地头蛇,也就是个熟悉地盘的小四脚蛇罢了。 他也不想跟老鬼这种刀头舔血的人撕破脸,没必要不是 接待完这一餐,他们井水不犯河水就好。 给两个面带不忿的兄弟使了个眼色安抚住,跟老鬼敬了一杯酒,田方平闭紧嘴不再在里头打岔了。 看在他和汪学英那点交情的份上,他也不是没拦过。可汪学英要一头扎进去作死,他也拦不住啊。 一杯酒刚喝完,包间的门又被推开了。 田方平一看到来人,连忙站了起来:“妈,你怎么过来了” 曾良玉气喘吁吁的,一见田方平就劈头骂了一句:“你个背时的崽,家里水管子漏水,一屋都下不得脚了,你还在这里吃吃喝喝你赶紧给我回去” 家里还放着那么多货呢,浸了水可就毁了。 田方平也急了,赶紧跟老鬼和汪学英两个道歉:“鬼哥,汪姐,真是不好意思,我得赶紧回去看看。 这儿账我出去就跟老板说好,挂我头上,回头我来跟他结,你们只管吃好喝好,我这儿得失陪了。” 曾良玉也看到了汪学英,愣了下又一个劲儿地跟她道歉。 田方平现在嘴巴子说得好听,实际上做事却太怂,一点都不得劲儿,汪学英找到了老鬼,也不打算多跟田方平这边说什么了,无所谓地挥了挥手: “行行,小田,既然你妈都找来喊你回家了,那你们就先走吧。” 姚天顺其实也不想田方平留在这里,他接了汪学英委托的事,早就是另有打算的,并不想让田方平掺合进来。 田方平要走,姚天顺心里也巴不得,笑着大度地点点头:“没事没事,今天这餐接风酒我也喝到了,你家里有事你先走。” 田方平借口要帮忙,把陪客的两个兄弟一起带了出来。 一出门,一个兄弟就压不住气骂了起来:“平哥,这个鬼哥什么玩意儿,哪有当着人这么踩你面子的 要不是你给我们使眼色,我们当场就能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曾良玉这边也有些惴惴不安:“平子,我瞧着汪同志也在,是不是打扰你跟人说事儿了” “妈,没打扰,家里货重要。”田方平急忙安慰母亲,又转头跟兄弟解释了一句,“那个老鬼以前一直在d市混的,听说手上沾过命,我们最好不要惹他。” 一听老鬼手上还是沾过人命的那种,两个兄弟都立即闭紧了嘴,心里颇有几分感激田方平当时用眼神制止了他们。 他们也就是当个小混混,跟在田方平后面呼喝几下吓唬人而已。 真正犯罪要上杠杠的那些事,他们也是不敢做的,大家都有家有口的,犯不着惹上那种人啊。 踩点认人 听到儿子说老鬼手上可能沾有人命,曾良玉惊讶地“啊”了一声:“那汪干部还跟那个什么老鬼说得那么起劲” 先不说汪学英还是个年轻女同志,她可是国家干部呢,能跟手上沾人命的老鬼这么说得来 田方平无奈地摇摇头:“她自己要撞上去,我在里头拦了几回了,老鬼都瞧着我眼神不对了,汪姐还硬是不肯理我,我也没办法。” 曾良玉就是个“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性子,万事只要儿子好就行,听了这话立即点头: “那是,那是,都是有工作的人了,还这么不知道轻重,社会上这些人,哪是那么容易就搭上去的” 田方平现在一点也不想管这些事,脱开身就是阿弥陀佛了:“妈,我们赶紧走吧,晚上还不知道家里被水淹成什么样子了” 曾良玉心虚地嘿嘿笑了声:“没事没事,家里水管是漏了点水,你妈我又不是傻子,早把水阀门给关了。 我就是听说d市有人过来找你,这心里不安稳” 儿子是坐过牢才出来的,县城这两个玩一起的兄弟,平常油是油了点,但怎么说也不是那种无恶不作的人。 但是d市过来的就说不清楚了。 曾良玉怕儿子又被人带坏,所以才跑过来找个理由截人回去。 原来还怕儿子会烦她,没想到田方平却很是高兴:“你可真是我的亲妈 我正想着怎么脱身,不跟老鬼搅合在一起呢,妈,你来得可太及时了” 什么免税的事,他还是不想了,搞不到就搞不到吧。 昨天他才听说最近风声有些不大对,干脆他这段日子也别在外面浪了,还是老老实实把生意做好吧。 鼠有鼠洞,蛇有蛇道,田方平得到的消息并不是空穴来风。 老鬼姚天顺也正是因为听到了马上要严打的消息,所以不得不暂时收了手,从d市跑了出来。 这风一层层地吹下来,从中央到渝省,先得到蓉城,才会到d市。 姚天顺估摸着等吹到永吉县的时候,风力就会弱多了,这才打算到永吉县多呆一阵,等风头过去再说。 没想到一到永吉县,就有一只肥羊自己撞上了门。 汪学英尚且不知道自己在姚天顺眼中算是什么东西,火锅一吃完,就抹了抹油嘴: “顺哥,你现在有没有空我带你去那家米兰时装店先看看吧。” 离高考也没几天了,先踩好点把人认准了,把地形都摸清楚也好。姚天顺点了点头,跟着汪学英就往新街去了。 在田方平盯梢的这些天里,安幼楠已经毕业会考完了,不仅自己的会考成绩秒杀高三年级,连带着补得谢承礼的成绩也比预考时提高了一大截。 再过四天就是高考了,谢承礼几乎是从早到晚,全天侯都呆在了安幼楠这里。 会考时题目的难度是低了不少,但是按谢承礼以前的水平,分数也不可能达到那么高。 也就是说,这一段时间安幼楠给他补课,是极其卓有成效的 就这个势头保持下去,说不定还真能考上大学,眼瞧着再苦个几天就能上战场拼一把了,谢承刚索性跟何东扬打了个招呼,让弟弟谢承礼临时住到了他家。 魏敏已经跟着夏衡南下羊城了,家里只剩下何东扬一个人,谢承礼过来正好有个伴,吃饭的时候就一起在安幼楠家里搭伙儿了。 汪学英带着姚天顺过来的时候,正好安幼楠和何东扬c谢承礼几个下楼来帮李心兰关店。 新街这边还没有热闹起来,吃过晚饭歇会儿凉,就该忙家里的一摊子家务了。 所以这会儿街上也没几个人走动逛街了,再开着店子也是浪费电,李心兰掐着这个时候就开始关店门了。 落地玻璃橱窗外面都装的是卷阐门,要一扇扇地用铁钩子拉下来关上,还是要点力气的。 家里现放着有两个小伙子在,自然不用李心兰和安幼楠费力,两个人笑吟吟地站在门口等着谢承礼和何东扬拉门。 汪学英不敢走太近,沿着新街走在店子对面的人行道上,往那边飞快瞟了一眼,低声指给姚天顺看: “顺哥,那个丫头片子就是安幼楠,旁边站着的是她妈,是今年才从乡下进城来的,现在开着这店子搞个体户” 姚天顺眯了眯眼,看向对面的那家店子。 其他几个橱窗的卷阐门已经拉了下来,但是店子大门的还没有关,从玻璃门里透出来的明亮的灯光,正好照在站在门前的那个女孩脸上和身上。 姚天顺很快就认出 了人:“原来她就是安幼楠” 目光一转,落到了刚拉完一扇卷阐门,正走到安幼楠面前的何东扬身上。 没错就是这小子,上次和那个安幼楠一起去d市的 那一回他瞧着这两个人坐的是永吉县牌照的吉普车,还想着这一趟来永济县会不会碰到这两个人呢。 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原来这个安幼楠就是那个把邱小红坑进了精神病院的丫头片子 汪学英听出了一点语气,有些诧异的转过头看向姚天顺:“顺哥,你认识这个安幼楠” 姚天顺赶紧摇了摇头:“不认识,我就是听你说这个安幼楠嚣张得很,还以为多厉害一个人呢,原来就是这么个小妹儿。” 见街对面安幼楠和那两个少年言笑晏晏地拉了最后那一扇卷闸门,汪雪英恨恨啐了一声: “顺哥,你可别小看那个小丫头片子,那死丫头嘴巴毒着呢” “放心,听你这么说了,我不会小看她的。”姚天顺大有深意地应了一声。 安幼楠这丫头何止嘴巴毒,那心眼儿也跟筛子一样的多,不然红姐能够在她那阴沟里翻了船 刚才跟在安幼楠身边那个个子高点的小伙子,估计就是田方平说的那个片儿警的弟弟了。 算算再过几天就高考了,等高考完了,那个小伙子晚上就不会再住在这里了。 听说高考要考两天,家里但凡有考生的,一家子都紧张得很。 那个片儿警这么为他弟弟着想,那两天肯定一门心思都扑在他弟弟这边。 要不然他赶紧摸清地形,就趁着高考那两天动手 给你们找个后妈 姚天顺抓了抓脸,暗戳戳地仔细盘算起来。 安幼楠这个丫头正嫩葱着呢,一张脸长得好看,现在身材也不像当初他在d市火车站那时看到的干瘪瘪的长豆角一样了,而是盘正条顺的。 这可是个上等货色,不能像以前红姐弄来的那几个一样,随便往山里头倒腾着卖了。 这个现在要弄到南方去,一准儿得挣大钱 姚天顺在打着安幼楠主意的同时,王绍发也在打着李心兰的主意。 说起来,他可是眼睁睁地瞧着李心兰先是从乡下进城,后来买房办户口,现在连新楼房都修起来了。 一楼开了个时装店,二楼还办了个小工厂 王绍发把这些情况都摸清楚以后,眼珠子都快发红了 他当时打定了主意要跟李寡妇成一家人,没成想先是魏敏没上班了,基本上一天都跟李寡妇楼上楼下的在一起,然后谢承刚又把他弟弟给送到李寡妇家了。 谢家兄弟俩一直在李寡妇家进进出出的,害的他都不敢露面。 这一段时间,好不容易发现原来守着一楼店子的魏敏不见了,看情形应该是出远门了。 也就是说,李寡妇李心兰现在打单了,这可是个好机会 王绍发心里立即划算起来。 谢承刚那弟弟是要参加高考的,那时候肯定会住回自己家了,谢承刚也肯定会顾着他弟弟那边,不会还在这边晃荡了。 他要有什么动作,高考这两天就是最好的实行时机。 为了跟李寡妇成一家人,王绍发早在心里头做了无数个计划了,上班这么些年,他还从来没这么精心过 心里定了主意,王绍发晚上的时候就把自己两个儿子叫到了一起: “金章,富光,你们俩想不想住新房子想不想有人帮你们把家里打理好,做点好饭菜” 王绍发的两个儿子,老大王金章已经21岁了,老二王富光19岁,一个在机械厂当正式工人,一个在鞋厂当学徒工。 自从王绍发妻子去世,家里三个糙爷们儿,那日子过得一个糊弄哟 穿身上的衣服是随时都没洗干净的样子,床单被单都是睡得快发黑了,才拆下来换洗。 这年头又没有被套,被单和被面每次换洗都要拆线,洗完晒干了还得缝回去,麻烦着呢。 更别说家里的伙食了,早上随便买点包子稀饭地应付,中午在单位食堂对付,但是晚饭是得回自己家里弄的。 父子仨都是个没长进的,这么几年下来,能把饭菜弄熟可以吃就作数,淡了就加勺盐,咸了就添瓢水,哪里还管什么味道不味道的 一听到当爹的这么说,王金章首先就激动了:“爸,你单位是不是要分房了你是不是借着这事让人给我介绍对象好结婚了” 他这年纪也不小了,可是机械厂里男工多,女工少,他进去几年了,愣了没找着个对象。 倒不是不想往外单位找,可他穿着工装是弄得浑身脏兮兮的,换上自己的衣服,也是一副邋遢样儿。 外单位的女工又没眼瞎,就这样把自己都收拾不清爽的,给人第一印象就不好,再加上长得还不怎么样,谁还会看上王金章 至于农村那些姑娘,要是娶进门就是半边户,王金章又有些看不上。 横竖他现在年纪还不算大,就这么先拖着了。 今天听到他爸这么一说,王金章立即就来劲儿了。 他只是个工人没错,可他爸是公安局派出所的干部啊,人面儿比他可广多了。 要是他爸托人给他介绍个对象,那肯定得是个吃国家粮的。 这样的话,以后家里不仅多一份工资,还有人可以帮他把家务给干了。 以后一回家就有热饭热菜吃,干净衣服穿,晒得膨松的被子睡 对了,被窝里还有个人可以睡 这日子,就过得舒服了 王绍发一巴掌拍醒了快要流口水的大儿子:“你小子倒是想,还分房呢,就我们单位这情况,七年八载的都别想着分房爸是想给你们找个妈” 不仅没有分房,还不是给他介绍对象,而是他爸自己想结婚 找啥后妈呀,虽说他和弟弟都大了,也不怕受气,可是冷不丁地找个后妈回来,他们面子上好看 王金章的脸一下子就拉长了:“爸,家里就这么大块地儿,你找个后妈回来,我们还住哪 我和富光都这么大的人了,进进出出的多不方便再说了,爸你也一把年纪了” 王家 就是个三十平米的一居室,王绍发住在小单间里头,两个儿子就在客厅里一人一边打了个床。 幸好是家里没什么客来,要是有客人上门,也就只有转个身的余地了,要坐都得直接坐床上。 之前王金章还想过,他要找对象结婚了,就让他爸住客厅里头来,把那个小单间腾给他们小俩口。 没想到他连女同志的手都没摸到过呢,他爸还想着第二春了这饱汉子也不能紧着一个人饱吧 王绍发“嘿”了一声:“臭小子,什么一把年纪,你爸也才四十多岁 我问你,你还想不想住新房子了想不想有人给家里收拾干净了” “想啊,怎么不想”王金章不情愿地应了一声,“这和你给我们找后妈有什么关系” 老二王富光倒是脑瓜子机灵点,立即凑了过来:“爸,你是说,你帮我们找的这个后妈,她有房子” 王绍发这才矜持地笑着点了点头:“何止是有房子,还是一幢三层的小楼房” 王金章和王富光的眼睛发出了光。 “一楼还开了个卖衣服的店子” 王金章和王富光嘴巴张开了。 “二楼办了个小加工厂三楼是自住的,她本人是个寡妇,带了个拖油瓶的女儿,今年已经去考大学了。” 女儿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何况那个拖油瓶女儿还去读大学了,家里这些东西以后不留给他们还留给谁 王金章和王富光齐齐站了起来,激动地搓着手:“爸,你这是傍上富婆啦 走走,咱妈现在住什么地方,我们也去窜窜门认认人啊爸跟组织打报告了吗,多久能办喜事 你这也是二道婚了,我们看也别纠结那些程序了,两边碰个头见个面,把证扯了就作数呗” 只有一个人没同意 王绍发很是满意地看着长得牛高马大的两个儿子:“这个事你们是都同意了” 王金章和王富光用力点着头。 能不同意吗 甭管人家是李寡妇还是张寡妇了,只要他爸跟人一结婚,他们就有新房子可以住,还是楼房,家里还有产业呢,不同意的那是傻子 王绍发感慨地叹了一声:“这事儿,你爸我也是相当同意的,现在就只一个人没同意了。” 啥居然还有人敢不同意 谁敢拦着他们过好日子的路,谁就是他们的仇人王家两兄弟鼻孔里放出来的气都粗了:“谁” 王绍发眨眨眼:“就是我打算结婚的对象,李心兰同志” 这要是别人不是他爸,他一准儿就骂过去了王富光一下子泄了劲儿: “爸,你这不是涮着我们玩儿吗” 人家女同志那边没同意呢,他们这边爷儿仨再同意也没辙。 三层楼的新修小楼房哟,那也是没戏了 王金章的肩膀也塌了下来:“爸,合着你都没给人做通工作啊那你先跟我们说这些有什么用” 王绍发哼哼了两声:“怎么没用上阵还要父子兵呢,你们俩不给我帮帮忙,还想着白得那幢小楼房” 王富光撇撇嘴:“这都什么年代了,父子兵有什么用再人多还能抢亲了我们也不能强压着人家李同志点头呀。” “谁说要抢亲了,谁说要强压了”王绍发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小儿子一眼,伸出手指头点了点自己的脑袋,“你也不小了,遇事儿多用这里想一想 我们是不能去抢,但是遇到困难也不能气馁,就要迎难而上,想出解决问题的办法嘛得,你们先跟我出去一趟。” 王金章和王富光兄弟俩对视了一眼,跟着王绍发往外头走。 王绍发直接把两兄弟带到了新街:“这条新街你们知道吧这一排房子的前面就是清河街。” 都是县城里长大的,这点小变化王家兄弟俩还是清楚的,等王绍发指着夜色里非常明显的那一幢三层小楼房时,两人才看出了不同。 “你们看,那就是李心兰同志家里。” 清河街的住户有的是没有李家那么敏锐的嗅觉,有的是有心也没那财力,清河街一条街,现在就只有李家那一幢是三层楼房,其他的都是平房。 新街的路灯虽然昏暗,但是李家的二楼和三楼因为都有人居住,里面灯火明亮,在一众平房的衬托下,更是显得无比的高大上。 二楼的窗户还没有拉窗帘,透过纱窗,影影绰绰可以看见里面空间非常宽敞,墙壁也刷得雪白雪白的,看着就让人心里敞亮。 再想想王家那发黑的墙面,逼窄的房间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王家那房子,完完全全就体现了一个矮挫穷啊。 王绍发又给两个儿子指了指三楼:“你们看,三楼就是李寡妇和他那个女儿自己住的。” 王金章比划了一下楼盘,忍不住咂舌:“就两个女人,住那么宽敞的地方这还真是” 奢侈浪费 难怪都说无奸不商,无商不奸,这些黑心的个体户哟,也不知道闷头赚了多少钱,才修了这么大一栋楼。 王金章心里还在忿忿然,老二王富光已经眼睛发亮的看向父亲王绍发了: “爸,你要娶了李同志,这栋楼就是我们家的了” 王绍发撇了撇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人都是我的了,这些东西还不都是我的” 想了想又给两个儿子打了一针强心针,“我告诉你们,就她那个拖油瓶的女儿,那也是个不争馒头争口气的。 在县一中高一刚读完,就被保送进京都大学去了,人家下个学期可就是大学生了” 王金章对这个可不感兴趣:“再争气那也是人家的事,关我们什么事儿 倒是她读大学那得好几年吧,听说大学里又不准谈对象,那她得什么时候才嫁得出去呀” 后妈进门带个拖油瓶,总是让人心里不那么爽快的,哪怕是个闺女儿,王金章也觉得碍眼,恨不得马上就能把人给打包扔走。 王绍发一巴掌拍了过去:“我怎么生了你这儿子,脑壳里灌的都是屎吗 你想想,那丫头年纪那么小,就要一个人去京都大学读书,这隔得天远地远的,家里能放心 人家这还没成年呢,又是个女孩子,万一出什么事怎么办最好是家里有个人过去陪读” 王富光脑瓜子里跟装了滚珠似的,立即凑到了他爸面前:“爸, 我去,我去 我去京都陪读,反正我现在还只是个学徒工,我想大哥已经是有编制的正式工人了,我过去正好” 永吉县城一个小小的学徒工算什么,那个拖油瓶才读完高一,就能保送进京都大学,大学那边肯定是对她格外看重的。 既然看重,那很多事情就好说了,比如说给陪读的家人安排个临时的工作 王富光可没想着一口气吃成胖子,只要能挤进京都,哪怕是暂时当个临时工,以后还是能转正的嘛 到时候他就是京都人了,再找个京都本地的姑娘在那边成家,可不比窝在永吉县当个学徒工要好一万倍 王金章斜着眼看弟弟:“富光,你这么积极干什么” 王富光笑着拍了拍哥哥的肩膀:“哥,我这还不是为你着想。你在这里是正式编制,年纪又比我大,肯定是要在本地成家的。 我要去了京都,以后这栋楼不就是你跟嫂子两个人住吗而且就算嫂子很快生下侄儿侄女,也不愁没房间住” 住是能够给哥哥住,等分的时候,他一样还是有份儿的;何况他要去京都,开支不得大一些家里肯定得给他多拿些钱花用嘛 王金章听了弟弟那话,想了想是这么回事儿,裂开嘴笑了起来: “爸,你就说说你怎么想的,我和富光要怎么样才能给你帮上忙吧” 王绍发一把火烧得两个儿子都撸起袖子,就等着他发话怎么做了,这才抹了一把有些油腻的头发: “我跟你们说,李同志每天早上都要赶早出去买菜,过两天就是高考了,我们就趁着那时候” 这就是我对象 王金章不明所以地打断了他爸的话:“爸,为什么我们要放到高考那两天” 这不是因为高考那两天谢承刚才没空往这边蹿嘛可他能说出来他还怕一个才进单位一两年的小年青 王绍发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呵斥了一声:“你爸把事情都算好了的,你老实听好就是,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要是事情办不好,这么大一栋楼,你们俩毛都捞不着一根,就什么都别想了” 那不行,这可他的三层楼房王金章赶紧挺了挺胸脯:“爸你放心,你不是说上阵父子兵吗 我和富光两个绝对帮你把这件事给办妥了,让你安安稳稳地把后妈给娶进门” 王富光眼热地看着三楼亮光的窗户,也忙不迭地点着头:“爸,这会儿趁着还不太晚,我们赶紧再去熟悉熟悉地形吧” 三楼的次卧里,安幼楠并不知道自己家两个人都已经被人盯上了,正坐在灯下盘算着自己这个暑假该怎么多挣些钱出来。 高成功那边昨天才给她打了电话过来,云浮山制药厂的环丙沙星注射液试生产已经顺利通过了,厂里正在办手续,等过几天,剩下的钱款就能打到账上了。 高成功和宋文平还得在那边再待几天,等确认钱到账了再回来。 对安幼楠来说也就是几天的功夫而已,她的账上就会进一大笔钱了。 钱放在银行里是死的,只有花出去流转起来,才能够带来更大的价值。 离大学开学还有两个月呢,这一笔钱,她得想想在这两个月里怎么盘活了才好。 工商局那边她已经去打听过了,现在私人办个体工商户可以,但是办公司还是不行。 要办公司,就必须挂靠到哪个国有企事业单位名下,戴一顶红帽子,挂成集体企业才行。 可红帽子戴上去容易,要掀掉就难了。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安幼楠可不打算做这个傻事儿,想建药厂的事,她也只有再等几年了。 当然,等这几年也不能白等,时机一到,那些国有企业改制私有化的时候,她得拿得出钱来买才行。 光靠现在手上的这些钱,那可是远远不够的。 而现在她还没进大学,要一下子拿出更多的药品生产工艺来,又实在太让人怀疑。 安幼楠就想着,等谢承礼高考完,她也去南边儿转一转,看看有什么好机会挣一笔快钱。 对了,凌少乾还说,让她暑假的时候过去他驻地一趟探探他呢,这个也得列进暑假计划里 安幼楠翻了翻日历,果断决定等高考完,先去南边转一圈看看有没有什么做生意的好机会再说,回头有时间了,再抽空往凌少乾那边过去。 嗯,过去前先不告诉他,到边了再给他一个惊喜,这样凌狗子就不会抱怨她来得晚了吧 看了眼手表,安幼楠伸了个懒腰,把风扇摆向床头方向,小心地撩开蚊帐上了床。 什么时候有空调卖就好了,这天气热的,让人只想抱个大冰块睡觉啊 安幼楠还在嫌弃着没有空调,南方一片茂密的原始森林里,凌少乾的迷彩服已经被湿了又干c干了又湿的汗水浸成了硬壳壳。 好在任务圆满完成,忍受着蚊虫的叮咬埋伏了一夜的凌少乾亲自将俘虏捆了个结实,大手一挥发了号令:“撤” 特别行动小队跟着他飞快地撤离了现场,翻了几个山头,终于赶在太阳落山前,顺利跟后续接应部队进行了交接。 俘虏已经被接应的人运走了,凌少乾这一队算是任务完成,等出了山林,大家明显松懈了下来。 接他们的一辆小卡车已经开过来了,凌少乾带着队员坐进车厢,找到了各自的背包换了装。 把一身结了盐粒子的迷彩服脱了下来,该包扎的一些伤口又重新上了药处理了一下,大家伙儿这才彻底放松下来。 凌少乾随意套了一件背心,把下摆扎进了裤腰里: “这一趟任务辛苦大家了,回头到县城我们就就地解散了,等下次,我们还是约个时间见个面,我请大家好好吃一顿,庆祝这次大家伙儿都是全须全尾的。” 大家都是过命的交情,这一趟任务又没有出现战友牺牲的情况,队长愿意放血请客,队员们也嘻嘻哈哈地说笑起来。 “那天赶到集合地点,我一看我们的队长是凌队长,就知道这次任务完成肯定没问题了” “那是,也不看看我们队长是什么人,那可是鼎鼎有名的” “得了吧,你们几个要点儿脸吧”凌少乾好气地瞪了那几个队员一眼 ,“说的好像我不知道你们背地里把我叫什么外号一样。 没想到一顿饭就把你们收买了,立马换了一副阿谀奉承的样子。” 小队里爆出了一阵笑声:“队长,这你可不能冤枉我们,你这凌阎王的外号可不是我们叫起来的” “是啊是啊,反正你也是实至名归,我们这是对你的夸奖” “得,合着我还要感谢你们了”凌少乾一阵好笑,故意逗了一句,“是不是还要一人给你们送一个猪头” 他的意思是打趣这几个队员是猪头,几个队员却借机起哄起来: “队长,你这是工作任务完成了,要我们大家当媒人,帮你解决个人任务 就冲你那名号放在那里,天天还黑着个脸,不知道吓哭多少姑娘呢,要我们帮你做媒,每人至少得送两个猪头” “两个猪头瞧把你们美的”凌少乾嗤之以鼻,“你们觉得我是还需要介绍对象的人” 几个队员一下子就跟打了鸡血似地精神起来,团团围住了凌少乾: “队长,你谈对象了对象是哪儿的” “队长,你有没有把你对象照片带着拿出来给我们看看呗” “队长,这次任务完成了,又有几天假,你是不是要去你对象那儿 我正好没事儿,就跟着你一起过去呗,还可以帮你掌掌眼” 凌少乾一脚踹了过去:“我赏你就你那眼光,我还需要你掌眼” 一边说着,一边得瑟地从行李包最里层的口袋里翻出自己的钱夹子,小心地打开在几个人眼前得意地扬了扬,“瞧见没,这就是我对象” 来人呐!抓抢犯! 钱夹瞬间就被几双手抢去了。 透明塑料层里,夹着一张安幼楠后来寄过去的两寸彩照,照片上的姑娘长着一张还带着些许婴儿肥的瓜子脸,一双杏子眼微微弯着,清澈明澄,很明显是个美女。 几个队员立即吹起口哨,大声起哄起来。 “队长,你平常捂的也太严实了,不行不行,下次你请客吃饭的时候,一定得把嫂子给带上” “喂喂,你们先别起哄,你们觉得队长这对象有多大年纪” “真的,你不说我还没想到,这照片是新拍的吧队长,你这是老牛吃嫩草啊,下手也太快了” 凌少乾用力咳了两声,打死也不告诉别人安幼楠的年纪,只是含糊而骄傲地答了一句: “等9月份开学,我对象就去京都大学药学院读书了。” “京都大学啧啧,队长你行啊,找个对象还是个大学生” “队长,你看我俩关系这么好,回头请嫂子给我介绍个呗” “去去去,就你那样儿,掉进煤窝里都找不出人来,还想让嫂子给你介绍个女大学生你也不怕天刚黑没点灯的时候吓着人家” “我这样怎么了我这肤色才有男人气,像你这种晒不黑的小白脸,人家一看就是个吃软饭的样子” 凌少乾完全不知道安幼楠这个小没良心的已经把自己排在了赚钱之后,一边笑嘻嘻地听着队友们的耍宝逗趣,一边手脚利落地抢回了自己的钱夹子。 仔细抚了抚照片上安幼楠的脸,凌少乾小心翼翼地把钱夹子揣进了胸前的衣兜里按了按,只觉得满心窝子都是热烘烘的。 他又有假可以过去看小楠了,这次过去先不打电话,到时候突然冒出来,给小楠一个惊喜 高考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安幼楠不用参加高考,按理说该是无事一身轻,今天不知道为什么,醒来以后心口却总有些发紧。 自己也没为谢承礼紧张啊 而且谢承礼毕业会考时成绩就有很大提高了,如果高考没有发挥失常,应该还是能考上一个大学的。 安幼楠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有些躺不下去了,干脆起身走出了房间:“妈” 家里并没有传来李心兰的回应,她的房间门敞开着,床上的被褥折叠得整整齐齐,明显人已经起身出去了。 安幼楠一下子想了起来,昨天她妈说了,今天菜市场会有新鲜的羊肉过来,她要赶早过去买几斤羊肉回来炖个清汤锅子。 永吉县这边讲究“热羊冷狗”,就是夏天吃羊肉,冬天吃狗肉进补。 一想到女儿再过两个月就要去京都那边读书了,李心兰是恨不得现在就把好吃的c滋补的全都做一遍出来。 这会儿李心兰不在,肯定是往菜市场奔了。 安幼楠看了眼外面都还蒙蒙黑的天色,飞快地洗漱收拾好了,跟二楼已经起床的那几个女工说了一声,也往菜市场跑了;她妈要抢羊肉的话,估计会买一大篮子菜,她过去搭把手也是好的。 李心兰今天赶了一个大早,总算从一堆得到消息早早就守在肉摊的人当中抢到了几斤羊肉。 大夏天的,这会儿萝卜也存不到这时候,能存下来的都起筋了,李心兰索性买了几个新出的玉米棒子。 玉米棒子炖羊肉也是不错的。 想到女儿喜欢吃蔬菜,看到有才掐下来的水灵灵的豌豆尖儿,李心兰又买了两把豌豆尖,吃了羊肉锅子后再拿这个涮菜,正好清爽解腻。 李心兰做事利落,提了满满一篮子菜走出菜市场的时候,天色还刚刚有些发亮。 朦胧的晨雾笼罩在大街小巷,让不远处的人影都有些影影绰绰的,看不太清楚。 李心兰刚走进自己常走的那条小路没多远,身后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还没等她回过头去看看,嘴巴就被人紧紧捂住了,一块麻布牢牢实实塞住了嘴,然后眼前一黑,头上被人套了个麻袋。 李心兰“唔唔”地叫着,拼命挣扎,奈何对方是两个人,一人一边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臂拿麻绳绑死了,把她往一条死胡同里推,一边推,还一边扒拉着她的衣服。 夏天穿的衣服本来就少,李心兰身上穿的一件的确良短袖衬衣“嘶啦”一声就撕开了,身上只剩下个小背心儿。 小背心也被人给扯坏了,露出了里面的底衣,那两人还一个劲儿地去抽她裤带,想把她裤子往下拽。 明白了这两人是想做什么,李心兰全身的血好像都在往头上冲,挣扎得更加剧烈了。 一直藏 在胡同口的王绍发提起脚边的菜篮子,正打算装模作样地走出来,一道身影就从后面飞快地跑上前越过了他。 王绍发心里一个咯噔,下意识地停住了动作,缩回了身子。 安幼楠根本就没注意到还有个王绍发猥猥琐琐地藏在墙角的树后面。 她刚才远远看到雾气里有人提着一大篮子菜走过来,看身形应该就是她妈。 正紧跑了几步想迎上去呢,就看到她妈后面蹿出来两个人,抓着她妈往旁边拽过去了。 雾气有些朦胧,安幼楠虽然没看清她妈被捂了嘴套了麻袋,也知道这是被人劫了道了。 没想到现在一些社会上的混混越来越胆大妄为了,难怪历史书上说这几年进行了几次严打。 安幼楠一边朝李心兰被拽走的方向跑,一边就放声大喊起来:“来人呐,抓抢犯快来人抓抢犯呐” 被拽进死胡同里的李心兰听到女儿的喊声,瞬间就被注入了力气,拼了命地挣扎起来。 正撕着李心兰衣服的王金章和王富光一下子就慌了神,他爸还没上场,这怎么就另外蹿出个人来了呢 这儿可是个死胡同,他俩为了不引人注意,可是没有蒙脸的,反正李心兰已经被麻袋蒙了头,也看不到他们,可是这突然蹿出来的人就不同了,他俩要跑,就会跟那人碰个正对面 两个人心里正在发慌,就听到“砰”的一声沉闷的声音响起,回头一看,跑来的那人已经倒在了地上,他爸王绍发手里还拿着半块砖头,一脸紧张地盯着地上的人。 地面上,安幼楠扑倒在那儿一动不动,后脑勺慢慢洇出了鲜红的血,很快就在地上积了一滩 快去找她! 出c出人命了 王金章吓得腿都软了。 他是想帮他爸演一场英雄救美,可不是想真的行凶,何况这还杀c杀人了 王绍发心口也泼喇喇地跳着,飞快地蹲下身探了探安幼楠的鼻息。 有呼吸,人没死,看这伤势,顶多也就是个脑震荡,没事,不会有什么事的 不过刚才安幼楠喊那一嗓子倒是个大事,这早上不少人来买菜呢,指不定附近就有人听到会赶过来。 当时选择这个靠近菜市场的死胡同,就是想着闹出动静了,就会有人跟着赶过来。 一赶过来,就能看到他王绍发赶跑了歹徒救下了人,咳,救下的还是个衣衫不整的女人。 到时候都这样了,该看的不该看的,他都看到了,他还能不对这个女人负责 这世上可是一句话,叫做“人言可畏” 而且,就算李心兰还不同意,他也能找组织出面去做思想工作了。 街道居委会那些大妈的嘴皮子功夫可不是盖的,这你一句我一句的,人多劝了,还怕劝不动李心兰 可是千谋万算,今天时机又掐得这么好,却意外蹦出个安幼楠来 他也不想在背后拍这一砖头的,可是让安幼楠看到他那两个儿子,那他们就完了 王绍发这边刚拍晕人,王富光也不含糊,用力把李心兰往墙上一推,扯着他哥就往死胡同外面跑。 王绍发也立即转身跑了几步,把自己那篮子提在了手里,压着嗓子吩咐了一句:“往菜市场那边走” 趁着没人过来,也没人看到,先离开现场再说,回头还可以装作路过这里,再来看下后续情况 王家父子仨刚从死胡同里蹿出去,就有一个人急步跑了进来。 姚天顺刚才一直尾缀在安幼楠后面,寻找着下手机会,突然看到目标刷地跑进拐角小胡同里了,还边跑边大喊什么“抓抢犯”。 还没等他凑近呢,小胡同里就慌慌张张跑出三个大男人,一溜烟地往菜市场那边跑。 趁着还没来人,姚天顺急忙往小胡同里瞄了一眼。 小胡同里一个菜篮子被扔在地上,篮子里的菜掉出来了,还被踩了几脚。 李心兰头上套着麻袋,手还被绑着呢,被王富光那一推给撞到了墙上,额头已经被撞破流血了,人也摔到了地上。 听着女儿突然没了声音,李心兰正急得“唔唔”叫着,努力想站起来。 姚天顺一见她被麻袋蒙着头,心里就放松了不少,弯下腰去探摔在地上的安幼楠的情况。 王绍发那一砖头拍得有点狠,安幼楠还昏迷着没醒过来。 姚天顺在道上混的,见多了这样那样的伤,大致看了一遍,就知道这伤势要不了命,从口袋里掏出原先准备绑人的布条,胡乱给安幼楠缠住了伤口,一把将她抱起来,很快就消失在了清晨的浓雾里 清河街。 李家新修的三层楼房在晨光中格外耀眼,在一排平房中完全就是鹤立鸡群的气势。 还在街口,凌少乾远远就瞧见家里的房子了,立即注目看了看三楼那一层。 想到安幼楠就在那层楼里的某间房间里睡着,听到动静后一睁眼醒来就能看到他,不知道该有多惊喜,凌少乾的心里一片火热,脚步不自觉迈得更快了。 这个点儿大部分人应该才刚刚起床,李家的院门却是洞开,里面一片嘈杂,隐隐还传出哭声。 凌少乾心里一个咯噔,急步跑了进去。 李心兰刚刚被人扶回来,头上的伤被匆匆包扎过了,不过纱布依然透出了血色,身上胡乱套着一件也不知道是谁的大汗衫。 作坊里那几个女工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心慌意乱地围上前来:“李姐,出什么事了” 李心兰谁也不理,木登登地坐在那里,眼睛几乎没有焦距。 扶着她回来的人低声长叹:“这是吓坏了,你们是她家人赶紧先给她擦把脸,取点外伤药过来,帮她把伤口处理下” 李心兰突然抖了抖,腾地站了起来要往外走。 大家伙儿急忙把她拦住了:“哎哎,李姐你别动先坐下,坐下” 李心兰一下子剧烈挣扎起来:“你们走开都走开我要去找” “婶子出什么事了”凌少乾分开众人,三两步踏上前用力扶住了李心兰。 听到凌少乾的声音,李心兰愣了一下,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样,紧紧抓着凌少乾的手,指甲几乎都要掐进了他皮肉里: “阿 乾阿乾你回来了小楠小楠被人掳走了你快去找她,快去找她啊” 小楠被人掳走了 匆匆赶过来的何东扬正好听到这句话,眼前不由一黑:“李姨,小楠出什么事了” 凌少乾觉得脑子里似乎被雷击了一下,身子晃了晃,又飞快地稳住了: “婶子,小楠是在什么地方出事的你有没有看到对方的人当时有没有目击者” 李心兰的眼泪刷刷地往下流,嘶哑着嗓子把先前的情形捡着紧要的说了: “旁边有人帮忙报了警,警察让她们扶我回来了阿乾,你快去看看,他们有没有找到小楠” 李心兰的嗓子哽得几乎说不出话,扶着她回来的两位大妈赶紧低声补充: “我们先是听到有个小姑娘在喊抓抢犯,等赶过去的时候,就看到这位李同志倒在那个死胡同里 当时她被人塞了嘴,反绑着手,头上还套着麻袋身上的衣服几乎都被撕烂了,一篮子菜也扔得到处都是 我们把李同志给扶起来,她就说喊抓抢犯的是她女儿,喊了一声后突然就没了声响,一定是被人掳走了 我们就赶紧报了警,警察过来后问了情况,就让我们先把人扶回来” 从头到尾,她们都没有看到过安幼楠,但是离李心兰有点距离的地面上,却汪着一滩血 凌少乾心都拧了起来,用力握了握李心兰的肩膀:“婶,你赶紧上药在家里等着我,我马上过去看看警察查到什么线索没” 说完话凌少乾把身上的背包一扔调头就走,没走两步,何东扬也煞白着脸赶了上来: “凌哥,我跟你一起过去” 二次加害 凌少乾几乎是一口气跑到了李心兰和安幼楠出事的地点。 几名公安还在现场仔细勘察着,想多发现一些线索。 凌少乾还没站定,就看到了地面上的那一滩血迹。 时间也过了这么一会儿,原本鲜红的血迹,现在已经变成暗红色了。 因为有这一团血迹在这里,让几个跑过去帮助李心兰的热心群众下意识的绕开了这一块地方,所以地上还残留着一些痕迹。 凌少乾紧紧盯着那一小块地面,从有些凌乱的尘土和碎裂的小砖块中完全推算得出安幼楠经历了什么。 安幼楠是扑倒在这儿的,婶子说她喊了一声就突然没有动静了,一定是被人从背后拍了闷砖。 地上的那滩血迹并不算大,是不是说明安幼楠的伤不算太重 可是伤在头上也有可能是内伤,如果是颅内出血怎么办 凌少乾一颗心跟被油煎似的,两三步走近前,抬手从内兜里取出了自己的军官证: “公安同志,我是受害人的亲属,请问你们有什么发现了吗” 如果是别人凑过来,几个公安已经赶人了,就算是亲属,也会请人先等着。 但是凌少乾拿出了军官证,军衔还是少级校官,几个公安就不敢怠慢了,压低了声音跟他说了下案情: “根据我们刚刚对李同志的问话,初步判断起码是三人作案。 对李同志施行侵犯未遂,被小安同志发现并大声呼救后,将小安同志击晕,并在逃跑的时候一并把小安同志带走了。” 说案情的公安同志顿了顿,看了凌少乾一眼,“凌同志,请问你是这两位同志的” “李心兰是我婶子,安幼楠是我妹妹。” 公安同志的脸上立即露出了有些复杂的神色:“按照小安同志的性别和年龄,我们推测 歹徒之所以在逃跑时还把人绑走,很有可能会寻找一个隐蔽的地方施行二次加害” 凌少乾闭了闭眼,用力捏紧了拳头。 二次加害 几个歹徒对婶子侵犯未遂,匆忙逃跑中还不忘记把小楠掳走,二次加害会是什么性质的加害,完全就是不言而喻 “凌同志,既然你是亲属,可能你要有那方面的心理准备,给李同志那边也做好思想工作” 凌少乾很快就睁开了眼,掩下了眼底的一片黑沉:“我听说很快就有人循着呼救声赶过来了。 这儿是菜市场,一大早过来买菜的人还是很多的,掳一个人走目标比较大,不知道附近有没有目击者” 几个公安对望了一眼:“我们已经有同志去了解情况了,现在还没有情况反馈回来,凌同志,我们现在还需要时间” 再是公安,那也是人不是神,不可能一来就把案子破了。 几个公安怕凌少乾会情绪激动闹起来,小心翼翼地又补了一句:“凌同志你放心,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破案的。” 凌少乾心情沉重地点了点头:“好,我先去附近转转,回头再过来跟你们打听有没有新发现。” 说完转身就走了。 一直跟在他身后的何东扬急忙跟上:“凌哥,现在我们怎么办” 凌少乾抿了抿唇:“我先给谢承刚打个电话,再在这附近好好看看地形。” 菜市场这边不属于清河街派出所的管辖范围,谢承刚并不知道这件事,这会儿正坐在所里心神不宁地写一份个人思想汇报。 今天弟弟谢承礼高考,他明面上虽然没说什么,今天却有意没有出外勤,而是守在了办公室,就是担心谢承礼那边有个什么万一,随时可以打电话找到他人。 所办公室的电话铃“叮铃铃”地响了起来,谢承刚心里一提,立即竖起了耳朵。 负责接电话的于大姐伸手把电话接了起来,果然看向了他这边:“小谢,找你的。” 直接是找他的谢承刚一溜儿跑了过来:“喂你说什么你等等,我这就赶过来” 把电话重重地一挂,谢承刚足足愣了两三秒。 安幼楠出事了被人掳走了被掳走之前头部还受了伤昏迷不醒,现在更是生死未卜 “小谢,小谢”于大姐奇怪地看着举止失常的谢承刚,关心地问了一句,“出什么事了你怎么了” 谢承刚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现在不是他愣神的时候,他得抓紧时间。 据公安局的几个老前辈经验介绍,被绑架的头24小时,是一个非常关键的节点。 如果能够在24小时之内找到被 绑架者,生还的可能性还比较大,如果不行的话,那安幼楠 谢承刚飞快地拿起电话,拨通了他爸的办公室:“爸,给承礼补课的安幼楠同学出事了” 谢文长正准备去开会,接到儿子的电话,脸色立即凝重起来。 这是一起恶性案件 作为分管公安的副县长,不说安幼楠跟自己家里的交情,在即将开展严打的时候,光是就事论事,这样的案件就必须集中警力严查 谢文长立即一个电话打到县公安局。 上面有领导的指示就是不同,几乎谢文长刚挂上电话没几分钟,从公安局办公室里,一串电话就接连不断地打了出去。 全局和派出所的外勤,以及几个治安联防队,甚至大点单位的保卫科都收到了通知,兵分几路,严查火车站c汽车站和几个出城口。 其他的人则全面开始进行走访调查,摸排可疑人员。 谢承刚一身汗水赶到菜市场附近那个小胡同的时候,管辖这个片区的派出所几乎已经全员出动了。 凌少乾带着何东扬在周围转了一圈查看地形,并没有什么线索和发现,沉着脸又回来守消息了,一回来就发现了动静跟先前的不同。 谢承刚大步走过来握住了凌少乾的手,脸色沉重:“少乾,对不起,我没照顾好李大姐和小安” 凌少乾上次归队之前,可是托过他平常多照看照看李心兰和安幼楠的。 谢承刚知道像李心兰这样的身份开店开作坊的,就怕会有些不三不四的人上门敲杠子。 谢承礼去跟着安幼楠学习,一个十七八岁的大小伙子有什么不放心的 谢承刚借着接送的名义,几乎每天都去李心兰那店里转了两圈,震慑住了那些有点心思的宵小。 本来想着这就平平安安了,没成想,就是早上去买个菜的工夫,居然就闹出了这么大的事 只要人活着 一想到自己刚才跟局里那几个负责这案子的同志了解的情况,谢承刚心里就拔凉拔凉的: “少乾,之前的案情,你也了解了一些,你要有个心理准备,小安被人绑走” 凌少乾眼睛一片猩红:“只要人活着,别的都不怕” 他可以把安幼楠带走,带到他驻军的地方去,离这里远远的,不会让这边的事传过去一星半点 他会对小楠好,会哄她开心,会一辈子都对她好,让她以后都快快乐乐的,再也不会受这些难 等时间久了,小楠就会忘记今天的事的,一定会忘记的,只要小楠人还活着就好 人活着,就是现在几个人心里最大的期望了。 谢承刚沉沉叹了一口气,用力拍了拍凌少乾的肩膀:“你和东扬先回去安抚下李大姐那边,我会一直守着办案组这边的。你们放心,有什么情况,我会马上打电话过来。” 何东扬眼睛红肿地看向谢承刚:“谢哥,你一定能把小楠找回来是吧” 谢承刚沉默着点了点头,想说自己一定会尽力,嘴巴却像是被粘住了一样,怎么也张不开口。 凌少乾深吸了一口气:“回去了东扬,婶子也受了伤,情绪也很不稳定,我们先回家。” 清河街。 李心兰已经被几个女工服侍着换了一身衣服,头上的撞伤和身上被掐出来的淤青都已经上了药了,浑浑噩噩地半躺在沙发上。 看到凌少乾和何东扬回来,几个女工都悄悄松了一口气:“李姐她不肯上床去休息,非要就这么等着” 凌少乾摆摆手:“辛苦你们几位了,你们先下去休息吧,回头可能有什么要你们帮忙的,我会再下来叫你们。” 李心兰当然不肯回卧室了,因为家里那部电话机的分机就装在客厅,搁在沙发扶手边的小茶几上。 要是有人打电话过来报个什么消息,李心兰一伸手就能接电话了。 李心兰现在两眼都没有焦距,心里却拧着这个想法,所以死活不肯回卧室去休息养伤。 李心兰被人扶回来时是个什么情形,凌少乾都看在了眼里,瞧着她这会儿死气沉沉的样子,心里跟刀割过一样,连忙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婶子。” 李心兰肿着两只眼睛猛然回过神来,看到是凌少乾和何东扬,一骨碌就坐正了身子:“阿乾,东扬,你们找到小楠了吗” 何东扬没忍住,飞快地转过头撇开了脸,眼泪已经哗啦啦地流下来了。 李心兰一瞧这模样,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小楠c小楠她是不是c是不是” 凌少乾赶紧扶住了她:“婶,没有,公安那边正在加紧查呢,谢承刚给他爸打电话了,公安局c派出所,连着治安联防队全出动了。 谢承刚他爸是管公安的副县长,是县里的领导呢,有他的指示,大家都下了十二分的力气,婶,我们很快就会有小楠的消息了” 凌少乾说得非常肯定,李心兰不自觉地就稳了心,喃喃念了一句:“很快就会有小楠的消息了” 凌少乾很用力地点了点头:“很快的,婶,你也受了伤,先去休息休息好不好等小楠回来,你才有精神好好安慰她。” 是了,出了这么大的事,小楠怕是被吓坏了李心兰赶紧往自己卧室走: “好好,我现在就去休息,我好好休息,阿乾,小楠一回来,你就过来叫我。” 看婶子走得摇摇晃晃的,凌少乾急忙上前扶了她一把:“婶,你放心吧,小楠一回来我就叫你。” 李心兰头晕脑胀地被凌少乾扶着上床躺下了,一大早的惊变早就耗尽了她全部的精力,刚才歪在沙发上也只是强撑着罢了。 这会儿一挨着床,疲惫地闭上眼,李心兰很快就沉沉地睡过去了,不过从她紧皱着的眉头也看得出来,她在睡梦里也并不安稳。 凌少乾转回客厅,坐在沙发怔了片刻,起身倒了两杯凉开水,一杯自己一仰脖子喝光了,一杯递给了何东扬: “喝点水,再去擦把脸。” 何东扬毕竟还只是一个少年,在外面虽然强忍着,一回来被李心兰问那几句,没忍住就哭了,泪水混着汗水,干得脸上紧绷绷的,不用照镜子就知道自己脸上肯定是一塌糊涂。 用力吸了吸鼻子,何东扬觉得自己这样子太软弱无能,把那杯水搁在茶几上,先跑去卫生间洗了一把脸,这才坐回来端起了水杯。 凌少乾已经从安幼楠的房间里翻出了纸和笔,正埋着头在那里写写画画着什么。 何东扬凑过去 仔细看了看,才看清他画的是菜市场那一带的地形图。 先前他跟着凌少乾往现场跑的时候,附近的旮旯角落都扫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见凌少乾把地形图画了出来,何东扬忍不住问了一声:“凌哥,这一片地方,刚才我们不是都搜过了吗” 凌少乾紧紧拧着眉头:“那么大个活人,不可能大模大样的被人带走还没人发觉” 何东扬也皱紧了眉:“可是我们在这一圈儿也都问了人,早上过去买菜的人也有不少,可都说没有看到” 凌少乾盯着自己画的地形图,突然在上面用力一划,声音不自觉的抬高了几分: “菜市场小楠很有可能是从菜市场另外一个出口被人带走了” “菜市场”何东扬不敢置信的摇了摇头,“不可能吧,菜市场里那么多人,他们怎么可能明目张胆地把小楠带走” “小楠才多重当时又昏迷了,完全可以往麻袋里一塞,扛在肩上往另外一个出口走” 菜市场那地方,卖肉的卖鸡卖鸭的有一排摊子,还有人专门帮人杀鸡杀鸭褪毛,弄得那一片地面都是血呼拉扎的。 麻袋上就算浸出一些血迹,也完全不会引人注意。 早上他们问的那一圈都是菜市场靠近小路这边口子的一片地方,也许问问在另外一边出口摆摊的人,指不定还能发现什么线索。 凌少乾起身就要往外走:“东扬,你在这里守着婶子,我去菜市场那边再问一问。” 何东扬还没答话,李心兰的卧室就传来了“扑通”一声,像是人摔下来的声音。 凌少乾心里一紧,急步走了进去:“婶子” 别管套路老 李心兰从床上摔到了地上,却完全顾不上自己,一把抓紧了凌少乾的手焦急开了口: “阿乾,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刚才她倒在床上眼是合上了,可是根本就睡得不安稳,精神和身体明明都是累极了,脑子里却乱糟糟地想东想西就是停不下来。 先前凌少乾说起菜市场的时候声音扬高了点,李心兰的大脑潜意识地就抓住了这个字眼。 菜市场,菜市场 好像有谁也说过菜市场,但是不是阿乾,是谁呢声音有些低,恍惚又有几分耳熟 李心兰就这么迷迷糊糊的,仿佛自己又回到了两个小时前 她被人死死拧着,撕扯衣服,小楠在高声呼救,然后声音嘎然而止。 抓着她的其中一个人把她狠狠一推,她“咚”地撞在了墙上,头又痛又晕,却因为被套着麻袋,什么也看不见。 脚步声飞快远去,那几个人凑在了一起,有人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李心兰抓着凌少乾的手一鼓劲站了起来:“阿乾,我想起来了那几个人跑的时候,有个人说了一句往菜市场那边走” 果然是菜市场那边 何东扬瞪大了眼看向凌少乾:“凌哥,我们赶紧过去” 凌少乾点了点头:“东扬,你去二楼叫人上来照看婶子,我们现在马上赶过去” “等等” 李心兰死死拽住了凌少乾的衣袖,“那个人的声音我有点耳熟,像是c像是” 都这时候了,如果弄错了,大不了她回头去给对方赔礼道歉,让她赔钱下跪都行 李心兰毫不犹豫的说出了一个名字,“像是清河街派出所一个民警王绍发的声音” “王绍发”何东扬愣了一下,“就是跑过来缠了你几回的那个王绍发” 李心兰满心愧疚,却是用力点了点头:“对,就是他,我听着声音就像他的” 刚才她迷迷糊糊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浮现出当时的场景时,所有的感官竟格外灵敏分明。 原本是当时并没有听清的话,在半梦半醒间仿佛在一遍遍的重放,渐渐地格外清晰起来。 “走” “往菜走” “往菜市场那边走” 李心兰终于听清了那句话,一个激动懵懵冲冲地竟从床上摔了下来。 可就算摔断她的腿,让她一辈子站不起来,她也觉得值 “阿乾,我听着那声音好像是王绍发的,我们就算这趟冤枉了他,回头婶子给他下跪赔礼都行” “婶,我马上去找谢承刚,”凌少乾眼中闪过一抹凶戾,“宁可杀错,不可放过,要真是他” 王绍发也被分了一个守路口的活儿。 上面头头一发话,清河街派出所除了几个干内勤的女同志,其他的人全部撒出来了,守路口的守路口,盘查的盘查。 这大热的天,王绍发嫌盘查说得口水干,就抢了个守路口的活,还特意找了一片树荫,也不知道跟谁家借了个小马扎坐在那里,还借了把蒲扇用力扇着。 谢承刚带着人找到他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他这么一副打酱油磨洋工的样子。 对这个王绍发,谢承刚打心底一直就有些看不起,工作从来出工不出力不说,人也邋遢猥琐。 瞧着李大姐家里过得好了,没脸没皮地就浑缠上去了,连他都拦下了好几次 该不会是弄不到手就恼羞成怒 这么一想,王绍发还真的有作案动机。 谢承刚跟和他一起过来的几个刑侦队的同事提前打了招呼。 几个刑侦队的虽然觉得大家都是一个单位,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玩这一手不好。 可是耐不住谢承刚有个管公安的爹,含含糊糊的也就答应了。 所以谢承刚一个照面冲到王绍发跟前,直接就爆喝了一声:“王绍发,你的事发了” 王绍发扯着蒲扇正扇得起劲呢,被谢承刚突然这一生给喊懵了,一颗心泼啦啦剧烈跳了起来。 都说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 王绍发虽然在派出所工作,并不是经过专业反刑侦训练的,被谢承刚当头这一喝,自然跟普通人的反应一样,心虚得结结巴巴起来: “小c小谢,你c你什么意思” 谢承刚一看他那反应就觉得有戏,立马就补上了一句:“你儿子都交代了,你就别想再负隅顽抗” 来之前这一路上,谢承刚也是仔细想过 了的。 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李大姐说有两个人抓着她,安幼楠又被第三个人砸晕了。 大胆假设一下,这不正好跟王绍发父子三人对得上 大胆假设完,就该小心求证了。 谢承刚现在可没有那个时间去小心求证,直接就把他从一个老刑侦那里学来的套路用上了。 这人心隔肚皮的,管得住自己咬死不承认,还能管得住同伙不承认 这一下当头棒喝,唬得王绍发脸色煞白,身子一晃,连带着屁股下面坐的小马扎一起都翻到了地上。 别管套路老不老,好用就行。 几个刑侦队的同志一看,哟,这还真是一诈一个准儿,瞧这反应,明明白白就是有情况呀 大家一拥而上,立马把王绍发给摁住了,赶紧又去通知队里的其他同事,把王绍发的两个儿子,王金章和王富光全都抓了过来。 大儿子王金章上午在机械厂上班就魂不守舍的,一看到公安找过来,就吓得浑身打哆嗦。 等一押到审讯室,不用人开口,王金章先把什么都交代了: “不是我,我也是没办法呀,我爸他非要我们这么做,不然就不给我娶媳妇 那个拖油瓶,不不,那个小姑娘也是我爸拿砖头敲的,没死,我爸探过她气儿了,真没死,就是晕过去了 我们就是闹一下,唱个双簧而已,真的没有别的心思,绝对没打算害人呀 啊人不见了这真不关我们的事,天地良心,我发誓这绝对不是我们做的” 本来还以为有了眉目,没想到线索在这儿又断了。 审讯室外面,谢承刚黑着一张脸,听着几路传回来的消息,狠狠抓了一把头发,跑出去找凌少乾了。 有点眉目了 凌少乾正带着何东扬在菜市场另外一个出口挨着摊子问着。 大早上的,摆摊子的都忙着卖菜做生意,谁还会注意这个 一溜儿摊贩问下来,居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 何东扬灰头土脸的,几乎快热晕了,加上越问心里就越急,跨过一条小沟时不小心就趔趄了一下。 手肘被一只大手稳稳扶住,何东扬转头对上凌少乾那张看不出什么表情的脸,觉得胸口闷极了: “凌哥,你说小楠她” “少乾凌少乾” 凌少乾刷地转身,目光一凝,就在嘈杂拥挤的菜市场里准确捕获到了匆匆赶过来的谢承刚,大步迎了上去: “承刚,你那边怎么样” 谢承刚急忙把刚刚综合回来的消息说了出来:“李大姐的事,还真是王绍发这苟日的扎种做的 可是他家父子仨都不承认带走了小安,他家里还有他两个儿子的单位也搜查了,都没找到人” 也就是说,王绍发纯粹只想演一番“英雄救美”,并没有真的想害人性命的心思。 可是为了逃跑,他一砖头打晕了安幼楠后就把人撂那儿了,才会造成安幼楠的失踪。 这些事可以后面再论,关键是,安幼楠到底被谁带走了呢又带到了哪儿去 好不容易找到了袭击行凶的人,线索却直接就断在了这里 一时间,三个人都沉默了下来。 不远处突然有人喊了起来:“看到没在那儿呢,就是那个个子高的,黑脸的” 一个挑着两只空箩筐的老农听了人的指点,径直朝着凌少乾走了过来: “同志,我听说你在打听早上扛麻袋的人,跟一早上出的那个绑走年轻小姑娘的事有关” 老农就是城郊的瓜农,一大早的担着两箩筐西瓜进城来卖。 在菜市场卖了一大半,剩下一小半瞧着不太卖得动了,老农就挑着箩筐去附近几个居民区转悠,总算把剩下的一小半西瓜给卖完了。 收拾了箩筐,回菜市场打算买两块豆腐回去,老农一走近就发现自己不过是出去转了一圈回来,这些摊贩们今天竟然异乎寻常的紧张和兴奋。 一问才知道,就是今天早上在菜市场外面出事了,听说是个大案子,有人对一个中年妇女侵犯未遂,把她十六七岁的女儿给打晕绑走了。 那可是个跟嫩葱似的小妹儿呢,这被人打晕绑走了,一辈子可不得毁了 还有几个摊贩说,这年轻小姑娘有没有命活着回来都说不定。 老农自己家里还有个老幺就是个闺女儿,也是差不多的年纪,一听到这事儿,自然格外得紧张。 等再听到几个摊贩说起那个小妹儿的亲属在大厅有没有扛着麻袋经过的人,老农心里就咯噔了一下,急忙追着赶了过来。 本来还以为这边找不到什么线索了,没想到突然峰回路转,似乎有点眉目出来,凌少乾急忙应了一声: “对对,老伯,我就是那小姑娘的哥哥,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了” 老农也没耽搁,赶紧把自己看到的事说了出来:“早上因为要摘新鲜西瓜,我过来的有点晚。 一开头没赶上好摊位,就守在菜市场出口那马路牙子上蹲了一阵。 后来有个赶早过来卖菜的邻居卖完了菜出来,告诉我里面有空摊位了,我就赶紧收拾箩筐往里头走,不小心跟一个扛麻袋的人蹭了一下” 那个人急着往外走,老农则怕赶不到空摊位,急着往菜市场里面奔,刮蹭一下也不是什么大事,两边都没停下来。 等老农找到空摊位放下箩筐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肩头蹭过麻袋的那一块衣服有点湿湿黏黏的,伸手摸了摸,又闻了闻,有点像是血。 菜市场多的是过来杀鸡杀鸭的,袋子上沾点血也不是什么特殊的事。 老农当时也没注意,等回来听到摊贩们的议论,才有些回过味儿了。 杀好修干净毛的鸡和鸭,大多数人都是拿个篮子提着吧,会有人用麻袋装 而且他蹭着那一下感觉,麻袋里装的应该不是个小物件儿所以这才慌慌张张地赶紧找人过来把事情说了。 谢承刚一听就鼓起了劲:“老伯,你还记不记得那人长什么样,多大年纪了,有多高他往哪儿走了” “长什么样没注意,感觉应该是三四十岁左右,个子应该跟你差不多高,不过长得可比你壮多了。 样子挺彪的,皮子没我这么黑。对了,他耳朵上面这地方有个小豁口,挺明显的 往哪儿走我就不知道了,我那时候只想着赶紧抢个摊位,也没回头去看” 虽然没有明确的消息,甚至也不确定麻袋里是不是装的就是安幼楠,但是有线索了就是一个好苗头。 谢承刚立即组织人往菜市场这边出口沿路盘查。 这年头可没有什么随处可见的天网摄像头,要查找人的行踪,全靠最原始的办法挨家挨户的找人问。 何东扬一直紧在谢承刚后面,每见他问过的人一个人摇着头说没见过,一颗心就往下沉一分。 现在已经快中午11点了,距离小楠被绑走差不多要过去六个小时了,在他们一次又一次做着无用功的这段时间里,小楠会怎么样 她会不会死 安幼楠觉得自己的后脑勺快要痛死了,想伸手去摸一摸,才发现手已经被绑起来了,嘴也被人用麻布堵上了,就连脚腕都被一团麻绳绑着。 这是在哪儿她妈怎么样了 周边黑黑的,也看不清有些什么,安幼楠侧着耳朵听了听动静,挣扎着想坐起来。 她一动,身下压着的一些东西就发出了息息沙沙的响声,像是一些干叶片之类的,安幼楠只能尽量放轻了动作,费了一番工夫,才算坐正了身体。 空气里散发着一股说不出的霉味和陈旧的闷味儿,看样子,这儿空气的流通性应该很不好。 摸了摸身下,安幼楠大概摸出了自己正坐在薄薄的一层稻草上,地面上还有一些散落的包谷叶和包谷秸秆。 是汪学英! 曲起双膝,用膝头努力夹住塞住了嘴的麻布,一点点拉了出来,安幼楠喉头作痒,忍不住干呕了一声。 声音没有发散开,安幼楠想了想,往后退坐了一点,很快背部就靠到墙壁,然后反撑着手慢慢倚墙站了起来。 头有些晕,隐隐还有些发胀,让她胸口烦闷欲呕。 看来她后脑被敲了那一下,有些轻微脑震荡了。 喘着气歇着片刻,安幼楠才试着慢慢挪动着被麻绳绑着的双脚,一点点沿墙探索起来,很快就明白了她应该是被扔进了一个地窖里。 永吉县的城郊会有人挖地窖,用来窖藏红薯,现在她的位置,是在城郊吗 安幼楠抬头看了看,从顶上的一丝光亮处判断出,这个地窖大概有两米多高。 像这样的地窖,大多是从外面放梯子下来的,从里面很难爬出去。 安幼楠重新坐了下来,双手在地面上一寸寸搜索,想找点什么锋利的东西,尽快割断绑住她手脚的绳索 她不想当砧板上的鱼肉,没有条件也要创造条件,她要抓紧时间自救 凌少乾也在拼命想着尽快把安幼楠救出来。 他有种直觉,那个人扛的麻袋里,装的就是安幼楠 王绍发那边打死也没交待出别的同伙了,那个人却趁乱带走了安幼楠,到底是早有预谋,还是随机行事 他说不出哪一种导致的后果更可怕些,他现在只有尽力尽快把安幼楠找回来 凌少乾用力咬着牙,直到满嘴都泛出了铁锈味,才醒回神松了口,朝着前面一家南杂店走过去: “老板,上午你有没有看到有个扛麻袋的中年男子走过去个子大概这么高,长得比较彪壮” 今天守店的正好是田方平。 他妈曾良玉今天有些不舒服,田方平就让她在家里休息,自己过来守店了。 永吉县一个小县城,屁大点事一会儿工夫就能传得飞快。 他刚开了店门没多久,就有买东西的人过来,跟他分享了早上在菜市场附近发生的案子了。 田方平一上午全都是兴致勃勃地跟人讨论这件跟香艳擦边的案子去了,甚至还猜测着被掳走的小妹儿可能已经被那啥啥了,哪里会注意有没有什么扛麻袋的人经过 田方平正要摇头,凌少乾刚好说了最后一句话:“右边耳朵上面这儿有个小豁口。” 看着凌少乾指着自己的右耳比划的地方,田方平摇到一半的头顿时僵了一下。 中年男子,那么高的个子,长得比较彪壮,右耳上还有个小豁口 这不是老鬼吗 田方平脸色微微变了变,本能地很快就否认了:“没看到我不认识这人” 凌少乾狭长的眼眸猛然一凝,揪着田方平的衣领,竟然直接把他从店里面提了出来。 他是什么人,对方动作和神情的变化再细微,又怎么可能逃过他的眼睛 田方平差点没被揪得窒息过去,连忙用力去掰凌少乾的手:“哎哎,你放手,你这人怎么回事我说了没看到你怎么还” 凌少乾一手掐住了田方平的手腕子一个用力,田方平杀猪般地叫了起来:“痛痛痛手要断了,要断了” 今天守个店子,怎么就碰上这种硬茬子了 凌少乾略微松了点劲:“你认识那个人,他在哪儿” 田方平心里连喊“晦气”,下意识地就想否认,凌少乾眼睛微微眯了眯,揪着他衣领的手轻轻一移,就掐在了田方平的脖子上:“说” 田方平觉得自己像被人捏住了脖子的鸡,一个闹不好,扑腾两下就会被捏断了气。 死道友也不能死贫道呀,田方平立即软了:“我说我说,我只知道那人绰号叫老鬼,前些天从d市来我们永吉县的” “你们是同伙儿” “不不不,我绝对跟他不是同伙是原来我去d市的时候,朋友介绍我跟他见过一面。 这次他过来永吉县,我就请他吃了一顿饭还人情而已,其他的我真没掺” 凌少乾掐着田方平脖子的手突然加了点力:“你们把安幼楠藏哪里了” “安c安幼楠” 田方平惊讶地瞪大了眼,然后瞬间就感到咽喉被人锁死。 强烈的窒息感铺天盖地地袭来,掐着他脖子的那人脸上却没有半点表情,狭长的眼眸冷冰冰地盯着他。 有那么一瞬间,田方平觉得今天自己死定了,没想到下一刻,掐着他脖子的那只手突然松开。 “咳咳咳咳” 凌少乾仅仅盯着剧咳的田方平,等对方的气息稍微平缓了点,重新把他揪了起来:“安幼楠在哪儿说” “我不知道安幼楠在哪儿,我不知道老鬼动手了,我就是请老鬼吃了顿饭,是汪学英汪学英找上老鬼的 汪学英找我教训安幼楠,我没答应她,我请老鬼吃饭的时候,她又找过来了。 我现在已经不在社会上混了,那天我让老板把账记我头上,我就提前走了。 汪学英和老鬼说些什么我都不知道,老鬼后来去哪儿了我也不知道,我是真不知道” 忍着被吓出来的尿意,田方平一口气没歇地就把话全嚷嚷完了。 凌少乾用力一捏拳,骨节发出咔咔的响声:“汪学英是谁他在哪儿” “汪学英是县税务局的干部,这娘们儿就是个小心眼儿,她说安幼楠得罪她了,要找人教训安幼楠” 一个女人 凌少乾怔了怔,想到一些女人比男人更加恶毒狠厉的手段,一把将几乎软瘫到地上的田方平拖了起来:“走带我去找汪学英” 田方平踉跄了几步才稳住了身子,尽力跟上凌少乾的步伐,免得自己的手臂被扯得太痛: “我带你去,我带你去,税务局往这边有条小路更近一些” 凌少乾一言不发,拖着田方平大步开跑。 田方平在心里骂了声娘,也不得不跟着用力跑,跑出了一段路,才后知后觉地联想到了早上的事,喘着粗气问了出来: “同c同志,早上在菜市场附近被掳走的那个妹儿,就是安幼楠” 你当这是打发叫花子呢? 凌少乾绷着脸没有出声,目光凌厉地看了田方平一眼。 田方平缩缩头:“我还以为汪学英找人教训安幼楠,就是堵哪儿打一顿,我也没想到她会找上老鬼。 我以前听人说,老鬼是正经在道上混的,好像手上还沾过人命 我一小老百姓哪敢跟这些人打交道,就是碍不过情面请他吃了一顿饭,早知道” 早知道后面会闹出这件案子,他就算被人指着鼻子骂不讲情面c不讲义气,也绝对不请老鬼吃那顿饭了。 不请老鬼吃那顿饭,汪学英就不会碰上老鬼,更不会因为嫌弃自己没用,把教训安幼楠的事交给老鬼去做。 没想到在老鬼这种人的眼里,教训人居然是搞出这么大的场面 一大早闹出这么件案子,搞得永吉县所有的公安和联防队都像疯了一样。 眼瞧着严打就要来了,这要抓到了人,那不得 田方平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无比庆幸那天他家老娘的英明远见,把他提前喊了回去。 这事,他是绝对没有掺合在里面一星半点的,总不能c总不能因为他请老鬼吃了顿饭,就把他也搅进去吧 抬眼看了看就在前面不远处税务局的大门,田方平已经决定,自己一定要一口咬死没有接受汪学英的任何指使,他就是一个改邪从正c奉公守法的好老百姓 老鬼和汪学英做的事,绝对绝对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坐在办公室里统计报表的汪学英心情很好,一边噼噼啪啪地按着计算器,一边忍不住哼起了歌。 跟她一个办公室的梁大姐瞥了她一眼:“小汪是不是有什么喜事呀,接了个电话以后就这么开心” 汪学英抬头笑了笑:“没有呀,梁姐,这不是看这个月的统计报表马上要做好了,心情好呗。” 梁大姐起身给自己的茶缸子里加了点开水,一边慢慢吹着,一边叹气: “昨天我听说菜市场今天一早有羊肉卖,都还想着早点起床去买两斤呢。这幸好是睡过了头,不然万一碰上那些坏人” 瞧着梁大姐面带惊悚地拍了拍胸口,汪学英悄悄翻了个白眼没有吭声。 梁大姐有什么操心的,她让姚哥教训的是安幼楠,关梁大姐这些阿猫阿狗什么事 为了教训安幼楠,她还出了50块钱呢 不过想想今天一早听说的案子,和刚刚姚哥给她打的电话的内容,汪学英就觉得神清气爽。 安幼楠那个死丫头片子,让她嘴巴毒 她妈被撕破了衣服,搞了个侵犯未遂的现场,她又被人掳走了 汪学英打算让老鬼把她关一夜再放回去,到时候就算什么也没做,安幼楠的名声也完全坏了。 什么京都大学的天之骄子 汪学英想想就忍不住好笑,只怕安幼楠要一辈子背着一个“破鞋”的名头了 拍手看了看手表,汪学英抓起了自己的小挎包起身站了起来:“梁姐,我有事先走一下。” 老鬼刚刚打电话和她约的时间差不多要到了。 早上老鬼已经把安幼楠连着她那个乡下来的寡妇妈一起都教训了,按照原来的约定,她已经付了老鬼20块钱定金,还有剩下的30块钱,一会儿就要全部付清给老鬼了。 梁大姐看了汪学英一眼:“小汪,你这会儿出去是有什么事啊是不是刚才那个电话” 跟汪学英同一个办公室的梁大姐,就属于那种听不得半点风吹草动的人,什么事都忍不住要问一声。 这会儿还没到下班时间,汪学英也担心她碎碎念会让领导听到,赶紧陪着笑解释了一句: “是我一个远房表哥过来,说是找我有点事儿。” 梁大姐“喔”了一声,挥了挥手:“那你快去吧,别让人等久了。” 等汪学英前脚刚走,后脚梁大姐就忍不住自言自语了一句,“远房表哥该不会是小汪偷偷找了个对象吧” 晃了晃茶缸子里的水,梁大姐小口小口地啜了半缸,看了看时间,开始收拾办公桌上的东西。 一会儿就要下班了,也不知道今天食堂有什么菜,她得赶早过去打饭,省得晚了又要排队 砰 办公室虚掩的门被人突然推开,凌少乾飞快地在办公室扫了一眼,直直盯住了梁大姐: “汪学英呢” 梁大姐一瞬间背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汪学英刚刚出去了,说她有个远房表哥过来找她有事” 凌少乾眼里几乎凝出了冰刀子:“她会去哪里” “不c不知道啊”梁大姐一个哆嗦,手里拿着一支钢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却完全不敢弯腰去捡。 她觉得自己的腿有些发软,要不是一只手还撑在办公桌上,可能整个人就一屁股坐下去了。 汪学英居然不在她会不会是去毒打小楠了 凌少乾完全压抑不住自己的想法,周身全部被一股暴戾的气息围了起来:“她什么时候走的” “刚刚c刚刚也就十五六分钟” 不等梁大姐说完,凌少乾已经扯着田方平掉头冲了出去。 梁大姐手一软,一屁股跌坐在了椅子上,这时候才觉得自己的心快要跳出腔子里了。 那人哪儿来的刚才扫视办公室那眼神,跟看死人一样,真的是吓死人了 小汪到底干了些什么,怎么就惹到了这种人 税务局附近的一条小巷里,汪学英也正气急败坏地瞪着姚天顺:“姚哥,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说好了50块钱的” 姚天顺脸上的笑依旧没变:“小汪啊,以前说的50块钱,也就是小小教训安幼楠一下而已。 你看今天这事儿,我都出了这么大的力了,不光是安幼楠,就是安幼楠她那个妈的名声也毁了,你不该多给点报酬” 汪学英虽然黑着脸,想到上午听到别人绘声绘色说出来的当时的场景,心里还是有几分痛快,不甘不愿地开了口: “行吧,那就再给你加20块不过你得把安幼楠关上一夜,等明天你再放出来” “加20块”姚天顺嗤笑了一声,“小汪,你这就不厚道了啊,你当这是打发叫花子呢” 他想杀了我! “都给你加20块钱了还不够姓姚的,你不要太过分了” 汪学英忿忿然地瞪着姚天顺,“我一个月的工资都才100块钱呢 你就是今天上午出这么一下手,一下子就要去我大半个月工资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姚天顺冷笑着逼近一步,“你觉得你一个月工资买得了一条人命” 汪学英退后了一步,心里突然涌出了极度的不安:“你什么意思” 姚天顺看着她,面无表情:“安幼楠死了。” 汪学英差点要尖叫起来,连忙用力捂住了自己的嘴,足足过了半分钟才感觉到有血流刷地冲过大脑,一开口牙齿都在打颤: “你c你杀了安幼楠” “这不是你让我弄的吗”姚天顺似乎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汪学英全身都发起抖来:“我c我只是让你教训下她,没让你杀人” “我是只想教训一下她,谁知道她那么不经事,脑袋上一砖头拍下去,她就死了。”姚天顺很无辜地摊了摊手,“要不是这样,你以为我为什么要从现场带走她” 汪学英腿一软,直接靠在了墙上。 难怪姓姚的要把安幼楠从现场带走这个人,他杀了人,他杀人了 “你c你是杀人犯” 姚天顺扯了扯嘴角:“对,我是杀人了,可我只是从犯,你才是主犯” 汪学英用力摇着头:“我不是,我不是主犯,我没有” “你没有不是你让我狠狠去教训安幼楠,我知道她是哪根葱我就是受了你的指使,拿了你的钱才去做的,你说你是不是主犯” 姚天顺的话,让汪学英跟掉进冰窟窿里似的,大热天的却从头冷到了脚,捂着嘴呜呜哭了起来: “怎么办那现在怎么办” 姚天顺叹了口气:“人死都死了,现在还能怎么办我也是倒霉透顶了,要不是你,我怎么会碰上这种事。 你赶紧给我凑点钱,我把尸体处理了,拿了钱就跑路去。只要公安抓不到我,过上十年八年的,大家就会把这事儿给忘了。” 对,只要公安抓不到姚天顺,就查不到她这里汪学英急忙抹掉了眼泪:“你要多少钱” “怎么说也得个五千吧。” 姚天顺张口就说了一个数字,汪学英惊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五千你怎么不去抢你杀了我也没有五千块” 姚天顺脸色一变,抬脚就往巷子口走:“没有没钱我还跑什么路,饿都要饿死在路上了,那我还不如干脆去找公安自首算了 反正我只是个从犯,是受你指使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有自首情节,还可以减轻处罚,大不了坐个十几年牢,在里面还有吃有喝的,也不怕风吹雨打” 汪学英急得一身出汗,死命拉住了姚天顺:“不行你不能去” 姚天顺不耐烦地挥开了她:“这也不给,那也不行的,你到底想怎么样 也就是五千块而已,你找亲戚朋友凑一凑借一借就出来了,然后一样可以安安稳稳在这里生活,在这里上班。 可我呢拿着这笔钱就要藏头缩脚地到处躲,说不定在哪个山旮旯里风餐露宿,一有点风吹草动就要担惊受怕,这日子你以为是好过的 要不然五千块钱我也不要了,公安那边我也不去了,你跟我一起到外面去躲灾试试” 汪学英才不想去外面躲灾。 她要是跑了,那就是逃犯,哪有在这里继续当着干部舒服 反正现在也没有人知道这件事跟她有关,姓姚的也说得没错,只要姓姚的能躲得远远的,哪怕是死在外面也好,过个十年八年的,县里这些人把这事忘记了,以后她就安安心心的了 汪学英心里一合计,也没觉得拿出五千块钱太难受了。 不过毕竟是这么大额的现金,让她一下子拿出来那也有点难度,少不得要找个名头,跟七大姑八大姨的借上一遍了。 幸好她有个好单位,又是国家干部,就凭这个,过去找人借钱应该也不会太难。 汪学英暗自估算了一下:“你给几天时间,五千块可不是个小数,我还得一家家上门去找人借” “最多两天后天这个时候,我就要拿到钱好走人,你知道的,我在这里呆得越久,对你可是越不利” 姚天顺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汪学英的话,他已经跟d市那边的兄弟联系了,后天下午会有人开车过来带“货”。 到时候给安幼楠灌了药,乔装打扮一下,他们就直接带上火车 往南边儿去。 汪学英这只肥羊要宰,自然就要抓紧时间了。 汪学英也巴不得早点把姚天顺这个杀人犯早早送走,一咬牙就答应了:“那你这两天藏好了,千万不要让人发现了” 这个不用汪学英教,虽然相信没人看到自己,姚天顺行事也会小心的。 两人谈妥了事,姚天顺转身就匆匆走了。 汪学英拖着软面条一样的腿慢慢往巷子外面走,还没走到巷子口,迎头就被一个人飞跑过来抓住了:“她就是汪学英” 汪学英一下子懵了,抬头见是田方平,急忙压下了剧烈的心跳,脸上故意露出了不悦:“小田,你咋乎些什么” “安幼楠呢” 不等汪学英说完,就被人掐着脖子给提了起来,然后后背重重磕到了墙上。 “安幼楠在哪里” 梁大姐只是觉得背上的汗毛竖了起来,汪学英被凌少乾死死盯着,却是脑子里晃过了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牢牢占据在心里: 这个人想杀了我他想杀了我 “敢说一句废话,我就一根根捏断你的手指。” 手指骨猛然传来钻心的疼痛,汪学英本能地张嘴想痛呼,却被凌少乾用力掐住了脖子,将她的尖叫生生憋在了嗓子里。 “敢叫出来,我一样捏断你的手指。” 凌少乾的语气已经不像刚才第一句话时那么情绪外露了,可他越是语气冷静,越是让汪学英觉得恐惧,那种深深印入心里c浸进骨子里的恐惧。 被发现了 顾不得鼻涕眼泪糊了满脸,汪学英赶紧摇着头,拼命想表示自己绝对不会叫出来。 凌少乾这才稍稍松开了手:“安幼楠呢” 这是他问的第二遍。 短短三个字,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零下两百度的液氮一样,似乎下一刻,就会被上面的液氮传过来给冻成冰雕,然后被一拳头打成碎块 汪学英激灵灵打了个哆嗦:“我不知道安幼楠在哪里,只有姚哥知道” 她这话不算骗,她确实是不知道安幼楠在哪里。 至于姚天顺说的安幼楠已经死了的事,汪学英完全不敢说,她怕自己蹦出一个字,就会当场被捏死。 “哪个姚哥” 凌少乾的手又松开了一些。 汪学英立即转头看向杵在一边的田方平:“他是小田带来的,小田知道” 田方平赶紧撇清:“她说的就是老鬼,我就只请老鬼吃了一餐饭,还有事先走了。 她后面怎么和老鬼怎么说的我根本就不知道,我连老鬼姓姚都不知道” 见田方平撇清,汪学英也急了:“我不知道姓姚的住哪儿,他刚刚才从这里走” 凌少乾心口砰砰直跳:“他往哪儿走的” “那c那边,他就从这条巷子走的” “看着她”凌少乾直接把汪学英扔给了田方平,拔腿就往巷子的另一头追了过去。 整个上午,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离安幼楠很近很近。 追他要追上老鬼 姚天顺看似悠闲地捡着树荫底下走,其实速度并不慢。 出来一个小半上午了,虽说他把地窖口留了一条缝,但是也有些担心把人搁里面会不会太闷了。 毕竟安幼楠之前就受了伤,万一里面氧气不足,让她伤情加重呢 后天下午就会有车过来接货了,在运到南方交货之前,他得保证“货物”不出问题,到时候才能卖个好价钱。 想了想,姚天顺脚下一拐,就进了路边的一家药店,挑挑拣拣买了几样外用伤药和内服药片。 药店老板上了点年纪,按着计算器算价的动作有些迟缓,姚天顺看得眼疼,索性转头看向店外。 店外不远处的一棵树下,一个身形高大的年轻男子正站在树荫里,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似乎在等人。 注意那人的站姿,姚天顺心里起了丝警惕,转回头看向药店老板:“老板,算好了没再没算好,药我就不要了” 药店老板赶紧摁完了最后一个价格:“算好了算好了,一起12块8毛。” 姚天顺不耐烦地掏了13块钱出来往玻璃柜上一拍:“不用找了”拎了那袋药径直出了门,临走前又瞥了那棵树下一眼。 那个年轻男人还笔直地站在树下等着人,倒是没有再看表了,只是面无表情地双手插在兜里。 姚天顺加快速度走了;他不喜欢这些大头兵,不管这些人是还在当兵,还是已经退伍了,会让他有种紧张感。 几乎是姚天顺一走过街角,凌少乾就立即跟了上去,只是在转角的时候稍微放缓了脚步,飞快地利用街角的一个邮筒遮掩了下身形,远远瞧着姚天顺并无所觉,这才控制着距离,继续缀了上去。 这一片已经靠近城郊,周遭的房屋都显得比较陈旧破烂,除了城郊的一些菜农,还有些破落户也住在这里。 姚天顺前两天随便找了个借口,花了20块钱,就在前面一片地方,从一个二流子手里租下了一个破院子。 租期只半个月,不过说好了他不喜欢被打搅,让那个二流子这段时间都不要过来。 二流子一看姚天顺的样子,就知道对方是道上混的人,巴不得不沾那些闲事儿,拿着20块钱就去牌友家里鬼混去了。 姚天顺也没告诉对方自己后天就会走,等小半个月后房主回来,这里什么痕迹线索都不会再有了。 想着后天自己走之前,又能够敲到5000块钱,而且以后等什么时候没钱了,随时还能捏着个把柄威胁汪学英再送钱来,姚天顺就觉得心里格外畅快,头顶着太阳都没那么烈了。 姚天顺在路上走的飘飘然,正打算拐一脚就往左转过去了,斜刺里突然冲出一群打闹的孩子,当先一个“砰”地撞上了他。 姚天顺倒没有什么事,这是手里提着的那一袋子药被撞脱手掉在了地上。 “小兔崽子的,没长眼睛吗”凶狠地瞪了撞得反跌在地上那个熊孩子一眼,姚天顺弯腰去捡药袋子,眼角的余光突然瞥到一个人影正飞快地往 旁边一闪。 那个人影 如果不是他一向眼尖,警惕性又很高,大概也只会当做自己眼花了。 可是,那个人影分明就是他在药店外面看到的那个大头兵 而且从对方飞快闪身的动作来看,这人很有可能是一路悄悄跟踪自己过来的 难道汪学英刚才跟他就是装傻,悄悄还备的有暗手 除了安幼楠这事,他在永吉县可并没有接过别的梁子 姚天顺脑子里急转了几个念头,捡起药袋子之后,飞快地就往右边转了。 伏身藏在一堆烂砖头后的凌少乾急跑着追了上去。 如果不是出现刚才那个插曲,他完全可以不声不响地缀在姚天顺后面,一直跟到目的地。 刚才姚天顺弯腰捡药也就是两三秒钟的事,凌少乾虽然躲得快,还是怀疑他已经被对方发现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凌少乾也只能赌田方平说的老鬼只身前来,这个“只身”一直只到了现在。 现在他只有拿下老鬼,再逼问出安幼楠的下落这一条路了。 姚天顺右转进那条破烂的小街,也拔腿迈开了步子,急跑几步后,猛然伸手一撑,跳进了旁边的一个院子里,飞快地将身子贴住了院墙。 院墙外传来一个人有力而快速的奔跑声,顺着小街一路往前了。 姚天顺直接打开院门走了出来,头也不回地往左边飞奔而去。 对方跟踪的技术很高,可能比拼身手,自己未必是他的对手,而且这种人很快就会发现被虚晃了一枪,转回头就会追过来的。 他赌对方就是为了安幼楠来的,现在他要想顺利脱身,那也只能从安幼楠这里入手 找回来也是破鞋了 安幼楠找到了一小截干硬的包谷秸秆,利用秸秆被刀斜砍出来的斜截面,小心地磨着绑在手腕上的麻绳。 两只手本来就是被反绑在背后,还要担心那一小截包谷秸秆强度不够,会被折断,安幼楠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总算磨断了一根麻绳。 顾不得手腕上弄出来的那一道道伤口,安幼楠三两下挣开了手上的麻绳,很快就把绑住脚腕的麻绳也解开了。 地窖的墙壁夯土夯得有点结实,干硬的包谷秸秆完全无法在上面挖出半点儿浅坑。 安幼楠很快就放弃了这个方法,摸算出地窖的大小,试着张开双臂撑了撑。 地窖是个不规则的圆锥体,下面空间大,越往上就越窄。 在底层安幼楠双臂撑开,只够得上手指第一指节用力,再往上一些,估计手掌就能够撑实使力了。 逃命的关头,谁还管以前经没经过撑墙攀沿的训练呀,安幼楠提了一口气,两臂张开,双脚起跳打开,用力蹬紧了墙壁,然后手臂用力撑住,双脚及时往上蹬了一截。 这一使力,手腕的伤口被撕裂的得更大了些,血珠子飞快的冒出来,沿着手腕蜿蜒流了一截,然后滴落了下来。 手痛,脚腕也痛,因为从来没做过这么高强度的运动,小腿连着大腿很快就发起抖来。 才撑了不到一米高,安幼楠腿上一酸泄了劲儿,“咚”地就掉了下去。 绑架她的人随时都有可能回来,安幼楠不敢耽误时间,只喘了两口气,就继续蹬起了墙。 一米,两米蹬上去又掉下来,掉下来又继续蹬上去 安幼楠不知道自己到底摔了多少次,终于够上了地窖的木盖。 地窖口的木盖子没有盖死,留了窄窄一条缝,安幼楠喘得跟牛似的,还是憋着一股劲儿,听了听外面的动静。 外面很安静,有很大概率可能没有人。 安幼楠一咬牙,推开了地窖口的木盖子,手脚并用用力爬了出来。 顾不上喘气,安幼楠飞快地打量了一眼周围,发现确实没有人,回手就把木盖子盖回了地窖,把身子贴到了身后的靠墙放着的一捆柴火边稍微遮掩了一下,小心地打量着院子。 这是一间比较破旧的院子,从挨着院墙放着几个破烂瓦罐来看,院子的主人对自己这地盘的打理确实并不上心。 安幼楠正想蹩着墙根儿去探探能不能翻墙逃跑,就听到院门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是钥匙的轻响。 有人回来了 要是对方一进院子,根本不用转头,目光往右边一瞥,就能看到安幼楠。 靠墙的这一捆柴火,根本就不能全部掩住安幼楠的身形,安幼楠心中大急,下意识地靠墙往后连退几步,手掌摸着的那处墙面竟然往后一凹。 安幼楠吓了一跳,转头一看,这才发现那里并不是什么墙面,而是一扇门。 从半开的门里,可以看到里面横七竖八地堆积了不少柴火和包谷秸秆。 原来靠近地窖口的这间房子,是一间柴房。 没有什么时间犹豫了,安幼楠闪身躲进了柴房里,飞快地阖好了柴房的门,藏到了一堆柴火后面。 急跑进来的正是老鬼姚天顺。 这一片地方的地形并不复杂,姚天顺相信能悄无声息跟踪上他的那个大头兵很快就会发现不对,返身找寻过来。 带走安幼楠已经来不及了,跟钱相比,还是自己的小命更重要,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要拖住那个大头兵,以便自己及时脱身,那就只有用上安幼楠 姚天顺没有那么傻,去想着劫持安幼楠一起走,而是另外早算计好了。 人现在带不走没关系,只要不弄出人命来,他这里也不是多大的罪,再说了,这不是还有个汪学英大傻子顶在前面吗 姚天顺一进了院子门,就直奔柴房,抓起一把干枯的包谷叶,“啪”地打燃了手里的打火机。 包谷叶已经非常干燥了,被打火机一点,很快就燃烧了起来。 姚天顺把这把点着了火的叶子往那一堆包谷秸秆下面一拱,又点着了几处包谷叶,瞧着火势燃起来了,这才退出了柴房,顺手从外面把房门给绊上了。 柴房起火,暂时不会殃及地窖里的安幼楠,又能拖住那个跟踪他的大头兵。 等对方灭了火救了人,他早就跑得没影儿了 姚天顺算计得非常好,却万万没想到,被他扔进地窖里的安幼楠居然能自己脱困,却又好巧不巧地躲进了柴房 “唉 ,你说,安幼楠现在在哪儿呀” 清河街,赵红梅站在自家院子里,抬头瞟了一眼李家的三层小洋房,不无快意地杵了杵屈立军的胳膊。 修了三层小洋房又有什么用 一个黄花闺女儿被人掳了去,就算找得回来,也早就是个破鞋了 屈立军刚从外面回来,正热得要死,几步先走进屋里,一口气喝了一大缸子凉白开,这才觉得舒服了。 从桌子上拿起蒲扇用力扇了扇,屈立军满不在乎地答了一句:“你管她在哪儿呢,横竖跟我们没有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赵红梅赶紧给自己也倒了缸凉白开,咕咚咕咚喝了半缸子,“你想想看,要是那个死丫头出了什么事,李寡妇还有心思做生意” 两家住得这么近,就只隔了一堵墙,屈立军和赵红梅自然知道,李心兰新修的楼房那个二楼,就招了几个女工办了个小厂专门做头花。 虽然不知道李家做出来的那些头花到底销到了哪里,但是头花这东西又不是吃的,别人要是买了李家的一朵,就不会再来买他们家的头花了。 屈立军眼珠子动了动:“毕竟跟我们是邻居,说不定没到那么惨呢” 这话说得太假,不过毕竟是自己丈夫,赵红梅撇了撇嘴,也不去拆穿他: “行行行,没那么惨。不过就算人给救回来了,这名声也坏完了,她们娘儿俩还好意思在这儿住得下去” 谁不知道,李寡妇被人扶回来的时候,身上那衣服就差没撕成碎条子了,谁知道是不是已经被人 回头安幼楠要被找回来,这娘儿俩那可真凑一窝儿了,真真一对儿破鞋,清河街要是让这种破鞋住着,街坊邻居的,大家脸上能好看 男人中的精英 一想到这个,赵红梅愈发来了劲儿:“立军,我们手上现在有多少钱了” 俩口子找了亲戚做头花加工,不光是永吉县,外县也卖了不少,这一段时间也积了不少钱。 不过赵红梅只管小钱,大账都是屈立军在管。 想到自己刚偷偷拿了400块钱给新分来他科室的顾瑜买了一套金首饰,屈立军含糊着说了一个数:“大概一千多吧。” 赵红梅瞪大了眼:“怎么才一千多块我都觉得应该有” 屈立军不耐烦地打断了她:“上次我不是去找我们领导汇报思想吗怎么能空手去,当然得买点烟酒了。” 赵红梅知道现在烟酒烟酒就是研究研究,屈立军那个科室科长的位置马上就要空出来了,这时候不拉好关系,还等什么时候 自家男人有本事,早早就跟领导把关系处好了,该放点血还能小里小气地不放 要知道,还有多少人提猪头都找不到庙门呢 只要对自家男人好,赵红梅也没什么舍不得的,脸上立即堆了笑: “那是那是,应该的。我就是想着,就算安幼楠那小贱货回得来,李寡妇和她名声也臭了。 到时候他们没脸再住在这儿,想搬到其他地方去,或者回乡下去,难道她们这楼房就不打算卖” 屈立军倒没想过李寡妇和安幼楠会回乡下。 乡下那是什么地方,对这些事绝对比城里还要议论得狠一些。 永吉县城离乡下又不是有多远,李寡妇要是带着安幼楠回乡下,恐怕一出门都被那些村妇们用口水沫子喷死。 不过,那个安幼楠不是被保送进京都大学了吗 李寡妇倒是很有可能带着安幼楠直接把家搬到京都去。 京都离这里远着呢,那娘儿俩在这儿发生的事,如果不是熟人在那边传过去,谁会知道呢 过个几年,等安幼楠大学毕业了,借着京都大学毕业生的这块金字招牌,不声不响找个男人嫁了,这事儿还不就是这么盖过去了 女人要遮掩这件事,能用的法子多了去了,比如在结婚那天把新郎灌醉,然后在床单上抹点鸡血什么的 也不知道安幼楠以后要嫁的那个男人,会不会有一天发现,原来自己头上早早就顶着一片青青的大草原。 屈立军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很快就想回了正题:“要是李寡妇在这边过不下去,还真有可能卖了这幢楼。” 去京都安家也是要钱的,李寡妇在永吉县就算有点钱,放在京都去,那算什么 而且在这边发生的事可不是什么美好回忆,不卖了这幢楼,还留着回想今天的事吗 听到丈夫的话,赵红梅更加心热了:“两个臭都出了这种事,自然是巴不得早点离开这儿,这楼肯定会压价卖。 立军,你说我们抓紧点,让那几个人再多缝点头花出来,把手里的钱凑凑,是不是能买下这幢楼” 屈立军确实大为心动,又忍不住有些后悔。 早知道隔壁李寡妇家里会出这样的事,那一套金首饰,他就先不急着送给小顾了 不过现在送都送了,他一个大男人,也做不出又把金首饰拿回来的事。 再说了,小顾一个新参加工作的年轻妹子,什么也不说就愿意跟着他,他还能不在物质上给点补偿 想到上次在床上完事后,小顾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满眼依恋地看着他,屈立军就觉得浑身发热。 他跟赵红梅都十年的老夫老妻了,在床上早没了那激情了。 而且赵红梅一个女工人,文化水平又不高,很多事根本就合不了他的拍。 可是小顾就不同了,又年轻又有文化,人也长得好看,说话还温温柔柔的,不像赵红梅,一口一个“小贱货”“臭”的,低俗,粗俗 更别说年轻女孩的身体可比赵红梅那开始老了的菜梆子要水灵,简直就是从身到心都滋润了他 “立军立军” 正想得一脸荡漾的屈立军被赵红梅推醒,立即回了神:“对,那你再多买点布头回来,让你表妹她们几个人这段时间加紧缝制头花,我们要未雨绸缪” 多卖一朵头花,他们就多一份利润。 隔壁人还没找到呢,先不说可能找不回来,就算真找到了人,那不得到猴年马月去了 这一段时期,李寡妇还有心思开她那个小工厂怕不是过个几天就关门了。 此消彼长,他这里赶紧把钱准备充足点,过个几个月,说不定隔壁那幢三层楼房就跟着他姓屈了 刚刚而立,手上就有了这么一幢楼房,简直就是男人中的精英,到时候小顾还不知道得多崇拜他 屈立军又开始心湖荡漾了,赵红梅看着自家男人那一脸的高瞻远瞩,仿佛看到了俩口子无比美好的未来,心里一阵骄傲,在一边狠狠点着头: “我这就去厂里再买点布头出来,然后去找我表妹” 赵红梅说完就劲鼓鼓地走了,刚走出门没多远,就看到了拿着一个小行李箱的柳絮。 说起来,她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看到柳絮了,听人说,似乎柳絮去她亲戚那边做事去了。 跟以前的印象相比,现在的柳絮穿着打扮可洋气多了,身上一件湖蓝色的连衣裙,脚上一双白色的小粗跟凉皮鞋,腿上还穿着丝袜。 原本一直绑着的辫子已经烫成了大波浪,披散在肩膀上,很是散发出一种女人味儿。 就是手里提的那只小行李箱,也不是什么蛇皮袋之类的,而是个挺有款儿的小皮箱子。 赵红梅眼酸地打量了柳絮一眼:“哟,柳絮这是打哪儿来呀,瞧这一身打扮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大单位的女干部呢” 柳絮淡淡瞥了瞥赵红梅,嘴角讥讽地弯了弯:“赵姐,我是真想不明白你,有钱了也不知道好好收拾收拾自己。 你照照镜子,瞧瞧你那副黄脸婆的样子,哪个男人看了会喜欢你呀,小心钱挣是挣了,却全花到别人身上去了” 赵红梅一下子变了脸:“你什么意思” 柳絮捋了捋耳侧的大波浪,妩媚一笑:“当然是看在同是街坊邻居的份上,好心提醒你一句呗” 我给你洗洗? 赵红梅哼了一声:“要你好心真当你是太平洋的官,管事管得宽呢 有这时间,你还不如多关心关心你家许刚去,一个女人成年累月地不着家,等许刚在外面偷了腥,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说完昂着头就气势汹汹地走了。 柳絮回头看了赵红梅那灰扑扑的背影一眼,轻轻嗤笑了一声:“哭都没地方哭到时候看哭的是谁” 正继续往前走着,前面的院门里突然溅出一片水花来。 柳絮低低“哎哟”了一声,急步跳到了一边,提着裙子打量自己的裙边和丝袜上有没有溅上泥点子。 正提着水桶给院子里泼水降温的屈立军拿着个瓢看了过来,连忙走到门口道了声歉。 屈立军一开头还没看清人,等柳絮一抬头,怔了一下这才认出了人:“是小柳啊,刚才真是不好意思,没溅着你吧” 一边说着,目光一边就往柳絮的裙边上看去。 柳絮的连衣裙只到小腿中间位置,被她斜踮着脚尖提着裙边查看,露出了整条纤细的小腿,裹在丝袜里头那么斜斜绷着,说不出的诱惑。 屈立军的目光闪了闪,飞快地上下逡巡了一遍,喉头不由干咽了几下。 这个柳絮,这一段时间也不知道跑哪儿去做事了,每次一回来都脱胎换骨一样。 以前就是梳个麻花辫子,见有人过来先低头,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小媳妇样。 难不成在外面还专门跟人学过了,就跟那些狐狸精一样,修炼成了人身惹人得很 屈立军眯着眼扫过柳絮那一头大波浪,和她淡淡描过后更显得精致的眉眼,脸上不自觉就漾出了笑容,微微弯下腰,伸出了手: “是不是溅着泥点子了,要不要我打水过来给你赶紧洗洗” 瞧着屈立军那模样,已经恨不得上前来帮她撩裙子了,柳絮皱了皱眉,急忙往旁边退开了几步。 这个屈立军,上次她回来的时候,也这么眯着眼在她身上打量,那目光跟鼻涕虫似的,黏糊糊得让人恶心。 这次更过分,居然还想对他动手动脚了 呸就这么个人,成天自诩是个国家干部,一副多了不起的样子,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兜里多了两个钱,也在她面前装的人五人六起来了,就这副德行,比许刚还不如,也就赵红梅眼睛被屎糊了也一样,还把这样的男人当宝 柳絮硬邦邦地扔下一句“不用了”,抬脚就继续往自己家走了。 屈立军直起身,目送着那摇曳多姿仿佛一根细柳枝似的背影,忍不住用力咽了咽口水。 反正赵红梅在下午上班前也不会回来了,屈立军干脆把手里的水瓢“砰”地扔进水桶里,锁好了自家大门,把公文包一夹,踩着单车走了。 顾瑜是一个人在外面租了一个小单间住,这天气大家嫌热,都在家里头吹风扇歇凉,不会在外面窜来窜去的,他正好找小顾再去深入交流交流感情。 那么一套黄澄澄金灿灿的金首饰他都一眼不眨地送出去了,他和小顾之间的感情,也该好好升华升华了吧 屈立军火急火燎地跑去找人去升华感情的时候,许刚惊喜地看着刚迈进家门的柳絮,几步迎上了前: “絮儿,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一边接过柳絮手里的小行李箱,一边就忍不住抱了上去,声音一下子又粗又急,“我可想死你了” 男人一股浓重的汗味儿扑鼻而来,柳絮差点没吐出来,连忙皱着脸推开了许刚:“你干嘛呀” 许刚冷不丁被推了个趔趄,有些惊疑地看着柳絮。 注意到她这一身打扮比上次两人见面的时候更加洋气了,许刚心里一个咯噔,脸上很是不悦: “你又买新衣服了上次你不是才买了一件裙子吗 还有这双凉鞋,是皮的吧穿双塑料的不好吗,又结实耐用,价格也不贵,你穿那个也挺好” 塑料凉鞋何止是价格不贵,完全就是烂大街的货,什么叫做她穿那个也挺好,难道她就只能穿那些东西 柳絮心里一堵,眼睛立即就湿了:“刚子哥,我离家在外面做的这么辛苦,难道就不能穿点好的” 许刚不由一噎,吞吞吐吐起来:“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能说瞧着柳絮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担心她会红杏出墙,给自己戴绿帽子吗 许刚就算不说,柳絮瞧着他那脸色,也猜得到他在想些什么。 如果不是为了挣大钱,许刚恨不得一直把她藏在家里,就当做 他个人的私有物 柳絮一时心情有些复杂,又不想让许刚瞧出端倪,索性垂下眼帘,让眼泪水扑簌簌的掉落下来: “我一个人在外县忙死累活的是为了什么 为了多缝几朵头花,多卖出几块钱,我领着那几个女工没日没夜地干。 晚上睡觉的时候手指头都肿了,不用热水泡上半个小时,第二天连针都拿不起来,这些苦我跟你吭过一声没有” 柳絮一哭,许刚就有些慌了神,连忙掏出手帕给她揩眼泪水:“絮儿,你别哭啊,我c我也没说什么” “再是有你姐姐姐夫照看,对我来说他们也是外人,我自己一个人心里有多苦,也只能我自己一个人咽下去” 柳絮推开了许刚,用力抹了一把眼泪,发红的泪眼幽怨地瞪着他,“我就给自己买件裙子,买双鞋子,想让自己活得精神一点都不行吗” 许刚一阵心疼:“行行行,怎么不行我刚才不是看你打扮得越来越漂亮了,担心你” “说什么担心我,你根本就是不信任我”柳絮负气地哼了一声,“你有这精力跟我在这儿淘神,还不如去盯着赵红梅她男人。” “赵红梅她男人屈立军”许刚有些茫然,“他怎么了为什么要盯他” “我每次撞上他,他都色眯眯地看着我” 不等柳絮说完,许刚就怒了,抬脚就要出去揍人:“姓屈的这王八蛋,一早就是一肚子坏水,居然还把主意打到你头上来了,看我揍不死他丫的” 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以前柳絮还觉得许刚很有男子气,现在眼界宽了,才发现 许刚这人,就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一遇到什么事,动不动就想挥拳头。 这都什么时代了,光靠拳头能解决的了问题 伸手拉住了许刚,柳絮带着些许鼻音开了腔:“刚子哥,你这么冲去揍人,要是被派出所抓走了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揍他是他活该姓屈的敢那么看你” 柳絮委屈地咬着唇:“对,他是色迷迷地看我了,可是我们有什么证据说他耍流氓了” “证c证据”许刚懵了,“你不都说了那还能不是证据” 柳絮差点被许刚这脑子给气笑了:“我是你爱人,我帮你做这个证,你说派出所认不认” 见许刚还有些不服气,柳絮赶紧抢着开了口,“不认的话,你打了人,肯定就要被抓进去关几天。 到时候你厂里头怎么看你,又怎么看这事万一借着这个由头,把你开除了怎么办” 说到开除,许刚立即有些怕了。 现在家里虽然挣钱多,可是做生意的事毕竟不稳当,俩口子有柳絮一个人做生意就行了,要是他的工作也没了 先不说他又不会做生意,就是会做,被厂里开除了还不够他丢人的 刚才一肚子的火瞬间就熄了大半,许刚讪讪地转了身:“难道就这么算了” 算了 这怎么可能 不说屈立军那恶心劲儿,就光凭赵红梅原来在生意上糊弄他们c白让她当苦力这桩事,这事儿就不可能算了 更别说两边都是做头花生意的,能搞掉一家,她这里就少一家竞争对手了。 柳絮放柔了声音:“当然不能这么算了,所以我才让你有时间就去盯着屈立军啊。 上个月姐夫带着我去外县收账的时候,我恍惚瞟到一眼,好像看到屈立军和一个年轻女人从招待所出来,两个人举止还非常亲密” 男人啊,多的是些有钱就变坏的货色。 柳絮可不是恍惚看到一眼,而是当时她就住在同一家招待所里头。 本来是打算跟着姐夫危文峰下楼的,才走到楼梯间,看到下面楼梯正对着的房门被拉开了,柳絮就赶紧退上了楼梯偷偷瞄着。 结果这一瞄,才发现从那间房间里出来的竟然是个熟人赵红梅的丈夫,屈立军。 屈立军先走出来,左右看了看走廊见没有人,回头喊了一声,房间里紧跟着又走出来一个年轻姑娘,脸色还带着娇羞的绯红,挽着屈立军的手一起下楼去了。 这情形,一看就知道刚才两人在房间里偷偷做什么。 柳絮当时就呵呵了。 没想到屈立军人前一副国家干部样,人后仗着有几个钱在兜里跳得慌,也学南方那些大老板玩起了这一套。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许刚猛然睁大了眼:“絮儿,你是说,屈立军在外面还玩女人” 柳絮掩下情绪,犹豫着点了点头:“我应该没有看花眼,而且看那情形,如果是同事,那也有点靠得太近了” 许刚用力一挥拳:“那肯定没错了,我瞧着那小子就不是什么好人那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人 赵红梅每次见了我还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也不想想自家男人早就不想要她了,她还得意个什么劲儿” 许刚说得起劲,并没有注意到柳絮听到后一句时,脸色微微变了变。 直到一大通话说完,许刚这才记起了柳絮刚才说的事,立即摩拳擦掌: “絮儿,你放心吧,反正我一个人在家没什么事。以后我一下班,就去盯屈立军的梢。我就不信了,是狐狸,还能藏得住他的骚” 屈立军一个国家干部,真要有这么一回事,等被翻出来,绝对没有他的好果子吃;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再色迷迷地看絮儿了。 这么一想,许刚的气立即就消了,这才想起了自家的事:“絮儿,你怎么今天回来了” 柳絮推了他一把:“赶紧给我烧点热水,我要好好洗洗,都热出汗了,不舒服。” 许刚神色一动,先跑去关了院门,回过头笑得可怜巴巴的:“絮儿,我们一起洗,洗完了” 柳絮脸色微红,轻轻“嗯”了一声:“姐夫又联系上一处蓉城的销货渠道。 不过这段时期他厂里忙,没有时间过去,让我和下面一个大姐带着头花过去跑一跑。 我这不是想着,去一趟蓉城办事,来回怕不得小半个月了,心里念着你,所以今天 先赶回来” 婆娘这是挂念自己,赶回来给自己送温暖来了 许刚笑得嘴都咧开了,一把紧紧抱住了柳絮:“絮儿,你真好,你放心,一会儿我保证把公粮给你交得足足的,绝对不缺斤少两” 柳絮红着脸嗔了他一眼:“真啰嗦,还不快点去烧水” 许刚连忙笑嘻嘻地跑去厨房了,一边生火一边还不忘跟妻子扯白话,自然少不了今天李心兰母女俩的话题。 “絮儿,你以后可千万别一个人出去,早早晚晚的时候都要小心点。你不知道,今天李寡妇家里出事了” 柳絮正在房间里脱丝袜,听到这话吃了一惊,提着丝袜趿着拖鞋走进了厨房:“李姐家里出了什么事” 许刚赶紧把听到的消息说了出来:“听说是侵犯未遂,不过一大早被人扶回来的时候,身上的衣服都撕得一条条的了,谁知道对方有没有得手。 还有她家那闺女,直接就被人打晕绑走了,现在也没有什么信儿。 啧啧,看这情形,我估计就算找回来,那人肯定也是被糟践过了” 案件带着粉色,一上午这事儿已经在县城里传得飞起,因为当事人是自己认识的街坊,许刚自然听得格外认真仔细,这会儿关上门来,也是说得津津有味。 柳絮呆在厨房门口,半晌才醒回神来,厌恶地看了许刚一眼,将手里捏成一团的丝袜一摔,转身就走了: “你们这些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这婆娘,隔一段日子没见,还真是脾气见长了,这是又怎么了 许刚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柳絮又在耍什么脾气。 她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城郊。 凌少乾正急得一头汗水。 他往右边追过去没多久,马上就意识到自己上当了,立即调头回到了分岔路口。 这是一条三岔路口,往右边其实是老鬼虚晃一枪,剩下的就是直走和往左拐两条道了。 他一路跟踪过来的时候,老鬼并没有发觉,所以安幼楠极有可能就是藏在这一片区域里。 是直走,还是往左拐 那是有时间,他完全可以打电话给谢承刚,让他马上带人过来,挨家挨户地搜。 可是现在他恰恰没有时间。 如果拖久了,很有可能老鬼会带上安幼楠继续逃窜,已经打草惊蛇,到时候要再找到人那就难了 凌少乾盯着三岔路口,脑海中一帧一帧地回放着老鬼走到这儿时的情景。 老鬼走到路口想拐弯,意外被冲出来的孩子撞上,然后弯腰拾捡被撞掉在地上的药袋子 凌少乾的目光一凝,直直向左边那条路走去。 这一片因为是城郊,房屋都比较破旧,凌少乾直接敲开了第一户人家的门,把自己的军官证拿了出来: “同志,我想问问你们这边最近有没有一个陌生男人出入个子大概这么高,年纪三四十岁” 这个年代,解放军在老百姓的心里就是最可爱的人,何况凌少乾还是个军官。 被问到的正好是个老大妈,不等他说完,挥着筷子就给凌少乾指路: “有一个有一个,前几天有这么个人租了李二狗家的房子,说是要住半个月呢,喏,就是这边过去第七家。” 凌少乾顺着她筷子指的方向看过去,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不远处屋顶腾起的黑烟。 老大妈也唬了一跳:“哎呀,这是哪家这么不小心起火了” 现在正是夏天,本来就天干物燥,虽说这一片基本上各家都有一个小院子,但是柴房杂房什么的,很多都是靠着墙修的,可挡不住火舌会连片烧过来。 大家伙儿平房的屋顶可都是搭的木梁呢,更别说屋里头还有那么多木质家具。 这要烧起来,这一条街都得遭殃 老大妈吓得筷子都掉了,转身就摸了个破脸盆“哐哐哐”地敲起来:“快来人,起火了” 凌少乾目力比老大妈可精准多了,一眼就看出起火的正是第七户人家的院子。 那不就是老鬼临时租住的院子安幼楠很有可能就在那里 难道是老鬼狗急跳墙,想要烧死安幼楠,还是想毁尸灭迹 凌少乾觉得心口像撕裂一般痛楚,厉喊了一声“小楠”,疾风似地冲了过去。 安幼楠心里正在狂喊着“晦气”。 躲在柴房里后,听到有人进来,她趴在最里面的一堆柴火中动也不敢动,更别说抬头去看什么了。 等她发觉不对的时候,柴房已经燃起来了。 老鬼是在靠近柴房门口的地方点的火,干枯的包谷叶和树枝很快就燃起了熊熊大火,让安幼楠根本没办法从门口冲出去。 趴在地上躲避着呛人的浓烟和炙人的火舌,安幼楠紧紧握着一根树叉奋力把身边易燃的一些枯叶和干柴往旁边刨开。 大白天的,起火之后肯定很快就会被人发现吧 把周围的易燃物清理远一点,能坚持多久是多久,被烧伤也比被烧死在这里好。 等人声嘈杂的时候,她就赶紧喊“救命” 不然自己好不容易从地窖逃出来了,因为躲避到柴房却被烧死了,那可不得冤死了 安幼楠心里简直有一万头羊驼狂奔而过,感觉到身后的温度更高了,干柴燃烧时的噼哩啪啦的响声几乎就在耳边,手上的动作立即加快了。 “咔嚓”。 树叉的一头别到了什么一下子被别断了,安幼楠怔了一下,立即惊喜起来。 一层厚厚的干叶子被刨开,柴房墙角露出了一个洞,洞沿处的木板看起来有些腐朽了,看样子大概是个狗洞。 难怪刚才她刨这些枯叶的时候,还有不少细毛扬起来,呛得她打了几个喷嚏。 现在别管狗毛呛不呛人了,有洞就好 安幼楠立即站起来身,狠狠往洞沿处踹了一脚。 脚上传来一阵剧痛,看起来腐朽的洞沿处只落下了一层木渣。 安幼楠被浓烟呛得受不住,只能重新伏下了身子,找了一根粗长的柴火,对着洞沿用力捣了过去。 一下两下三下 安幼楠不知道是这柴房修 得太结实,还是自己力气太小了,捣了十来下,终于捣断了一块木板,把狗洞变大了些。 现在这个洞口,自己脑袋可以钻出去,肩膀却还是会被卡着,还得再扩大一圈才行。 没道理狗都能掏得出这么个洞,自己还捣不出个大洞口啊 安幼楠紧紧咬着牙,正打算深吸一口气,然后闭气站起身发力,就听到院子外传来了熟悉的喊叫声:“小楠小楠” 凌少乾 她是不是快死了,都出现幻觉了凌少乾这时候怎么可能 “小楠小楠”凌少乾撕心裂肺的呼喊从远及近,很快就到了院子里。 安幼楠猛然捂住了嘴,瞬间被巨大的惊喜击中, 是凌少乾 她不用担心外面还有歹徒守着了 “乾哥,我在柴房我在柴房”安幼楠立即扒在洞口大喊起来。 凌少乾身子踉跄了一下,很快就站稳了:“别怕,我来救你了” 起火的正是柴房,这会儿火舌已经从门缝里舔了出来,估计里面烧得厉害。 柴房的门从外面绊着绊扭,里面的人是出不来的。 来不及考虑披什么湿棉被了,凌少乾打算直接蹬门闯进去,刚刚后退了几步打算助跑,就听到安幼楠继续大喊着: “别去门口,往柴房后面来,后面有个狗洞” 凌少乾赶紧转到了柴房后面,安幼楠正从狗洞里探出头,看到他过来立即就把头缩了回去,伸了只手出来指了指洞沿: “乾哥,帮我把洞再扩大点,我就能钻出来了” 这丫头,看样子还活蹦乱跳的,凌少乾瞬间就稳了心,“小楠,你让开点。” “我退开了,你快点快点,火要烧过来了” 砰 凌少乾一脚踹了过去。 碎木板和木渣飞溅,洞口豁然变大,足足有半人高。 趴在地上躲避浓烟的安幼楠顾不得惊叹凌少乾的脚力,手脚并用地从洞口钻了出来,一把环抱住了他的腰,本来笑着想说什么,一张嘴,却是喉头一哽,眼泪刷地就流了下来。 心动到想跟他携手过一辈子 凌少乾又是心疼又是欢喜,紧紧回抱着安幼楠,顾不得掏手帕,直接用手帮她抹掉眼泪,又轻轻拍着她的背哄着:“乖啊,没事了,没事了” 他不哄还好,这一哄,安幼楠的眼泪完全止不住,瞬间就磅礴如暴雨。 几经周折险死而余生,大起大落下,即使是曾经功成名就的安总,在这一瞬间也是h一d不住自己的情绪的。 凌少乾一阵手足无措,干脆把安幼楠远远抱到院子另外一处墙角,默默地紧紧拥住了她。 “快快快,快救火啊” “把桶拿出来接水,赶紧的” 远远传来的一阵嘈杂人声很快惊醒了把脸埋在凌少乾胸前放肆大哭的安幼楠。 抬起头抹了把泪水,安幼楠不好意思地冲凌少乾笑了笑,轻轻推了推他:“乾哥,我们先去救火吧。” 凌少乾不舍地放开了手:“我去,你就站这儿别动,等着我。” 安幼楠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凌少乾才转身走了一步,又被她拉住了袖子:“乾哥,你小心点,别受伤了” 回头看着那张被灰尘c蛛网和泪水糊得一塌糊涂的脸,凌少乾心里又酸又软,轻轻“嗯”了一声,一低头在她唇上飞快地亲了一下,这才在院子里找了个铁皮水桶,冲到水龙头下接水。 一桶水刚刚接满,附近的救火大军也赶到了。 提水桶的提水桶,端脸盆的端脸盆,到底是人多力量大,一盆盆一桶桶水接二连三泼向正在燃烧的柴房,半个多小时后,总算把火给扑灭了。 那间柴房已经被烧成了一片废墟,院子里一片泥泞,被踩踏得不像样子。 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起火的原因,安幼楠悄悄地告诉凌少乾: “火是有人故意放的,当时我躲在柴垛后面,没敢抬头看人。” 凌少乾没心情在这里给大家解释什么起火原因,后怕地一把抱住了安幼楠:“我看到门绊从外面绊住了,那人想烧死你” 安幼楠扁了扁嘴,摸了摸缠着破布条的后脑勺:“我估计应该不是的。 我醒过来的时候,是被人绑了手脚堵了嘴,扔在柴房前面那个地窖里。 想尽了办法,才磨断了绳子,从地窖里爬了出来,一出来就听到有人在开院子门,我就赶紧躲进柴房去了,谁知道” 刚才救火的时候,那个地窖的盖子被人踹飞了,大家相互提醒了一句别摔进去。 凌少乾也看了一眼那个地窖,估摸着应该有两米多高。 虽然没有梯子,对他来说,要爬上去也不费吹灰之力,对安幼楠来说,就要费上九牛二虎之力了。 而且谁能想得到,爬上去之后反而又陷入了另外一种险境,如果不是他正好赶到 凌少乾完全能理解安幼楠心里的憋屈,不过现在安幼楠人没事儿,他的心就跟一朵云似的,飘飘悠悠的别提多轻扬了。 不想让安幼楠再沉浸在那种恐惧和绝望中,凌少乾特意换了轻快的语气: “看吧,你老是叫我凌狗子,刚才就钻狗洞了吧,难怪老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说得还真在理” 安幼楠没好气地在凌少乾腰上狠狠拧了一把,才拧完就“哎哟”了一声。 凌少乾连忙关切地握住了她肩头:“怎么了头疼了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安幼楠摊着手看了看:“头不怎么疼了,手疼。” 先前急着捣狗洞,两只手掌心已经被那根粗柴火搓掉了一层皮,火辣辣得痛。 刚才神经一直绷着不觉得,这会儿被凌少乾打趣给缓和了精神,这才觉出了痛。 凌少乾捧着安幼楠的手,目光在她手掌心被磨破的地方凝了凝,忽然看到了她手腕上还有深深浅浅的伤痕。 伤痕已经凝了血痂,看起来依旧骇人,像是被小刀一下下划的。 该死老鬼虐待了安幼楠 凌少乾的心一下子就紧缩起来:“你手腕怎么伤的” 安幼楠却抬脸冲他笑了笑:“我运气好,在地窖里捡到一截干硬的包谷秸秆,拿那截秸秆磨断的麻绳。 手被反绑着不太好用力,有时候就划到了手腕上,好在总算把麻绳给磨断了,不然我也没法儿从地窖里逃出来。 没事儿,开始有点疼,现在已经没事了,都不流血了” 安幼楠一双杏眼笑得微弯,脸上一派满不在乎,凌少乾的心却像是被一根针猛然深深扎进去似的,从心底泛出一种尖锐细密的疼。 “小楠,对不起对不起, 如果我在你身边,你就不会受这些苦对不起,我来晚了” 凌少乾声音有些粗哑,眼圈微微泛红,安幼楠心头有些动容,笑着从他手里抽回了自己的手: “对不起什么,这关你什么事啊,我” 不等她说完,凌少乾突然一把打横抱起了她:“去医院,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安幼楠惊呼了一声,见那些热议着起火事件的人听到声音后纷纷看了过来,果断闭紧了嘴,把脸靠进了凌少乾的臂弯里: 你们看不到我,你们看不到我 一直到进了县医院,安幼楠才发现自己之前做的心理建设都白做了。 就她这张被眼泪拌成墙灰糊满了的大花脸,她就算不躲进凌少乾怀里,人家也认不出她是谁啊。 可是之前,凌少乾对着她这张脸是怎么亲得下嘴的 想到凌少乾看着她时,眼里完全不加掩饰的心疼,安幼楠躺在病床上长吸了一口气,默默看着天花板,觉得心跳得有些厉害。 不同于以前只想着跟凌少乾谈一场恋爱也好的想法,她这一回,是彻底心动了,心动到想跟他携手过一辈子 上辈子还嫌小说里写什么男主从天而降时主角光环太装逼,简直亮瞎了眼,如今自己真的亲身经历过了这种生死绝境才知道 她从狗洞里钻出去看到凌少乾的那一瞬间,真的是觉得他特帅特n特让她有安全感 要是那一刻凌少乾让她当晚兑现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她都会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 安幼楠这副怔怔看着天花板的模样,落到闻讯后急急赶过来的李心兰眼里,自然被她想成另外一种情形。 李心兰心酸地悄悄吸了吸鼻子,努力露出欢喜的笑容推开了病房的门:“小楠妈来了” 这真是人干事? “妈”安幼楠惊喜地撑着身子想半坐起来。 李心兰连忙上前扶住她,又在她身后塞了一个枕头垫着:“小心手上走了针。” 安幼楠是轻微脑震荡,医院给开了住院单子,让她吊几天水观察观察,这会儿手上正打着吊针。 见李心兰心疼地看着自己绑了一圈儿纱布的脑袋和涂满了药水的两只手,安幼楠撒娇地转移她的注意力: “妈,我一身又是汗又是灰的,还有蜘蛛网,都快痒死了,你帮我把换洗衣服带过来了吗我要赶紧擦洗一下。” “带了带了。”李心兰果然就急着去翻手里提的两个大袋子了,“里外都给你带了两套过来。 你手也不能沾水,就躺着别动,妈去给你打盆温水来,妈帮你擦身子。” 李心兰一提热水瓶,发现里面打了满满的热水,急忙提着带来的塑料桶要去外面打水,刚一转身,就撞上了气喘吁吁赶过来的谢承刚和何东扬。 “小安” “小楠” 两个人几乎同时招呼了安幼楠一声,关切地看了过来。 谢承刚有心想问句“有没有事”,又怕万一戳到安幼楠的伤心处,一时有些踌躇。 何东扬倒是没想那么多,见安幼楠头上缠了一圈纱布,两只手即使涂了药水也看得出受了很多处伤,心口一颤,不自觉就放轻了声音: “痛吗” 安幼楠举起自己的两只手轻轻摆了摆:“没事儿,看着吓人而已,现在早不痛了。当时一心只想着磨绳子,也忘记了痛” 李心兰在家里一接到凌少乾的电话就赶过来了,只记着凌少乾嘱咐她的,带几套安幼楠的换洗衣服和盥洗用品过来,其他的完全就没有问过。 听到安幼楠说起,李心兰才小心翼翼地跟着问了一句:“手上的伤口,是你自己弄出来的” 她之前以为是歹徒划的,心里再发疼,也不敢问出来,就怕又引了女儿想到那些事。 没想到女儿说是自己磨绳子弄的,李心兰这才忍不住问了出来。 安幼楠怕她伤心,轻描淡写地几句话把事情带了过去:“幸好地窖里头还让我捡着一截干硬的包谷秸秆,磨断了麻绳,我就从地窖里爬了出来。 谁知道刚爬出来,就撞上有人拿着钥匙在开院子门,吓得我赶紧躲进了柴房,结果那人在柴房放了把火” 之前听了凌少乾的叙述,安幼楠也明白了,那个叫老鬼的,这是拿她当靶子吸引凌少乾的注意力,方便他自己逃脱。 “你们说我有多倒霉,居然自己撞了上去”安幼楠故意一脸委屈地叹着气,然后换了张笑脸,“幸好天无绝人之路,柴房里好歹给我留下了一个狗洞 我就抓着根柴火用力捣啊捣,想把狗洞捣大点钻出去,结果我捣半天呢,还抵不上乾哥那一脚踹过来。 半寸厚的木板直接就飞了,狗洞瞬间变成了半人高,我立马就钻了出去,逃出生天” 她说得抑扬顿挫的,俨然一副说书人的语气,李心兰心情不自觉就松缓了下来。 女儿这活泼劲儿,看着应该是没有什么大事的,那就好,那就好,亏得她来的时候还一肚子心思,生怕自己不小心说错了什么话,会惹了小楠伤心。 谢承刚也被逗乐了,一颗心顿时放了下来;安幼楠没事呢,没事就好。 说起来安幼楠吃的这些苦,还真是飞来横祸,谁能想到,那天就几句口角的事,居然能一连环地能惹出这么大的麻烦。 这会儿他一颗心放下了,长呼了一口气,就找了个凳子在床边坐下了: “今天这事儿啊,都是赶到一块儿去了。小安你是不知道,要不是今天出了这案子,我们都不知道这一个两个都是国家干部,居然还做出了这种事” 事情尘埃落定,李家母女两个还是当事人,也该知道下事件的始末,谢承刚就把来龙去脉说了。 “说起来丢人,一开头半路里给李大姐套麻袋的,就是我们所里的王绍发和他两个儿子 后头绑走小安的那人姓姚,叫什么名字还不知道,就知道绰号叫老鬼,是税务局一个女干部汪学英花钱指使的” 安幼楠都惊呆了,这真是人干事 王绍发一个鳏夫不是错,可是自己不想着努力工作把生活过好,一心只想着吃软饭,竟然还想把她家里新修的三层小楼房改个户头姓王 这就算了,恶心的是,她妈没理会这人,这人居然还想出了这种无耻下三滥的手段,简直是 癞蛤蟆爬脚面上,不咬人它恶心人 还有那个汪学英,那天在店里也就是几句口角的事,这就让她记恨上了。 当时她们这边三个人,陈怡姐c谢承刚和她,哪个没怼了汪学英两句 汪学英谁也不找,专瞅着她来报复,还不是认为她是软柿子好捏 她手都割烂了,才从地窖里脱身出来,还差点被关在柴房里烧死,合着就是因为汪学英咽不下那口气 李心兰也是这时候才听了个始末,气得脸都白了:“那个姓汪的到底是什么黑心肠,就是几句口角而已,也是她自己不占理,竟然这么歹毒地想整治我家小楠” 一想到仿佛过了一年那么长的这个上午,李心兰眼泪就忍不住下来了,“得亏我家小楠有福,阿乾又回来得及时,这才脱了灾,不然” “婶,事情都过了,我们就别说那些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李心兰一提到凌少乾,凌少乾就回来了,手里拎着个饭盒, “小楠,我给你打了大饭店的枸杞鸡汤,你先趁热喝点,把身子好好补补,另外还有几个清淡的菜,一样都吃一点。” 凌少乾把饭盒一打开,土鸡炖汤的香味扑鼻而来。 安幼楠咽了咽口水,还真感觉到饿了:“妈,你和我一起喝,这么多我一个人也喝不完,可别放馊浪费了。” 突然遭了事,李心兰哪有心思吃饭一大早空肚子到现在也没沾过水米。 见女儿孝顺,又想到娘儿俩今天虽然遭了一劫,最后都转危为安了,李心兰心里一宽,肚子也咕咕叫了几声。 娘儿俩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让凌少乾取了碗出来,分舀了两碗汤先喝了起来。 不够强大 李心兰和安幼楠两个在病床里吃饭,凌少乾就把谢承刚和何东扬先带到了外面。 何东扬还不到年纪,凌少乾就只给谢承刚递了支烟:“承刚,这案子会怎么处理” 谢承刚先不答话,“啪”地点着了火,深吸了一口烟,幽幽吐了出来: “王绍发那里就罢了,汪学英那边,听说今天上面有人来讲情了,说是年轻小姑娘家家的不懂事 我想办法打听了一下,据说是上面市里的一位领导打了个招呼。你知道的,上面一句话,下面跑断腿” 汪学英是年轻小姑娘家不懂事那他们把安幼楠当什么了 凌少乾脸上挂着一层寒冰,冷笑了一声:“上面已经开始严打了,汪学英一个国家干部,却买凶行恶,这影响可是比那些混混们更大。 别当小楠这边没人,他们就可着劲儿地欺负,要是没有公正处理,我就给市里递一封情况说明上去,看看谁敢顶风保人。” 谢承刚有些汗颜。 他消息灵通,汪学英一抓进来,他听到有人,而且是来头不小的人过来给汪学英讲情的时候,就给他爸打了个电话说了这事。 他爸却是说了句“知道了”,让他不用管,然后就没了下文。 安幼楠帮着他弟弟谢承礼补了这么久的课,还硬是没收那一千五百块钱补课费,这个人情,他家欠大发了。 结果真出了事,他爸却没点行动,谢承刚觉得自己在李心兰和安幼楠面前挺没脸的。 凌少乾这么一说,他就知道这件事凌少乾绝对不会轻易饶过的,对比自己家的无为 谢承刚猛吸了一口烟:“少乾,你那情况说明要是没找人,递上去也就是石沉大海。 我c我家里跟市里一位领导有点交情,我带你去找人” 人情是越用越薄的,何况谢家的这条线也从来不会对外宣扬。 但是为了还安幼楠一个公道,谢承刚觉得,即使绕过他爸,带着凌少乾跑去拜访那位伯父也是应该的。 凌少乾缓了脸上的神色,刚要说什么,忽地抬头看向谢承刚身后。 谢承刚叼着烟跟着刚转过头,就听到对面一声娇喝:“谢承刚,医院里不准抽烟,你怎么还在这儿污染空气” 谢承刚被喊得一个措手不及,嘴上叼着的烟掉了下来,烫得他手忙脚乱的,还是把身上那件的确良短袖衬衣给烧了个小洞。 一脚把地上的烟头给踩熄了,谢承刚讪讪拍了拍身上的烟灰: “一个大姑娘家的,一天到晚咋呼啥显摆你嗓门大呢” 陈怡眉头一竖,手上拎着两个袋子就要上前来跟他理论,被后面的陈超一手拉住了:“姐,你可别忘记我们是来干嘛的。” 她们是来陈怡想了想,还是忍住了,打量了站在谢承刚旁边的凌少乾一眼,倒是被他的气势给震了一下。 什么时候,片儿警还交的有这样的朋友了 陈怡还在打量人,陈超却是已经认出了人:“凌大哥好,安幼楠现在怎么样我和我姐想去探望探望她,不知道现在方不方便” 他见过凌少乾一面,大致知道对方是李心兰和安幼楠的亲戚,相比一起站在外面的谢承刚和何东扬来说,自然是要问凌少乾。 凌少乾知道陈超是安幼楠的同学,冲他和陈怡微微点了点头:“两位稍等,刚才小楠和我婶子在里面吃饭,我去看看她们现在吃完了没。” 病房里,安幼楠因为之前饿狠了,一下子就吃了个肚儿圆,凌少乾敲门进去的时候,她还在轻拍着肚子叫唤: “哎呀,饭菜太好吃了,我都快撑死了” 女儿活蹦乱跳的,李心兰心里也没什么难过的了,赶紧拉住了安幼楠的手: “你手上有伤,别乱动,我给你轻轻揉揉。” 安幼楠冲进来的凌少乾挑挑眉:“都怪乾哥,买了这么好吃的饭菜,才害我吃撑了。” 凌少乾脸上的寒冷仿佛一瞬间就被春风吹化了似的,露出了清浅又无奈的笑意: “嘴上的油还没抹呢,这筷子一放,就开始嫌我买的好了本来下一顿还想去大饭店给你买个酸笋老鸭汤呢” 话没说完,安幼楠就一脸狗腿地直嚷嚷:“乾哥,你别误会,我这是表扬你,真的,不信你看我真诚的小眼神” 大热的天,喝一回鸡汤就够了,要一直喝就太腻了,来一道酸笋老鸭汤,营养又美味,还开胃啊,这道菜必须要 知道安幼楠是有意在逗趣,调节李心兰的情绪,凌少乾还是很配合: “哪有什么真诚的小眼神我什么也没看到,算了,不买了” 李心兰被两个人逗得真的开了笑脸:“阿乾,你就别逗小楠了,这丫头在吃食上可是个挑的,小心真把她惹急了。” 见李心兰眼里精气神儿越来越足了,凌少乾也放了心,转头看向安幼楠: “小楠,你有个同学和他姐一起过来了,说想探望你。” 安幼楠一听就知道是陈怡和陈超姐弟俩,连忙笑着应了:“是陈怡姐和陈超,他们怎么消息这么灵通,这会儿就跑医院来了” 一听到陈怡这个名字,凌少乾立即明白了,刚才吓得谢承刚烟都掉了的那个姑娘,就是汪学英想怼又不敢怼的主儿。 而陈怡能这么快就找到医院来,那肯定也是家里背景不错,所以汪学英不敢碰陈怡,结果把安幼楠拖来当了替罪羊代人受气 一想到这个,凌少乾的脸就板起来了:“先前你不是还说想洗澡吗这会儿饭也吃了,让婶子帮你擦洗下,我让他们以后再来。” 安幼楠连忙叫住了凌少乾:“乾哥,你让他们进来吧;劳他们担心,我跟他们说说话,也耽搁不了多少工夫。” 凌少乾深看了安幼楠一眼,见她眼神执拗,照顾她是个病号,也只能顺着她了。 他其实是有些迁怒的。 毕竟安幼楠本来跟汪学英素不相识,这场祸事,在他看来,就是陈怡给招来的,他怎么可能对陈怡有什么好脸 更别说还有陈怡那个弟弟陈超 别当他看不出来,陈超分明就跟何东扬一样,对他家小楠有企图的 有他在这里,用不着这些毛都没长齐的小男孩们凑上前来嘘寒问暖。 盯着凌少乾走出去的背影,安幼楠目光微闪。 她知道凌少乾有些不高兴,但是,整件事里面,陈怡又有什么错呢 汪学英只所以敢拿她来出气,是因为她自己还不够强大啊 有钱难买早知道 被凌少乾绷着脸请进来,陈怡和陈超大气都不敢出一声,顶着山大的压力,提着大包小袋轻手轻脚地走进病房。 飞快地打量了一眼病房里的两人,低声打了招呼,把东西一放下,陈怡就一脸歉然地埋着头挨在安幼楠床沿边坐下了: “小楠,对不起,早知道汪学英是这种人,那天我说什么也要把她赶走 我c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你看你这边有什么缺的,我一定都给你带过来” 当时怎么就一念之差呢 明知道汪学英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想着两人到底是同事,也就由着汪学英狗皮膏药似地跟上来去逛店了。 结果闹到了安幼楠家的店里,还是翻了脸,而且把帮她说话的安幼楠给连累了 永吉县城很久没出过这种案子了,一开始没找到安幼楠之前,案件的性质是定性为恶性案件。 所以陈永好很快就在县情通报中知道了这件事,看到安幼楠这个名字后一打听,发现并不是同名同姓,而是就是安幼楠本人,儿子那个被保送进京都大学的同学 陈永好想到那小姑娘来家里做客时很有教养的样子,忍不住一阵唏嘘。 谁都想得到,那种情况下,安幼楠被掳走,很有可能会遭遇到什么样的不测 等汪学英被抓到后,案情虽然峰回路转,但是安幼楠的情形依然不容乐观。 谁还能指望汪学英雇的那种道上的恶徒讲什么良心,真的就按汪学英交待的,只是想把人打一顿那样,给点教训而已 先不说对女性的凌辱,在那些恶人的眼里也属于一种“教训”。 光看那个案犯这头囚着人,那头却对汪学英谎称安幼楠已经被他失手打死了,要汪学英出五千块跑路钱,就知道那个姚姓案犯绝对不会是什么善茬。 想到好好一个小姑娘就这么被毁了,陈永好中午回家吃中饭的时候,免不了感慨了几句。 陈怡一听到汪学英的名字,筷子都给惊得扔地上了。 陈永好只知道汪学英跟安幼楠起了几句口角,陈怡却是太清楚这里头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是她把汪学英带到了安幼楠家的店里,才会引出后面这一连串的事 即使陈永好在家里马上就得了消息,说是安幼楠找到了,现在送进了县医院,陈怡心里这难过劲儿依旧没有消,扔下饭碗,在家里翻了几袋子七七八八的营养品,就赶往县医院来了。 陈超当然就跟着一起过来了。 安幼楠虽然并不在哭,陈怡和陈超两个人也心情沉重。 陈怡一边道歉,一边在心里发誓,不管安幼楠要她这里怎么补偿,她都会答应下来,这是她欠安幼楠的 可是,事情都发生了,再多的补偿又有什么用 陈怡难过又愧疚,低着头不敢抬眼去看安幼楠的脸。 陈超也觉得心里很难受,想仔细看看安幼楠,又怕她现在不愿意让人看,想开口说些什么,又怕自己不会说话,万一戳到安幼楠的伤心处;也只能深深把头低了下去。 瞧着这两姐弟跟自己做了错事一样,一个赛一个地耷拉着脑袋不敢抬头,安幼楠忍不住笑了: “陈怡姐,这又不是你的错,你这么变着法子想给我送钱,该不会是你家里现在富得流油了吧” 安幼楠居然还有心思说笑 陈怡和陈超都惊得猛然抬起了头,一抬头就看到一张含笑的脸。 虽然头上还绑着一圈儿纱布,手上还涂满了药膏,但是,安幼楠的脸上只有微带调皮的笑意,看不到半点他们想像中的凄苦和哀伤。 摸了摸头上的纱布,安幼楠给两人继续打定心针:“我没事,就是头上挨这一下有点轻微脑震荡。 幸好我平常都很注意锻炼身体,医生说我底子好,在医院住个两三天观察观察,没事儿就可以出院了。” 陈怡惊喜得心口砰砰跳,话都说得有些语无伦次了:“小楠,太好了你没事,我c我真是太高兴了,太好了” 陈超的目光从安幼楠的头上落到她的手上,想说什么又忍住了,也努力露了个笑脸: “小楠,我和我姐给你带了些奶粉之类的营养品过来,你一定要多吃点,把身体养好,养好了再出院。 对了,你这里还缺什么阿姨头上也受了伤,就别劳累了,缺什么我们帮你买过来。” 安幼楠摇了摇头:“什么都不缺啊,我乾哥正好休假呢,有什么他长腿一迈,就全都买齐了。” 跟着走进病房的凌少乾瞪了安幼楠一 眼,换来她冲自己快活地眨眨眼,心里顿时一热,再对着陈怡和陈超时,总算给了个好脸儿。 陈怡这才觉得刚才那种山大的压力减轻了不少。 怕影响安幼楠休息,陈怡两姐弟略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了。 走出来的时候,何东扬已经先回家去了,谢承刚倒是还在外面等着,一看到陈怡出来,就“嗤”地笑了一声: “女人家就是沉不住气,一听到个喜信,就话都说不圆转了。” 陈怡一听就知道谢承刚这是在报他衬衣被烟火星子烫了个洞的仇,狠狠白了谢承刚一眼: “没见过男人像你这么小鼻子小眼的你看看人家凌哥,跟你年纪差不离吧人家多沉稳再找镜子照照你” 陈怡“啧”了一声,“知道这叫什么不这叫做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啊,气死个人” 把话一扔下,陈怡昂着头就走了。陈超有些意味复杂地看了谢承刚一眼,也跟着走了。 谢承刚顿时傻了眼。 他其实是想跟陈怡说话来着,那个汪学英之前想害的是陈怡,是田方平打听清楚了陈怡的家世,汪学英这才不敢动了。 对方都对自己闺女这么动念头了,陈领导知道了,总不会坐在那里无动于衷吧 有陈领导这边助一把力,他再和凌少乾往市里跑一趟那位伯父家拱拱火,总不能让人把人情大过法,把汪学英这种毒妇给轻饶了 早知道早知道他就不嘴臭那一句了,现在他追上去,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奖赏 访客走了,安幼楠歇了口气,总算能让她妈帮她打两盆热水,马马虎虎洗个澡了。 洗完了换身干净衣服,安幼楠觉得整个人都通透多了,就是头上还不舒服。 她后脑勺被那一砖头拍破皮了,沾不得水,先前为了上药,伤口旁边几绺头发都给剪秃噜了。 头发剪了还能长,安幼楠倒不觉得这个有什么,关键是,现在她一头汗水结成的盐壳子,还有沾上去的灰啊土啊蜘蛛网的,不洗个头她难受啊。 李心兰平常都听女儿的,这一点却绝对不依她。 女儿本来就招了大罪了,伤口要沾了水,就会化脓,这还不得再痛一回 闺女好容易才失而复得,结果自己照看还没给照看好又遭罪,那她可不得心疼死 所以李心兰这一回坚决不听安幼楠的:“小楠,你忍上个把星期,等伤口收口子了就好,到时候你再洗头。” 还要忍上个把星期 不用两天,她头发就臭了 看了眼李心兰涂了药水后依旧红肿带伤的额头,安幼楠不敢跟她妈在这事上犟嘴拗着,倒是另外想了办法: “妈,趁着乾哥在这里,你先回去把家里的事安排一下吧。 东扬一个男孩子也不好管着那几个女工,你回去看着点吧,还可以把你的换洗衣服也拿过来。” 安幼楠今天晚上就睡在病房这里了,李心兰是要过来陪床的。 凌少乾不怕花钱,一早就买了两张床位,就是想到了这个。 魏敏跟着夏衡去了羊城还没回来,家里确实还需要人主事。 而且招来的四个女工也就比何东扬大个三四岁的,李心兰怕何东扬脸皮子薄,不好管人。 安幼楠这么一说,李心兰也没多想,应了一声,让安幼楠先躺下歇着,又叮嘱了凌少乾好好帮安幼楠看着点吊针就走了。 李心兰前脚刚走,安幼楠后脚就爬了起来:“乾哥,我头皮好痒” 凌少乾坐在凳子上看书,眉眼不抬地就答了句:“不行。” 不能婶子刚走,他就给小楠放水,伤口沾了水,那真的不是玩的。 而且不洗头而已,他在外面执行任务,一个月不洗头不洗澡不刷牙洗脸都是有的,忍忍就过去了。 凌少乾答得的,一副没商量的样子,安幼楠一阵牙痒:“再不洗我头发会发臭的” “那也不行,对伤口不好。”这回凌少乾说了一整句话。 “头发臭了我整个人都不舒服,不舒服我就养不好伤,还会心情抑郁,对伤口更不好乾哥,你就这么忍心” 安幼楠病怏怏地躺回了病床上,就差没应景地挤上几滴眼泪水出来了。 听到安幼楠说得怪凄惨,凌少乾不由放下了手里的书,抬头看了她一眼。 安幼楠一瞧这是有戏,立即打起了精神,给他比划起来: “乾哥,你帮我洗个头好不好你看,我可以趴在床沿边上把头垂着,伤口也拿纱布挡着点,你浇水的时候再注意点c手稳点,完全就不会弄湿伤口嘛。” 凌少乾正想着给安幼楠另外找点什么事做,好转移她的注意力,免得她越想头皮越痒,没想到安幼楠竟然提出了这么个建议。 说起来,要是他来帮小楠洗头,手上洗得精细点,确实不会让伤口沾着水;他拿枪都拿得稳c打得准,没道理拿个缸子浇水洗头还会出岔子吧。 何况小楠那么殷殷地看着他,让他帮洗头 在凌少乾的认知里,男人帮女人洗头,实在是一件很亲密的事。 不亲密,能乱拨弄对方的头发 古代成亲,不都还剪了头发结成同心结吗小楠都跟他处对象了,他帮他对象洗个头不是应该的 咳咳,换个方面想,小楠都让他帮洗头了,不是说明两个人更亲密了一层 先前李心兰在的时候,安幼楠只嚷嚷着要洗头,凌少乾也没往让人帮着洗头这上面想。 就是想也不成,他就是想帮,那还有婶子在呢,哪里轮到他上前 但是现在不是婶子已经走了吗 凌少乾心里一阵雀跃,脸上却尽量还稳着:“行,那我就帮你洗个头吧,回头婶子回来了,你可别说破了。” 安幼楠赶紧点头:“乾哥你多打两桶水兑成温水,一定要把我头发洗干净点。” 凌少乾有的是力气,直接就备好了两桶另一盆温水,先小心地把缠在安幼楠头上的绷带给解了,又给她伤口挡好了纱布,这才让安幼楠趴在床沿边伏低了头。 温水小心地淋湿那一头黑发,然后抹上安幼楠自制的一瓶洗发香波轻轻揉搓。 凌少乾的心也像揉出来的那一头洁白细腻的泡泡一样,又轻又软起来。 一样都是头发,可是女孩子的头发就是跟男人的不同。 凌少乾还算讲究的,安幼楠送他的那瓶桔子香的洗发香波用完以后,他也就是打上香皂抓拉几把,然后拿水一淋冲掉了就成。 上次是安幼楠给他洗了回头发,他还从来没有给安幼楠洗过头发 洗发香波揉出的洁白泡沫包裹住了头发,手指在顺滑的青丝间穿过,那种手感,简直让他着迷。 安幼楠还指挥他这儿抓抓,那儿按按的,舒服得哼哼唧唧的,让他听着声音不自觉就会往那方面想 揉好了头发,过了两桶水清洗干净了,又拿了干帕子一点点搓干,安幼楠那一头长发顿时跟黑缎子似的,又回复了顺滑黑亮,衬得那张小脸都亮白亮白的。 凌少乾嗅着隐隐传来淡淡的香气,心里很有成就感;等以后,只要他有空,都由他来给小楠洗头发 安幼楠可没想到洗个头而已,都能把凌少乾洗得这么荡漾,洗了头她现在是浑身轻松,一时间心情大好。 等凌少乾倒了水回来,安幼楠靠坐在病床上捧着手轻轻“哎哟”了一声。 凌少乾唬了一跳,连忙凑了过来要看她的手:“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刚才碰着伤口” 话还没说完,脸上突然就被什么柔软的东西飞快地轻啄了一下。 凌少乾一时还没回过神来,懵懵看向安幼楠。 安幼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刚才你听话,做事也做得好,这是奖赏你的。” 到底是谁打招呼顶用! 凌少乾一瞬间就心热起来:“小楠,明天你还要不要洗头” 要是现在就能帮小楠洗澡就更好了 安幼楠并不知道凌少乾心里的想法,眉眼弯弯地连连点头:“要啊,不过明天你得想办法帮我把我妈先支走。” 凌少乾神色一正:“报告领导,保证完成任务” 不把婶子支走,明天他怎么主动讨要自己的奖赏 安幼楠轻啐了凌少乾一口,和他闲聊了几句,困劲儿上来,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凌少乾连忙给她放好枕头,让她侧身躺下睡觉了。 瞧着吊针快要打完了,刚打算出去叫护士,正好李心兰拎着一包衣裳回来了。 凌少乾叫了护士换了药继续吊水,跟李心兰低声交待了一声: “婶,我先回家也去换洗一身,再去大饭店那边订菜,晚饭我一起给你们打过来。” 凌少乾从一大早回来,把行李包一放,就跑出去找安幼楠了,这一身风尘仆仆的,可不得也该好好洗一洗 李心兰也没多想,把钥匙拿给他:“回去先歇会儿,离晚饭还有段时间呢。 我和小楠中午都吃得饱,不饿,你等太阳落山暑气下去了,再给我们买饭过来。” 凌少乾微笑着一边应了一边接了钥匙,一出了医院的门,脸色就跟凝了冰似的,步赶回了清河街,开门上了三楼。 顾不得去冲洗这一身的臭汗,凌少乾径直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拿起了旁边小茶几上的电话听筒,按下了一串号码。 电话那边很快接通了,凌少乾脸色正了正:“你好,请问祝领导在吗我叫凌少乾,找祝领导有事汇报。” “稍等。” 简短的应答后就是一片安静,凌少乾沉默地握着话筒等待,看着左手上那只腕表滴滴答答地走着秒针。 一分钟快要过去的时候,话筒另外一头被人拿起,人没说话,爽朗的笑声就先传了过来: “少乾啊,你现在在哪,是不是来了蓉城算你小子还懂事,骂一顿知道学乖了。 要是这次来蓉城还不跟我打招呼,又搞你那套悄悄地干活,那我非得找上你部队把你这兔崽子揪出来,看看你到底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别以为我离开部队几年了你们营区的门我就进不去,那一个个的原来都是我手底下的兵,我说要把你揪出来,他们一准儿帮我摁着人还递棍子” 凌少乾的嘴角不由含了一丝笑:“我这不是担心祝伯伯你刚到地方上任,手头上的事忙嘛,这才没好意思打扰你。” 电话那边的祝新成不由乐了:“再忙,我还能忙得跟你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你小子别废话了,现在在哪,我让人过来接你。” 凌少乾嘴角的笑意敛了敛:“祝伯伯,我不在蓉城,还在下面d市的永吉县,是有件事想找你帮忙。” 祝新成知道永吉县,那是凌东方和颜真以前一起下乡插队的地方,凌少乾15岁被凌东方认回去之前,都是在永吉县的一个乡里头生活。 “你说,有什么事” 凌少乾简明扼要地把有人想保汪学英这事的来龙去脉说了:“要不是我正好过来休假遇上了,这事儿我婶和小安就吃亏吃定了。 不过我在d市这边也不认识什么人,想来想去,只有找祝伯伯你帮忙了,事虽然是小事” “什么小事”电话那头的祝新成明显很气愤,“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哪里有人情大过法的道理 明明现在已经开始严打了,知法犯法,本来就该从严从重,这些人脑子都扔哪儿去了居然还要从上面压下来 才多少年,他们当官当惯了,就把原来的本心全忘记了他们把老百姓都放到什么地位去了任他们当野草一样地踩是吧 不过是想求得一个公正处理而已,你都搞到要给我打电话的地步了。行,我就让他们看看,到底是谁打招呼顶用 像这样根本不管老百姓死活的人,官位越大,祸害就越大少乾,你把具体的情况写一份说明,马上传真给我。 我会关注着这件案子,看看到底是谁在里面装神弄鬼,然后一巴掌把他呼出来” 挂了电话,凌少乾这才舒了一口气:祝伯伯虽然官越当越大,还是跟原来一样嫉恶如仇的性子,他既然说了这话,汪学英那边就别想着托了人情轻拿轻放了 祝新成是他爸凌东方的老战友,但是跟他却是一见如故,互相对了脾性,不然的话,凌少乾也是不想用这边的关系的。 楚佳和凌云飞把着他爸凌东方这边的关系网,防他跟防贼 似的,就怕他会把这些关系c人情抢过去。 好男不吃分家饭,好女不穿嫁时衣。 凌少乾看不起楚佳和凌云飞那副小家子气作派,在部队里从来没透露过自己的家庭背景,发誓要靠自己的拳脚拼出一番事业。 但是,事业是一回事,今天安幼楠的事,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为了安幼楠,别说他跟祝新成本来就投缘,就是只有个见面的交情,他也会找上去。 欺负了安幼楠的人,他绝对不会放对方好过 从家里找出纸和笔,凌少乾思索了片刻,飞快地写了一行字:关于对xxxx案件的情况说明 陈永好的办公室。 陈永好仔细看完手里那一份情况说明,轻轻搁到了桌子上:“老谢,你觉得,这事我们什么时候出手比较好” 谢文长呷了一口茶水,目光落到了陈永好办公室墙上挂着的那本挂历上: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几天还不是时候,我们得等人把手都伸过来了,事情做成了,再把这份材料递上去。 我会让下面注意着点,要是大差不离的,大概应该在上面换班子的前半个月,应该就差不多了。” 陈永好点了点头:“这个时间的话我瞧着也挺合适,打个突击战,效果会更好。” 市里那位打招呼的领导都不是陈永好和谢文长跟的那条线,在这次换新调整中,还很有些影响力,也不知道汪学英家里是怎么找到这个关系的。 不过找到这关系也好,借着这件事,他们先隐忍下来,掐准时机再打对方一个出其不意,这一次市里的调整,局面就会有变化了。 到底能有多大的变化,即使是陈永好和谢文长也说不准,不过现成有这么个把柄,总得好好用一用才是。 或许就是努这么一把力,自己靠的那条线就能上去了呢 这件事,能还安幼楠一个公平最好,就是没办法还,自己这边也算努力过了,那他们两家的儿女这边,应该也都能交待了 同学之间要互相关爱 两天的高考很快就考完了。 谢承礼得知消息跑到医院来探望安幼楠的同时,正在寝室收拾行李的安小云也听说了这件案子。 住清河街,就是一家寡妇母女俩,年初才从乡下进城的,在城里又没个关系 这不就是说的李心兰和安幼楠吗 安小云一听到这八卦,就立即有八分确定了这案件的主角就是谁。 寝室的几个女同学说起这事,完全是又惊又怕,唯独安小云这心里简直跟三伏天吃了一个冰西瓜一样爽。 让这娘儿俩得瑟,看吧,老天都看不过眼了。 安幼楠保送京都大学了又怎么样 那些人因为被打断,所以对李心兰动强未遂,但是把安幼楠掳走了,还会让人打断吗 说不定在哪个旮旯角落里,几个人就把安幼楠给这样那样了 安幼楠,这一辈子都毁了 就算侥幸不死,还能被找回来,一个好好的黄花闺女儿,一下子受这么大的刺激,没弄个精神病出来都是好的,以后再别想强过她了,永远都会比她低一头 同寝室的女生很快把行李都收拾好了,瞧着安小云还在那边想着什么想出了神,其中一人就提醒了她一声: “小云,你怎么还不收拾东西县里出了这么吓人的案子,也没听说抓到了人,我们还是早点回家去好些。” 安小云回过神,眼中带了丝忧虑: “我们村里李婶子就是带着安幼楠才从乡下进城住在清河街的,你们说,会不会是她家出了事” “安幼楠” 一个寝室的女生都惊住了,“你说那个被掳走的女孩是安幼楠” 安幼楠在县一中可是名人。 能在高一的时候就被保送到京都大学,毕业会考时又以绝尘之势考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分,县一中谁还不知道她的大名 可是,谁也没想到,大家嘴里讨论的那起案件中的受害人居然就是安幼楠 有些事情,说起来是一回事,真的知道发生在自己的身边人身上,那种感触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一时间,一个寝室的女生都沉默了,好半晌,才有一个人轻声问了一句: “小云,真的是安幼楠吗会不会是你弄错了” 安小云面带忧心地紧紧锁着眉头,正要说话,林莉莉突然从寝室外面跑了进来: “小云,你听说了没有前天县里出了个大案子,被掳走的那个女孩姓安,又住在清河街,你说会不会就是” 安小云走上前一把拉住了她,挡住了她脸上幸灾乐祸的神色: “我也是刚刚听说,心里一直在担心这件事,走,我们干脆去清河街那边看看吧。” 收到了安小云递的颜色,林莉莉及时咽下了剩下的话,还不忘记冲寝室里其他几个女生招了招手: “走走,我们一起去看看,都是一个学校的同学,万一有什么要帮忙的,我们也去搭把手,大家都是同学,同学之间要互相关爱嘛。” 经过了几次教训,林莉莉现在也学乖了,场面话说的漂亮,至于内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从她兴奋发光的眼神就能看得出来。 去一趟清河街也要不了多长时间,她们就是离校回家,也不差这会儿工夫。 几个女生对视了一眼,忍不住想知道个究竟的好奇心,齐齐跟了上去。 安小云一行都是年轻的女孩儿,才走到清河街口对面,就被两位大妈注意到了。 两位大妈顿时一阵慨叹:“看看,清河街那户人家出的事,估计是全县都知道了,年轻姑娘家大白天地出门,都只敢邀伙结伴了” 林莉莉一听这话,明显像是知道点什么的,赶紧上前套话:“两位婶子,你们说的是清河街哪家 我们有同学就住在这街,大家都有两天没看到她了” 两位大妈就住在清河街附近,其中一位因为出事那天去买菜,还是跟在李心兰后面一路看热闹回来的。 听到林莉莉问,还只当她是担心同学,热心地抬手一指:“喏,就是住那儿的那家。 户主是个女同志,听说姓李,她家丢了的那个女儿好像叫什么小楠,不会是你们同学吧” 林莉莉顺着大妈手指的方向看去,直直看到了那一幢鹤立鸡群的新修三层楼房,心里立即酸了酸,很快就夸张地喊了一声: “我们同学就是叫安幼楠,她妈是寡妇,确定是户主,难道是她出了事 糟了糟了,她可是我们一中的保送生呢,秋天 就要去读大学的,怎么就出了事呢” 回头又冲同来的几个女生招呼了一声,“我们赶紧去她家看看吧。”然后扯着安小云的手先往清河街走了。 以前羡慕嫉妒眼红的对象,突然一下子就跌落到泥地里,转而成了需要她们怜悯的人,甚至有没有命在都不知道 这种让人急剧反转的心理,让几个女生神情都格外复杂起来,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可怜一番。 见林莉莉拉着安小云往前走了,几个女生犹豫了一下,也跟着一起走了。 一位老妈等几个女孩走了,才“啊”一声:“原来李同志她女儿叫安幼楠,还是一中今年保送的学生 这眼看着就要上大学了,怎么就遇上了这种事呢这可真是” 另外一位也跟着嗟叹了一番,一头可惜着一头走了,等回到自己那条街,自然是少不得把今天得到的关于受害人的消息说出来。 一中的女学生,今年还是被保送要上大学的,名字叫安幼楠,那个当娘的还是个寡妇 即使在完全没有普及电脑的小县城,这一条条的信息还是爆炸性地传了出去。 林莉莉以前没来过清河街,安小云虽然到过一次,却并没有想到,短短几个月的工夫,原来陈旧的平房就被改造成了三层的小楼房。 两个人径直走到院门前,仰头看着新修的楼房,心里都有些扭曲的快意。 修了新楼又怎么样 一个寡妇,本来就名声不好,还传出被人侵犯未遂,这辈子是别想着再找个男人嫁出去了。 而且安幼楠都被人掳走了,现在死在哪儿都不知道呢,这幢楼修得再好再气派,李寡妇还住得下去 为你考虑 跟林莉莉和安小云抱有同样想法的可不止一个人。 徐爱国在一处街口就把刚从医院走回来的李心兰给拦住了:“李同志,李同志你等等。” 提着一包衣服打算回家洗的李心兰停下了脚步,认出了徐爱国。 在她和安幼楠办户口的时候,徐爱国可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利用手里的职权卡着她们的。 对徐爱国,李心兰自然毫无好感,脸色非常冷淡:“有什么事” 徐爱国虽然不知道得罪了哪路瘟神,把他给撸到一个乡旮旯派出所去了,但他在公安局搞了那么多年,有根有基的,自然也是知道些内部消息。 那个安幼楠虽然被救回来了,这几天却是住在医院里,估计也被糟蹋得不像个样子了。 李心兰现在是没办法,只有医院和住宅两头跑,照看着女儿。 等安幼楠那些伤一好,李心兰可不得就要想一想下一步该怎么走了 徐爱国今天过来堵李心兰,就是替她好好分析分析下一步该怎么走: “李同志,我知道之前我们是闹了些不愉快,这不是不打不相识嘛” 李心兰可没心思在这里跟徐爱国瞎扯,把衣服拿回家洗了,她还得做饭菜给医院里的小楠和阿乾送过去呢。 又不是多远的路,总在大饭店订餐吃算怎么回事,太费钱了,没有自己在家里做实惠。 而且这两天她也跟着吃了几餐,发现大饭店有的菜做的还不如她呢,就只油放得多,小楠都嫌太油了,她得回家弄点清淡爽口又有营养的过去。 听徐爱国絮絮叨叨的,李心兰不客气地就往旁边一绕:“徐同志,有事你说事,没事我还赶着回家洗衣做饭呢。” 徐爱国一肚子先套近乎的场面话都被噎在了嗓子里,赶紧跟在她身后走: “李同志,是这样的,你家那房子什么时候卖我先跟你这里挂个号,价钱方面好商量” 李心兰刷地停住了脚,转头奇怪地看向徐爱国:“谁告诉你我家的房子要卖” 徐爱国也赶紧跟着顿住了脚,不然这种时候撞到李心兰身上,李心兰要咋呼句什么,他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不过听到李心兰的话,他比对方还要更讶然点,脱口说了出来:“怎么,都出了这样的事,你还要住在这里” 出了这样的事 李心兰的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徐爱国,你什么意思我告诉你,我女儿什么事也没有” 说都说了,徐爱国干脆继续把事情说透:“李同志,你的心情我非常理解,小安出了这事,我也非常痛心。 可是事情出都出了,人总要向前走c朝前看的,自欺欺人是不对的,也是不行的。 我知道现在小安在医院,你可能还顾不上想这些,但是等小安出院了呢 一出门就被人指指点点c评头论足的,简直是把小安的伤疤一次次揭起来撒盐,这样的生活,你愿意让你女儿过 李同志,你别怪我说话不中听,实在是我说的就是实情啊。 你看,我也是为你考虑,与其还住这儿让人知根知底的,不如你们把这边房子卖了,换个谁也不认识你们的地方去生活” 李心兰是彻底怒了,紧紧抱着那一袋换洗衣服往前迈了一步:“知根知底你们知根知底什么了 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就在这里胡想乱想,还说是为我考虑谁要你为我考虑了,我呸” 徐爱国不提防她突然起了气势,吓得连退了两步,又被她啐了一声,脸色顿时胀红起来: “哎哎,你这个女同志,我这是为了你们好,你怎么这么冲动呢你这样感情用事是不行” 李心兰懒得听徐爱国啰嗦,转身就气呼呼地走了。 徐爱国要是说她可以,说小楠就不行 别说小楠没怎么了,就是怎么了,以后该怎么过日子,也不用他一个外人来操心。 还打着什么“为你考虑”的牌子,肖想着她家的房子,没得恶心人 天气太热,清河街这边老槐树比另外一边新街才栽的绿化树要树荫浓密些,李心兰直接就从清河街这边走回去。 街口小卖部的徐大娘正好坐出来,瞧着李心兰气鼓鼓的样子,连忙问了一声:“李妹子,出什么事了” 李心兰缓了一口气:“徐婶,其实也没什么,刚碰到一个人,说要买我的房子,还说是替我考虑我就是心里咽不下这口气。” 李家的事一出,街道居委会的仇主任就召集大家开了个会,主要精神只有一个: 大家都是街坊邻居的,平常不说雪中送炭吧,这种时候也不要落井下石,对于李家的事,不议论不传播,更不要当面提起。 徐大娘是仇主任的亲戚,自然瞅着个空子,把仇主任开了这么个会的事儿给李心兰这边说了声,也是让她记着仇主任这份情。 李心兰一边心里感激,一边就把安幼楠没事的情况跟徐大娘说了。 要搁别人说这话,徐大娘还是怀疑对方是想掩下这事粉饰太平,但是李心兰这么说,徐大娘是绝对相信的。 不说李心兰平常话不多,却是个实在性子,就说这两天她这精神状态,一看就知道安幼楠肯定是没有出什么事。 所以现在李心兰一说,徐大娘就跟着气恼起来:“我呸,这什么人呐这是 脑壳里都装算盘珠了吧,尽算计人去了,就是怎么不想着人好,全想着人孬 这种人,要搁旧社会那时候,就是个发国难财的走狗叛徒 李妹子,你别气,下次这人再来,我拿鸡毛掸子帮你把人抽出去” 徐大娘这话说得巴心巴肺,李心兰刚才怄的那口气一下子就消了不少,脸上不由露了个笑: “行,要是谁再来问我家的房子” 话没说完,一只胳膊就被人从后面抓住了:“李寡c李大姐,你家要卖房子 打算卖多少钱 李大姐我告诉你啊,自从你家出事,外面不知道多少人都说飞了,说得多难听的都有,我们可是对外面半点都不说,我们这份心够难得吧 大家都是邻里邻居的,看着安幼楠这事儿发生了,谁也不落忍啊,你不如趁早搬了,把你家房子便宜卖给我家呗 李大姐,我可以给你打包票,你要是把房子卖给我家,以后谁找上门来问你家的事,我一律都回答不知道。 你家不管搬去哪儿了,我也都不给别人说” 当然是没脸见人呗! 赵红梅兀自在说得洋洋得意,仿佛给了对方天大的恩惠似的,李心兰却气黑了脸,猛地甩开了她抓着自己的手: “我家房子不卖我在这里住得好好的,我家小楠什么事也没有,我为什么要搬” 赵红梅没有提防,被那一甩手的力道弄得往后踉跄了两步,瞧着李心兰那张黑脸,瞬间心头火起,不等身后的屈立军阻拦,脱口就骂了出来: “为什么要搬,你自己心里没点逼数还是你觉得门口挂两只破鞋好看 我们清河街原来风气多好,你家一搬来,你瞧瞧惹出了多少事 当娘的在外面招蜂引蝶引得流氓堵门闹事,当女儿的被人抓去没了清白闹得全城沸沸扬扬 合着别人家里都没出事,就是你家尽出这些破事看来那句老话说的不错,苍蝇不叮无缝之蛋” 李心兰被赵红梅一席话气得浑身发颤,突然一转身从徐大娘的柜台上抽出了一只鸡毛掸子,劈头盖脸就对着赵红梅身上抽去: “我打死你个乌龟王八蛋不会说人话就不要说我让你满嘴喷大粪我让你” 谁也没想到平常老实敦厚的李心兰会突然打人,赵红梅尖叫着挨了好几下鸡毛掸子,她身后的屈立军才反应过来,冲上前一把抽走了李心兰手里的鸡毛掸子: “李同志,你怎么能打人呢” “我怎么能打人”李心兰冷笑出声,“你能说得出,就别怪别人做得出 赵红梅我告诉你,下次再让我听到你嘴臭,我还抽你” 赵红梅快气死了。 被李心兰冷不丁抽了好几下不说,屈立军明明都把那只鸡毛掸子抢到手里了,却不帮她抽回去,还在磨磨唧唧地打嘴巴子仗有什么用 赵红梅从屈立军手里一把抽出那根鸡毛掸子就想打回去,徐大娘却一把拦在了李心兰前面: “赵红梅,你自己想想你自己刚才说的是不是讨打的话不是我倚老卖老说你,换我我也想抽你 大家都是街坊邻居,谁也没你这么尖酸刻薄小心眼儿的。你也别欺负心兰好性儿,今天这事儿,我还管定了。 有本事,你就抽过来,连着我这个老婆子一起抽” 徐大娘也是硬扛了。 李心兰和安幼楠人品好,属于那种“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的最好相处的睦邻。 加上安幼楠人又争气,这才小小年纪就已经保送进京都大学了,等以后学出来了,肯定更有出息。 徐大娘不懂什么“自助者,人恒助之”,就是觉得,以李心兰和安幼楠这母女俩的性子,现在也就是遇到点波折困难而已。 别管在别人嘴里说成什么样子,对她们来说,其实并不是多大的事,抬抬腿就能跨过去了。 对于这样的人,徐大娘觉得自己看着都来劲儿,能帮的时候,当然要帮上一把了。 赵红梅敢对着李心兰发狠,可是徐大娘一拦在前面,她就怂了。 徐大娘是清河街的老住户,人缘关系好不说,她还跟居委会的仇主任家里是亲戚。 而且徐大娘还有几个子女,都在机关或者国营单位上班呢。 这一个个的,都不是赵红梅能得罪得起的。 赵红梅手里的鸡毛掸子顿时就落不下去,屈立军见状,连忙从她手里把鸡毛掸子抽走了,忙不迭地还跟人道歉: “婶子,李大姐,我家红梅就是遇事冲动,是个暴脾气,实在是对不起。 等回去后,我一定好好教育教育她,你们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她这一回吧。” 这儿是在徐大娘的小卖部里,赵红梅的丈夫又低头伏小的,李心兰也不想在这儿闹出什么来,正要点头扔几句下台阶的话,小卖部的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李婶子,原来你在这儿呀” 安小云挽着林莉莉的手飞快地扫了小卖部里一眼,仿佛对里面针锋相对的气氛毫无所觉: “我们听说安幼楠出了事,都很担心,所以跑过来想看看她。” 安小云一向是个心机深的,怎么可能这么好心跑过来看安幼楠八成又是打着什么黄鼠狼给鸡拜年的主意。 李心兰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小云,你们有心了。” 安小云目光落在李心兰手里提着那一包换洗衣服上,露出了一脸歉意: “我们昨天才刚考完高考,脑子里还乱乱的,也是没想周全,安幼楠现在还住在医院吧 是在妇科吗不知道她住多少床,我们现在高考完了都没事了,正好过去看看她。” 李心兰才没心思听安小云说这些,生硬地拒绝了:“不用了” 旁边的赵红梅却怪笑了一声:“妇科可不是你们这些黄花大闺女方便去的 别说人家身体伤得厉害,还住着院呢,就是已经出院了,我看安幼楠见你们过来都会躲着。” 林莉莉听出了她话里有话,压抑着心里的兴奋,装作一脸懵懂问了出来: “我们是去探望她的,她为什么要躲着我们呀” “为什么你说说为什么,她现在还能跟你们一样当然是没脸见人呗” 赵红梅话音刚落,几个女孩身后就传来一声冷笑:“真是贼喊抓贼 没脸没皮的都好意思出来丢人现丑,竟然还说别人没脸见人” 李心兰精神不由一振,越过人群看了过去:“敏姐,你回来了” 魏敏穿着一身得体的职业套装,裁剪线条干净的短袖白衬衫下摆收进西装裤腰里,整个人看起来干练爽利,分开人群走过来搂住了李心兰的肩,脸上笑容明朗: “心兰,我回来了这段日子你在家里辛苦了” 一段时间没见,魏敏跑哪儿去了,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赵红梅心里嘀咕着,目光落在了跟在魏敏身后那个年轻的男子身上。 年轻男子明明只是穿着一件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举手投足间,却是一派老板范儿。 迎着赵红梅的目光,年轻男子呲牙冲她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生生的牙齿,话说出来却是一股流氓味儿: “李姐,有哪个不开眼的敢找你麻烦,我现在就把人给修理了” 男人的前程很重要 赵红梅被吓得退了一步,这才猛然想起凌少乾这几天也在永吉县,急忙讪讪地往人群后面缩了缩。 见赵红梅老实缩头了,夏衡这才转回脸,从手提袋里拿出了一本杂志: “李姐,你看这个” 杂志上印着四个漂亮的艺术体大字:时装周刊,封面是一个手持纨扇,穿着一身薄荷绿改良旗袍裙的女模特,古风雅韵一身飘然。 李心兰一下子瞪大了眼:“这不是小楠设计的那款裙子吗都上杂志了” 夏衡一脸自豪:“何止是上杂志,这可不是一般的杂志,这是时装周刊南方最流行c最权威的时装杂志 这款时装,现在不光是在羊城已经成了最畅销的款式,就是沪市和京都的销售商都跑过来进货了 这一段时间要不是忙着应付这些人要货,我和魏姐早就能回来了。” 李心兰惊喜地看向魏敏:“这么说,你们这次过去” 她怕在外面说这些不方便,及时打住了话头。 魏敏却有意要把这事说出来:“心兰,小楠真是太厉害了,她设计的这几款服装,这次全部都卖成了爆款” 魏敏眉目朗阔,着意加重了语气,“这一趟南下,我们发了” 发了 魏敏一向都是不声不响的,什么时候变成这么咋咋呼呼的样子了 赵红梅又是恨又是嫉妒的,没忍住一通酸气冲出口:“安幼楠才多大年纪,哪里就知道设计什么衣服了 上面的衣服再好看,谁知道是不是安幼楠设计的就是神童也没这么全能的。 魏敏,你该不会是知道安幼楠出了事,故意买本杂志回来给她脸上贴金吧” 魏敏一阵冷笑:“贴金小楠还用得着我来给她贴金赵红梅,你天天蹲在井底,还当真天就只有井口那么大一团了 自己没见识没能力,就不要说出来让人笑掉大牙了 再说了,我在这里跟心兰说话,你蹦出来插什么嘴 难不成你以为还能像头花生意一样,这次又跟在我们后面捡剩饭吃 我劝你趁早拿镜子好好照照,你可没有我们这金刚钻,揽不了这瓷器活 我们就算挣了一百c两百万,你也只有眼巴巴干看着的份儿” 把赵红梅引得跳出来,然后掐着脖子大耳括子扇过去,这巴掌可打得真开心 赵红梅气得跟一只蛤蟆似的,肚子都一鼓一鼓的。 魏敏理都没理她,转头又跟李心兰报了个小喜:“除了服装,这次我在那边还找了个一个头花的代理商,一个月至少要1万块钱的货,我们现在生产能力不足,还得再招几个女工回来” 赵红梅听不下去了,一肚子的酸水几乎喷出来,忿忿拖着屈立军往家里走,一走出小卖部,就忍不住念叨起来: “出去一趟什么没学会,倒是把吹牛皮学得这么纯熟了 呵呵,一个月还至少要1万块钱的货,一个头花是能吃了还是能喝了 她怎么不干脆把牛皮再吹大点,一个月要上个四五万块钱去嘛 还说我是井底之蛙,我看她是想发财想显摆想疯了” 赵红梅絮絮叨叨一路念着,屈立军心里也不舒服。 不可否认,他心里也酸了。 魏敏说的是真是假先不论,光她那一身装扮,跟之前那副朴实的工人形象对比,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算起来魏敏比赵红梅还大上好几岁,这么一打扮,瞧瞧人家那干练那利落那精神那谈吐,再瞧瞧自家婆娘这窝囊这邋遢这小气巴拉的酸样儿 自家婆娘活脱脱被衬托成了个土里土气的黄脸婆实在是让人没眼看 屈立军压下了心里的厌恶,斟酌着开了口:“红梅,我觉着吧,就算魏敏说的夸张了点,但是看她那一身打扮就知道,她这一趟南下肯定还是挣了不少的。 服装什么的我们不懂行就不说了,头花生意反正我们手上就在做着,不如你也去南边看看,说不定能把销路铺得更大呢” 赵红梅一下子就跟嘴上被拉了拉链似的,半晌都没开声,见屈立军殷殷看着她,好半天才支支吾吾: “立军,我听说南边乱着呢,我一个女人家,你让我跑南边 你看魏敏这趟去南边,都有那个年轻男人一起跟着呢,要不,你请个假,跟我一起往那边跑一趟” 话没说完,就被屈立军沉着脸不高兴地打断了: “局领导刚让我全面负责科室的工作呢,这种时候我哪能随便请假” 赵红梅小声反驳了一句:“这怎么就是随便请假了这可是我们生意的事” 屈立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再说了,要让人知道我请假还是跟你去南方做生意去了,在领导面前给我上点眼药,回来还不够我喝一壶的” 要赵红梅一个人出远门,她心里还是很害怕的,立即又想了条托辞: “那我去的话,还不是也要请假我们厂里一样也有规定,我要是请假去南方做生意,被厂里发现了会挨处分的” 屈立军跟看怪物一样地看着赵红梅:“你那个破厂能跟我单位比你挨个处分又怎么了,还不一样当你的工人 我这边要是有什么问题,那可是前程都没有了你还想不想我上进了” 挣钱是重要,可是男人的前程也很重要。 屈立军这次运作得很不错,过不了多久,大概就能上一个副科级了,到时候她在外面跟人说我爱人是谁谁谁都格外长脸 赵红梅心里转了转,见屈立军垮着个脸,犹犹豫豫地应下了:“那回头我跟厂里请几天假,也去南边看看” 屈立军这才缓了缓脸色:“嗯,把我们那头花多带点过去。空穴不来风,魏敏敢那么夸口,肯定那边的生意还是比这边要好做很多的。 红梅,你想想,我们在这边一个月才卖多少钱的货南边可比这边繁华多了,我估计,不像魏敏说得那么夸张吧,一个月卖上个两三千块钱的货还是有的。 那可都是钱呐,你仔细算算,一个月就算只卖出两千块钱的货,那我们能赚多少钱” 赵红梅心里飞快一算,瞬间觉得有点头晕:不用一年,那她家就能成万元户了 那天他俩有故事? 赵红梅一走,李心兰也松下来了,上前握住了魏敏的手:“敏姐,小夏,我们先回家去。” 跟徐大娘这边告了别,理也不理安小云和林莉莉这几个人,李心兰一行很快就走了。 徐大娘没好气地瞥了安小云几人一眼:“我说你们几个小姑娘,你们要是不买东西,就别站在我这儿挡道了。 我这店小,可容不下你们这么多揽闲事的人,该干嘛你们就干嘛去吧,走走走。” 年轻姑娘都是要面子的,被徐大娘这一赶,脸上受不住,赶紧都退了出来。 安小云挽着林莉莉挨在树荫下面走,倒是忘记安幼楠的事了,满心里只想着刚才魏敏说的话: “这一趟南下,我们发了” “一个月至少要1万块钱的货” “我们就算挣了一百c两百万,你也只有眼巴巴干看着的份儿” 看情形她就知道,那个女人应该是跟李心兰合伙的。 发了,到底是挣了多少钱回来啊 口气大的都不说挣了一两万,而是一百c两百万了,到底是夸夸其谈,还是真的挣了大几十万 那个时装周刊她是知道的,班上有个爱打扮又家境好的女生订的有。 那可是羊城的服装时尚圣经,能上封面的款式,肯定是能大卖特卖的。 那种像旗袍又有些不同的款式,她以前确实没有看到过 如果那个女的真的挣了大几十万,那个什么衣服款式又真是安幼楠设计的,那李心兰这边肯定会分到一个大头 李心兰得了,就等于是安幼楠得了。 一想到安幼楠可能会到手几十万,安小云就觉得心里跟被蚂蚁咬了似的,又酸又痛又痒。 安幼楠那死丫头凭什么啊 本来那个死丫头就已经有一幢新楼房了,要是手里再有这么多钱,就算明知道她已经是个破鞋,也多的是男人排着队想娶她进门 见自己使了几个眼色,已经化身柠檬精的安小云都跟瞎子似的没看见,林莉莉悄悄拧了一把她的手: “小云,你说安幼楠不会是真的躲着不想见我们吧” 安小云痛得差点叫出来,接到林莉莉的眼神,立即满脸忧愁地长叹了一口气:“出了这种事,谁知道呢” 林莉莉心里满意安小云接的哏,也跟着一脸忧心忡忡: “刚才安幼楠她妈是拿着衣服回来洗的吧,那现在谁在医院护理安幼楠 小云,我瞧着安幼楠她妈很有些欲盖弥彰的样子,你看跟她住一条街的那位大姐都说” 林莉莉顿了顿,注意到跟在后面的几个女同学都竖起了耳朵,这才继续说了下去,“医院那边没人护理安幼楠,万一她一个想不开” 安小云一副被吓住的样子:“莉莉,那怎么办” 林莉莉心里乐开了花,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要不,我们赶紧去医院看看安幼楠吧大家都好好劝慰劝慰她,免得她做什么傻事” 两个人三两句说成了人命关天的大事,另外几个女同学脑子一热,大家都跟着往县医院去了。 县医院。 谢承礼正有些紧张地说着下一道考题和他答的答案,然后眼巴巴地看向安幼楠:“安幼楠,你看我这道题答对了吗” 安幼楠在脑子里飞快地算了一遍,刚要开口,凌少乾已经运刀如飞地削好了一个苹果递了过来:“小楠,吃苹果。” 又冲坐在一边的谢承礼点了点下巴,“你也别客气,苹果都洗过了的,你们自己吃。 小楠这伤得仔细养着,每天鸡汤水果什么的都要吃点才有营养,还得多注意休息。 承礼,我跟你哥是朋友,就跟你不说什么外道话了,一会儿小楠得好好养养神了。” “啊”谢承礼懵懵愣了下,又赶紧“哦”了一声,伸手取过了一个苹果,看了眼凌少乾削出来的又薄又连续的那一圈苹果皮,果断直接递到嘴边。 他可没有凌少乾那一手削皮的技术,要他削完苹果皮,那就只剩下点苹果核儿了;他还是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直接啃了算了。 安幼楠却看着那个削好了皮的苹果摇了摇头:“乾哥,我天天躺床上没动,吃不下苹果。” “营养要均衡,不吃水果怎么行” 凌少乾也不用刀,手上微微一用力,就把那个苹果给掰成了两半,递到了安幼楠嘴边,柔声哄了一句,“我吃一半,你吃一半,这点儿总吃得下吧。” 这还当着人呢,就不能矜持点,非要洒一把狗粮秀一秀吗 安幼楠脸上微热,飞快地瞥了谢承礼一眼,几乎是从凌少乾手里抢过那半个苹果,小口吃了起来。 谢承礼完全没想到自己已经被糊了一脸狗粮,只顾着眼热地盯着凌少乾: “凌哥,你这手劲儿是怎么练的能不能教教我” 凌少乾三两口就把自己那一半苹果吃完了,起身去盆子里洗手: “这个啊,每天要练劈砖,你要是坚持了个几年,也能练出手劲的。” 谢承礼看了看自己有些干瘦的手,再想了想结实的青砖,打了个寒噤,“咔嚓咔嚓”地用力啃光了苹果,随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手: “安幼楠,那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过来看你。” 安幼楠赶紧摆手:“你不用来了,我都恢复得差不多了,明天我想出院了,不然骨头都要躺生锈了。” 谢承礼这一下脑子倒是灵光了:“那我让我哥借一辆车,明天我们过来帮你搬东西。” 安幼楠虽然才住院几天,病房里确实堆了不少东西,有谢承刚他们送的,也有凌少乾给她买的,还有李心兰从家里带来的。 谢承礼说起这个,倒是提醒了凌少乾,一弯腰从柜子里取了一个提盒出来: “承礼,我看你哥跟那个陈怡挺熟的,那天她过来看小楠还提了这东西。 这个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收,麻烦你让你哥给她提回去。” 谢承礼想了想就应下了,悄悄递了个鸡毛信:“之前有人介绍我哥和陈怡姐相亲来着,我哥后来说没戏。” 凌少乾笑了笑:“那天你哥在这儿碰到陈怡那样子,我瞧着倒像是有戏。” 像那些傻不愣灯的瓜娃儿,想追女生又不知道该怎么追,只知道扯对方的小辫子想搏个注意。 他哥嘴上说没戏,后来还不是给陈怡姐又送了丝袜谢承礼眉毛一扬:“咦,那天他俩有故事” 你们真的是来探望我的? 故事 那天谢承刚那张嘴,可是差点酿成事故 凌少乾摸了摸下巴:“你回去问问你哥到底怎么想的,让他的嘴别那么臭,不然就真追不到人了。” 谢承礼想了想他哥平常那副德性,闷声笑了起来,还没笑完,病房的门被人一把推开 林莉莉拉着安小云率先走了进来,瞧见安幼楠头上缠着纱布的样子,眼里满是幸灾乐祸,笑得一脸虚伪: “安幼楠,听说你被救回来后就住院了,我们过来看看你。” 安幼楠淡淡瞥了一眼这两人,并没有出声。 林莉莉才不管安幼楠怎么想的,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不知道,我们才考完就听说你被人掳走的事了,真是快要被吓死了。 我们真没想到,光天化日的,居然还会发生这种事 你妈差点被强,你还被人掳走了” 林莉莉用手虚虚捂着嘴,装着一副惊怕的样子,“安幼楠,你是不是 你也别太伤心,事情出都出了,人总要往前看,说不定以后就有人不会嫌弃这一遭,只要你妈那边多出点嫁妆,就愿意娶你呢” 这种明着是劝慰,暗里是讥讽的段位实在太一得安幼楠都抬不起兴趣,往后靠了靠,懒懒指了指她们背后: “门在那儿,好走不送。” 凌少乾赶紧给安幼楠背后又垫了个枕头,起身还整了整,让她靠舒服了,这才转头看向林莉莉和安小云。 安小云没想到凌少乾会在这里,一进病房以后,就挣开了林莉莉的手,悄悄往她身后缩了缩,跟后面进来的几个女同学站到了一起。 林莉莉进病房时,满心注意的就是安幼楠,坐在床前的凌少乾转回头,她才认出了人。 心里先是慌了片刻,见凌少乾对安幼楠一个破鞋都那么温柔体贴,林莉莉压不住那股酸气,脱口一句直说了出来: “凌同志,你可别被安幼楠骗了,她被人掳走以后,早就没了清白了” 凌少乾怒气勃然地沉喝了一声:“滚” 凌少乾以前冷着脸的时候,林莉莉看着人只想犯花痴,怎么也没想到他这变脸一发怒,竟然让她瞬间有种死亡濒临的感觉。 林莉莉脑子里一片空白,下意识地打着哆嗦往后退,肚子里那点酸气早就消没影儿了,现在只想着赶紧躲开,躲得越远越好。 后面几个女生却全被吓呆了,没有一个人移动得了脚步,林莉莉顿时撞上了身后一个女同学,脚下一歪,一屁股就跌坐到了地上。 凌少乾的目光扫向挤在人群中的安小云,冷意凌厉。 安小云一个激灵,赶紧扶了林莉莉起来,低声软语地小心解释:“凌大哥,你别误会,我们就是过来探望下安幼楠” 另外几个女生也着实吓坏了,口不择言地就连声附和:“对对对,林莉莉说怕安幼楠会想不开,让大家一起过来探望一下,劝慰开解她的” 谢承礼瞪着这几个跟他同年级的同学,毫不掩饰脸上的鄙夷之意: “你们是真的过来探望,还是心里怀着小心思,想过来看热闹,真以为别人看不出来吗” 几个女生现在后悔死了,今天本来都收拾行李打算离校的,要不是林莉莉跑过来,她们哪里会起这些心思 顶着大太阳的蹿来蹿去,不就是在心里隐隐有种谷欠望,想亲眼看看被保送进京都大学c作为学校的骄傲的安幼楠,现在是怎么样一个滚落泥淖c凄惨落魄吗 结果呢 守在安幼楠旁边那个男人那气势,只喝了一个“滚”字就吓得死人。 别说领头的林莉莉差点没屁滚尿流的了,就是她们几个,也都觉得腿有些发软。 这还不算,同年级的谢承礼也在这里,她们几个被好一顿奚落,仿佛那种不可言说出来的阴暗隐秘心理直接就坦露在人眼前。 要是被他在同学们当中一说 几个女生觉得脸上有些难堪,嚅嚅分辩了一句:“没有的事我们c我们真的是来探望安幼楠的” 谢承礼撇了撇嘴。 可拉倒吧,这几个人明明跟安幼楠都没有交情,巴巴儿地跑过来会是探望 凌少乾身形微动,正要往前一步,感觉到后腰被人轻轻捅了捅,连忙站住了。 安幼楠飞快地收回手指,平静地看着那几个女生:“你们真的是来探望我的” 女孩子们是最要脸面的,被凌少乾和谢承礼两人瞪着,大家怎么也不能自打嘴巴子,立即都点了头,又跟林莉莉和安小云拉远了些距离 : “是的,安幼楠,大家都是一个学校的同学,我们考完后听说你住院了,才约着过来看你的。 我们也不知道林莉莉会说这些话,你放心,我们绝对没有那样想过” 安幼楠“哦”了一声,一脸疑惑地扫了一眼几人:“进医院看病人,是空着手看的吗” 这话像是指明了方向,几个女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其中一人机灵地赶紧圆场: “是c是这样的,我们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没有买什么东西,就是带了点钱过来,你到时候买点营养品多补补身子。” 安幼楠满脸怀疑:“是这样吗你们是打算直接给我送钱” “当然,当然。” 话都说到这里了,几个女生飞快地对视了几眼,立即开始翻口袋。 高考前那一段时间,家长对儿女总是大方很多,特别是住校的这几个,手上都拿到了不少钱,让她们多吃点有营养的,考试的时候考个好成绩出来。 才高考完,大家身上还剩得有一些,有人带头就先掏了20块钱出来。 既然说了是过来探望,总不能连送的营养费的数目都高一个低一个吧 见安幼楠盯着这边,本来只想掏10块钱出来的一个女生只能忍痛又掏了10块钱出来。 另外两个一看,得,赶紧都向20块钱的标准看齐吧。 四个女生很快就凑了80块钱捏在手里,见林莉莉和安小云没动作,也顾不上这两人了,上前送了过去: “安幼楠,这c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你自己拿着买点营养品,祝c祝你早日康复。” “那就谢谢你们了,我现在还在打吊针,不方便送你们,你们” “不用送不用送你好好休息养伤,我们先走了”四个女生如逢大赦,齐齐暗松了一口气,一迭声地告别了,蜂涌着挤出了病房。 忍痛出血,花钱消灾 安幼楠目光一转,落在了也想趁机跟着出去的林莉莉和安小云两人身上,伸手扶了扶自己的额头: “我的头又有点痛了,肯定是刚才被气着了,刺激到我伤口了。 乾哥,你看着她们不能让她们走。承礼,麻烦你去报个警,我这伤情受刺激加重,这事儿得请民警同志过来调解,看这事情怎么处理才好。” 凌少乾一个晃身,就拦在了还想跟着那几个女生走出去的林莉莉和安小云前面。 谢承礼也响亮地应了一声,抬脚就要往病房外面走。 前脚刚刚走出病房的四个女生全都傻掉了,愣愣回头看着被堵住了路的林莉莉和安小云两人,好一阵心底才生出一股庆幸。 幸好她们机灵不然她们就走不出这病房的门了 说起来,要不是林莉莉在那里撺掇,她们怎么可能跑到这里来 还害得她们一人出了20块钱的血 20块钱,这可不是小数目了。 四个女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就是不理会病房里林莉莉和安小云求救的目光,转身就跟被鬼撵似的,蹬蹬蹬地跑了。 这些一点都不讲同学感情的家伙 安小云心里怄得要死,对上凌少乾冷厉的目光,拖着林莉莉往后退了两步,有意拿她半挡在自己身前,脸色有些发青。 元宵节那个晚上,凌少乾毫不留情掐着她脖子警告的话瞬间在脑海中响起。 一看到凌少乾在这里,早在安幼楠一开头说“门在那里,好走不送”的时候,她就应该赶紧走,也不至于现在被堵在这里。 这门好进,想出去就难了。 要是叫了民警过来,很有可能会就牵扯到要学校那边来人,事情万一闹大,影响到她考学怎么办 安小云心里一阵阵地发慌,见谢承礼从自己面前要走出去,连忙一把拽住了他: “谢同学你等等” 谢承礼赶紧挣开了她的手:“安小云同学,我警告你别动手动脚的啊。” “我也是过来探望安幼楠的”安小云急忙喊了出来,见靠坐在病床上的安幼楠目光若有深意,微微垂下了眼,“怎么说我跟安幼楠原来也是姐妹,知道她出了事,我心里也急得不行。” 努力装作没看到安幼楠眼中的深长意味,安小云抬眼看向了她,“真的,小楠,不管你在心里怎么想我,我们骨子里还是流着一样的血。 你我毕竟在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我叫了你那么多年妹妹,难道你觉得我们之间就一点姐妹情都没有吗 这一趟我是真心过来探望你的,我” 安小云话音顿了顿,一咬牙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张五十元的钞票,走上前递了过来, “这五十块是我早就准备好的,刚才见另外几个同学都只拿20块钱出来,我才没好意思当着她们的面拿钱给你。 小楠,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拿着啊,买点奶粉什么的好好补补。” 这还是贺翊给安小云留下的一点钱。 50块钱不少,都抵人半个月工资了,可是这时候不是心疼钱的时候,就当是忍痛出血,花钱消灾吧。 安小云没敢把钱塞到安幼楠手上去,只敢放在了她床脚。 呵呵,想过来看她的好戏那就别怪付出看戏的代价安幼楠挑了挑眉,抬下巴点了点林莉莉那里:“那她刚才说的那些诋毁我的话” 见凌少乾的目光也扫了过来,安小云心里一跳,张口就急于撇清: “我真的不知道林莉莉会说这些混帐话,要是早知道,我是肯定不会跟她一起来的” 站在角落的林莉莉震惊地看向安小云:“小云,你你怎么能” 安小云心念飞转。 高考已经考完了,按照她昨天晚上对的答案和估算的分数,安小云估计,自己很有可能考上大学;她打算填报京都那边的学校。 而林莉莉则很难说,就算勉强能考上,那也肯定是个吊车尾的学校,绝对不可能在京都那边。 以后,她去了京都,学校里还发的有生活补助,再加上翊哥在京都照应一下,她完全不用再去巴结林莉莉了 而现在,安幼楠这个死丫头摆明了要她明确表态,如果她还含含糊糊的,只怕那个死丫头会让凌少乾 一想清楚里头的道道,安小云立即面色为难地看了林莉莉一眼: “莉莉,你刚才说的话确实太过了,我们跟安幼楠都是同学,你怎么能那么说她呢” 林莉莉气得胀红了脸:“安小云,你 这话是什么意思” 过来的时候,安小云还一路捧哏呢,这会儿竟然眨眼就反水了 什么叫她说的话太过了当初要不是为了安小云出头,她会跟安幼楠结仇 现在安小云为了撇清自己,竟然指责她的不是 话都说出来了,难道还能收回去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安小云不理会林莉莉的怒气,小心地往门边蹩去: “安幼楠,时间不早了,我就不影响你休息了,我先走了。” 凌少乾这回没有拦着,安小云脚底抹油一样,飞快地走出病房,一出门就小步跑走了。 林莉莉满心都是被背叛的愤怒,但是把心底那点怯意给烧没了,脖子一梗,干脆一副开水不怕死猪烫的模样。 谢承礼冷嗤了一声,跑出去给他哥打了个电话,把情况给说了。 他又不傻,安幼楠刚才那是虚张声势,但是他把他哥叫来,这就叫公私兼顾。 谢承刚很快就带着一个同事赶过来了,一进门一副公事公办的脸:“我们接到有人报警,说这里有纠纷,到底怎么回事” 凌少乾也正儿八经地上前握手,把林莉莉这个不速之客闯进病房后的一言一行都说了,完全就是照实说的,并没有任何夸大。 当着谢承礼的面,林莉莉就是想抵赖,还有个证人反驳她呢,索性光棍地一梗脖子: “没错,我是说了那些话,那又怎么样我说错了吗 都出了那种事了,全县都传遍了,难道安幼楠还想装什么黄花大闺女 瞧着她装的那副样子,你们不嫌恶心,我还恶心呢” 见过犟筋的,没见过犟筋还这么恶毒的。 谢承刚“嘿”了一声,手指头点了点林莉莉:“你有什么证据这么说人家我可告诉你,诽谤也是要负责的” 人格污辱 “谁说林莉莉就是诽谤了”声音未落,一名中年妇女已经昂然推门进来,抬着下巴睨着谢承刚,“你说人家是诽谤,你倒是拿出证据来啊” 谢承刚瞪着来人:“你谁啊我们警察办案你在里面瞎咋乎什么” 林莉莉一见来人,眼泪水都出来了,一把就扑了过去:“孟老师” 孟明珠挽住了林莉莉的肩膀,轻轻拍了拍:“林莉莉同学,你别怕,有老师在,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转头看向谢承刚,“我是林莉莉同学的班主任,我班上的同学被你们扣在这里,我当然要管” 孟明珠套的这帽子,谢承刚可不会接,立即开口反驳:“什么叫被我们扣在这里 孟老师,你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医院,是病房 林莉莉同学跟安幼楠同学一没有交情,二只有旧怨,难不成还是安幼楠请林莉莉来的” 林莉莉当然不是安幼楠请来的,事实上,林莉莉这一趟过来,就是孟明珠特意撺掇的。 县城里出了这么一件案子,消息早就传飞了。 孟明珠又有点关系,仔细一打听,知道被掳的是安幼楠,心里当时就乐开了花。 什么叫老天有眼 这就是啊 安幼楠这死丫头把她给逼得多惨,现在遭了报应了吧 还没等孟明珠舒服两天,她很快又得到了安幼楠已经被人救回来的消息,当时心里就恨得痒。 正好林莉莉过来找她估分,孟明珠三两句一撺掇,林莉莉就跑过去找安小云一起去看热闹了。 本以为是痛打落水狗呢,谁知道一棍子敲下去,浮出来的居然是条鳄鱼,还咬着就不松口了。 孟明珠得知林莉莉被留下的情况,赶紧赶了过来。 林莉莉的妈是她的亲戚,还是机关干部,她可不想事情闹出来被人发现是她撺掇的,搞得伤了亲戚的情分。 所以她一进门听到林莉莉和谢承刚的话,立即想来个先声夺人,没想到被谢承刚这个愣子直接怼了回来。 到底比病房里的其他人多吃了几年米,孟明珠被噎了这一下后,马上撇开这个不谈,一口只咬定了另外一件事: “好,这个我们暂且不说,就说说你刚才说的诽谤,你有什么证据说林莉莉是在诽谤” 别怪孟明珠嚣张,实在是要证明一个女孩的清白,那肯定是要检查一些个人私密的。 先不说安幼楠是不是真的没了清白,就算有,这年代哪个女孩子受得住让人去检查那些 这根本就是一种人格上的污辱 孟明珠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抓着不放。 安幼楠那死丫头不是一肚子傲气吗 再傲气又有个屁用 安幼楠要证明她的清白,就得屈辱地躺在床上,找个医生来给她检查,给她证明。 哪怕这个医生是女的,一样会让安幼楠一个少女觉得羞耻。 就是检查出安幼楠还是清白的,那又怎么样 难不成安幼楠还有脸拿着那纸证明,到处去给人说她检查过了清白还在,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 呵呵,那真是个大笑话了。 安幼楠前脚敢这么跑去跟人说,她后脚就敢放出风去,说安幼楠虽然被人救回来了,但是已经有精神病了 至于为什么会有精神病那还不是被刺激得太狠,才得了精神病呗 而安幼楠要是不肯去检查,哈哈,那不就更是做贼心虚了 孟明珠这话一扔出来,谢承刚气得头顶都快冒烟了,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孟明珠想的那些,他自然也想得到,正是因为想得到,却又没办法,才气得要死。 从来都是他堵别人的时候,除了他妈,什么时候轮到别人这么堵他了 谢承刚那边是火冒三丈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凌少乾这边则是冰封万里杀气冲天了。 安幼楠那么顽强又聪明的一个姑娘,被人照脑袋上拍了一砖头还被绑走了,一清醒过来就首先进行自救。 如果不是他阴差阳错把老鬼逼得放火,安幼楠极有可能靠自己的努力就能成功逃出来。 可是这样的好姑娘,却被这些人污蔑成了什么样 别说安幼楠并没有那些事,就算真的出了事,他一样把安幼楠放在心尖上疼都疼不过来 他的姑娘,凭什么让别人来这样恣意羞辱 他还在这里,当着他的面,这个孟老师就一脸刻薄恶毒,那安幼楠 一个人在学校的时候,是不是更加要面对着这种老师以及林莉莉这种同学更加苛厉的对待 凌少乾心里一阵揪着疼,将安幼楠拉了下他衣角的手紧紧包裹在掌心里,安抚地看了她一眼,止住了她想说的话,转头冷冷盯住了孟明珠: “孟老师,你是一中的老师,不是林莉莉一个人的老师。 哪怕因为林莉莉是你现在带的班上的学生,你一定要包庇她,也不至于非要对同校的另一个学生一脚踩死吧 看来安幼楠以前是在什么地方得罪过你,你才会揣着这种落井下石的阴暗心思跑过来。 叫你一声老师,还真是污辱了老师这个称呼,就你这种品行,实在是枉为师长 今天你在这里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我会如实写一份情况说明送给教育局的领导和冯校长,请大家来评一评,这到底是不是一个老师该说的话,该做的事” 打蛇要打七寸,对一些体制内的人,就要用体制内的规矩来约束才更管用。 谢承刚顿时如醍醐灌顶,立即用力点着头:“对,什么老师啊,居然这么心思恶毒 别的老师是恨不得赶紧帮自己学校的学生洗刷掉这些冤屈,你倒好,一个劲儿地可着屎盆子想往学生脑袋上扣。 凌同志这话我举双手赞同,凌同志,你那份情况说明写完,我们可以在旁边签署证明人” 谢承礼也立即举手:“我也可以当证明人” 孟明珠心头一震,隐隐有些发慌。 因为安幼楠,她身上才背了个处分,还给扣了工资,要是那份情况说明交上去 普通的一份材料也就罢了,但是有两个民警当证明人的情况说明,肯定会让教育局的领导更加重视 那就欺负了吧 “好,等情况说明写好了,我们也在上面签名当个证明人。” 听到病房外传来的这声音,谢承刚露出了见鬼似的表情,瞪着从门外走进来的两个人:“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向春燕拎了拎手里提的一大袋东西:“我们过来看看小楠。你怎么没个眼力见的,也不知道帮我把东西拎过去放着” 谢承刚耷拉着耳朵立即走过去把那一大袋东西提到了安幼楠床边,谢承礼也狗腿地马上在安幼楠床边放了一张凳子。 向春燕一脸姨母笑地坐到了凳子上,还自来熟地帮她抻了抻床单上坐出来的褶皱: “小楠,这几天伤口养得怎么样了要是缺什么,只管让承刚他两兄弟给你买过来。 说起来也是不好意思,我和你谢伯伯也该早些过来看你的,不过家里还有承礼要高考,要照顾这家伙,搞得我们一时也走不开,才拖到现在过来” 不说谢承刚一直都在这里忙前忙后,就说今天才刚刚高考完,谢承礼就蹦过来了,安幼楠也觉得谢家一家够客气了,连忙笑着摇摇头: “向阿姨你别这么说,谢哥这两天可帮了我们不少忙,你家有他一个代表就够够的了,我们都得益不少呢。” 谢文长和向春燕两人一进来,一个站到凌少乾和另外一个民警那边跟他们说话,另一个坐到了安幼楠那边跟她叨起了家常。 孟明珠听了几句也立即明白了,敢情病房里这四个人就是一家子,全是跟安幼楠这边熟的。 眼珠子转了转,孟明珠冷哼了一声,打断了病房里临时出现的和谐: “你们还有脸当什么证明人搞了半天,你们根本就是蛇鼠一窝你们的证明根本就是想对付我,攻击我” 蛇鼠一窝 想对付你,攻击你 跟谢承刚一起过来的那个民警震惊地瞪大了眼看向孟明珠,差点没直接喊出来: 大姐,你这是有多大的脸啊 孟明珠可不知道对方的心里的想法,只是瞧着他那副吃错了药的神情,冷笑着追问了一句:“怎么,难道不是吗” 指了指谢承刚和谢承礼兄弟俩,又指了指谢文长和向春燕,“小的叫了大的过来,大的又喊了老的出来。 你们这一家子明明跟安幼楠这边关系好,还拉拉杂杂地跑出来当什么证明人,摆明了就是欺负我一个人” 孟明珠的话刚说完,病房的门就被轻轻敲响了两声。 见里面的人都看了过来,站在外面的人有些尴尬地愣了一下,还是一脸热情地走进来向谢文长伸出了手: “谢县长刚才进医院的时候我就瞧着你这背影有些熟,走过来一看还真是你你这是过来看望亲戚” 来人两只手握住了谢文长略带着上位者的矜持伸出来的一只手,目光飞快地在躺在病床上的安幼楠那儿打了个转: “小姑娘是受了脑外伤啊,我表叔就是医院神经科的科主任,我现在就请他过来仔细诊诊。” 一看就知道这人是想拍谢文长的马屁然后套近乎的,安幼楠赶紧开了口: “谢谢叔叔,不用费心了,我已经好了,明天就打算出院了。” 谢文长也微笑着点了点头:“小孩子家家的,恢复能力强,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就不麻烦你了。” 谢文长俨然一副把安幼楠视为自家孩子的口气,来人也是个人精,一听就知道自己这一趟赶晚了,没能在对方刚入院的时候赶上来,这会儿也只能再寒暄几句,然后知机地先告退了。 早在来人一口一个“谢县长”的时候,孟明珠就石化了。 难怪她瞧着谢文长似乎也有几分脸熟呢,敢情还是在报纸上看到过他照片的。 可是c可是谁能想得到 刚刚她还指着谢县长的鼻子骂他蛇鼠一窝,说他想对付攻击自己 谢文长轻咳了一声,打破了病房里的安静:“孟老师是吧我们还是继续之前的话题吧。” 之前之前她说什么来着的孟明珠脸色胀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安幼楠冲孟明珠笑了笑,毫不掩饰笑容里的恶意: “看来孟明珠老师是忘记刚才自己说到哪儿了不如我来帮你回忆回忆吧。 你刚刚说到,小的叫了大的过来,大的又喊了老的出来 拉拉杂杂地跑出来摆明了就是欺负我一个人 孟老师,你刚才是这样说的吧我复述得没错吧” 孟明珠真想掐住安幼楠的喉咙捂住她的嘴大喊一句: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但是实际上,她却只能难堪地低下头嗫嚅了一声:“谢c谢县长,我刚才c我刚才” 冲动了 被鬼迷了心窍 还是一时被猪油蒙了心 孟明珠还在绞尽脑汁地想着说辞,谢文长已经淡淡开了口:“孟老师,凌同志写的情况说明,我也会在上面签名进行证明。” 孟明珠如遭雷亟,猛然抬头看向谢文长:“谢县长,你不能” 如果谢文长都在上面签了名,教育局那边肯定会很快就来了解这件事 光凭她本来就跟安幼楠结了梁子,还跑到安幼楠的病房来这件事,她就无法说清自己过来这一趟没有恶意 谢文长轻飘飘地打断了孟明珠的话:“如果你觉得我们在这种实事求是的情况说明上签名是欺负了你,那就是” 冷漠看了瞪大了眼的孟明珠一眼,谢文长不急不缓地吐出了后半句,“欺负了吧。” 像孟明珠这种人,毫无师德可言,怎么配为人师 既然有欺压安幼楠一个学生的恶意,就要有被人欺压回去的觉悟。 以势欺人 他又不是不占着道理,还偏就以势欺人了又怎么样 他堂堂一县之长,再好的涵养,也是忍不下这样一个师德败坏的人指着鼻子骂什么蛇鼠一窝的。 本来以为来了倚仗的林莉莉已经在一边惊呆了。 画风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了这样 安幼楠怎么就跟谢县长关系这么好了 谢县长还为安幼楠出头了,那现在她怎么办 林莉莉心头涌出一阵深深的恐慌,轻轻拉了拉孟明珠的衣角,小小声唤了一句:“孟老师” 孟明珠眼神空洞地看了林莉莉一眼,心里乱成了一团麻,又沉甸甸地难受。 如果不是为了把林莉莉带出来,她怎么会赶过来撞上谢县长的枪口 现在,她该怎么办 怎么办 一巴掌 孟明珠来的时候是不可一世,回去的时候却是木木登登被林莉莉拖着走的。 安小云正守在县医院的大门口徘徊,一见孟明珠和林莉莉出来,眼睛一亮,连忙赶上前唤了一声: “孟老师,莉莉” 林莉莉还记恨着刚才的事,变着脸恶狠狠地瞪她:“你来干什么来看我的笑话吗” 安小云眼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转:“莉莉,你误会我了,之前我那么说,也是想我们两个当中有一个赶紧脱身出来。 我一出来就去找孟老师了,不然的话,孟老师刚才怎么赶得过来把你带出来” 林莉莉心里的气立即平了不少。 这倒是,幸好孟老师赶过来了,那个姓谢的民警才没有再揪着她不放,可是孟老师这里却 一想到孟明珠得罪的是谢县长,林莉莉就觉得心里发虚,决定回去以后马上把这件事跟爸妈说一声,以后孟老师这里,她们家还是少跟她来往吧 安小云的话把孟明珠从浑浑噩噩中唤醒了过来,紧紧盯着站在面前的安小云,抬手就狠狠一个耳光劈了过去。 安小云猝不及防,脸被打偏到一边,嘴角都被打得裂出了血,捂着脸惊愕地看向孟明珠: “孟老师,你” 要不是安小云过来叫她,她今天怎么会被谢县长给记上 都是这个搅事精 孟明珠面色狰狞地指着安小云厉喝了一声:“滚你给我滚” 安小云的半边脸火辣辣得痛,已经浮肿起了半指高。 虚虚捂着那半边脸,安小云低着头呜呜哭着,可怜巴巴地跑开了,眼底却全是怨毒。 孟明珠这个老女人,本来就对她们这些长得好看c发育又不错的女生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要不是她巴上了林莉莉,高中这三年还不知道会招到孟明珠多少羞辱。 幸好现在她已经高中毕业了 这一巴掌,打得好 以后她就再也不用勉强自己,对着孟明珠这张干瘪刻薄的冷脸还要努力贴上去了。 没得让人恶心 林莉莉惊诧地看着安小云跑远的背影,回过头又看了看孟明珠,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孟老师” 孟明珠心力交瘁,完全没有精力去管林莉莉想些什么,板着脸木然说了一声:“回家了,走了。” 说完抬脚就先走了。 林莉莉盯着她灰心丧气c整个人都有些佝偻的身形,心里又沮丧又害怕。 那个谢县长不会也把她记着了吧 她爸妈可都是在机关上班的人,还有她这里,爸妈本来都帮她计划好了,要是没考上大学,就想办法把她弄到机关里当工人,先搞个以工代干,过两年就可以直接转成干部了。 要是谢县长在里面拦一下,那她可怎么办呀 她可不想去那些厂子里面当女工,一天累死累活的,还没有多大前途,难不成在家里当待业青年 要是她爸妈知道,她是因为惹了这些是非才得罪了谢县长,那还不得被她气死她爸肯定会狠抽她一顿的 林莉莉越想越觉得恐慌,拔脚就往外婆家里跑去,外公外婆最疼她了,她先过去躲几天再说。 林莉莉刚跑走,谢文长一家也走出了县医院的大门。 向春燕瞄着谢承刚提的那只盒子,装模作样地抬腕看了看表: “哟,都这个点儿了,我看你们回去也就该下班吃午饭了。 承刚,要不然你请你这位同事一起到我们家里吃一顿中饭去 就是中午这临忙临时的,也没买什么好菜,别嫌我家的菜太简薄了就好。” 跟着谢承刚出来的那位民警连连摇头推辞:“向大姐太客气了,我家就在附近,家里已经帮我把饭做好了的。 这两天天气大,饭菜要不吃,一放就会馊了,那就浪费了。” 他虽然跟谢承刚关系还不错,但是还没到可以去对方家里吃饭的程度。 更何况看谢县长那架势,也是要回家吃饭的,跟那么大的领导一桌吃饭,他哪里能咽得下去 宁可回家啃他的冷馒头就咸菜疙瘩,还吃得自在一些。 向春燕也不强求,笑眯眯的跟对方道了别,转回头就开始赶人: “刚子,刚才小安和凌同志不是让你把这个退给陈怡吗你还在磨蹭什么,还不赶紧去” 谢承刚茫然“啊”了一声:“这个点,不是该回家吃中饭吗我吃完了再去” “ 吃吃吃,一天到晚就惦记着吃”向春燕脸色一变,扬起手里提着的布袋子,作势要抽过来,“叫你去你就去,哪来那么多话” 谢承刚脖子一缩,撒腿就跑。 去就去吧,大街上的,他要惹得他妈又来一声狮子吼,他爸不要面子,他还要面子呢。 谢承礼看着他哥脚底抹油一样跑得飞快,不厚道地笑了,还没笑完,就看到他妈转过头瞪着他。 谢承礼赶紧板起了脸:“妈,我们走吧,再耽误会儿你们都要到点去上班了。” 向春燕才不会被小儿子轻易带偏题:“你这次考大学有没有把握” 谢承礼老老实实地答话:“我早上过来的时候,让安幼楠帮我一起估分来着,大概还是有点把握吧。” “小安还在养伤你就麻烦她,你这孩子真没个眼色”向春燕一边嫌弃地撇了儿子一眼,一边心里飞快地动了念,“老二啊,你觉得小安这姑娘怎么样” 谢承礼一口气没吸好,直接呛岔了气,咳的肺管子里都火辣辣得疼。 向春燕脸色不由严肃起来:“怎么你也信了那些是非婆说的话,嫌弃小安了” 谢承礼喘匀了气,有些生气地解释:“没有的事妈,你怎么会这么想呢你儿子我是那种人吗” 向春燕瞧着儿子的神态,这才转嗔为喜:“你有自己的主见,不信那些谣言就好。 要不是你说你有点把握考上大学,你妈我哪里敢张这个口人家没嫌弃你这么笨都是好的” “妈,你就别乱点鸳鸯谱了”谢承礼哭笑不得,“安幼楠她早就有喜欢的人了。” 向春燕的眼睛一下子锃亮起来:“小安有喜欢的人了她喜欢谁” 真是太幼稚了! 谢承礼才不会多嘴说自己刚才在病房就被糊过一脸狗粮,在病房里他装着没察觉,在他妈面前当然也不能够说漏嘴,毕竟这是安幼楠的私事。 顶着他妈虎视眈眈的目光,谢承礼赶紧来了一招祸水东引,毫不客气地把他哥谢承刚给卖了: “妈,你有这时间,还不如多关心关心我哥。我看到我哥上次给陈怡姐送丝袜来着。” 向春燕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过去:“哦什么时候的事那你哥刚才还那么一副不乐意去的死样子” 丝袜的事说都说出来了,谢承礼估摸着他哥答应给他的那个随身听也是要不到了,索性破罐子破摔: “还有之前陈怡姐过来医院看安幼楠的时候,我哥遇上了她,还故意跟她拌嘴来着,你说他幼不幼稚” 向春燕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幼稚多大年纪了,还玩这一招来吸引年轻姑娘的注意力,真是太幼稚了 老谢,回头你也好好教教你儿子,追个对象都不知道追,真是笨死了,一点儿都没有你当初机灵” 谢承礼冷不丁又被喂了一嘴狗粮,转过头目光炯炯的看向他爸。 谢文长老脸都窘了一下,赶紧岔开话题:“这事儿以后再说。刚刚我在病房的时候,和凌同志说了一嘴汪学英的事。 本来是想让他安慰一下安幼楠那边,稍安勿躁,不过我仔细看他的神情,似乎在这件事上面心里有数。 这事我连承刚都没有说过,不知道他是不是从陈怡那边得了什么消息按说,陈领导的嘴也应该是很紧的” 谢承礼插了句嘴:“陈超还跟安幼楠是同班同学呢。” 难道是陈怡或者陈超在家里偷听到了陈永好的谈话,所以透露给了凌少乾这里 谢文长暂时按下了心里的疑惑,打算等下午的时候抽个空去陈永好的办公室找他谈谈。 他们商量的这事现在还不到揭盖子的时候,必须要小心谨慎,不能因为在家里就放松 陈永好在家里完全没有放松,反而正因为一场家庭大战而头痛得紧。 爱人徐爱茹正气呼呼地坐在一边,女儿和儿子则一脸倔强地站在另外一边跟她对峙着。 揉了揉有些胀痛的太阳穴,陈永好开口想和稀泥: “行了行了,东西送都送出去了,你让孩子再去取回来,这不是让他们丢脸吗送就送了吧,饭菜都凉了,赶紧吃了好上班。” 徐爱茹转头瞪着陈永好,两只眼睛快要喷出火来: “什么丢脸不丢脸的他们俩的面子重要,还是那盒野山参重要 那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托人买到的,足足花了我2000块 2000块,这钱拿出来随便都能买套房了 他们姐弟两个倒好,轻轻松松拿着就送人了” 徐爱茹抚了抚胸口喘了口气,觉得心口那团火烧得她整个人都要爆了, “屋里头放着那么多东西你们偏偏不拿,偏就把那盒野山参拿走了 你们知不知道那盒野山参是要给你爸拿去市里头拜访领导的你们赶紧去给我拿回来 别给我说什么你攒工资重新再买一根的傻话,那东西要不是你妈我托了人情,有钱都没地儿买这野山参能是安幼楠用的” 徐爱茹要是好好说,陈怡说不定也就服软了,偏偏她一直是这种口气,陈怡和陈超两姐弟心里都堵了一口气。 徐爱茹一说完,陈怡就倔强地顶了一句:“我知道爸爸去拜访领导重要,但是我去看安幼楠就不重要了吗 要不是因为我连累了安幼楠,汪学英也不会” 徐爱茹尖声打断了女儿的话:“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这关你什么事 陈怡,我告诉你,这种话你不许在外面说汪学英跟安幼楠结了梁子才想着报复她,这中间没你的事” “妈,你怎么能这样”瞧着她妈这副惟恐撇不开的样子,陈怡又是愤怒又是失望, “如果不是那天不是我把汪学英带到了安幼楠家的店里,汪学英连安幼楠是谁都不知道何况后面安幼楠是为了维护我” “住口”徐爱茹脸上勃然变色,“妈这么为你着想,你丝毫不领情,人家就是帮你说了几句话,你就这么扒心扒肺 你个不知好歹的东西,你c你是要气死我是不是” 陈怡胸口剧烈起伏着,怕自己一张嘴,会说出什么伤人的话,只能紧紧抿住了唇。 徐爱茹见她总算不再跟自己顶嘴了,这才长吐了一口气:“都怪我和你爸把你护的太好了。 你都参加工 作了,心思还这么单纯,人还这么幼稚,一点都不知道外面人心险恶。 妈是过来人,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都多。老话说得好,升米恩,斗米仇,人家看你出手这么阔绰,你还上赶着说是自己的错,她肯定就赖上你了 现在这世道,有的人有的事根本就不能沾惹,你一沾上,那就是你一辈子的包袱了” 站在陈怡身后的陈超实在忍不住开了口:“妈,安幼楠才不会是别人的包袱她被人绑走了,都能想办法自救逃出来” 这姐弟俩全为了一个外人跟自己杠上了,徐爱茹气不打一处来: “你给我闭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心思 你现在才多大年纪,好好把心思给我放在学习上,少给我想那些有的没的 现在不许谈恋爱,以后就算要谈,也不许找那个安幼楠” 陈超被说得满脸胀红,又羞又愤又不服气:“凭什么我不能找安幼楠” “凭什么就凭她闹出的这些事 是他妈被人强女干未遂的名声好听,还是她被人掳走的事情光荣 什么自救想办法逃出来,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人家那是给自己脸上贴金,也就你们姐弟俩个傻愣愣地就相信 陈超我告诉你,我们家可不是收废品的,什么破烂都能往里收” 陈超正是敏感的时候,一听这话顿时就爆了:“什么破烂,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凭什么看不起安幼楠别说她根本没有事,就算她有事,我也不在乎,我就是喜欢他,我就是要跟她谈恋爱” 陈怡也在一边给弟弟擂鼓助威:“就是安幼楠有什么不好的 人聪明,长得漂亮,学习又好,小超要是能追上她,我支持他们在一起” 我不回去! 徐爱茹气得狠狠一拍桌子:“反了反了我看你们是反了天了你支持他们在一起 陈怡,你是翅膀硬了是不是以为工作了自己就能在这个家当家作主了是不是 你别忘了,你那工作是谁给你安排的 要不是家里给你出力,你这会儿早跟你那些同学们一样,分到那些厂子里当工人去了,天天累得腰酸背痛的,哪里还能像现在一样,站在这里对我指手画脚” “我怎么就对你指手画脚了明明是你不可理喻我们都是人,不是你牵线控制的木偶 不就是工作吗我现在就去写辞职报告,那份工作我偏还就不要了” 话顶话地吵到这儿,陈怡一肚子委屈地转身就要往门外走,正觉得头大如斗的陈永好连忙喊了出来: “陈怡,你给我站住,你妈说你两句又怎么了她是你妈” “就因为她是我妈,所以就要对我管天管地要跟她想法一样,要按照她说的去做 我还有没有自己的一点自由了我是她女儿,不是她看守的囚犯” 陈怡说完话就冲到门边,猛然拉开了门要冲出去,没想到有人正站在门外,一只手还举在半空里正打算敲门。 两两对视,门内门外的两个人一下子都愣住了。 谢承刚瞧着这屋里头几个人脸上都气鼓鼓的样子,哪里还不知道自己来得不是时候,这一家子不知道为了什么大中午的居然吵了起来。 那他现在是进去呢,还是不进呢 谢承刚愣在门外不动,门内的陈怡也又是尴尬又是怄气的,自己家里闹了一场,本来就不想被外人看到,偏偏就被外人看到了,这个人还是谢承刚 眼泪水在眼眶里一下子就打起了转转,陈怡连忙抹抹眼睛,语气凶狠地瞪着谢承刚: “你来做什么” 要换平常,陈怡语气这么恶劣,谢承刚早就怼回去了,可今天瞧着她眼泪汪汪的,心里一下子就软了,把手里的那只盒子举了举: “安幼楠说这个太贵重了,让我给你们送回来。” 陈怡看着那只眼熟的盒子愣了片刻,一把从谢承刚手里抢过了那盒野山参,“啪”地搁到了徐爱茹身边的桌子,负气扔下一句“这下你满意了吧”就冲出大门跑了。 “哎,陈怡”谢承刚喊了一声,回头看了看屋里头脸色各异的陈家人,赶紧交待了一句,“那陈伯伯,徐阿姨,我跟上去看看她”扭头飞跑着追了上去。 陈怡一跑出大院,眼泪水就忍不住夺眶而出,糊得眼前一片模糊,她却不管不顾地只闷头往前跑。 似乎只有跑到天荒地老,跑到筋疲力尽,她心里头那一团闷气才会彻底发泄出来。 胳膊突然被人从后面用力一拽,陈怡被一股大力直接扯得转了身,撞到了身后的怀抱里,鼻子都撞得酸了一下。 “闷着头瞎跑什么要被车撞了,我看你还有得哭” 陈怡眼泪水花花地看不清人脸,却听出了是谢承刚的声音,怄气地用力捶了他胸口几拳:“要你管” 话还没说完,一辆老吉普车就从陈怡身后的马路上呼啸而过。 要不是谢承刚刚才及时拉住了陈怡,她刚才冲上马路的时候,说不定就要被那辆车撞了。 陈怡呆了一下,抽了抽鼻子,一时不知道是该说“谢谢”,还是该说“对不起”。 旁边有路人上前,怀疑地看了看谢承刚,又看向陈怡:“出什么事了” 见陈怡有些难为情地撇开脸,谢承刚连忙移了一步,把人护在怀里,用脊背挡住了路人的目光: “没事没事,是我对象跟我闹情绪呢。” 见陈怡并没有出声反驳,路人也不再多管闲事了,很快就走开。 陈怡这才挣开了谢承刚护着自己的手,抬起头来:“谢承刚谢c谢谢你。” 谢承刚不自在地退后了一步,摸了摸鼻子:“没事儿,你” 本来想说“你都这么大的人了,有什么跟家里吵得那么冲动的”,不过看到陈怡哭得红红的肿泡眼皮,谢承刚还是把话忍下了。 大太阳底下的,两个人就这么直愣愣地站了一阵。 陈怡跟她妈吵了一架又哭了一场,已经耗了不少精力,被太阳这么直晃晃地晒着,头顿时有些发晕,身子不由晃了晃。 谢承刚连忙扶住了她:“太阳太晒了,我先送你回家吧。” 陈怡赶紧摇头:“我不回去” “你家里有电扇呢,洗把冷水脸再吹吹电扇凉快下,免得中暑。”谢承刚用心劝了一 句,先把陈怡扶到了树荫下,扬着手给她当蒲扇扇了几下。 “有电扇也不回去”陈怡倔强地不肯走,“你知不知道哪儿有单间可以出租我要从家里搬出来住” 谢承刚一下子傻眼了。 这次是出了什么事了,居然闹得这么严重 谢承刚有心想问问,又不知道陈怡会不会答他的话,眼珠子一转,倒是想到了一个套话能手: “陈怡,你还没吃饭吧走走走,先到我家吃饭去,我妈熟人多,知道的信息也多,一准儿能帮你打听出消息。” 都这个点儿了,陈怡的肚子也确实饿了,跟着谢承刚走了两步又停住了,不好意思地拿脚尖在地上画圈圈: “我不去你家吃饭” 她刚刚才哭过,现在眼睛肿着,脸上也肯定看得痕迹,怎么好意思跑去谢承刚家里吃饭 谢承刚没想那么多,不过他肚子也饿了,抬手就指了指前面一家小饭馆: “那我们去前面那家小饭馆吃吧,他家有几个菜炒得还挺不错的。” 陈怡立即点头同意了,跟着谢承刚进了小饭馆,先跑去自来水龙头下好好洗了一把脸,又跟老板找了面镜子,重新把有些乱了的头发梳了梳,转回来时,就看到谢承刚点的菜已经上桌了。 一荤一素一汤,倒是挺齐全的。 见她过来,谢承刚也不废话,把筷子递给她直接一句“开吃”,自己就先搛了一筷子青椒炒肉丝搁进了碗里,拌着饭大口吃了起来;再不赶紧吃饭,回头怕是会胃疼了。 这家伙,跟女同志一起吃饭都不知道什么叫谦让的吗 陈怡有心想说一句,但是饭菜的香味太谗人,索性也搛了菜埋头大吃起来。 卖力推销 向春燕中午简单做了个凉面,单独给谢承刚留了一份儿,却一直没等到他回来。 家里又没有冰箱,这大热的天,谢承刚要是不回来吃,这碗凉面不用到晚上就会馊了。 向春燕正在心里念叨自家大儿子是被什么事绊住了脚,就听到门外钥匙开锁的声音。 “妈,我回来了。” “嚷什么,让你去送个东西就送这么久,我还当我生你的时候没选对年头,那你属蜗牛的呢” 跟在谢承刚后面的陈怡心情再不好,也被向春燕这句话给逗乐了,没忍住“扑哧”一声轻笑了出来。 听到声音不对,向春燕往前走了一步,才看到被谢承刚掩在身后的陈怡。 向春燕心里一边把儿子骂了个半死,脸上一边立即浮出一脸热情的笑容来: “是小陈吧你看承刚这孩子,带你过来也不知道先跟我说一声。 来来来,先进来坐,坐这边吹风扇凉快。刚子,你赶紧给小陈端杯凉开水过来。 小陈还没吃中饭的吧你先洗把脸等会儿,我马上就给你下碗面” 向春燕太过热情,陈怡赶紧上前拉住了她:“向阿姨,你快别忙了,我吃过了中饭才来的。” “吃过中饭了”向春燕目光跟刀子似的,立即剜向儿子。 这傻儿子,上门帮忙退个东西,怎么能就那么大大咧咧地在陈家坐下来吃中饭了呢 早知道她刚才应该在捡几样礼品让这傻儿子一起提上门,免得陈家以为他们家不懂礼数 谢承刚读懂了他妈目光中的含义,赶紧解释了一句:“我和陈怡是在外面吃的饭” 算这小子机灵向春燕的脸色立即小雨转晴:“在外面吃的 刚子这孩子一根直肠子通到底,也不知道请你在外面吃饭问过你喜欢吃什么菜没。 下次你们在外面吃,你就直接照你喜欢吃的点,合你的口味就行,反正刚子不挑的,跟猪一样好养” 陈怡忍不住又被逗得笑出了声。 谢承刚脸都黑了,赶紧打断了他妈的滔滔不绝:“妈,陈怡过来是想问问你,知不知道哪儿有环境好的单间可以出租,她想搬出来住。” 向春燕简直想拍大腿:租什么单间哟,直接嫁进来住他们家不就得了 说来说去,还是儿子不争气啊 没好气地瞪了谢承刚一眼,向春燕立即拉住了陈怡的手:“一般那种单间都是老式的筒子楼。 租肯定是有租的,但是不安全啊。有点家底的人家现在都不住那里了,筒子楼里的人都是租户,什么三教九流都有。 你要是想着住出来,还是住像我们这样的单元楼更好些。大家都是单位上班的,不会像外面那些人那么杂” 他妈这不是在哄人吗谢承刚悄悄翻了个白眼:“像我们这种单元楼的房子,现在哪里有人租还不如去找找那些民房” 话没说完,就被向春燕一眼给瞪得闭了嘴:“怎么就没有院里5号楼秦兴富,他工作调到市里去了,打算把家也搬去” 他妈还真是消息灵通谢承刚愣了下:“他现在那房子打算租出去” 向春燕微微顿了顿:“那倒没有,他家是想卖。” 谢承刚两手一摊:“那不就得了,还不是没有租的” 向春燕哼了一声:“瓜娃儿,我打算把小秦家那房子买下来,以后给你结婚用。 反正买下来放着也是放着,我租给小陈有什么不行” 娘哎你这是什么骚操作谢承刚觉得他这一辈子是别想在他妈这里争出个道理了,干脆拍屁股走人: “行行行,反正我和爸的工资都在你手里,你想怎么做都行。现在也快到点儿了,我所里还有事,我先去上班了,你们慢慢聊。” 谢承刚前脚刚走,向春燕后脚就开始给陈怡吧啦吧啦卖力推销起来:“我们家都是女人管家管钱。 等刚子结婚了,我就不管了,让他爱人管去。刚子这孩子工作忙是忙了点,但是人勤快。 一回家眼里就有活,烧饭炒菜拿得上手,看着家里哪里没弄干净,洗碗抹桌子扫地拖地什么的,顺手也就做了。 我们家不兴男主外女主内那一套,大家都上班,谁规定家里就一定得是女的做家务了 谁有空谁就做一手,你一手我一手的,家里也就没什么活儿了。 我家也不像别人家舍不得花钱,你看我家那个洗衣机,这也用了有几年了,是刚出来的时候买的。 老谢说电视机都可以先不买,洗衣机 得买了,买了这东西,平常洗衣服就不说了,洗个床单被面什么的,轻省不费力,免得人累着。 我早就划算好了,等刚子结婚了,别的先不说,洗衣机就先给他买一台” 陈怡先还点头应和几句,听到后面也听出向春燕的意思,脸上不由慢慢红了,支支吾吾地起身告辞: “向阿姨,时间不早了,我也得去上班了” 向春燕很是遗憾地打住了话头:“行,年纪大了人就喜欢唠叨,那你快去吧,别耽误你上班了。 你放心,下午我就去找小秦,把他家那房子买下来,等收拾好了,我让刚子跟你说一声,你随时想搬过来都行” 陈怡脸上发烧,赶紧落荒而逃,一口气跑出家属大院的大门了,才轻轻跺了跺脚: “臭片儿警是不是故意把我带到他家的” 不过想一想,结婚就另外住一边,离婆家不近也不远,有什么事也能互相照应着。 照向阿姨说的,定个一的日子过来吃饭,其余时间在自己家里吃,日子也过得自在。 钱她管,家务活儿两个人一起做,家是她来当,好像也不错 打住 陈怡捂了捂发烫的脸颊:她在想些什么怎么就想到那儿去了谁要跟那个片儿警结婚了哼 陈怡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抬眼看见前面就是县医院,想了想抬脚走了进去。 安幼楠让谢承刚把那盒野山参退回来了,她得进去跟人说一声收到了,再道一声歉才行。 外面天还没黑呢! 病房里,打完吊针的安幼楠正趿着鞋在屋里头转圈圈散步。 虽然房间里很窄小,但是好歹还有个吊扇可以呼呼吹着风,外面实在太热了,安幼楠可不想出去晒出一身臭汗。 凌少乾跟一根柱子似的,就站在那一团空地中间,随时关注着安幼楠,就怕她出什么意外。 见他跟向日葵似的随时面向自己,安幼楠一阵好笑:“你觉得我是太阳你是向日葵呢,还是你是磨盘我是驴子 你不嫌头晕我还觉得眼花呢,就这么个平地上走一走,你还担心什么呀。” 凌少乾摸了摸安幼楠的脸:“过两天我就休完假又要走了,我想抓紧时间多看看你。” 这糖甜得粘牙,安幼楠心里美滋滋的,伸出一根手指头戳了戳凌少乾的胸口:“那你也可以坐在一边的凳子上看嘛。” 凌少乾不想说安幼楠出事以来,他心里一直绷着,生怕她又会受伤,时时刻刻恨不得把安幼楠放在自己一伸手就能触及的地方;只是笑着捉住了安幼楠的手: “什么驴子磨盘向日葵的,我站这儿看着,万一你摔倒了,我随时都能接着。” “植物大战僵尸啊,随时守着我收集太阳能量呢”安幼楠好笑地轻声嘀咕了一句。 她说得太轻,凌少乾没听清整句话,只是听到了几个字眼,抓着安幼楠的手不由一紧,下意识地往自己这边带了一把: “太什么伤口太痒” 安幼楠只是趿着鞋子,一个没提防被这一带没踩稳,“啊”了一声绊了一下。 凌少乾顺势一手就将她捞进了自己怀里,把她两只手腕都握住了:“伤口痒是愈合长肉了,你可记着再痒也不能挠” 安幼楠白了他一眼:“懒得跟你说话。” 她不说话,并不妨碍凌少乾的关切。 平常光是这么看着,就觉得安幼楠的脸瘦尖了一些,原来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一点婴儿肥都没了。 现在把人一抱进怀里,凌少乾立即发觉她身上也太瘦,腰肢只细细一把,自己一只手都掐得过来。 凌少乾不由皱了皱眉头:“让你多吃点你老说吃饱了,这几天遭了罪,把原来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肉都又耗没了,就只剩下一把骨头架子了。” 安幼楠前一段时间抓紧时间准备毕业会考,确实掉了一些肉,等后来考完要好好养养的时候,又遇上了这事受了伤,一时半会儿的自然养不回来。 不过安幼楠可不想照着凌少乾那种催猪的架势去吃,在珠圆玉润和纤秾有度之间,她的个人审美趋向自然是更喜欢后者一点。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安幼楠不服气地反驳了一句,想从凌少乾怀里挣开,“明明我身上还这么有肉” 凌少乾用力禁锢住了她,不让她走,低头俯在她的颈侧,用力深嗅了嗅她的气息,轻叹了一声:“多吃点,还是太瘦了。” 安幼楠不满地哼了一声:“你在部队不会是在炊事班养猪的吧逮着人也想养出个肥头大耳来” 凌少乾气笑了,一手紧紧按在了安幼楠腰线以下,一手绕过她的背,扣住了她肩头,逼得她不得不紧紧贴着自己: “对,然后养肥了好杀猪吃肉” “你说谁是猪”安幼楠直接上手掐住了他的耳朵,“你说要吃谁的肉” “那你吃我的也行。”凌少乾呼呼喊痛,立马认怂改口。 安幼楠刚放了手,又觉得这话有些不太对味儿,想明着反驳什么又说不出来,气哼哼地用力推他:“你的肉臭,我才不吃呢快松开” 凌少乾丝毫不动。 他想安幼楠想得心里发疼的时候,真的想再见到人,就一口把她吃进自己肚子里。 吃是不可能真的吃的,但是要他松手,他也不想松。 年轻男人清爽又火热的气息牢牢将安幼楠笼罩住,满满都是一种侵略意味,按在她腰线下的那只手还不断收紧,一股子想让两人之间毫无半点间隙的狠劲。 难怪说“当兵三年,母猪赛貂蝉”,当兵的男人实在惹不得,不就是扶了一把吗,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了要直接滚床单的节奏 安幼楠想推开人又不敢弄出太大动静,只能小声威胁:“放手,你快放开我不然我就喊人了” 凌少乾其实也放了一半心听着外面的动静,不过瞧着安幼楠这副模样,瞬间还感受到了一种偷偷摸摸的刺激。 让他不仅舍不得放手,一低头还一口亲在了安幼楠颈侧,轻轻啮吻起来。 粗砺的胡茬刺刮得颈侧一片麻痒,安幼楠低低“啊”了一 声,又急忙紧紧咬住了唇。 窗户没有拉窗帘,病房的门也是开着的,走廊上随时都可能有人经过,要是被人看见 挣扎着伸出手抵住了凌少乾的嘴,安幼楠脸色通红地威胁:“再不放手,要是被人看到了,我以后就不理你了” 这威胁软绵绵的,凌少乾却知道自己确实不能再继续了,深吸了一口气将安幼楠一把抱到了床上坐着,自己退后一步,叉着腿坐到了床边那张凳子上,反复深呼吸平息着自己。 几乎是刚坐好没半分钟,走廊上就有护士拿着药瓶走过。 安幼楠看了一眼窗外,又瞄了一眼正在努力平息的某人,往床头一靠,低声笑了起来:“活该” 凌少乾警告地瞪了她一眼,见她脸颊绯红如酡,一双杏眼如湖光潋滟,心里又忍不住一甜,低低昵语了一声: “小没良心的” 平常凌厉的狭长眼眸此刻盛满了暗色的星芒,让人心惊,却又绵绵缱绻,像一张细细密密的网,将人从头到脚牢牢罩住,根本无法逃脱。 安幼楠心口微悸,下意识地垂下眼帘转开了脸,一只手被凌少乾滚烫的掌心全部覆住。 “媳妇儿,那等不怕被人看到的时候,让我抱个够好不好” 凌少乾的声音压得很低,仿佛凑到耳边的呢喃,低磁中带着丝喑哑,让安幼楠的心跳一阵加速,差点想也不想地就要跟着点头。 幸好外面的走廊远远传来了“哚哚哚”的鞋跟跟地面的叩击声,安幼楠及时醒回了神,斜睨了凌少乾一眼,飞快抽回了自己的手: “快醒醒,外面天还没黑呢” 凌少乾深看了她一眼,唇角微弯,把凳子往后移了半米。 刚刚坐好,有人就轻轻敲了敲开着的病房门:“小安。” 安幼楠第一眼赶紧看向凌少乾,见他身上看不出什么了,才微笑着看向门口:“陈怡姐,你怎么来了” 你的特长就是特别能吃—— 凌少乾已经回复了日常一张冷脸,站起身让出了那张凳子。 陈怡什么也没有察觉,走近前坐了下来,想说什么又期期艾艾的。 安幼楠一阵诧异:“陈怡姐,你怎么了” 陈怡这才红着脸开了口:“安幼楠,你让谢承刚退回来的那盒野山参我已经收到了,本来是送给你补身子的,结果” 原来是这事安幼楠不以为然地摆摆手:“东西太贵重了,这我不能收,陈怡姐,你也不用不好意思。 之前我都说了,我出事又不是你的错,你没必要为别人的错误来自责。 人这一辈子,谁都可能经历点意外,平平安安过去了就好了,你也别纠结这些了,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就好。” 安幼楠越是这么说,陈怡心里就越惭愧,心里也越发闷得慌,忍不住脱口问了出来: “安幼楠,如果我不想在税务局做了,你觉得我去南边做什么生意好一些” 安幼楠非常吃惊:“陈怡姐,好端端的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税务局是个很不错的单位,很多人打破了头也进不去呢,你怎么就想着不做了难道是因为汪学英 像她这种采取极端手段的人毕竟是少数,你完全不用有那么多担心。” 陈怡摇了摇头:“不是因为她,就是c就是我觉得,这工作是家里给我安排的,我不想什么都听家里的 我想搬出来住,想事事都由自己做主,哪怕做错了吃亏了,我也不怕” 陈怡讷讷说不出太多,安幼楠却懂了:陈怡这是遇上了什么事,青春叛逆性格来了个大爆发 沉吟了片刻,安幼楠试探着问了一句:“那你有没有想过借着婚姻来开始自己新的生活” 老话说,嫁人就是第二次投胎,虽然放在现在没有绝对意义,但是也还是很有参考价值的。 陈怡毕竟是县领导的千金,如果真要迈入婚姻,肯定也是找个门当户对的,到时候自己当家,那也算是开始自己新的生活。 说不定她现在就是一时冲动呢等结了婚当了家,小两口自己过日子了,就什么都好了。 向春燕中午对陈怡的洗脑无疑让她也心动过,不过等她走进病房看到安幼楠的时候,陈怡还是很快就清醒了: “我现在不想通过婚姻来开始新生活,就是想只靠自己做点什么,像你妈那样,不靠男人c没有单位,也完全能够自立。” “哦,我明白了,如果是这样的话,”安幼楠摸了摸下巴,打量了陈怡一眼,“你觉得你有哪方面的特长 或者说,从单位出来,你有什么本事让自己继续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而且这生活还要比以前过得更好” 陈怡一下子就愣住了。 她就是觉得心口压着一团气,迫切地让她想证明自己离开父母的安排,一样也能过得很好。 但是怎么过,凭什么去过,她却没有仔细想过。 对上安幼楠沉静的目光,陈怡心里一下子有些发慌。 她还说想象李心兰那样 可是李大姐会做头花,她不会。 李大姐会缝衣服,她也不会。 就连李大姐一开头做的那个行当煮茶叶蛋,她仍然不会 明明中专毕业也是个知识分子,为什么突然觉得自己就这么一无是处呢 见陈怡一下子垮了脸,安幼楠无奈地捏了捏自己的眉心:“陈怡姐,那你在中专是学什么的” 陈怡有些羞愧地小声答了:“我是委培的,读的是省机械学校机械专业” 这个年代,初中毕业考中专,称为小中专,一般不是学霸都考不上,成绩够不上的才会继续读高中。 而委培生考小中专,可以比正常分数线要低一大截。 一看陈怡这架势,安幼楠就知道她在学校肯定也就是“六0分万岁”的主儿,不由叹了口气: “不管去哪儿做事,总得自己有真才实学,不然的话” 安幼楠顿了顿,斟酌了一下,很是委婉地说了出来,“我觉得你继续在单位工作还是蛮好的,好好跟着前辈们学习,当一个单位里的业务骨干也不错。” 陈怡红着脸站了起来:“我c我知道了,谢谢你安幼楠,我先去上班了。” 送走了陈怡,安幼楠刚转回身,就见凌少乾目光眈眈地注视着她:“我就算不在部队干了,一样能让你吃香喝辣” 凌少乾突如其来的保证让安幼楠心里一甜,脸上却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那是,你有特长嘛。” 因为涉及军事机密,凌少乾从来没跟安幼楠说过他都会些什么,见安幼楠这么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忍不住好奇地问了一句: “你知道我有什么特长” “我当然知道,你的特长就是特别能吃”安幼楠拖长了声音,见凌少乾的眼睛微微眯了眯,这才促狭地把最后那个字说出来,“苦” 凌少乾好气地点了点她的鼻子:“调皮” 安幼楠捉住了他的大手,手指在他手掌粗糙的掌纹和硬茧上轻轻摩挲: “我听妈和冯校长都说过,你以前初中的时候就是学霸,成绩在全年级是数一数二的。 你这么聪明,又这么能吃苦,肯定做什么事都能成功的,不然岂不是没有天理了 不过” 哪怕一万个人拍出一万串彩虹屁,都比不上心上人这一句夸。 凌少乾被夸得嘴角都咧开了,听到安幼楠语气转折,立即紧张地追问:“不过什么” 安幼楠伸出食指轻挑了挑他的下巴:“不过就算你真遇上了没天理的事也不怕,就凭你这张脸,本姑娘把你包了,养你一辈子绝对没问题” “臭丫头,你还真敢说”凌少乾气得笑了起来,一把将安幼楠打横抱起来往床上搁趴着,另一只手扬了起来,“我看你是三天不打,就敢上房揭瓦” 身上不轻不重挨了一记,打得安幼楠愣了一下,立即又羞又愤地大力挣扎起来: “凌狗子你个大坏蛋我要跟我妈说你打我” 凌少乾一个没留意,差点被安幼楠给挣脱了,连忙一手又把她按了下去: “你以后还敢不敢” 能量大 “阿乾,你在干什么” 身后传来的李心兰惊诧的声音让病房里的两人一下子都呆住了。 趁着凌少乾手上松了劲,安幼楠一溜烟地滑下床,抱住了李心兰的胳膊告状:“妈,乾哥他打我” 看着安幼楠那一副找到了靠山回手就倒打一耙的小得意样儿,凌少乾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婶,小楠她” “她怎么了”李心兰疑惑地看看凌少乾,又看看身边乖巧的安幼楠,不明白女儿会做出什么事,让他居然气到要打人。 凌少乾张口结舌说不出来了。 他总不能说,小楠说以后要包了他吧 这要说了,他和小楠之间的事就曝光了。 几个月前,他还在跟婶子说,小楠还小,学习要紧,让婶子注意着别让她早恋。 回过头他自己倒把小楠给定下了,这脸不是打得啪啪响他好意思么 这个哑巴亏,他现在是吃定了。 见凌少乾说了一半又不说,一副垂着头任挨骂的样子,李心兰想想他一贯的沉稳懂事,立即放柔了声音: “是不是小楠刚才又淘气了我知道你这孩子不是气着了也不会那样。 不过小楠到底也是大姑娘了,脸皮薄,哪里还能像小娃娃那样按着打呢” 这丫头哪里是脸皮薄,分明是凌少乾觑了安幼楠一眼,从善如流地应了:“婶,我知道了,以后一定注意。” 李心兰这才转头教育另一个:“你也是,伤不好好养,到底搞什么气着你哥了” 安幼楠笑嘻嘻地转移了话题:“妈,你看我都这么生龙活虎的了,今天晚上打完吊针我们就不住医院了呗反正我明天就可以办出院手续了。” 见李心兰还在沉吟,安幼楠赶紧添油加醋,“住医院人来人往的,晚上我都休息不好,一会儿又被吵醒一下” 李心兰立即心软了:“行,那我们晚上打完针就回家去住,医生那里” 凌少乾及时接了话:“医生那里我去说。” 李心兰连忙拦住了人:“先吃饭再去,今天回去的时候被人拦了两回,耽误了时间,不然我早就回到家做饭了,把你们饿坏了吧 对了,你魏婶和小夏今天也从羊城回来,说是中午休息一会儿,下午就来看你” “啊呀,他们回来了啊乾哥你给他们打个电话过去吧,让他们下午不用过来医院这边了,横竖我打完针就要回家的。” 安幼楠赶紧上前把饭盒接过来,一边打开一边问起情况来,“妈,魏婶和夏哥去羊城的情况怎么样你刚才说被人拦了两回是怎么回事” 陈永好的办公室里,谢文长也正在问情况:“陈领导,上次我们商量的那件事,你是不是在家里透过风了” 陈永好一个中午在家里被闹得头晕脑胀的,在办公室里好容易才清静了一阵,听到谢文长这么问,脸色顿时凝重起来: “老谢,出什么事了这事得做得隐秘,没做成之前,我在家里是不可能说的,跟我爱人和孩子都不可能说。” “我就说这事还没到揭盖子的时候,按说你也不会乱敞出来。”谢文长放了心,又有些疑惑, “不过今天我去看望安幼楠的时候,跟她家亲戚凌同志谈了一阵,凌同志似乎对这事有几分知情的意思。 我先前还怕是你在家里漏过几句口风,让孩子们说到他那里了,既然你没在家里说过,那他又是从哪儿知道的” 谢文长这么说,那就是肯定没对别人说过。 这件事本来就是要办得隐秘,除了他们俩人外,就只有一两个心腹在办这事了。 想到了或许会是两人看中的心腹嘴不严透了风出去,陈永好和谢文长两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这要是打草惊蛇了,万一被市里那位知道,提前做出应对 两个人脸色都有些难看,正在猜忖到底是哪一个办事的心腹这么口风不紧,陈永好桌上的电话机叮铃铃地响了起来。 等电话响过了两声,陈永好才伸手接了电话。 打电话的人声音有些急促,还压得有些低,坐在一边的谢文长听不清电话里面说些什么,却看到陈永好的脸色变了变,心里不由提了起来。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给我知会这一声。”三两句说完,陈永好挂了电话,怔了片刻,才长吐了一口气, “老于被组织调查了,问题还很大,而且省里发了话下来,谁都不许打招呼。” 老于就是给汪学英打招呼的那位领导,也是这次陈永好和谢文长想搞倒的 人。 没成想,他们这里还没出手,老于那边倒是先出事倒台了。 两个人嗟吁了一声,陈永好有些回过味儿来:“这事不可能是巧合吧” 老于早不倒晚不倒,偏偏在这个时候倒 谢文长脸上也有些复杂起来:“难不成那位凌同志另外找了人把事情抖出去了” 谢文长和陈永好两个人商量搞人,大方向上是为了利益,顺带还可以为了安幼楠的事出一口气。 但是凌少乾那边就不同了,完全就是为了让汪学英受到公正处理,给安幼楠出这一口气。 而且看这架势,凌少乾找的那关系绝对来头不小,不然不会连不许打招呼这话都发得下来 谢文长和陈永好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有些讪讪的。 本来两人还想着等办成了这事,也算是还了安幼楠的人情,哪知道人家根本就不用他们还。 谢文长还好一些,他两个儿子都往医院跑过了,跟安幼楠关系也不错,他和爱人今天也去看过了人,情面上是不差的。 陈永好心里就有些尴尬了。 中午的时候,他爱人还因为那盒野山参闹得没个安宁呢,更是反复强调了安幼楠出事跟陈怡半点都没有相干的,生怕撇不清这里头的事,会让安幼楠那边跟牛蝇子一样粘上来,赶都赶不走。 陈永好虽然没有那样想,不过也不觉得自己女儿在里面有多大牵扯。 说白了,这件事他就是不帮,那也是本分。 不过顺势帮上一把,也算是他给女儿留着的送人的一个情分,免得女儿老纠结着这事。 本来想着,等把老于那事办好以后,再让陈怡去安幼楠那里说一声,其实就是他陈家施恩于人。 结果人家根本不用,自个儿就把事情给办好了,还办得这么利落快捷。 这里头的能量,大呀对安幼楠这家人,他得重新好好衡量衡量了。 什么一家和睦 某军区。 凌东方放下了电话,“啪”地点燃了一支烟,深吸了一口又徐徐吐了出来,目光看着缭绕的青烟,有些飘忽起来。 门口传来了两下轻叩:“报告。” “进来。”凌东方收回心绪,转头看向了门口。 凌云飞推门而入,将手里的一份文件递到了凌东方的桌上:“报告领导,这是刚刚收到的文件。” 凌东方点点头,示意小儿子坐下,拿起那份文件飞快地浏览了一遍,脸上有了点笑意: “云飞啊,你要多向你大哥学习,这次他又立功了。” 那份文件凌云飞在拿到手上的时候就悄悄先看了一遍,早就知道里面是什么内容,这会儿听到父亲说出来,自然面色不变,脚后跟一并,肃色应了:“是” 到底是一直在自己身边看着长大的儿子,凌东方看向小儿子的目光很快就柔和了下来: “这儿又没有别人,就我们爷儿俩,你不用那么绷着。” 凌东方在公共场合特意注意这些,凌云飞自然投其所好。随时注意着。 见凌东方放了话,这才露了个笑,放松下来坐到一边的椅子上: “大哥也真是的,这一趟休假怎么又没有回家来该不会又是去永吉县了吧 其实他就算不喜欢都这么些年了,也该想着爸你这边年纪一天天大了,心里惦记着他啊。” 凌东方知道小儿子没说出来的话,老大一直不待见继母楚佳,连带着对他这边也有意见。 他现在年纪也大了,愈发喜欢儿女们都齐刷刷地聚到膝下的感觉。 偏偏这个老大,半点都不顾念他这个当老子的一番心,好好的一个家,他一回来就搞得像突然掉进了冰窟窿里一样,倒是去永吉县比回家还要勤快 刚才凌东方接到的,就是老战友祝新成的电话。 祝新成在渝省主政一方,凌东方注意影响,平常没有事也不会跟他联系,可是大儿子却为了一件小事就搬动了祝新成出来。 虽然祝新成说这是一件好事,让他们地方上可以更加吏治清明,可是一想到大儿子平常对着家里一副冷脸,为了永吉县的人就动用了这样的关系,凌东方心里就非常不痛快。 他实在很不想回忆起渝省的永吉县,一想到那个地方,不可避免地就会想起当年的人当年的事。 当年他确实是负了他们娘儿俩,可是也确实是因为被逼无奈啊。 这些陈年老账,现在还翻出来又有什么意思 老大是要时刻提醒着他这个当爹的欠他的吗是打定了主意把他这个亲爹当外人,一心要亲近李家妹子那个村妇吗 被小儿子提了这么一嘴,凌东方有些怫然不乐,想了想才开了口: “等你哥从永吉那边回来,我去找他谈谈,把他调到军区这边来。他现在级别也上来了,又有些功劳打底子,放上面来好升一些。 而且调回来了,离家也近些。一家人在一起处着,时间久了自然就有感情了。” 凌云飞心里不由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就怕大哥他不体谅爸你这番苦心,他最不乐意别人插手他的事的。” 凌东方脸上顿时有了怒色:“我是他老子,可不是别人” 凌云飞低着头不作声了,半晌才轻叹了一口气:“爸,你到时候跟大哥尽量说得和缓一点吧,不然我怕妈夹在中间不好做人。 回头大哥又以为是妈在你耳边吹什么风了,肯定又会在家里发脾气,到时候妈又会伤心好久” 凌东方想着大儿子那个执拗的性子,和当初把他带回来时,在家里隔三岔五就闹出矛盾的事,心里顿时一阵烦闷: “那小子哪儿来的臭脾气,不知好歹” 凌云飞坐在一边默不出声,搁在腿边的一只手却紧紧攥成了拳头。 把凌少乾调回军区 是不是下一步就会把凌少乾带在身边言传身教,把家里的资源一项项全交到凌少乾手里 那他呢 他这么几年跟在他爸身后时时刻刻受约束算什么事儿 而且,没有一家父子三个全在上面的理,把凌少乾调上来了,不就意味着要把他放下去 在下面没立点功劳,哪是那么好往上升的 可现在这种形势下,要立功劳,就得像凌少乾那样参加特殊任务 那是拿命去搏 一个疏忽,就是把命玩完儿的事 只要他爸肯把心血多倾注在他这儿,他熬一熬资历,自然就 能把级别升上去,挣到一个大好前程,为什么要他拿命去赌 再说了,让凌少乾上来了,万一把他爸的心引得偏过去了怎么办 就算他在下面立了点功劳,但是被凌少乾在上面压着不让他上怎么办 什么一家和睦,那是做给他爸看的。 凌少乾因为他亲生母亲的事,天然地就对他和他妈这边不满。他和他妈再不存点心眼儿,还不得被凌少乾给死死摁下去 从凌东方办公室出来,凌云飞看了看手表,转身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几句话支开了同一间办公室的另外一个同事,拿起了电话机,飞快地拔了一串号码: “喂,你好,我找宋萱同志” 某驻地营区医务室。 宋萱挂了电话,脸上的神色有些发阴。 凌少乾这一段时间不在,听说是出任务去了,因为是军事机密,去了哪儿她也打听不到。 云飞哥打电话过来说,少乾哥已经完成任务正在休假,不过并没有回家,而是去了永吉县。 永吉县有少乾原来的养母不假,可是两人的收养关系早就解除了,平常完全可以当个普通亲戚来往就行。 可她打听过了,少乾哥不仅跟永吉县那边频繁通信,还寄过去不少包裹,他那个乡下的前养母,该不会是把他当摇钱树抓着不放吧 如果她以后嫁给了少乾哥,那个农村妇女岂不是要在她面前来摆婆婆的谱 那怎么行她的婆婆只可能有一个,就是云飞哥的母亲楚阿姨 什么乡旮旯出来的老婆子,休想借着少乾哥脸皮薄抓着不放 土狗和土妞 见宋萱接了电话回来后脸色就有些不好,同一个医务班的张若芳关切地问了一句: “萱萱,你怎么了刚才是谁打电话来了” 宋萱打点起精神摇了摇头:“没事。就是少乾哥这次完成任务后又去渝省那边休假了。” 听了她这话,张若芳误以为刚才是凌少乾打的电话过来。 她听说半路里调进来的宋萱有些背景后,就一直巴结着,特别是看宋萱和凌营长也说得上话,就更加小意跟宋萱结好了。 所以宋萱很快就把她当成知心闺蜜,也没少告诉她一些凌少乾的情况。 “凌营长又去渝省了不会还是去那个永吉县吧”张若芳忍不住问了一句。 宋萱郁闷地点了点头:“就是那里。也不知道那个乡下女人给少乾灌了什么迷魂汤,好像他今年的假期全是往那边跑。 一发津贴,就买了大包小包的,打了包裹也是往那边寄” 别看宋萱来这里时间短,可是只要是事关凌少乾,该打听的她都打听到了不少。 张若芳听她说起这个,暗自忍不住撇了撇嘴。 这还没嫁进凌家的门呢,就把自己当凌家媳妇看了,把人家以前乡下那养母看成了老不死的眼中钉 这也太不见外了吧 张若芳忍不住故意斗了一句玩笑话:“萱萱,你说凌营长一有假期就去那乡下地方,该不会是在那边找了个对象吧” 宋萱跟斗鸡似的,差点没把浑身的毛都竖起来:“那个山旮旯破烂地方,出的都是一身土气的村姑,少乾哥怎么可能会看中那些村姑” 张若芳一脸为宋萱着想的模样:“那可说不定。指不定就是他乡下以前认的那个养母,生怕凌营长越往后跟她越不亲近了,所以把自家亲戚年纪合适的女孩子推出来。 我看依凌营长那性子,是个有恩必报的。他这边倒是堂堂正正,可经不住有心人算计,到时候闹出什么要他负责任的事,他肯定不会甩手不管” 只一瞬间,宋萱就脑补了无数个凌少乾被一个土气村姑不要脸死赖上来的场景,脸色顿时狰狞起来:“不要脸” 张若芳被宋萱突变的脸色吓了一跳,赶紧说了一句:“萱萱,我也就是胡乱猜了一下,你可别当真” 宋萱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自己的情绪,勉强笑了笑:“若芳,我还要谢谢你提醒我呢。 我妈前两天刚好给我带了两瓶花露水,我回去取一瓶给你,抹在身上也香喷喷的,可以保持很久的。” 张若芳得了实惠,笑眯眯地应了,见有人过来打针,赶紧先过去了。 宋萱回了宿舍,抓起床上的枕头就一阵乱砸:“不要脸狐狸精一个土啦叭唧的村姑,凭你也敢肖想我少乾哥” 仿佛那个土气的村姑就是那只枕头,任她拼命摔打似的。 原来整理齐整的床铺和桌子很快就被砸得一片凌乱,直到枕套挂在抽屉的一根木刺上,嘶啦一声被扯烂了,宋萱才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张若芳说是胡乱猜测,可是宋萱总有一种感觉,凌少乾跟永吉县那边还联系得这么紧密,一有休假就往那边跑,很有可能就是 不不行 少乾哥怎么能找个村姑当对象呢少乾哥是她的 想到凌云飞在电话里无意说的那句话,宋萱纤瘦白皙的手背暴出了几根青筋。 她才调到这边不久,要是少乾哥真被调往军区那边了,那她可怎么办 军区那边可是有一家大型军区医院的,还有家幼儿园,里面无论是女医生c护士,还是老师都是一堆堆的。 那边靠近京都,那些年轻姑娘们打扮得都比这边时髦多了,少乾哥就算没有找什么村姑当对象,真过了那边,肯定也会在那边谈对象。 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慢慢来了,她妈说的什么细雨润物无声是不错,可是她现在哪有那个时间 宋萱抿了抿嘴,也顾不上收拾那一床一地的凌乱,从抽屉里取出信纸就给她妈写起信来 渝省永吉县。 浑然不知道自己被惦记上的凌少乾借着给安幼楠放置东西的机会,堂而皇之地进了她的闺房。 安幼楠的房间收拾得非常整洁,也非常的简练。 如果不是卫生间打的那个小台子上放了不少她原来自制的护肤品,差点就看不出是女孩子住的房间。 凌少乾眼睛飞快地在房间扫了一遍,轻咳了一声:“小楠,你这房间怎么都不像女孩子住的房间” 安幼楠回了自己家里正自在得紧,一边指挥凌少乾 归置东西,一边逗他: “咦,看来乾哥见识挺广的嘛,那你说说女孩子的闺房要像什么样子” 凌少乾一下子就听出了里面的大坑,当然不肯踩进去了,一本正经地答了: “你可别乱说,我是没见过的那些的。我就是觉得女孩子不都是喜欢些花儿朵儿的吗,要不怎么叫闺房” 他本来琢磨着一会儿找个瓶子出来,去院子里剪几枝月季花上来插瓶,把房间里装点一下,也能在这房间里多呆一会儿。 没想到安幼楠大言不惭地指了指自己:“乾哥,怎么就没有花了这么大一朵漂亮的花儿在这里,你没看见” 凌少乾忍俊不禁:“臭丫头你还真不客气,有你这么自夸的吗” “我不是祖国的花朵吗我不漂亮吗”安幼楠见两连问成功问得凌少乾哑口无言,把两手一摊,“所以,你现在对闺房还有什么误解” “厚脸皮”凌少乾不客气地反击了回去,“我告诉你什么叫做闺,土土的妞儿进门就叫是闺。” 觑了一眼李心兰还在客厅忙活,安幼楠一脚朝凌少乾小腿肚子踹了过去,轻嗔了一声:“你说谁土妞呢我还说你是土狗呢” 凌少乾怎么可能让她踹到,脚步一晃就避开了,轻声笑了起来: “土狗不好吗性格好,身体强健不容易生病,对主家又忠诚,特别能看家护院不说,还不挑食,给碗汤饭就能养活。土妞不就是养土狗吗” 不如办个服装厂吧 安幼楠小傲娇地扬了扬下巴:“之前我倒是说养,可是谁让你要打我来着现在想让我养,哼,我还不养了” 最后这一句说话声音稍微大了点,客厅里传来了夏衡的声音:“小安在说养什么” 安幼楠笑着迎出来:“魏婶,夏哥,东扬,你们快坐。”回头瞥了凌少乾一眼,“我刚跟乾哥说不养土狗的事。” 夏衡立即来了劲儿:“养什么土狗啊,土狗不顶用,我有朋友在市里警犬基地,我让他帮你淘一只大狼狗回来,那叫一个高大威猛” 安幼楠忍笑:“土狗不顶用吗” 夏衡自然而然地点头:“那当然了,土狗也就是个做火锅的料,还上不了正席呢。” 这个螃蟹,就他耳朵最灵,怎么偏偏就听到小楠说的那半句话了小楠都快笑出内伤了。 凌少乾黑着脸用力咳了一声:“行了啊,一屋子人都不要说话了,全听你一个呱啦呱啦的。” 老大这是怎么了好像气不顺的样子啊夏衡摸了摸鼻子,转头看向魏敏:“魏姐” 没想到凌少乾恰好同时喊了一声“魏婶”,话音刚落,板着的脸更黑了。 安幼楠再也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魏敏瞧着她笑得开心,一直暗藏的那点担忧立即被抛飞了,转而兴致勃勃起来: “小夏和阿乾各按各的叫,没事儿的。今天难得大家团在一起,一会儿我和心兰做几个好菜,大家都好好吃一顿” 夏衡也赶紧跟凌少乾解释:“老大,我在外面都是称呼魏姐,绝对没有想占你便宜的意思啊。” 凌少乾呵呵冷笑了两声。 跟称呼没关系,跟上不了正席c只能做火锅的土狗关系可就大了已经大到了他想拼刀子的地步 夏衡委屈巴巴地挑了个离凌少乾最远的凳子坐了下来,愣是没明白自己这是招谁惹谁了,怎么就被老大在称呼这么个小事上揪着过不去了呢 男人之间的兄弟情不用旁人插手,魏敏笑着拉着安幼楠的手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没事就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以后我们小楠肯定有享不完的福气” “那可不是”安幼楠笑着点头,“魏婶一回来,我们家的财产就又往上涨了一大截,这也是我的福气啊。” 魏敏爽朗笑了起来:“要不是你设计的那几款衣服,我们也挣不了这钱啊” 何东扬腼腆微笑:“妈,你和小楠两个就别在那里互相吹捧了,快给我们说说这一趟过去是个什么情况” 魏敏也有心想让儿子多长长见识,立即把这一趟羊城之行细细说了出来: “这一趟过去幸好有小夏同行,火车上有人偷东西,羊城火车站也有些乱。 我当时下了车,心里都跟十五个水桶打水一样,七上八下的,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跑这一趟。 好在小夏请朋友帮忙介绍了家小服装厂,我们照着小楠之前说的一些条款让厂子代工,又找了一些服装批发商商量了代销的事。 知道第二天就要出货300件拉去服装批发市场的时候,头天晚上我真是担心的一宿没睡着。 没想到货一送过去,就走得特别好” 夏衡压抑不住兴奋接了话过来:“魏姐找了两家档口年轻漂亮的老板娘,免费送了她们一件裙子,让她们穿到身上。 嗬,你们是不知道,过来打批发的人一看到老板娘穿上身的裙子,个个就围过来要货。 头一批货大半天就被批发完了,批发商来找魏姐,魏姐就赶紧给厂里打电话,把第二批货催着运了出来,然后麻着胆子又追加了两千件的量。 另外两款衣服也大胆地跟着加了订做量,一出手就是保证货源充足,等人家仿版出来,我们头道汤已经喝完了” 而且考虑到马上就会换季,仿版也不敢做多了,怕压在手里成了库存。 夏装不比冬装,夏装还到8月份的时候,就要开始换季打折了,库存清不出去,第二年就是旧款了,会更难卖。 魏敏和夏衡一是手脚快,二是胆子大,头道汤的汤料就放足了,自然喝了个够,就连头花都联系了几笔固定的大订单,可以说这一趟是挣了个盆满钵满。 魏敏见识一广,信心也上来了:“心兰,我觉得现在羊城那边服装生意正是好做的时候,我们开裁缝铺子实在是太浪费时间了,不如办个服装厂吧。” “办服装厂”李心兰有些犹豫,“羊城那边我们人生地不熟的,你不是说那边还有些乱不能在我们本地开吗” 魏敏摇头:“再乱,那边 一家家的厂子也照样开啊。而且现在不是要严打吗 我就不信了,要想把经济搞上去,看到那些乱子,羊城相关部门会不好好打击 那边各种厂子都多,一家服装厂附近就是纺织厂和各类辅料厂,要什么衣料,随时在当地就能选到货,运输成本这一块就能节约一大笔。 至于用人,我们可以在那边请一部分会用新设备的熟练工,再从这边招一批工人过去。 我回来的时候正好跟人打听了个情况,附近双河县的针织厂,已经要发不出工资了,厂里还有一批转不了正的临时工,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那批人差不多也是熟练工了,过去后带一带,马上就能上手,工资又不会很高,而且大家都是一个地方出去的,互相也有个依靠,不怕在外面被人欺负。 而且羊城还有那么几家大型服装批发市场,听说每个季度政府下面的哪个局还会组织开展销会 小夏也说跟我们合伙,我们可以开两个厂,一个服装厂,一个头花厂,服装的下脚料适合做头花的,正好还可以利用起来 我们一人管理一个厂,小夏就负责在外面跑销售” 魏敏说得头头是道,李心兰张了张嘴,觉得没有什么反驳的,又有些故土难离,转头看向安幼楠: “小楠,你觉得你魏婶这主意怎么样” 大家的目光齐刷刷地都看了过来。 趁东风 “我觉得,”安幼楠脸色有些严肃,“要办一个实体工厂,从一开始的建造,到建好后的设计c生产c销售一系列管理,都是非常耗费心神的事。 我相信魏婶提出办厂,肯定也是考虑过了的,不会是一时心血来潮。 不过,我这儿还有几个问题想问问魏婶。” 魏敏不自觉就有些紧张地挺直了腰板:“小楠,你问吧。” “魏婶,之前你把运输成本和劳动力成本都考虑到了,这个很不错,那买地建厂房和购买机器设备这些的资金预算,你心里有底吗” 魏敏微微松了一口气:“有的,我在羊城找服装厂代加工的时候,就打听过了。 现在羊城下面的丹心区现在正在搞拆迁,要建一个工业区,在工业区买地的话,价格是3万一亩,土地使用期限是四十年至七十年” 安幼楠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多少一亩” 魏敏有些忐忑,还是仔细解释了一句:“虽然那边有点偏,但是丹心那个工业区建成的同时就会修通一条大马路。 到时候开车的话,离市区也不会太远,那边的地价就是这样,3万块一亩也是” 安幼楠心口砰砰直跳:她刚才没听错,现在羊城丹心区的工业地价居然才3万一亩这简直是送钱啊太便宜了 李心兰却在这时惊讶发声:“这么贵” 母女俩对看了一眼,李心兰声音都有些发紧:“一亩地是666平方米吧” 见安幼楠点头,李心兰伸手划拉下自己的房子:“不说房子,就我们家这院子,面积都有两百多快三百个平方了,年初我们买来的时候才3000块,这还是在上面还幢旧房子呢 要是光买地,像城郊那一块儿的,我们这边估计也就是四五千块钱一亩,到羊城那边要3万这不是把那些省下来的全填到这里头了吗” 魏敏想了想,也觉得李心兰说得有些道理。 她其实一开头听到3万一亩的地价时,也被吓着了,可是手上有了些钱,再加上听到羊城其他一些做生意的老板也没说这地价高,心里就有了随大流的想法。 这想法在羊城不出格,回来一说,突然就觉得自己是不是还是想岔了 李心兰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我是想着,如果那个工业区是修好的厂房卖出来,这个价也可以再考虑考虑。 如果只是一片光溜溜的地,那还不如就在我们本县建厂呢,本乡本土的,人和事都熟一些,小楠你觉得呢” 很多人都会有时代局限性,安幼楠也不过是占了经历过后世的便宜。 见她妈一说出这个价格对比,魏敏几个人都有些犹豫不定的,安幼楠也不先拍板,而是笑着先把人鼓励了一回: “魏婶这一趟出去,眼界开阔了很多,我妈提的意见也很好。 合伙做生意,大家就是要把问题都先提出来,然后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周全了,再做决定。 这个决定,要有充足的理由,可以说服合伙人,一旦定下了,那就必须坚定地执行,不是情况发生重大变化,不能轻易更改。” 见魏敏和李心兰两个人脸色都松缓了很多,安幼楠笑着看向其他几个人: “来来来,群策群力,大家有什么看法都提出来。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以后我们发不发大财,就看今天大家的决策怎么样了。” 凌少乾很是赞同魏敏的想法:“只一个道理,我也不用多说,池塘大了好养鱼。” 夏衡狗腿地点头:“我觉得老大说得对” 倒是何东扬,沉吟了片刻,缓缓说了自己想到的一些理由:“我觉得,虽然故土难离,但是,我们还是应该到羊城那边去办厂。 我去过市里,看到生意热闹的地方,大多是成行成市的一片。 看着做一个行当的人多,但是正是因为这样,吸引的人流量也多,人气一旺,不到东家就到西家的,大家的生意就都起来了。 现在羊城就是这么个情况,服装厂c辅料厂c纺织印染厂多,服装批发市场也多,全国很多客商都去那边打批发,那里有足够的人气。 第二个,我们虽然对本乡本土熟悉,但是这种熟悉,对我们办厂实际上没有多大帮助。 为了办好厂子,我们固然可以找些人情,但是这些人情也肯定是要还的。 到时候这个单位的领导想安排一个进厂里搞管理,那个单位的干部想安排个去坐办公室,我们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不答应,肯定得罪人,答应吧,很多关系户能力本身就不行,搞来搞去,我们就搞 成国营那些厂子吃大锅饭了。 工厂可是我们私人开办,经不住这些关系户这么白吃不做事,说不定还要拖后腿。 第三点,我是想着,羊城到底是大地方,从我妈出去一趟,见识就涨了这么多可以看出来,大地方的人思维肯定要更活一些。 做生意就是要活,随时有什么新情况随时能跟上,而且我看过了,羊城还有个码头,海陆交通都很方便。 听说有不少东西都能卖港城那边去,或者出口,说不定我们的服装和头花也可以呢” 这一点,连魏敏都没想过,何东扬倒是敢说。 魏敏正要说他太夸大,安幼楠却是很认同地点了点头:“现在我们只是私人办厂,等以后肯定要办成大企业,就是要有战略性的目光,东扬这是高瞻远瞩,我觉得他分析得很对。 我也支持去羊城办厂,趁着丹心工业区新建,我们赶紧跻身进去,晚了就赶不上趟了。 3万一亩的地价,对比我们永吉县自然算是天价了,但是我们永吉县就是再发展三十年,也比不上羊城那边。 厂址设在工业区那里,三通一平是肯定配套的,这一块就让我们少花很多精力。 此外,就是有自己一口吃不下订单也不用白白放过,可以找相邻的厂子临时合作一起来做。 这些都是利人利己的事,厂里随时都能有业务,很快就能发展壮大,何乐而不为呢 这么仔细算算,天时c地利c人合,羊城那边可不比永吉县这边好得多 而且那边服装产业已经起来了,我们加入进去,正好是趁着这一股东风抓紧时间做大做强” 能买多少就买多少! 自从上次安幼楠帮何东扬参谋了一下今后的发展后,这一段时间他抽空也看了一两本管理类的书籍,有一些心得。 其实别看他刚才侃侃而谈,心里还是有些发虚的,但是被安幼楠这一肯定和认同,眼睛锃的一下亮了起来。 在安幼楠出事的时候,凌少乾可以跑上跑下,而他却只会跟在人后面跑,何东扬感觉自己非常没用,也深深地有一种无力感。 现在何东扬一下子就重新拾回一些信心,目光灼灼看向安幼楠。 安幼楠并没有注意到何东扬的目光,自顾把话说了下去: “而且按照这个趋势,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我们厂子办不起来,以后把买下来的工业用地再转卖出去,那都是一个赚字 这么一算,现在才3万块一亩的地价就根本不算贵,我们一定要买,宽打宽算往大里买,能买多少就买多少” 安幼楠说到最后一句,忍不住用力一拍沙发扶手;这可是时代的福利,真能买个几百亩下来,过上几年就是某100富豪榜上的风云人物了 其实就是不算地产,纺织服装行业可是粤省的传统行业,没过两年,光靠着接三来一补都红火了起来,一贯扶持力度是相当大的。 魏敏和李心兰如果做的好,未必就不能成为全国服装行业中的翘楚。 网上那句话怎么说的 人如果没有梦想,那跟咸鱼有什么两样 所以,中二地说一句,现在就朝着梦想出发吧 安幼楠虽然一向有主见,但是一直还注意收敛着,今天也是一时激动没注意,瞬间霸气侧漏。 远远坐在凳子上的夏衡夸张地拍了拍胸口:“小安,你刚才拍沙发那架势,真有我们部队领导那一挥手喊打的风范,吓得我差点就要起立敬礼了” 大家都哈哈笑了起来,去羊城买地办厂的意见就算统一了。 魏敏倒是另外愁了起来:“听小楠这么一说,多买地确实是个好事,可是还要考虑买设备这些” 本来还以为这一趟发大财了,结果这么一算,钱还是不凑手啊。 安幼楠摆摆手:“这些不用愁,买下了地,到时候可以用地抵押,去银行贷款。” 魏敏和李心兰都是一样的性子,不喜欢欠人钱或者是人情。 别人是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可这两人却像倒过来似的,一旦欠了别人的钱或者人情,晚上总是会想着怎么尽快把这些还上。 所以乍然听到安幼楠说起去银行贷款,那不是欠国家的钱了 两个人都下意识地摇头:“不成不成,真去银行贷款了,我们一想着这个,怕是觉都睡不好。” 魏敏和李心兰现在都有胆识去羊城办厂了,以后厂子一修起来,再去银行办贷款扩大生产经营,也是水到渠成的事。 不过见她们现在还有些抵触,安幼楠也不多说,横竖这些事她们以后做得多了自然就接受了,因此另外提了一个主意: “魏婶不是在羊城那边已经联系到头花的大笔订单了吗要不然这样吧,在那边工厂建成之前,这边的头花作坊提前先扩招一些工人进来,也正当先培养些熟手出来。 头花生意也是个本小利大的好来处,又不受季节限制,可以在这一段期间带给我们不少流动资金。 而且乾哥也跟我说过,他这里还有些钱,等买地的时候大家再凑一凑。 对了,服装设计和头花设计这一块儿,前期我可以给你们出几个衣服款式和头花样式,但是长远来看,你们肯定还是要自己培养几个设计师出来 还有,你们一人管一个厂的话,要怎么管,管哪些,管不管得下,管不下又该怎么办,你们自己要心里有准备” 魏敏连连点头:“设计师这块我也考虑过了,我想到时到羊城美院去招人,只要工资开得高,总有愿意过来的。 管理的话,我这一趟买了几本书回来,打算跟心兰两个好好学一学” 一屋子人正说得津津有味,门铃突然叮铃铃地响了起来。 何东扬探头往楼下看了看,回头看了安幼楠一眼:“是高叔叔在下面,我去开门请他上来。” 安幼楠拍手笑了起来:“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大家都赶到一起儿来了。” 高成功提了一个大袋子当先走上来,瞧着虽然晒黑了点,却很有意气风发的感觉,一进门就笑得咧出了一口白牙: “这一趟生意做得很顺当,给大家都买了些礼物,等下才有脸在这里蹭一顿饭吃。” 换做以前的高成功,是无论如何 不会说出这种俏皮话的。 见他精神头儿比上次见的时候还要足,李心兰心里也觉得敞亮,也笑着打趣他: “都说我们这边是天府之国水土养人,我怎么看你们一个两个的去南边儿一趟,回来都像是打了鸡血一样,个个都年轻了十岁。” 高成功哈哈笑着,拉开大提袋,第一个取出来的就是一个国际名牌的包包,先递给了李心兰: “兰妹子,这是港城过来的水货,他们都说是大牌子,又说这价格比走海关进来的要便宜一大截。 我看很多女同志抢着买,就给你们几个人都买了一个,现在你们也要在外面谈生意了,带着这个包才显得气派。” 给李心兰递了一个后,又另外取了一个同款不同色的递给了魏敏,给安幼楠的则是个适合年轻女孩子背的双肩包。 安幼楠笑嘻嘻地接过了那个驴牌包包:“高叔叔出去这一趟,果然眼界又高了一截。 对女同志来说,便宜就相当于不要钱,可不是不要命地抢着买了难为你还能抢了这几个包出来。 有这几个包包,我妈和魏婶以后一定身体康健,无灾无病了。” 李心兰和魏敏并不知道驴牌是什么样的国际大牌,听到安幼楠这话很是惊讶: “难怪是大牌子,难不成这包还是带了什么药性” 凌少乾也讶然地从安幼楠手中取过那个双肩包,翻来覆去地看了两遍,连拉链也拉开看了,又仔细闻了闻,一脸迷惑: “只有点皮革味,我没闻出有什么药味儿,小楠,莫不是这里头有什么讲究” 心里慌得一逼 见李心兰也要去拉拉链查看,高成功脸上就有些急色:“这包没有什么药性的,买的时候大家都没说过这个。” “这么说是有缘故的,因为” 安幼楠抬手把凌少乾取过的双肩包拿了回来,见高成功有些发急的样子,也不再卖关子了,神神秘秘地说了四个字,“包,治百病。” 夏衡最先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果然说得对极了,可不是包治百病” 一屋子人说着在外面的新鲜事,热热闹闹地吃了晚饭,又帮着把房子都收拾了,见天色已经黑了,这才各自散了去。 回了家就是方便,加上后脑的伤口也结疤了,安幼楠烧了热水,痛痛快快从头到脚都洗了一遍,一边揩头发,一边绕到电风扇前面去吹风。 听到有人开门进来,安幼楠还以为是她妈和魏婶商量完事情回来了,也不回头,随着喊了一声: “妈,炉子上我开了火门烧着水呢,等一下水就开了,你也好好洗一洗吧,晚上做那一顿饭怕是熏了一身的油烟子。” 来人没应声,却从安幼楠手里抽走了毛巾,把电风扇偏了头不对着人直吹,轻轻帮她揩起头发来: “伤才刚刚好,头发又还湿着就这么吹,小心年纪大了头疼。” “你不是送夏哥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安幼楠把电风扇往自己这边又移回来一点点,偏头笑看向凌少乾,“我还以为你们哥俩儿有一阵要说的呢。” “也就是问问他这一趟的事,三两句就说完了。”凌少乾忙问了一句,“怎么了” “不比划下土狗和狼狗哪个更高大威猛,哪个更上得了正席” 瞧着安幼楠歪着头笑意盈盈,一脸的促狭,凌少乾忍不住轻捏了一把她的脸:“你这张嘴啊” 说出的话有时能把人甜死,有时又能把人给气死 安幼楠把脸一偏:“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啊,我妈可随时会回来的。” 女孩才沐浴出来,浑身都散发着清新的香气,脸蛋又嫩又滑,淡淡洇着一层粉色,让人几乎想咬上一口。 凌少乾压下心里的悸动,从口袋里掏出一本存折递了过来:“这个给你。” 安幼楠好奇地接过来打开看了看:“你的私房钱咦,不错嘛,还有点小家底了” “什么私房钱,我可没有私房钱,这些都是给你的。”凌少乾顺势靠近过来,“夏衡的生意是跟我合伙的,他赚的钱里面有我的一半,都帮我存到存折上了,密码是我的生日。 你先前不是说我这里还有些钱吗,现在正好拿去给婶子入股,让她在羊城那边多买点地。” 存折上有十几万,在现在的普通人家,实在是想都想不出的大数目。 如果不是夏衡这两趟生意挣了不少钱,凌少乾也拿不出来这个数。 媳妇儿要用钱,他一伸手能拿出来这么一笔,想想心里也挺自豪的。 其实安幼楠刚才那么说,本来只是个托辞,但是见凌少乾一脸“我有钱养媳妇”的骄傲,心里不由一动,转过身点了点他的胸口: “这么多钱都给我了” 凌少乾被那嫩葱似的指尖点得胸口一颤一麻的,毫不含糊地就应了:“我的钱都是媳妇的,媳妇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不管是色诱还是利诱,反正只要有用,他就要牢牢地把小楠给圈到他怀里,免得被何东扬那些小子给挖墙角。 刚才何东扬看着小楠的眼睛都一阵发光,真当他眼瞎吗 女人爱花,最爱的是有钱花和随便花。 凌少乾这话无疑大大取悦了安幼楠,虽然嗔了凌少乾一句“油嘴滑舌”,唇角却是弯弯往上翘了起来。 凌少乾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她嫣红的菱唇上,正想好好实践下什么叫油嘴滑舌,安幼楠却退开一步,走进自己的房间去了。 凌少乾愣了愣,连忙跟了进去:“怎么了,是不是不太够夏衡说他挣的钱也要拿来入股的” 话没说完,见安幼楠等他跟进房间后,就越过自己把房门关了,凌少乾突然就有些口干舌燥起来。 门都关了,他们俩不做点什么,似乎也对不起这关上的门吧 这还是在小楠的闺房里,想想就让人兽血沸腾 “凌少乾” 听到安幼楠慎重其事地喊了他的名字,凌少乾一呼气都跟喷火似的:“小楠,你放心” 安幼楠愣了一下:“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凌少乾用力点头,一把揽住了她的腰:“小楠,我一辈子都会对你好的 ” 说完就把头低了下去,却亲到了一张硬纸片上。 见是那张存折,凌少乾很干脆地把安幼楠往旁边的墙上一抵,伸手要来取开存折: “乖,别闹,让我好好亲亲,一会儿要是婶子回来了” 安幼楠气得在他胸口狠捶了几下:“你想哪儿去了我让你看这个” 这不是他刚才给安幼楠的存折了,还要他看什么 凌少乾心里嘀咕了一句,还是奈不住安幼楠快把那张存折给ia在他脸上了,接过来看了一眼,只一眼就呆住了: “小楠,你哪来这么多钱” 存折本上一串的零,明明白白地显示出上面的金额到底有多大,完全是他刚才给小楠那张存折的十倍有余 想到晚饭后高成功和安幼楠在阳台上攀谈了一阵,凌少乾立即有了些明悟: “这是你和高成功合伙做生意挣的” 安幼楠点了点头:“存折上面的这些都是我的。你放心,这些都是正当合法的。 不过我不好在我妈面前拿出来,明天你就说存在我这里了,把这个存折拿给她吧,密码是家里的电话号码。” 存折上有一百多万,有了这笔钱,去羊城丹心工业区买地办厂就完全不愁前期资金了。 小楠不敢在婶子面前拿出来,却敢拿给他总算这臭丫头有良心,知道他对她的好,肯信任他了。 凌少乾深看了安幼楠一眼,又是感动又是有些挫败:“好,明天我把那十几万也存进来,然后一起拿给婶子。” 亏得他刚才给小楠那本存折的时候,还满怀着养媳妇儿的骄傲,结果 凌少乾心里瞬间慌得一逼: 媳妇儿太优秀了怎么办 我不会后悔的 见凌少乾一句不问就应下了这事,对她完全信任不说,她不想说的秘密也愿意包容,安幼楠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谢谢你,凌少乾。” 凌少乾轻哼了一声:“没大没小的” 安幼楠低声笑了起来:“那也是被你惯的啊。” 这话糖度够高,凌少乾浑身都舒坦极了,就是男人的自尊还让他有些悻悻然: “下午在医院我还当你是开玩笑呢,原来你是真的能把我包了” 安幼楠双手勾住了他的脖子,指甲轻轻刮过他的喉结:“下午你还打我呢,现在知道我有多冤枉了吧你说怎么赔我” 仿佛有细小的电流瞬间传导过来,凌少乾一个激灵,瞬间就把那点男人的自尊抛到了脑后,声音都粗哑了起来:“你要我怎么赔” 安幼楠却并没有让旖旎的气氛继续下去,而是仰头盯着他的眼睛,突然问出了一句:“你不问我跟高成功做的是什么生意” 她知道现在问出这话并不合时宜,这跟后世那句“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看这个”的网络用语完全一个意思,都能让人气恨得牙根儿痒。 可是凌少乾并没有想到这些,而是正色起来:“你想说的时候,自然会给我说的。 再说了,你不是说,这些都是正当合法的收入吗我相信你” 安幼楠把凌少乾轻轻推开了些:“如果我一辈子都不想说呢你难道不会觉得,你这么相信我,我却不信任你” 凌少乾略微思考了片刻,果断地摇了摇头:“小楠,你有保守自己秘密的权利。 如果你一辈子都不想告诉我,我想,应该不是因为你不信任我,而是因为这个秘密没有必要对我说。” 安幼楠对这个回答还是很满意的,却继续追问了一句:“存折上的那个数字才是个开始,以后我会挣到更多的钱,你可以想像到我的身家有多丰厚了吧” 凌少乾点了下头,无形中感受到了一种压力。 “虽然我说可以养你是开玩笑的,但是以后我们真的在一起了,外界肯定会认为你就是吃软饭的,你会不会觉得后悔 现在如果你觉得后悔的话,可以选择” 凌少乾突然伸手捂住了安幼楠的嘴,深深看着那双澄澈的杏眸。 深褐色的瞳仁里,印着两个小小的他,也只印着他;没有忐忑,只是那么静静地注视着,等待着。 凌少乾缓缓松开了手,深眸明亮地微笑起来: “后悔什么后悔自己被你吸引爱上你吗还是后悔自己会被你的耀眼夺目压得心生自卑 小楠,我不会后悔的。我会努力让自己更优秀,让我更配得上你。” 眼前这个丫头,性格鲜明c独立,聪慧又狡黠,有时让他窝心甜得不得了,有时又让他气得要跳脚。 让他本来如钢铁之城的心里,不知不觉就为她辟出了一块柔软的芳草地,因她而花红柳绿,天光晴好 他怎么可能后悔 真正的爱情,绝对不会是藤缠树一样的拖累,或者是因为一方太过鲜妍而畏惧退缩,在角落里苍白神伤。 真正的爱情,会让两个人携手共进,并肩同行,路虽坎坷,心中情意依然不改 安幼楠暗暗绷紧的心神蓦然一松,毫不犹豫地踮脚赏了他一个香吻:“求生欲挺强啊。” 凌少乾紧紧抱住了她,不让她作乱后就撤离:“那你是答应嫁给我了” 安幼楠眉梢一挑:“哪有那么唔” 搂着她腰肢的手臂猛然收紧,凌少乾低下头用亲吻堵住了她剩下的话,如攻城掠地一般,霸道地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自己的气息里。 直到安幼楠腿软地靠在他怀里,凌少乾这才气喘吁吁地放开了她,低头抵住了她的额头: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媳妇儿,你以后不是单身青年了,以后那些男的跟你献殷勤,你不要再理会他们,不然我会吃醋的” 安幼楠白了凌少乾一眼,歇了好一阵才说得出话: “什么默认,我俩结不结婚那是几年以后的事,谁让你乱叫什么媳妇不媳” 见凌少乾把头低下来又想堵她的嘴,安幼楠急忙偏开头把脸埋在他胸口避开。 凌少乾恨恨地一口咬在她颈侧,大手覆在她后背上压了压,逼得她紧紧贴在了自己怀里: “你把我亲也亲了,抱了抱了,流氓耍完了,你还想不认账” 这语气幽怨的,仿佛在控诉她如何无情如何的渣安幼楠气地笑了,挣扎着在他腰上拧了一把: “你说谁流 氓耍完了” 凌少乾倒吸了一口冷气,觉得那点痛也让他心里甜得要死,一把扣住了她的肩膀: “媳妇儿,我错了,是我耍流氓,你惩罚我吧” 安幼楠啐了他一声,用力想挣开:“不要脸这叫惩罚” 凌少乾紧紧扣住她不让她挣脱:“媳妇儿,你大学也跳级读好不好争取20岁就大学毕业,毕业我们就结婚” 感觉到他的鼻息像火一样喷到自己颈侧的皮肤上,安幼楠不敢再挣了,也不想那么早就结婚: “大学毕业了我要读硕士研究生的,读完硕士还要读博士,药学的硕博比较难读,要毕业的话肯定时间要得长” 凌少乾差点没跪:“等你读完那都什么时候了” 安幼楠抬脸看向凌少乾,似笑非笑:“你不支持我读书” “怎么可能媳妇要深造,我是绝对支持的,举双手支持赞成” 凌少乾一口就洗清了自己,见安幼楠脸上的笑真实了点,这才可怜巴巴地想讨价还价,“媳妇儿,你能不能大学毕业了先跟我把婚结了,结完婚了我们再继续去读” 现在的大学是不许结婚的,其实读硕博的时候还是可以打报告结婚的。 不过凌少乾并不很清楚里面的详细,只以为在大学读书期间都不能结婚。 安幼楠才不打算给他解释呢,本科的课程,她计划是两年内考完,然后考硕博连读;不过满20岁就结婚,这年龄对她来说也太早了。 钻床底的业务熟练 “难道一定要结婚吗其实不结婚也可以” 安幼楠是觉得两人感情到了那一步,提前滚床单也没问题,凌少乾却严肃起来:“不行必须要结婚了才能走那一步” 说得像很有原则的老古董一样安幼楠侧目:“如果你把我放开我会更相信你的说辞一些。” 凌少乾在大是大非面前极能站得住脚,一脸凛然地阐明了自己的立场:“像刚才这样的不算” 安幼楠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该气了,故意给他泼冷水:“反正大学毕业我是不能结婚的,我还要继续读书。” 她打算两年内就大学毕业,那时才18岁,还达不到婚龄,肯定不能结婚。 “喜欢读书上进是好事,”凌少乾可料不到安幼楠的打算,心里粗粗算了下安幼楠从大学一路读博可能要花的时间,艰难地一咬牙,“那等你把书读完了,我们再结婚,我等你” 说话可以分散注意力,凌少乾已经慢慢平复了不少,正打算放开安幼楠的手,没提防她坏心地一把抱住了自己: “真等我说不定等我读完书,你都三十岁了。” 凌少乾“咝”地吸了一口气,几乎是从牙缝里一字一字迸出来:“别说三十岁,就是四十岁,我都等你” 这回是他抓着安幼楠的手拿开,小心拧到背后去了,再不敢让这丫头乱动了,再来这么一回他会 刚才自己想挣硬被他抓着没挣脱,现在倒把她扒拉开了真是自食其果安幼楠笑盈盈地任他反拧着自己的手:“可是那时候你都是个半老头子了呀” 凌少乾气得没忍住,一把将安幼楠抱到了床上,覆身压了上去,一手扣住了她两只手腕,一手撑在了她肩侧,将上半身撑了一半起来,狭长的眼眸微微眯了眯:“我是半老头子” 安幼楠有种被大型凶兽盯住的感觉,听着凌少乾那个“子”字吐字极轻又有些上扬,立即老实认怂: “怎么可能别说三十岁而立之年,你正当年富力强,就算是四十五十岁了,你也肯定是老当益壮,任尔东南西北风,你自岿然不动” 凌少乾被说得一愣一愣的,瞧着安幼楠那一脸“我是乖宝宝”的神情,自己先绷不住笑了,干脆一个翻身,放她趴在了自己身上: “坏丫头,你哪天要把我气死了” 安幼楠一只手在他胸口乱动,顺带在那片腹肌上揩油:“别气别气,我给你好好顺顺气。” 凌少乾既然讲底线原则,不到结婚不滚床单,那她现在就更不用担心什么了。 凌少乾急忙按住了她的手:“你就欺负我吧,哪天乱撩得我真受不住了,我就” 安幼楠睁着一双清亮亮的杏眸看他:“你就怎么样” 凌少乾一下子泄了气,将她按在怀里狠揉了一顿,抱着她坐了起来:“你这管杀不管埋的坏丫头我去冲个冷水澡” 安幼楠刚笑着说了声“快去快去”,就听到外面大门“砰”的一声关响。 刚才两个人说话说迷了,怎么都没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 安幼楠一下子紧张起来,压低了声音:“啊呀,肯定是我妈回来了” 李心兰回来了,凌少乾自然就不能从安幼楠的房间出去。 两人正在屏声静气,就听到李心兰的脚步声走近,然后在门外轻轻敲了敲门:“小楠,你休息了” 安幼楠刚才只是随手关了门,并没有反锁的。 凌少乾一骨碌先趴进了床底下,安幼楠这才稳了稳心神,应了一声:“妈,没呢。” 瞧了眼凌少乾已经藏好了,起身走过去开了门,“怎么了,妈我正打算睡觉。” 见安幼楠说打算睡觉,李心兰也不说别的了,直接把那只驴牌挎包递了过来: “那行,妈不打扰你了,回头等阿乾回来,妈跟阿乾商量个事儿去。 对了,这只挎包还是你用吧,你去京都那边上大学正好得用,妈在家里用不着这么好的东西。” 安幼楠不肯接:“那怎么行,我已经有个双肩包了,这个包是高叔叔送给你,妈你就用着吧” 李心兰摇头:“妈都一把年纪了” 安幼楠可听不得这话,一把将那只挎包挎到了李心兰肩膀上:“什么一把年纪了,明明是女人三十一枝花,用上这包包正合适呢。 这颜色和款式都很衬你呢,妈,你看,这包包设计也很不错,拉链五金这些精巧不说,用着也顺手。” “还女人三十一枝花呢,明明别人说的是女人三十豆腐渣。”李心兰笑着嗔了安幼楠一句,见推不过,就着挎在肩膀 上的姿势试着拉了下拉链。 她以前没用过这种挎包,本来是伸手进去试试取东西方不方便,没想到却摸了一个小硬盒子,不由“咦”了一声把盒子拿了出来: “这是什么买包送的配件吗” 安幼楠瞄了一眼盒子,愣了一下才答了话:“are,也是个国际大牌子的香水。” “香水”李心兰从盒子里拿出了一只小瓶子,拧开盖子闻了闻,“我闻着还没有花露水香。买包还兴送这个 难怪大牌子的包包别人抢着要。那包妈拿着用,这个小姑娘家家的玩意儿给你拿去用吧。” 买驴牌包当然不可能送香莱尔的香水,想到先前当着人,她妈想拉开包包拉链时高成功脸上的急色,安幼楠心情有些复杂: “妈,这种香水的香型是适合你这个年纪的人用的,你洗完澡在耳朵后面和手腕上抹两滴就知道了。 用的时候你可千万别再用花露水啊,那个本来是驱蚊止痒的,太冲鼻子,你就闻不到香水的香味儿了。” 高成功送她妈的香水,她当然更不可能要啊 不过话说回来,高成功是什么时候就对她妈有这心思的 李心兰可不知道送香水的涵义,还只当是买一送一呢,见安幼楠不喜欢,也就不勉强了: “我去洗个澡,你先休息吧,好好睡一觉,明天到医院吊完针,我们再办出院。” 安幼楠乖巧应了一声,见李心兰进她那间主卧了,把门关上悄悄反锁了。 一回头见凌少乾已经从床底下爬了出来,脸上蹭了一点薄灰,忍不住促狭地取笑了一句: “堂堂凌大营长,想不到钻床底的动作这么利索,看来业务很熟练嘛。” 还要把我藏那么久吗? 还好才搬上来的新家,床底下还算是干净,起码不会挂一头一脸的蜘蛛丝。 凌少乾神情自若,可没有半点差点要被抓包的尴尬: “我钻我媳妇儿的床底有什么不行的顺便还能帮你检查下床板有没有松动蛀坏的情况。” 安幼楠嗔了他一眼:“刚才你听到了我妈包里的那瓶香水,我看应该是高叔叔送的,你知道送香水是什么涵义吧” 凌少乾就算之前没想过,看到安幼楠的脸色也猜到了:“高成功想追求婶子” 安幼楠斜了他一眼:“你那么一脸小心翼翼干嘛” 凌少乾摸了摸她的脸:“我怕你心里会不舒服,会难过” “我为什么要难过”安幼楠讶然,很快就明白了凌少乾在担心什么,“太阳可不是围着我转的,我只是觉得有点意外而已。 我妈现在还年轻着呢,她要是有成家的心思,我是会积极鼓励的,免得我妈会顾忌着我自己不敢去追求幸福;而且高成功这个人的人品还是不错的。” 凌少乾顿时放心了:“你倒是挺想得开。” 安幼楠嗤了一声,举手比了个一掐指尖出来:“你以为我心眼儿只有这么大点” 凌少乾顺着她掐的那点指尖看过去:“没有没有,大着呢” 安幼楠一下子红了脸,没好气地推他:“走走走,赶紧走,别赖在我这里了” 李心兰还在自己那间卧室的卫生间里洗澡,凌少乾侧耳听了听客厅里的动静,飞快地闪身出去,进了隔壁自己的房间。 安幼楠刚松了一口气,正打算坐回床上,就听到去阳台的那扇门被人轻轻敲了敲然后推开,凌少乾施施然地从阳台走了进来。 安幼楠不由拍了下了自己的脑门儿:“我一定是被板砖给拍傻了,刚才怎么就忘记了这里” 她的房间和隔壁凌少乾的房间各有一道门是通往外面这个阳台的。 刚才李心兰回来的时候,她完全可以叫凌少乾从阳台走回他自己的房间去,而不是躲在床底下,弄得好像差点要被捉奸一样 “刚才一紧张,我也忘记了,回房间才想起来。不过没躲回去也好,我房间没开灯呢,婶子肯定早看到了,我从房间里突然蹿出来反而引她怀疑。” 凌少乾笑着捉住了安幼楠的手,在她额头上轻轻揉了揉,“我们的事,什么时候可以跟婶子那里说” 安幼楠想了想:“等我进了大学以后吧,要不明年放寒假的时候” 那也就是半年的工夫了,凌少乾完全等得起,面上却叹了一口气:“还要把我藏那么久吗” 又幽幽看了安幼楠一眼,“明天再在家里休息一天,后天我就要归队了,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假再来看你” 安幼楠有些心疼:“你别老想着出那些危险任务换休假了你看你今年都休了几回过来了” 部队里怎么可能有那么多假让人休就是军官也是不可能的。 凌少乾今年过来几次了,被安幼楠逼问出他每次是执行完任务后就有几天休息作为补偿。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凌少乾嘴里轻描淡写说的任务肯定不会是什么普通任务,而是充满了危险。 凌少乾从来不觉得自己需要被人心疼,但是安幼楠绝对除外,他巴不得安幼楠更心疼他一点。 “休这几回哪里够,我真恨不得有法术可以把你变成个小人儿,随时揣在我口袋里带着” 凌少乾的眼眸像盛了满天星光似的,声音低沉而魅惑,安幼楠心口一软,一脱口就许了诺: “那要不等你归队的时候我跟你一起过去,在那边多陪你几天” 凌少乾瞬间春风拂面,让安幼楠觉得整个房间都因为他的笑容明亮了几分: “好,那后天你和我一起走” 安幼楠有种上了套的感觉,但是话都说出了口,想收回去凌少乾肯定是不同意的。 安幼楠干脆就甩包袱了:“怎么跟我妈说我可不管,要是我妈不答应,那我就不去了。” 凌少乾胸有成竹:“这事交给我就行” 第二天给安幼楠办完出院手续,一回家凌少乾就取出已经转存好的存折给了李心兰: “婶,这个是给你拿去羊城买地办厂的。” 李心兰接过存折打开一眼,就差点被晃花眼:“阿乾,你哪来的这么多钱我不能要” 凌少乾把自己的十几万都存到了安幼楠那个存折账户上,一起有一百四十多万,看着挺唬人的。 见李心兰推脱,凌少乾很坚决地 把存折塞了过去:“我不止跟夏衡合伙,还跟另外几个兄弟投了点本钱,这是他们做生意分回来的红利。 婶,你想想看,现在正是做生意的好时机,只要有头脑又肯干,钱是大把大把地挣回来。 小楠也说了,现在去羊城买地办厂绝对不亏,你与其因为本钱不够,搞得放不开手脚,不如先拿了我这笔钱去打好基础。 基础打牢了,以后才能建高楼,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理是这么个理,但是这些钱数目太大了,李心兰拿着不安心呐。 凌少乾可不会让她拒绝:“都说亲兄弟明算账,一些兄弟生意做大了,家里人的心思也多了,我也不好一直仗着那点本钱吃分红,索性就连本带利先收回来了。 这钱放着银行里没用,给谁都不如给婶子你这里用着,你拿这笔钱挣了钱,肯定也不会让我吃亏不是” 这倒是的,想到安幼楠昨天傍晚分析的那些条条道道,和最后做出的不会亏钱的结论,李心兰一咬牙就把那本存折接了过来: “行,那婶就先接着,回头用了多少,给你算成投的股份” “婶,这股份放在小楠的名下就好了,”凌少乾赶紧提醒了一句,“我还在部队呢,是不许搞经营的,万一被人查出来不好。” 李心兰看了眼存折本上安幼楠的名字,轻叹了一口气:“行,那婶回头跟小楠说清楚这事,挂在她名下,股份还是你的。” “过一段时间再说吧,”凌少乾借机引出了自己真正想做的事,“婶,小楠遭了这么一回罪,也不知道心里会不会有什么阴影,你看是不是让她去外面散散心”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 说起这个,李心兰心里就有些发紧:“怎么了,你是不是觉得小楠有什么情绪不对的” 不管外面传成了什么样,女儿在她面前一直都是笑嘻嘻的,似乎没听到那些流言,或者是听到了也根本没把那些流言当回事。 可是,毕竟是才十几岁的小姑娘家,经了这么一场大难,哪能真跟没事儿一样 李心兰平常虽然不说出来,暗中也一直注意着,就怕安幼楠有什么情绪不对头的情况。 凌少乾也根本不需要危言耸听:“承刚上午过来跟我说了个事,那个怂恿手底下学生过来说小楠坏话的孟明珠又被处分了。 教育局本来想把她开除的,冯校长怕她工作丢了会走极端搞得鱼死网破,就给她求了个情,把孟明珠调到一个偏远的乡下中学去教书了。 不过一些学生还是把流言传了出去,还说得很难听” 想到昨天遇到的安小云和林莉莉那几个女学生,一张嘴就话里有话的样子,李心兰就觉得一阵气闷,恨不得拿块抹布把那些是非婆的嘴给堵上。 “明明没有的事,偏偏给那些该拔舌头的说得仿佛她们当时就在旁边看着一样” 李心兰愤怒得在客厅里直打转转,“这些人怎么能这么坏良心 亏得小楠见识多还撑得住,要是那些什么都不懂的姑娘家,那还不得生生被她们逼死” 在哪儿都有人想吃人血馒头,这是很多人的劣根性。 凌少乾急忙安抚李心兰:“婶,你也别气,永吉县就只这么大点儿地方,传来传去也就是喜欢传这些事。 我们不理会这些事,过段日子也就没人老念着这些了。就是小楠那里,我觉得让她出去走走放松下心情最好。 你看魏婶和高成功他们,一个两个的去了一趟羊城,回来的时候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让小楠也出去转转,多长长见识,她心里肯定就不会为这些事纠结一星半点了,回头进了大学,那又是种崭新的生活,心情就更加放得开了。” 李心兰大为意动:“可是这个时候” 如果只是她一个,肯定二话不说就陪着女儿一起去外面散心了,可是她是跟魏敏合伙做事的。 昨天晚上两个人才商量好了下一步要怎么走,摩拳擦掌不说,时间也非常紧迫。 让李心兰这个时候把担子全摞到魏敏肩膀上,不管不顾地陪安幼楠出去 凌少乾笑着给她出了个主意:“你们去外面,我也不放心,不如我这次归队就把小楠一起带过去住几天。 我们那边有一些游玩的,而且我还可以带她去军营里打打靶,跟着学点军体拳什么的。 部队的氛围不错,小楠那里肯定会溶入进去,不会被那些有的没的影响的。 再说了,有我在一边看着,你也放心,回来的时候,我也会拜托人一路把她照顾好送回来。” 凌少乾理由充足,方方面面又都考虑全了,李心兰不由自主就点了头:“那行,我去跟小楠说说,看她愿不愿意” 凌少乾立即拦住了她:“还是我去跟小楠说吧,我把我那边说得好玩点,小楠肯定就想过去看一看了。” 安幼楠都没想到她妈这么好骗,不光钱的问题解决了,就连让她跟着出去的事都很快定了拍。 过去散心也好,探亲也好,这事儿就这么敲定了,瞧着凌少乾从里到外都透出来的一股喜气,忍不住酸了他一句: “你在我妈心里的地位还真高,对你居然这么信任。” 一想到安幼楠起码会有个把星期都跟他呆一起,凌少乾心里美滋滋的: “那是,要不然人家怎么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呢” “美得你”安幼楠失笑,伸手拧着他腰上的那一点软肉拧了一圈,“我到时候去了你部队上住哪里你那边有招待所吧” 招待所有是有,可是安幼楠住进去以后,他在那儿进进出出的太不方便了 凌少乾一眨眼就想好了:“给我分得有个小套间,你往我那儿” 安幼楠的眉梢挑了起来:“你还真不怕人说就是兄妹,这么大了也不好一起住的吧” “谁说是兄妹了”凌少乾笑意满满,“过去我就介绍说你是我对象,你住我那儿,我晚上去楼下老覃家里打个地铺,他还是个光棍儿,比我都大上几岁呢。” 楼上楼下的,他看望安幼楠才方便,又不显眼,每天可以腻歪到要睡觉了,再下去睡觉,第二天一早爬起床又可以回自己家去看小楠了。 自己的房子,再不用提心吊胆地听动静 了,想到期间可能享受的种种福利,凌少乾的眼睛锃锃地放光。 瞧着他满怀期待的幸福样儿,安幼楠心里也慢慢沁出了一丝甜意,低嗔了一句“瞒天过海”,转身就去收拾自己的衣物了。 见女儿答应了出去散心,开始收拾东西了,李心兰也立即动了起来。 本来凌少乾一个人回去,她要准备的东西就有一大包,现在还加上一个安幼楠,要带的东西就更多了。 光是安幼楠喜欢吃的红薯干,李心兰就单独准备了一大袋,更别说什么茄子酸c酸豆角c榨菜之类的土特产了,只要是她想得到的,都和魏敏一起,努力往准备的那个大旅行包里塞。 何东扬很惆怅地打着下手。 他也想陪着安幼楠一起过去,但是被凌少乾几句话就给留下了: “去羊城办厂的事,光夏衡一个男的跟着过去可不行,那边乱着呢,东扬你好歹也算是小伙子了,一起跟过去跑个腿也好。 你不是还想以后学管理吗纸上得来终须浅,绝知此事要躬行,你跟着往羊城去打打下手,也能多涨涨见识。” 现在资金充足,魏敏当然打算马上折返羊城,把丹心工业区厂房的事给敲定下来。 这一趟不同于上一趟只是单纯做生意,这一趟过去要买地,要办各种手续,事情复杂得多。 如果何东扬一起去,他就可以一直跟在魏敏身边,夏衡就能分得出心去跑事。 而且这样的机会很难得,何东扬参与进来,会了解到很多书本上都学不到的东西,对他今后的发展确实大有好处。 你不反对? 魏敏觉得凌少乾说得很有道理。 她和李心兰要把厂子办起来了,以后肯定是要交到下一代手上的。 安幼楠去学药学了,儿子却是想学管理。不说以后儿子能亲自上吧,就算请人来管,多少也不能让人糊弄了去。 所以趁着暑假,在建厂伊始就让何东扬跟过去多些历练,这实在是很难得的一个机会。 何东扬也没有出过远门,要一路跟着安幼楠过去,就不是他照顾安幼楠,而是凌少乾要多照顾一个人了。 而且凌少乾那么稳重的一个人,当哥哥的带着妹妹去驻地散散心,这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李心兰和魏敏都是这么想的,所以放心得很。 何东扬却知道绝对不是这样的。 安幼楠可不是会那些流言影响得要出去散心的性格,凌少乾哄骗她出去,肯定不安好心。 凌少乾对安幼楠的心思,绝对不是哥哥妹妹这样单纯,同为男人,他感觉得出来 可是感觉得出来也没用,因为他没有证据,自然没办法说。 而且他妈现在这种情况 前脚离了婚,后脚又被针织厂开除了,如果不做出一番事业,不知道会成为多少人嘴里的笑柄。 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口气。 他妈一个女同志都这么拼了,不想让那些人看低自己,他这个当儿子的,这种时候怎么还能只顾着自己想着那些儿女情长呢 何东扬想反对也反对不了,只能一边帮着收拾,一边暗搓搓地曲线救国:“小楠,你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你们一走,后天我和我妈还有夏哥也要走,家里就只剩下李姨一个人了,要是有什么事,也没个人在旁边一起商量的。” 李心兰已经和魏敏c夏衡都定好了,三个人合股办厂。 魏敏和夏衡去羊城跑买地的事,李心兰就在这边扩大头花作坊,多招些工人进来培训成熟练工。 到时候羊城那边的厂房和宿舍都建好了,这边愿意过去的工人就可以直接带过去开工了。 这样搞个无缝衔接,不管服装厂怎么样,头花厂是可以保证利益不断的。 多招工c培训熟练工,只是简单一句话,具体要做起来,也是个费精力的事,要是有个人在家里跟李心兰有商有量的,一些事还能分担一下,那肯定更好。 凌少乾还想着怎么把安幼楠在他那边多留些天呢,听到何东扬的话,忍不住在心里冷哼: 这小子,也是个心机深的,幸好他先下手得早,不然小楠就要被小子给骗去了 安幼楠并没有注意到何东扬和凌少乾两人暗自的机锋,不过就事论事,家里的情况她也考虑过了: “我先前给高叔叔打了个电话,请他这些天都过来帮帮忙。他原来管过制药厂也有经验,有他在旁边帮衬,我妈这边就不用担心太多了。” 说曹操,曹操到,高成功提着一个大拉杆行李箱过来了: “我这段时间不用出差,这行李箱放在家里没用,正好给小安拿过来用上。” 拉杆行李箱是他在羊城新买的,底下装了四个轮子,拉上拉杆直接就可以拉着走,比扛大旅行袋要方便多了,而且箱盖很硬实,也不怕把东西给撞坏了。 连李心兰都没推让,笑着接了过来:“这可真是打瞌睡就来了枕头,我和敏姐正愁着一些瓶瓶罐罐的怕撞碎呢,高大哥,谢谢你了,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高成功求之不得:“兰妹子说什么话,跟我这里有什么客气的。” 本想找个机会问问她有没有看到那瓶香水,但是李心兰一直跟魏敏在一起忙乎,高成功竟然没能问出来,只能把话憋着,拙手拙脚地围在旁边转。 自高成功一进门,安幼楠就一直关注着他,见状立即叫了他一声:“高叔,宋哥现在还在羊城做事吗做得怎么样” 宋文平跟着高成功去羊城云浮山制药厂搞指导,环丙沙星注射液试生产成功,就继续留在那里跟着云浮山制药厂的技术员学习。 这个情况,高成功还没回永吉县的时候,就打电话跟安幼楠说过的,这会儿她却突然问起来 高成功立即明白安幼楠这是有话要交待,一边说着一边就往主阳台那边走去:“小宋在那边过得不错” 主阳台比较宽敞,在这里压低了声音说话,客厅那边听不到的。 特意蹩到了主阳台离客厅最远的角落,高成功这才问了出来:“安总,是不是有什么事要交待我去办” 安幼楠上下打量了他一阵,看得他心里直发 毛,才慢吞吞地开了口: “高叔,昨天我妈在那个新包里翻出来一瓶名牌香水,问我要不要。” 高成功没想到安幼楠说的这事,一张黑脸一下子就窘红了,低着头不敢去看安幼楠,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安幼楠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本事大,高成功是打心眼儿里很尊重她的,不然他也不会那么自然地喊出“安总”这称呼。 说起来,安幼楠算是他的顶头上司,让他当着安幼楠这个顶头上司的面,说他想追求安幼楠的母亲,想当安总的继父,这话让他怎么说得出口 安幼楠拨弄着种在阳台上的茉莉花,目光温和:“我知道那瓶香水是你送给我妈的,当然不可能要。” 这一下高成功听出意思了,猛地抬起了头:“安总,你不反对我” 安幼楠讶然地看了他一眼:“你为什么会认为我会反对呢” 高成功有些赧然:“你现在这么能挣钱,我怕你会以为我” “你怕”安幼楠有些玩味地笑了起来,“那你还给我妈送包送香水的 别以为我想不到,我和魏婶两个人的包都只是沾了我妈的光吧” 这是确实的,如果不是怕送给兰妹子的礼物太过特殊,她会不肯收,高成功也不会买下另外两个包做掩护。 驴牌包包再是水货,依旧是正品,价格自然不会便宜到哪儿去。 高成功买下这三个包的价钱,足够永吉县的普通百姓一年的生活费了。 但是他只能给大家都带差不多的礼物,让李心兰能收下,只不过借机在给李心兰的包里额外放了一瓶香水而已。 我们出门还不得被丑死? 见安幼楠笑得若有深意,高成功忍着不好意思,正色解释了一句: “如果兰妹子不是一开始就武断地拒绝我,我会让她看到,我不是贪着你和她的钱来的,我是真心想跟她一起过日子。 要是她愿意接受我,我会找你说清楚这事;要是她还是不愿,这件事在你这里就更加不用提起了。” 安幼楠轻轻掐下了一朵茉莉花,在指尖上转着:“你说的武断,是指的因为我吗” 既然已经被安幼楠看破说破了,高成功也不扭怩什么了,坦白地点头: “我虽然没有儿女,但是知道很多子女是不赞成自己的父母再婚的。 而你的话对兰妹子的影响很大,如果你觉得我是别有用心,那兰妹子肯定就不会” 安幼楠轻哼了一声:“我要是觉得你别有用心,之前根本就不会让你帮我跑这些事。” 德不配位的人,她怎么可能放心去用呢 高成功惊喜地抬起头:“安总,你是说你不会阻拦我们” 安幼楠觉得有些牙酸:“高叔,你先别把我们这词儿说出来。 我是不会阻拦,但是也不推动,我妈愿不愿意接受你的感情,全部由她自己做主,我绝对不会插手半点。 说起来,我妈一个人守寡也守了十年了,又有我这个女儿这么争气,自己还有一份事业,生活正是过得滋润的时候。 如果她觉得再嫁是个麻烦的话,我希望你拿得起放得下,不要纠缠她,不然的话” 高成功用力点头:“安总,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妈觉得我是个麻烦的。要是她真没这方面想法,我绝对不会烦扰到她半点” 安幼楠捻着指尖的茉莉花轻笑了一声:“希望你说到做到。”转身走客厅了,扒着李心兰的肩膀,把那朵茉莉花别在了她的发鬓上。 李心兰刚好收拾完一袋子干菜放进行李箱,抬手摸了摸那朵茉莉花,冲安幼楠一笑,目光越过她落到了站在阳台上的高成功身上,对他也微微点了下头。 小小一朵茉莉花,别在李心兰鬓边,高成功觉得她整个人都亮眼了几分,不由心口一热,大步走了进去。 安幼楠说她不会阻拦也不会推动,但是明天后天她们都要走,就只剩下他和李心兰在这里,这一段时间,就是他的机会。 人心都是肉长的,兰妹子又是个朴实的人,只要他把自己的心拿出来,兰妹子一定感受到的。 他和兰妹子各自坎坷了小半辈子,现在赶上了好时候,还怕那些流言蜚语做什么,该大胆追求自己的幸福了。 想到这个,高成功的心里亮堂极了,觉得这一阵穿堂而过的风都格外让人清爽。 同样觉得凉风习习让人爽到心里的,还有大桥村的张银桂。 从镇上回来,她早早就做了晚饭,胡乱吃了点儿,就搬了一个小马扎坐到河边那棵大白腊树下乘凉去了。 这片地方是村里人在傍晚时最喜欢纳凉的地点,搬个小马扎,拿一把大蒲扇,一边乘凉,一边东家长西家短地摆起龙门阵,正是大桥村民最喜欢的消暑方式。 陆陆续续的就有村民搬着马扎坐过来了,有相熟的看见张银桂早早就坐在这里,笑着上前打招呼: “良材娘,今儿你家晚饭怎么吃这么早” 张银桂摇着蒲扇,忙不迭地回话:“今天去了镇上一趟,有点热着了,晚饭就做的凉面,没费多少手脚。” “哟,你家西瓜熟了今天是去镇上卖西瓜了吧,价格怎么样” 村里很多人都留了一两亩地种西瓜,除了自己吃几个外,主要是夏天运到镇上去卖,也是一项营生,自然随时都关心着西瓜的价格。 “价格还不就是那样,跟去年那价格不上不下的。” 张银桂早早跑到这里来纳凉,可不是为了说西瓜价格,一句话敷衍过去,立马一脸神秘起来,“你们知道我今天在镇上听到什么了吗” 一瞧她这表情,大家就知道肯定是有什么新鲜事发生了,急忙都凑近过来:“听到什么事了” “李寡妇不是搬到城里去了吗大家伙还好一阵议论她进了城是享福了呢,结果今天我在镇上才听到她的事儿” 张银桂故意把那个“儿”字拖得长长的,见大家都伸长了耳朵,目光全集中到了自己这儿,这才扬高了嗓门把事儿说了, “李寡妇啊,就在前几天一大早去买菜的时候,被人给拖进一个死胡同里强了” 这话一说出来,简直是石破天惊 大夏天的,除了干活大家都懒怠出门,村里本 来没什么新鲜事儿拿来嚼嘴。 在大家眼里还隐隐羡慕的成功进了城的李寡妇居然出了这种事 这还不算完,张银桂紧跟着还洋洋得意地又补了一句:“听说,当时把李寡妇拖进去的是父子三个,后来全被公安抓了” 过来纳凉的人群几乎要炸了 被强了还不算,还是被父子三个 这c这简直是 “哎哟,这可真是伤风败俗哟” 村里的孙老婆子最先喊了出来,“李寡妇以前在村里的时候还装得老老实实的,进了城也跟着人学了一肚子花花肠子了。 前几个月她回来我就看到她身上穿的都变了样了,你说一个乡下婆娘,非要整得跟城里女人一样做什么,那衣服把整个身子都绷出来了,这不是惹人家上火嘛” “就是,拖谁不拖,偏就拖了她这不是苍蝇不叮无缝之蛋嘛” “不是说父子三个吗别是她惹了那爷儿仨的哪一个,人家一气之下才来报复了吧” “怎么就出了这事呢真丢人,要人家知道是我们村的人,那我们出门还不得被丑死” 好容易出了这么大一件新闻,还是桃色的,大家说得嘴角起了一堆口水沫子都不住口。 冷不丁一道声音忿然插了进来:“丑死什么还说都是一个村的,心兰遭了这种事,你们不同情就算了,还在背后给她捅刀子,你们到底有没有良心” 孙老婆子正说得起劲,一听到有人反驳就忍不住跳了出来:“她自己招蜂引蝶才闹出来这事,她做得我们还说不得了” 恨人有,笑人无 “明明心兰是受害者,你怎么能说是她招蜂引蝶”刚刚过来乘凉的廖大夫气得脸上通红,厉声质问孙老婆子。 孙老婆子一回头瞧见是她,撇了撇嘴把差点要喷出来的话忍了回去。 卫生站现在就廖大夫一个医生,平常有点什么头痛脑热的,在她那里打点针c吃点药就行了,价格可比去镇上或者县里的医院便宜多了。 村里头普通的村民,一般得罪了谁也不能得罪廖大夫。 人吃五谷杂粮生百病,谁还能没个三病五痛的,下回再去找廖大夫开药打针的,人家不给治了怎么办 孙老婆子不吭声了,张银桂瞅了瞅廖大夫,也只能明智地闭上了嘴,打算忍到廖大夫走了以后再说。 刚才还热热闹闹的乘凉圈子,一下子就冷了下来,气氛很有些古怪。 不少人拿眼睛有一眼没一眼地瞟着廖大夫,只希望她赶紧离开,免得扫了她们今夜的谈兴。 一圈人正在呼哧呼哧地拿着大蒲扇扇风,远远有人拎着个小马扎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大嗓门恨不得喊得周围三里地都听到: “你们听说了吗县城里现在到处传着一个大新闻” 大家急忙转头去看,只见来人原来是村长的婆娘童大妮。 今天张银桂只是去了趟镇上,童大妮却是从县城里打转回来的。 本来是去县城里买东西,没想到听了一肚子惊天大新闻回来,而且还有名有姓的,怎么也没跑了 童大妮哪里还憋得住一回来随便刨了两口饭,提着小马扎就往白腊树下跑,人还没跑到边儿呢,就迫不及待的先喊了起来。 这头才按下葫芦,那头又起了瓢,廖大夫的眉头紧紧皱着,走上前拦了拦童大妮: “童大姐,你要是说心兰的事,我劝你还是积点口德吧” 童大妮一肚子兴冲冲呢,哪知道刚拢到边就被廖大夫当头泼了一瓢冷水。 听廖大夫这话音,就知道李心兰的事不知道被谁听到了,刚才肯定在村里说过了。 她才刚刚从县城回来,还想着享受一把众人注目呢,结果就成嚼剩饭的了 瞧着大家一副都已经知情了的模样童大妮心里很有些不得劲儿,眼珠转了转,突然一亮: “李寡妇的事我就不说了,就是安幼楠那丫头哟,真是可惜了” 安幼楠 难道是安幼楠也出了什么事 白腊树下一堆纳凉的人立即息息苏苏一阵嘈杂,就连廖大夫的心也提得高高的,忍不住问了出来: “安幼楠出什么事了” 话刚说出来,廖大夫就后悔了,她不应该因为心急在这儿脱口问出来,而是该忍一忍,明天自己去县城看望心兰,到底出了什么事,明天也就清楚了。 在这儿一问,岂不是给了童大妮一个传坏话的机会 廖大夫话都问出来了,童大妮哪会等到她后悔,直着嗓子就喊了出来: “哟,你们还不知道安幼楠的事呀” 这事儿张银桂还真不知道,心里一兴奋,声音都尖利了几分:“这里头有那个死丫头什么事那个死丫头怎么了” 安幼楠虽然是从自己肚子里掉下来的一块肉,却是个扫把星,而且后面居然还敢无法无天。 不就是挨了一顿打吗竟然连娘老子都不要了,还害得他们家在村里被人议论了好久,差点没坏了名声。 安幼楠要是出了什么事,张银桂是巴不得拍巴掌高兴,不为什么,就为看着这扫把星倒霉了,她心里就舒服。 张银桂是心里舒服,童大妮却是觉得心里格外解气。 要不是因为安幼楠这死丫头不肯嫁过来,他家福生也不会摊上王炳泉那样一家稀烂的亲家,也不会被王秀琴这破鞋给缠了上来,堂而皇之成了她老韩家的媳妇 在县城里一听说安幼楠出了事,童大妮差点没拍着手喊一声“苍天有眼”,好不容易把这一肚子话憋回村里来传了,顿时就跟拉开了闸门似的,一串串地飙了出来: “你们是不知道,李寡妇被三个男人拉到个死胡同里强暴了以后,跟在赶过来的安幼楠也被人掳走了 虽然后来被公安救了回来,一救回来就往医院送了,啧啧,那叫一个惨哟,我听说找到的时候都不像样子了,一进去就动了手术,以后可能连孩子都生不了了” 什么是流言 这就是流言 一丁点的事,可以夸大成十二分,甚至把白的都说成黑的。 童大妮这话一说出来,白蜡树下 一片惊呼声四起。 “天呐,居然搞成了这个样子” “一个黄花大闺女儿,这可怎么受得了哟” “我以前就说嘛,我们乡下人种好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就不错了,非要赶着进城,瞧吧,进城了又得了什么好果子吃” “李寡妇这可真是害死人了哟,当初见她收养安幼楠,还以为这是个心好的,结果自己在外面招三惹四的,还把养的这闺女儿也一起害了” 廖大夫急得不得了,偏偏她只有一张嘴,在这里纳凉的却有几十张嘴。 以前还羡慕人家进了城过了好日子,眨眼间看人家招了难了,心里那叫一个兴奋的,这个说那个谈的,生生就把李心兰和安幼楠娘儿俩给说到了泥地里。 恨人有,笑人无,世间百态,常情如此。 廖大夫三番两次为李心兰和安幼楠辩解的话被人打断,气得直跺脚,干脆把自己的马扎提了起来: “心兰怎么说也是在村里住了这么久,向来与人为善的,小楠那丫头也是个好孩子,都是一个村的,你们竟然这么落井下石” 童大妮第一个就不乐意了:“哟,廖大夫,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呢我们哪里就落什么井,下什么石了 不就是她们出了事,大家在这里议论一下嘛,闲着说几句嘴,难不成还能说死人” “就是就是” 廖大夫气怒地转身走了。 童大妮等她走远了,在背后轻嗤了一声。 村里其他人给廖文琴点面子,还真惯得她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了。 她可不缺那点钱,家里真有个三病两痛的,才不会去卫生站呢,直接就上镇医院去了,凭什么她要听廖文琴的 她才是大桥村女人里头排第一号的人物,廖文琴一个赤脚医生出身的乡下大夫,又算个什么东西 难道不应该过去讨个说法? 童大妮气走了廖大夫,转眼看到张银桂还在笑嘻嘻地跟人高声谈论着安幼楠的事,眼珠子一转就走上前: “良材娘,你家小云不也是在县城读书吗这高考都考过了,她还没回来” 安小云可不傻,之前在家里不做事,一则有安幼楠被她踩在脚下当了替死鬼,二则打的就是要考大学的牌子。 现在安幼楠早就不在这个家了,高考又考完了,她要是回了家,那还不得做家事 就算不去田地里干活儿,打猪草煮猪食喂猪,还有喂鸡喂鸭,打扫庭院猪圈,洗衣做饭什么的,哪一样都不是什么轻省活。 大热的天,安小云可不想自己被晒成个黑炭头,还把脸和手都弄粗糙了。 她还打算进大学的时候在同学们眼中留下一个好形象呢,所以虽然收拾行李离了校,却跟家里来了电话。 说是这次考得不错,很有可能能上大学,要跟着同学一起去外面打工,给自己挣读大学的学费,多减轻点家里的负担。 安向红和张银桂哪里知道现在的大学学费根本就不需要多少,而且考上了每个月还会发生活补助。 两人想到家里既能出一个大学生,又能不花费家里的存款,两口子自然是巴不得。 听到童大妮提起,张银桂略带矜持地应了一声:“小云这孩子觉得这次把握很大,所以去外面打工挣学费去了。这孩子一向就争气” 童大妮可不是想听张银桂说这些的,引出这个话头子,主要是想说另外一件事: “说起来,安幼楠那丫头不也是你肚子里爬出来的都养那么大了,眼看着就要嫁人了,就那么白白被李寡妇带走了。 李寡妇当初说得比唱得还好听,在城里也做起了生意,我还真以为安幼楠这丫头跟着她能吃香的喝辣的了呢。 结果呢,把人带到城里去,自己没个正形招惹了这些事,还给安幼楠这丫头给害了。 我说良材娘,你这好好一个闺女,在家里虽说挨点打骂,可那也是清清白白好人家的闺女。 说句不好听的,你当初多留她在家里这么大半年,这会儿都能收份彩礼,好好地把闺女给嫁出去。 现在经了这么一遭哟十里八乡都出名了,哪里还会有人要这么个破鞋哦” 张银桂听着童大妮的话,先是撇嘴,撇着撇着,这嘴就紧紧闭上了。 是啊,当初怎么就晕了头呢 明明再养个大半年的,那扫把星就十六岁进十七岁了,也可以说人家了。 扫把星瘦是瘦了点,脸盘子看着也不赖,怎么也能要一笔不错的彩礼给发嫁出去。 现在呢 李寡妇一分钱不花白捡了个女儿去,要是好好养着,她还说不出什么,可现在不还愣给糟蹋了吗 她当初就是再打孩子,也就是点皮肉伤而已,再怎么样,也不会搞到这个程度啊 一个黄花大闺女被糟蹋了,那不是一辈子都毁了她这个亲娘,这个时候不出面还什么时候出面 一想通这里面的关节,张银桂之前那一肚子幸灾乐祸就全抛到一边去了,急急忙忙找了个借口,提着小马扎就往家里跑了。 童大妮注视着她的背影,嘴角泛起一抹冷笑。 李寡妇和安幼楠那个死丫头,要是你们早答应跟福生的亲事,这不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现在闹出了这些,都是你们自找的 闹吧,闹得越大越好闹得越多人知道,才能够消了她心里头这口气 张银桂慌里慌张地跑进大门,差点就迎面撞上安向红。 安向红在河里头洗了个澡,回家来换了身衣服,拎着个小马扎也正打算去白腊树下乘凉,见张银桂一头撞进来,连忙往旁边偏了一步才将将躲开,皱着眉头喝了一声: “跑什么,跟后面有鬼追似的,差点没把我给撞着” 张银桂一把抓住了安向红的手:“当家的,你先别出去,有个事儿咱俩得合计合计” 安向红满不在乎地甩开了张银桂:“老子一天忙到晚,都这时候了,还不让老子喘口气,别屁大点事都来烦我” 张银桂急得连忙喊了出来:“是安幼楠的事” 她说话的声音响了点,坐在屋里头的安老太听到了个音儿,提着嗓门问了出来: “良材娘,你是哪根肠子不对是吧好好的又提起那个扫把星干什么” 安向红也撇了撇嘴:“怎么着那个死丫头看自己在李寡妇那里住不下去了,转过头又想求你回来啦” 他今天也是一起 去镇上了的,自然也听到了关于李寡妇的那些流言,还以为安幼楠是觉得跟着李寡妇抬不起头,又想着回来了。 不等张银桂说话,安老太就大声咒骂开了:“背时的化幸子,做他女良的白日梦,以为这家里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趁早的叫她夹了尾巴给老娘滚得远远的,再敢踏进我家门一步,老娘就打断她的腿” 安老太要是一骂起来,个把小时都能够不停歇,张银桂赶紧打断了她的话: “哎呀,娘,我们不说那些事我刚刚才听说,除了李寡妇,安幼楠那个死丫头也被人掳了去给糟蹋了” 院子里瞬间静了一静,很快就被安老太拍腿的响亮巴掌声打破了: “报应啊,看吧,我就知道这扫把星迟早要遭报应的这死丫头当初不是嘴巴子利吗 我就说这种忤逆不孝的,迟早有一天要被雷劈死看吧,老天都看不过眼了” 到底是同床共枕这么多年,安向红眼珠子转了转,不理会安老太的碎碎念,骨碌碌地盯住了一脸急切的张银桂: “良材娘,你今儿急忙忙地回家说这事儿,到底是有个什么讲究” 张银桂探头看了看院子外面没有人,“哐当”一声把大门关上了,扯着安向红进了堂屋: “那死丫头跟过去吃香的喝辣的也就算了,现在清清白白一个黄花大闺女儿被人糟践了,我们这当亲爹亲娘的,难道不应该过去讨个说法” “讨说法” 安向红还没想明白怎么个讨说法,安老太的眼睛已经贼亮贼亮起来: “对,那李寡妇不是进城做生意了吗把我们安家好好的一个黄花大闺女弄成这样,名声都毁了,她不要负责任” 安向红瞬间如醍醐灌顶。 确定这不是来坑闺女的? 第二天正好是星期天,多云天气。 大片的云朵挡住了阳光,不像头天那样晒的一片炙热,加上时不时还刮上几阵风,倒也透出了几分凉爽的意思。 这样的天气,倒是适宜远行。 安幼楠和凌少乾的行李早就收拾好了,两人要赶下午的火车先去d市,早上起来自然是不慌不忙的。 李心兰一边摆着早饭,一边还笑着说了一声:“知道你们要出门,老天爷都来凑趣儿,给了你们个好天色” 话还没说完,底下的院子门就被人拍地砰砰响:“李寡妇,你陪我女儿来啊 我家清清白白一个黄花大闺女儿呀,被你带到县城来说过好日子,结果就这么被人糟践了呀 李寡妇你不是人,你自己守不住裤腰带招惹这些事,怎么就把我女儿给害了呀 小楠,我那可怜的丫头啊早知道今日,娘当初说什么也不会让李寡妇把你带走哇” 几个语气词拖得长长的,一大早就跟嚎丧似的,引得小半条街的人都走了过来。 “怎么了这是” “这两人是谁呀怎么都哭成了这样” 一见有人聚过来,正一屁股坐在李心兰下面院门前张银桂也不嚎丧了,扯着靠得最近的一个女同志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了起来: “这位同志你是不知道啊,安幼楠本来是我亲生的闺女儿,我跟她爹一把屎一把尿地把她养大,过完年那时候不防几句话起了口角打了她两下,那丫头气性大,一甩手就跑出去了。 后来我们才知道,那丫头管了李寡妇叫娘,两个人搬到这城里头来了。 我和孩子他爹想着,这城里头什么都比乡下要好,孩子喜欢住城里,那就住吧,喜欢跟着李寡妇,那就跟吧。 都怪我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为着这丫头能过点好日子,一时想差了,结果反而害了这丫头” 张银桂伤心得捶胸顿足,几乎说不下去了,旁边的安向红一把捂着脸蹲了下去: “当初我就听人说李寡妇家晚上有人翻墙,想着平常见李寡妇人也端正,一定是人诬陷的。 没成想,李寡妇进了城还是收不住脚,沾惹在这些是非里头,结果把我家丫头也给折了进去 丫头,爹真的是对不起你啊,早知道今天会是这么个,当初我就是打断你的腿也不会让李寡妇带你走啊” 安向红这一番当爹的剖心窝子的话,让一边的张银桂放声大哭起来:“小楠啊,娘这是害了你啊” 虽说街道居委会仇主任开了个会,让大家都照顾点街坊邻居,不要在外面议论李心兰和安幼楠的事。 可是这案子也是永吉县几年来影响很大的一件案子了,里面又牵涉了一些男男女女的事。 哪怕办案人员知道这只是王绍发因为单方面有企图所以不惜设套犯下了案子,可是外面那些人不知道啊。 广大群众喜闻乐见的就是男女间有牵扯,有不可言说的事才扯出了案子;再不让在外面说,在自己家里还是会谈论的。 大家本来对这事儿就压着一肚子好奇,今天休息日不要上班,又恰好撞上安向红和张银桂堵在李心兰院门前来这么一出,顿时心情都了几分微妙。 这可是跟李心兰一个村出来的,同村的人最是知根知底,难道李心兰早就有劣迹,进了城也不收敛,跟男人拉拉扯扯,才会引出这案子 刚才被张银桂拉的女同志正是赵红梅。 她家离李家最近,又惯是个喜欢凑热闹的,一听到动静就立即打开门来看了。 听到安向红两口子这一番话,别人还没有什么,赵红梅倒是马上跳了起来: “我就说上次有个二流子过来结果误认了柳絮的那次,派出所来处理了还说是那位男同志的爱人误会了,才花钱买了人来闹。 现在想想,人家谁都不误会偏偏误会李寡妇,莫不是其实里面是有些拉扯的 难怪后头会闹出这种事啧啧,李寡妇自己惹的骚自己背也就算了,把安幼楠也坑进去了算怎么回事 先前我们还以为安幼楠就是李寡妇亲生的女儿呢,原来这还是个半道里的啊 现在人家亲爹亲娘来了,看李寡妇怎么跟人家亲爹亲娘交待” 赵红梅这一说,张银桂立即拿着块手帕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我可惜的闺女呀,出了这事你可怎么活呀” 院门“哐”的一声从里面被人大力拉开,安幼楠满面寒霜站了出来: “出了什么事,为什么我就活下去了来来来,当着大家的面,你们好好解释 解释” 张银桂本来听着里面的动静,还以为是李心兰走出来,这才掩着脸哭起来,没成想说话的竟是个少女,声音脆生生的清灵。 等抬头一看,张银桂一下子傻了眼。 安幼楠这个死丫头,不是应该还住在医院吗 童大妮可是说都严重到一进去就动了手术,以后可能连孩子都生不了了 她估摸着,都这样了,怎么着也得在医院住了一两个月吧 不然的话,她也不会跑到这里来堵李心兰的门了。 可是安幼楠不仅从门里头走出来了,瞧这好端端站在这儿的样子 安幼楠嗤笑了一声:“你们口口声声说是我亲爹亲娘,那我问问你们,明明我什么事也没有,哪家当亲爹亲娘的,非要把屎盆子往自己女儿头上扣,说自家女儿被人糟蹋了” 安幼楠好端端地在那儿站着不说,瞧着这精神头儿就不是那种受过那类伤害的 闻声跟着走出来的魏敏和何东扬也听清了安幼楠的话,立即扬声帮衬了一句: “小楠说得对如果真是自己女儿出了事,哪家亲爹亲娘不跑医院去看护守着,偏要跑到这边来堵门” 街坊邻居们也不是傻的,前天昨天没看到人的,今天一看到安幼楠这模样,就知道刚才自己差点被误导了。 再一听安幼楠和魏敏这话,大家看向安向红和张银桂的眼神就有些怪异了。 将心比心,真要是疼孩子的人家,难道不应该是先去了解清楚情况吗,哪有来不来先自认女儿被糟蹋的 这样的父母,确定这不是来坑闺女的 打也是为了孩子好 环视了一眼脸色各异的街坊邻居,略过往后缩了缩身子的赵红梅,安幼楠微微含笑打了声招呼: “各位叔婶,我和我妈都没有什么事,现在很好,这两天多谢大家的关心和照顾了。 我不知道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故意传谣到底是想怎么样,不过我和我妈就站在这儿,那些人就算把流言说得满天飞了,我和我妈也不会少块肉。 至于这两人” 安幼楠看向安向红和张银桂,紧紧挽住了李心兰的胳膊,“当初你们把我打得濒死又扔出家门的时候,我跟你们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是我妈收养了我,背着我求医问药,把我从阎王爷手里夺了回来。 现在不知道你们听到了什么流言,又跑过来叫着自己亲爹亲娘,想来问我妈的罪,依你们无利不起早的性子,怕是想过来跟我妈这里敲钱来的吧” 魏敏在一边恍然大悟地点头:“难怪这两个口口声声说是你亲爹亲娘,却根本就不关心你的情况,只管堵着兰妹子这里。 这还真是万幸小楠你在这里,要是你这会儿在医院,怕是你妈跟这两个人要撕扯不清了。 不光要被敲钱,你的名声还要被这两个所谓的亲爹亲娘给无中生有地败坏了去。” 明明安幼楠就是只破鞋了,哪里还有什么名声赵红梅撇了撇嘴,有心想站出来说话,被站在安幼楠身后的凌少乾眼睛一扫,鞋底就跟粘在地上似的,再也不敢往前挪了。 安向红和张银桂过来这一趟,还真是想从李心兰这里狠狠敲一笔钱的。 被安幼楠和魏敏这样一唱一和地堵了话,两个人脸色有些难看,张银桂呼天抢地地就吼了起来: “这是个什么世道哟我知道我们都是土里刨食的农民,你平常就嫌贫爱富看不起我们,后来又贪图富贵跟了李寡妇进城来 可你这丫头身上毕竟流的是我们的血,你怎么能连你亲爹亲娘都不认了 我们知道你现在攀了高枝儿,可你不认亲爹娘就算了,捡着点由头还说你是被我们打跑的,丫头啊,你可不能没有良心” 想到这两个自称是亲爹亲娘的,明明什么情况都不了解,却一来就哭喊着安幼楠一个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儿被糟蹋了,现在居然还倒打一耙,何东扬扶着魏敏的手紧了紧: “都说虎毒不食子,你们原来就虐待小楠差点把她打死” “你们不要听这丫头胡说,我们根本就没有虐待过她”听到周围议论纷纷,安向红和张银桂咬死也不承认。 何东扬一阵气急:“怎么没有你们就是打了她” 张银桂用力“呸”了一声:“你这娃儿怎么回事瞧着也是个大后生了,怎么说话都还没个根儿 李寡妇带着安幼楠这丫头是年后搬过来的,那时候大家都还穿着棉袄子呢。 你非说我们打了她,难不成你还脱了那丫头的衣服看过了” 何东扬一下子涨红了脸,却不知道跟这种泼赖的村妇怎么说:“你” 张银桂一句话占了上风,当着大家的面,嘴巴不停地接着给自己洗白: “再说了,哪家孩子从小到大没挨过打不打不成才,打两下又怎么了打也是为了孩子好” 话还没说完,就见凌少乾从李心兰和安幼楠身后走出,手里握着一根有甘蔗粗的木棍,劈头朝她打下来。 张银桂吓了一跳,抱头往旁边一蹿。 木棍打在门外的青石板上,“咔嚓”一声居中折断,可见这一下用了多大的力量。 这要是打在人身上,那不得把人骨头都打断几根 张银桂一见竟然是凌少乾,想到他还是十几岁时护着李寡妇那股狠劲儿,立即杀猪般地喊叫起来: “杀人啦救命啊大家都给我作证啊,凌少乾想打死我” 李心兰心里一急,正要去拉住凌少乾,凌少乾早就站住了,“哐当”一声将断成半截的棍子扔在地上: “街坊邻居们都在这里,我也是跟小楠一个村长大的,没少见她那亲爹亲娘打骂她。 这种杯口粗的棍子,每年她家要抽断好几根,大家都可以看看,这叫不叫做打两下” 大家伙儿打是打孩子,顶多也就拿根细竹条子抽两下小腿而已,还真没见过用这么粗的棍子打孩子的架势。 这一棍子敲下来,那哪里是教育孩子成才,根本就是往死里打吧 围过来看热闹的街坊邻居将信将疑:“要说平常教育孩子打两下也是为了他们好,可真要拿这么粗的棍子打,那不得把孩子给打坏了” “那不能吧,怎么说也是亲爹娘,还能下得了那毒手会不会是夸张了点” “就是就是,要真这样打,孩子不早给打傻了,哪里还可能那么聪明,学习那么厉害,被保送到京大去” “夸张”安幼楠耳尖地听到了有人的议论,讽笑地扯了扯嘴角,“不瞒大家说,这可半点儿都没有夸张。 我在家里9岁就辍学了,要打猪草c捡柴火c喂猪c洗衣c做饭,从早忙到晚不说,哪儿做得慢了点就要挨打。 有的时候东西不趁手,我这两位亲爹亲娘就随手抽出扁担打过来。 最厉害的那次就是今年年后,把我打得奄奄一息了,又舍不得花钱送我去医院,直接就从家里扔了出来,还说谁要谁捡去。” 安幼楠红着眼圈走上前,轻轻踢了一脚那半截木棍子,木棍在青石板上骨碌碌滚开了些,一路发出的“梆梆梆”的响声,仿佛敲进了一群吃瓜群众的心里。 “幸好我遇到了我妈,不惜出钱出力,把我救治了回来,不然的话,这会儿我坟头的草都已经长了三尺高了” 赵红梅实在忍不住,躲在一个街坊身后喊了出来:“这也说得太假了 不是说9岁就辍学了吗不是今年年后才搬进城读书吗 这才在城里读了几个月的书,就能保送进大学了,还是京都大学了” 安向红和张银桂一直都不知道这事儿,有些吃惊地低声问站在旁边的人: “安幼楠这丫头考上大学了,这不才高考完,成绩都还没出来吧” 谁让我是个天才呢? 被他拉着问的那人虽然跟魏敏和李心兰关系不咸不淡的,却很是鄙夷安向红和张银桂这种连亲生闺女都下得去手的人。 他又不是个傻的,安向红和张银桂一来就直奔这里,借着安幼楠当幌子而已,实际上目标是对着李心兰,谁还看不清楚这两个人的用心了 要不是安幼楠正好在家里,李心兰被这两人一个屎盆子扣过来,怎么辩解都脱不了皮。 见安向红和张银桂两个还不知道安幼楠上大学的事,这人立即添油加醋地解说起来: “考安幼楠这女娃儿争气,是人家学校过来考察了,直接保送进去的,根本就不用考,人家大学就看上她了 京都大学知道不那可是全国最顶尖的大学,才不是什么普通大学,能进去的人,那都是人尖子。 要搁我有这么个有出息的女儿,多给家里争光,给娘老子争面子呀,我是做梦都会笑醒,你们哟,真是” 真是什么 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错把珍珠当鱼目 张银桂脸色有些发黑,讪讪抵了一句:“不就是上了大学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家大闺女今年也高考了,八成也能考上大学” 那人斜着眼睨了她一眼:“八成也能考上那还不是十成十呢这话你等她真的考上了再说吧。 再说了,你那大闺女就算考上了大学,她是能考上京都大学,还是能考上跟京都大学齐名的华清大学人家这可是名牌大学” 京都和华清是那么好考的吗别说永吉县了,就是d市,几年也难考出一个 觉得这两个乡下人太没有见识,那人说完就站得离这两人远了点。 安向红听完这人的解释,有些恍恍惚惚的,一股子后悔不知不觉从心底泛了出来。 早知道安幼楠这丫头在读书上面这么开窍,当初张银桂打她的时候,他就该出手管上一管,别让她打那么重,然后继续让这丫头去读书。 要是这丫头现在还在家里,这上了京都大学,多光宗耀祖的事儿呀,他在村里还不知道会多有面子 而且从名牌大学毕业以后,工作单位肯定会比一般的大学分得更好些,到时候这丫头就是吃皇粮的干部了。 他辛辛苦苦把这丫头养这么大,难不成半点光都沾不到那他可不是亏大了去了 想想平常多半是张银桂和他娘两个人打安幼楠,他上手的只是有数的几次,安向红心里不由动了念头。 或许下次他应该找个机会自己过来,好好劝劝安幼楠,这亲生的父女哪有什么消不了的仇的 多来两趟,让安幼楠的气消了,再跟她保证以后她阿婆和她娘绝对不会再动她一根手指头,这不就能把人哄回来了吗 安幼楠要是知道安向红脑子里在想些什么,肯定会笑掉大牙,不过这会儿她目光只是淡淡从两人面上越过,停在了赵红梅那边: “赵红梅同志,你自己没见识,就不要以为别人是在说假话。 老实说,我从9岁辍学以后,确实是直到今年年后才进了县一中读书,不过” 语气微顿后,安幼楠冲着赵红梅露出了一个恶劣的笑容,“即使只读了短短几个月,可偏就被京都大学看中了。 我知道你接受不了这种事实,那还真对不起了,谁让我是个天才呢” 对上安幼楠那种“你就是个垃圾”的轻蔑眼神,赵红梅气得七窍冒烟,下意识地就想驳斥回去,一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能怎么说 骂安幼楠不要脸吗 她就算说得再天花乱坠,安幼楠年后才进了县一中读书是事实,还在读高一就能被保送进了京都大学也是事实,谁能说她不是天才 赵红梅缩着脖子说不出话,人群后面却有人大声嚷了出来:“我呸狗屁的天才,快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谁知道你这个小狐狸精是走了什么妖路子,才给自己弄来了这么个名额。 你和李寡妇难怪会半路凑成母女,一对狐狸精臭味相投,你们要发骚,也别把事情闹出来,现在骚气收不住,搞得一个县里都沸沸扬扬的,真是丢我们大桥村的脸” 安幼楠目光一寒,落在了人群后正大声嚷嚷的童大妮身上。 “各位让让,让让,我是平寨乡大桥村的村长。”韩家贵一脸正派地分开众人,带着童大妮走了进来。 童大妮还想继续嚷嚷,韩家贵举手止住了,目光不善地盯着李心兰和安幼楠: “当初你们进城的时候,我就跟你们说过了,要好好做人,脚踏实地地做事,要勤劳致富,不要想那 些歪点子,不要把你们在村里的那些不良风气带出来。 结果呢当初我那么苦口婆心,你们一点都不听,进了城里依旧不改性子,现在惹出了这些事,我们一村人的脸面全被你们娘儿俩给丢尽了” 韩家贵有村长的身份,这一番话又说得意有所指,听得不少人立即就疑惑起来: 难不成李心兰和安幼楠这两人之前在村里的时候真的是品性不端,进了城也不收敛,才会惹了这一场祸事 凌少乾面色冷冽地走上前:“韩村长,你想算计安幼楠给你那个痴傻的小儿子当媳妇的事我还给你记着呢,怎么,这次瞧着有机会了,就迫不及待跳出来想整人了” 大家的下巴“咔巴”一声,差点就要掉地上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这瓜是一个接一个地送上门 他们脚腕子都有些站酸了,是不是该回家取个小马扎,再抓一把瓜子过来,摆好了架势好看戏 童大妮前脚怂恿着安向红和张银桂过来打前站,后脚就拉着韩家贵一起过来想看热闹。 结果预想中的李心兰和安幼楠跟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似的场面没看到,倒看见安幼楠正在盛气凌人地拿话扑人。 童大妮哪里还忍得了,直接在人群后面就嚷嚷开了。 婆娘沉不住气,韩家贵本来想再等等看的,也只能顺势走了进来。 这机会实在是难得,不好好踩上李心兰和安幼楠一脚,他心里也咽不下那口气。 韩家贵自忖在现在这情况下拿捏李心兰和安幼楠两个女人,完全就是手到擒来,没想到等他走进来了,才发现凌少乾居然也在这里,而且直接一针就戳破了他脸皮。 韩家贵不由有些恼羞成怒,却又不敢当着凌少乾的面找死动粗。 你想怎么管理? 童大妮见自家男人被压着不敢作声,身板一挺就顶上了: “什么算计不算计的,我儿子现在早就结婚了,他才看不上安幼楠这种破”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声响起。 童大妮捂着脸愣了片刻,发疯似地扑向了刚收回手的李心兰:“你个骚货,你敢打我” 不等她挨着李心兰的衣服边儿,凌少乾一手就抓住了她的手臂,将她往韩家贵那边一掀。 韩家贵连忙接了一把,两个人依旧被这力道给掀得往后退了好几步。 凌少乾将李心兰牢牢护在了身后,冷冷盯着韩家贵:“你们敢动我婶子一根手指头试试” 韩家贵仿佛又看到了多年前那个死死护着李寡妇的犟小子。 那时凌少乾头上流的血糊了满脸,却手里拿着一把锄头抿着嘴半点不肯退让。 而现在 当年的半大小子早已长大成人,部队里经年的训练和实战已经让他强壮无比,盯着人的模样,仿佛一头噬血的巨兽,被他锁定的猎物要敢有半点动静,就会被一掌给压成一堆烂肉。 韩家贵是真不敢动。 可虽然不敢动,当着大家的面被这么辖制住,又让他很觉得颜面扫地。 韩家贵拉着童大妮一边小心地又往后退了几步,一边还要色厉内荏地扔一句出来: “凌少乾,你现在可是部队的人,怎么能殴打我们老百姓你要是敢” 凌少乾不耐烦地打断了韩家贵的话:“你只管去告,就算被撤职,我一样照打不误” 凌少乾是说的大话,还是真的会如此,韩家贵可不敢去赌,而且潜意识里,他觉得凌少乾真的会不管撤不撤职都照打不误。 凌少乾要是被撤职,那他是肯定拍巴掌高兴都来不及,可是这前提条件是建立在他挨一顿暴打上面,韩家贵就不乐意了。 好汉还不吃眼前亏呢,何况凌少乾这小子下手毒得很,真要惹得他上前揍人了,那绝对是一餐好的 所以凌少乾这话一扔出来,韩家贵就蔫儿了。 赵红梅在旁边是看得干着急,不知道什么时候,爱人屈立军也挤到了她身边,低声念了一句: “凌同志也真是的,这时候强出什么头他是要回部队的人,可李寡妇她们却是要继续留在那个大桥村的。 这会儿强出头得罪了大桥村的村长,回头人家有的是小鞋给李寡妇她们穿” 赵红梅目光闪了闪,忍不住满腔挑唆的冲动,立即喊了出来: “我说凌同志,你们也别把事情扯远了。要我说,你部队上的人管好部队上的事就行了,人家村长管理下面的村民,你插什么手呢 敢情村里出了事,村长自个儿都还管不了人了那人家当这个村长有什么用,跟庙里的泥菩萨一样放着配相的吗” 赵红梅不说这话,韩家贵也是要给李心兰和安幼楠穿小鞋的,听到有人说了这话,更是拿住了由头,立即附和起来: “就是,还是这位同志明理。要是谁都来插一手,那我这村里还怎么管理下去” 如果不是童大妮一来就先谩骂了一通,也不会怄的李心兰含怒反击,更不会惹的凌少乾出头相帮。 现在瞧着有凌少乾这么个武力担当在这里,硬打是打不过的,韩家贵倒是很有眼色地转了话风,想摆村长的谱了 安幼楠把凌少乾往后拉了拉,自己站了出来:“行啊,韩村长,那你说说你想怎么管理” 韩家贵一脸的严肃,要是不知情的人看到他这副模样,还以为他是多正派的一个村干部。 来这里之前,韩家贵就想过了要怎么说。 本来是想着安向红和张银桂在前面打头阵,让他们先给李寡妇一个教训,然后自己再出面,让李寡妇明白太岁头上动土以后,会是个什么下场。 没想到安向红和张银桂两人太不争气,被安幼楠一个露面就给打懵了,让李寡妇和安幼楠这边分毫未损,韩家贵之前藏在心里的那股得意劲儿一下子就垮了一半。 幸好还有剩下的一半韩家贵清了清嗓子,努力把胸背挺得更直了点儿: “李心兰同志,你在城里做了什么事,都已经传回村里了,搞得我们大桥村的人出门都比别人矮一截。 像你这种害群之马,村里要是不狠狠整治整治,不知道会被你带坏多少风气。 这趟我过来就是通知你,你原来承包的那些地,村里全部要收回。 你也别说村里不尽人情,给你一天的时间,原来你地里 种了什么,你统统都收走,后天村里就来收地” 这年头农民进城,在城里可吃不上商品粮,说到底,农民的根还是在村里。 要是把承包的土地给收回去,那就相当于把农民的根也拔了。 不是城里人,村里又没了地,那不就成了夹缝人,像无根的浮萍一样在夹缝里飘飘荡荡,没个落脚的地方。 韩家贵一说完,就抬着下巴注视着李心兰,不无得意地等着看她怎么惊慌色变。 没想到李心兰只是皱了下眉头,依旧稳稳地站在那里八风不动的模样。 韩家贵心里一个咯噔,目光一转看向安幼楠。 安幼楠嘴角噙着冷笑,见他看过来,眉梢轻轻一挑:“行,那些地你收回去吧。” 韩家贵立即感到了自己的失策,看来这两人在城里挣了不少钱,根本就不把那些地当一回事了。 这倒也是,还住在村里的人指着地里的出产过日子,可李寡妇既然在城里做生意了,只怕地里的那点儿东西,对她也就是个油盐钱而已,不痛不痒的。 就像一拳打出去,却打在了棉花里,韩家贵心里一阵恼怒,特别加重了声音: “还有,李寡妇你要写一份检讨书,在村里的广播站每天中午检讨一次” 李心兰不是想在城里做生意吗他偏把她拘在村里进不了城,看她还怎么做生意。 这生意一天不做就要少一天的钱,坐吃山空不说,原来拢过来的顾客也会慢慢流失。 让李心兰在村里检讨个一两个月的,什么好生意都得被搞得冷冷清清,到时候看李寡妇这娘俩还是不是不痛不痒 那你就赶呗 安幼楠脸上的神色果真有了些变化,不过却是更加讥诮:“检讨我妈做错了什么要她去检讨” 韩家贵冷哼了一声:“败坏村风,丢了我们全村人的脸,只是让她每天中午在广播站检讨一次,都是便宜她了” “要是我们不去呢” “不去”韩家贵强压住心里的激动,脸上的神色更加严肃了,不过因为眼角肌肉的抽搐,显得面部有些狰狞, “不去的话,全体村民会一起开会决议,把你们从大桥村赶出去” 如果人被赶出去了,户口再在村里也没用,想开任何一个证明,村里都不会给签字。 比如说想去深市打工,村里就不会给开证明,自然别想办到特区边防证。 比如说以后想搞点宅基地改建,那也是别想,村里一句不同意就是不同意,告到上面去也没办法,拖也要拖死你。 再比如说,以后如果还有类似的要出政审材料之类的事,那更是两个字:凉凉。 一句话概括,那就是李心兰和安幼楠会活生生给捆死 韩家贵一个深水炸弹放完,安向红几人都幸灾乐祸地向安幼楠看了过来。 李寡妇这边就不说了,安幼楠只要还想读书,总是少不了要回村里开这样那样证明的。 到时候什么都开不出来,学校还会不会继续要她都是个问题。 村长这一把可是准准掐在李寡妇和安幼楠这死丫头的脖子上了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安向红一串马屁就想拍过去了。 马屁虽然忍住了没拍,脸上的笑容却是半点都没有掩饰,安向红咧着大嘴看着安幼楠,正要说几句风凉话,安幼楠却先轻飘飘地甩出了一句: “那你就赶呗。” 深水炸弹都成哑炮了韩家贵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这丫头片子懂不懂事知不知道好歹 我可是给你们一个改过的机会,你居然都不要 我可告诉你,到时候你们真被赶出村子了,就是哭着跪在地上求我,我也不会让你们回来的” 李心兰呸了一声:“小楠说的,就是我们决定的,有你这样的人在那里当村长,我们巴不得早点离了村子。” 不光安向红和张银桂几个人愣住了,就是韩家贵一张脸也僵在了那里。 安幼楠讽笑出声:“送神容易请神难,到时候就是你们哭着跪在地上求我们,我们也不会再回去的” 韩家贵气得七窍生烟,手指头指着安幼楠点了点:“好,你有种,我就等着看到时候到底是谁哭着跪地上去求人” 安幼楠一挥手:“行啊,你就骑驴看账本,走着瞧几位在这里说够了说够了那就走吧,我家可不欢迎你们” 该用出的手段都用了,对方不知道是太蠢,还是硬是皮粗肉厚不怕挨刀,众目睽睽之下,韩家贵难道还能把李心兰和安幼楠生吞活吃了 “不识好歹的东西,你们等着瞧” 韩家贵心里头一窝火,差点没气炸了,也只能气哼哼地扔下这么一句话,拽着童大妮分开围观的人走了。 安向红和张银桂瞧着这架势,知道自己也是讨不了好,赶紧灰溜溜地跟着跑了。 赵红梅板着一张脸,跟别人欠了她几百块钱似的,嘴里一直嘟嘟囔囔的,也不知道在咒些什么。 凌少乾一个眼刀飞过来,赵红梅顿时一滞,赶紧跟在屈立军后面缩回自己院子里去了。 李心兰三两句劝散了围观的人,进了院子直接关上了院子的大门。 见魏敏和何东扬都关切地看了过来,李心兰摇头示意自己没有事:“就当看了场人戏。” 安幼楠也很是轻松笑了笑:“韩家贵倒是会打算盘呢,不过等他回去知道我们户口早就转进城里了,不知道会不会吐血。” 她们进城后,家里原来的几亩地都包给廖大夫了,一年只要她送两百斤米过来就抵数。 至于那些菜地,也是让廖大夫一家种着,进城方便的话,就带点菜送过来,不方便的话,廖大夫一家就自己吃着呗。 李心兰和安幼楠还真对田地不看重。 而且户口办进城以后,村里的地本来就是该退的,不过现在没人理这事,就这么搁着了,李心兰早就当那些地不是自己的了,村里什么时候收回去都随便。 就是那幢老房子,里面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别说以后宅基地改建了,就是韩家贵借着宅基地没有土地证和房产证,只有村里一张证明条的空当做手脚把那块宅基地给收了,李心兰和安幼楠都没有 什么心疼的。 她们的家都已经安在县城了,很快还想往羊城发展,山窝窝里头那么个旧房子,卖出去都不值当两三百块钱的东西,当然没必要放在眼里,更没必要因为这个来怄气了。 魏敏听安幼楠这么说也笑了:“那个韩村长还以为捏住了你们的痛脚呢,我看小楠说那你就赶呗那句话的时候,姓韩的脸色都变了。 等他回去发现自己什么都威胁不了,还不知道该怎么跳脚大骂呢。” 大家都哈哈笑了起来,李心兰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我得给秀琴姐那里捎个信回去,跟她说一说这件事,那些田地是她家里现在种着呢。” 本来是可以打电话去村部的,不过韩家贵过来了,那边电话机肯定是锁着的,打了也没人接。 李心兰正想着这电话得打到镇上去,要托个可靠的人带话才行,就听到一楼的门面传来了电话铃响。 李心兰急忙开了门进去接了电话,恰好正是廖秀琴打了电话过来,一接通语气就急匆匆的: “心兰,我刚到镇上想进城来跟你说个事,才听人说安向红两口子还有村长都进城来了,我怕他们是过来找你的” 李心兰连忙把刚才的情况简单说了一遍:“他们已经来过了” 两人在电话里说了一通,廖大夫那边才放心了:“我还怕路上耽搁时间,先给你打个电话报个信,没想到那几个坏心思的倒是还赶得快些 知道你和小楠根本没事,我就放心了,你们也别怕那些流言,都是一窝丧了良心的玩意儿才会传那些 田地的事你别担心,我家里还种着呢,我看谁敢把我种的给拨了” 廖大夫在村里还是很有些面子的,她这么一说,李心兰也放心了: “那就好,秀琴姐,麻烦你再帮我寻摸几个手巧的人,我这作坊还要继续扩招,不过,跟大桥村有关的人我都不要” 酸不死他们! 电话那头的廖秀琴吃了一惊:“你还要扩大作坊啊”很快又为李心兰高兴起来, “行,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一准儿照上次的标准给你推荐几个心灵手巧的过来。 大桥村的一个都不要,跟大桥村有亲戚关系的,也全都不要,气死他们那些只知道嚼舌头的去” 李心兰心里还有的一点悒郁也因为廖秀琴这话一下子都散了:“秀琴姐,我反正户口都迁出来了,以后都不会回去的。原来在村里那房子我是不打算要了” 不等李心兰说完,廖秀琴就接了她的话:“我也正琢磨着跟你说这个事。 我那小儿子不是马上要结婚了吗你既然是不想回来了,我想跟你买下那房子。 我俩也不整那些虚的,你看三百块钱合适不” 房子虽然是旧房子,但是原来修得结实,屋后面又还有一大块菜地,这价钱是很公道的。 要搁以前,价钱再公道,李心兰也是舍不得卖这房子的,怎么说她也在里面生活了十来年,那幢老房子里承载了她太多记忆。 不过魏敏已经和她商量好要往羊城去发展,凌少乾又给了她那么一大笔资金做后盾,李心兰现在已经不怎么念这些旧了,而是一心想着往前看。 再加上韩家贵c安向红几个人过来一闹,李心兰对村里更加不再留恋。 一个听信流言,对她和小楠议论纷纷的村子,实在是让她提不起什么故土难离的情绪。 李心兰想想提醒了一句:“韩家贵这一趟回去,还不知道憋着什么坏水呢,你要是买下我那房子,会不会有什么隐患”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不过这事儿我可不怕,我俩把买卖协议的日期往前写,到时候我拿着那张协议,看他敢动我的房子不” 廖秀琴还是有实力说这话的,李心兰也放心了,本来开口想送,话到嘴边还是改了口: “成,不过那房子你也别说什么三百块了,我们协议上写三百块,你给我两百块就行了。” 两百块的话,这价格真的是地板友情价了,廖秀琴高高兴兴地应了下来: “行,那我就承你这份情,你今天不出门吧我现在就搭车过来找你,我们把协议先签了。” 李心兰挂了电话,就看到女儿站在一边直冲自己笑,有些奇怪地问了一句:“小楠,怎么了” 安幼楠挽着李心兰的胳膊往楼上走:“妈,我刚才还以为你打算把那旧房子送给廖婶呢。” 李心兰笑了起来:“你小看你妈了做生意做了这么久,总还是有长进的,这些事我想得到。” 不是说大话,两三百块钱李心兰确实是不看在眼里,不过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她是越来越懂了。 她跟廖大夫关系不错,以后招收工人方面还有不少打交道的地方,并不想因为这些零零碎碎的事加总起来,让人养大了心,结果反而把关系搞疏远了。 人和人之间的相处,必须要有个度。 不然你以为是施恩,她却越来越觉得理所当然,九十九件事都满足了,只有一件事没满足,翻脸就成仇人的例子可不少。 见李心兰现在越来越看得清,安幼楠不失时机地拍了一记马屁:“妈,我对你们去羊城发展更加看好了” 李心兰笑了笑,想到廖秀琴在电话里说的,村子里传的她和安幼楠的那些难听的话,又暗中捏紧了拳头: “妈一定能做出一番事业,让那些人干看着眼气,除了说酸话,我看他们还有什么办法” 安幼楠立即冲李心兰竖了个大拇指:“老妈威武我们以后挣大钱了,买辆豪车开回村遛一趟。 茅台酒要拎两瓶,喝一瓶倒一瓶,大中华要拿两条,请人抽一条,拿手里撕着玩一条酸不死他们” 见逗得李心兰笑了,安幼楠才又加了一句,“妈,不过你看我们出门的这几天,是不是让高叔过来在魏婶的房子住着,你出去办事的时候,也让他陪着你一起” 一会儿她和凌少乾就要走,明天魏敏和何东扬c夏衡三人也要去羊城。 李心兰一个人留在家里要管理头花作坊,还要负责招工,事情是比较杂的。 县里那些流言就不说了,招过来的女工也很有可能会有亲戚送过来,这初来乍到,知人知面不知心,万一有人瞅着这家里只有李心兰一个人,打上什么歪主意怎么办 有高成功在这里镇着,总是让人放心些,如果顺水推舟两人能发展出感情,这结果也不错。 毕竟她妈现在还这么年轻,也就是30刚出头,没必要禁锢自己的感情啊。 李心兰不知道安幼楠打的另外一副小算盘,拍了拍女儿的手:“知道了,一会儿我就跟你魏婶商量这件事。 你这趟跟着阿乾出去好好散散心,就别再考虑那么多了,妈都还没怎么担心你呢,你这么担心妈,是不是把妈当小孩儿看了” 安幼楠嘻嘻笑着,等吃了午饭,和凌少乾拎着行李箱就往火车站去了。 李心兰要在家里等廖秀琴过来,加上凌少乾和安幼楠坚持,最后就只有何东扬推着自行车帮忙运行李,一路把两人送到了火车站。 抄小路进了站台,凌少乾把行李从自行车后座上取下来,拍了拍何东扬的肩: “东扬,辛苦你了,要不你先回去吧,别陪我们在这儿干站了。” 何东扬摇了摇头:“出来的时候都答应李姨了的,把你们送上车我再走。” 又转头看向安幼楠,“小楠,出门在外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不要怕花钱,有什么好吃的多吃的,也好补补身子” 凌少乾脸色顿时有些臭。 这小子絮絮叨叨的,是觉得他照顾不好小楠呢,还是想让小楠这些天都记着这小子 安幼楠轻嗔了凌少乾一眼,转头看向何东扬:“东扬,你们这趟去羊城要小心点,有什么事别意气用事,记着好汉不吃眼前亏。” 何东扬脸上立即就笑开了:“小楠你放心,我一定会记着的。” 凌少乾瞧着他脸上的笑,就跟吃了一只柠檬似的,快要被酸死了,好容易听到远处火车的鸣笛声,赶紧截住了还在说话的两人: “火车来了,我们要准备上车了。” 分分钟就是要命的节奏 去d市的火车还是很挤的,何东扬拎着行李都做好了挤油渣的准备,没想到凌少乾转头看了一眼,就走近了站台的一名乘务员说了几句话。 乘务员看了一眼这边,轻轻点了点头,等火车靠站以后,跟火车上的乘务员交待了几句,把凌少乾和安幼楠直接送上了餐车。 安幼楠很快就跟着凌少乾找了座位坐了,打开车窗,冲何东扬挥了挥手:“东扬,再见。” “再见”何东扬挥着手目送火车缓缓离开站台,越看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才放下手垮了肩膀。 刚才那名乘务员走过来催促了他一声:“小伙子,车都开了,你不要在站台停留了。” 何东扬点了点头,推着自行车沿小路往外走去。 刚才凌少乾的动作虽然有些隐秘,但是何东扬还是看清楚了,凌少乾在跟那名乘务员说话的时候,塞给了那人20块钱。 20块钱不算很多,却能让凌少乾和安幼楠不用在人流里挤,可以轻轻松松拎着行李上火车,还能有个座位舒服坐着。 想想自己上次和小楠去d市,就只能拉着她挤上车,一站就是一个小时,好不容易才在车厢连接处找到一块空地铺报纸坐一坐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为什么他就想不到这些呢 何东扬觉得自己相比凌少乾而言,实在是太稚嫩了,从为人处事上来看,生生就比他矮了一头 火车上,安幼楠托腮看着坐着对面的凌少乾,轻轻踢了踢他的脚:“一股老陈醋味儿。” 凌少乾毫不否认:“看见他对你笑的那模样,你也对他笑,我心里就不舒服,你还跟他说了那么久。” 安幼楠微微挑了挑眉:“羊城那边三教九流都有,东扬又是第一次跑那么远,而且还是两家的合伙生意,我多交待几句有问题” 凌少乾咬了咬牙:“没问题。” “还是说,你觉得我不能跟别的男性说话聊天,更不能对别人笑” 安幼楠嘴角轻弯,带着一抹笑意,似乎说的只是一句玩笑话,凌少乾却一个激灵,一口就否了:“没有的事,绝对不会” 安幼楠笑容一敛,轻哼了一声:“最好你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不然的话” 凌少乾赶紧表态:“我就是c就是心里忍不住会发酸,但是绝对不会阻止你跟别的男同志打交道,真的” 凌少乾的脸上几乎没写上“我吃醋,但我坦承”几个大字了,生怕安幼楠会说出“不然的话,我在d市就下车”这样的话。 安幼楠“噗嗤”一声笑了:“算你机灵。” 谈恋爱的两个人,吃点小醋是正常的,不过谁也不是谁的附庸,因为吃醋而对对方的处事横加阻挠或者指责,那就可以重新考虑这段感情了。 见安幼楠笑了,凌少乾这才放了心,借着放在餐桌上那一大袋吃食的遮掩,伸手过去覆在了安幼楠放在桌上的那只手背上。 “热死了。”安幼楠低声嗔了一句,想抽回自己的手。 “一点都不热。”凌少乾只觉得掌心所触腻滑如羊脂美玉,哪里肯让安幼楠把手抽回去五指一收,就紧紧握住了。 拉拉小手什么的,对安幼楠来说实在是不痛不痒,见凌少乾不肯放,索性就任他这么握着。 但是对凌少乾而言,在公共场所这么偷偷摸摸地拉手,就是太考验人了,握着握着,不知道想到些什么,先是耳朵有些发红,慢慢地,一张麦色的俊脸也热烫起来。 面对面坐得这么近,安幼楠怎么可能没注意到对方脸色的变化 想想几十年后的物欲横流,现在拉个手都能拉得脸红的纯情兵哥哥,实在也太逗人爱了。 安幼楠放下另外那只托着腮的手,借着垂下来的餐桌布的遮挡,从小餐桌下面探了过去,摸上了凌少乾的膝头。 凌少乾浑身肌肉蓦然紧绷,另外一只手在桌下紧紧扣住了安幼楠的手,呼吸急促了几分:“小楠,别闹。” 她还只摸了下膝盖而已,这算什么闹 安幼楠笑得杏眼弯弯,将声音压得低低的:“不能摸吗” 哪里是不能摸,是摸的时机和地方不对 凌少乾触电似地放开了安幼楠的两只手,腰背挺直地正襟危坐起来,只是脸色一片暴红,额头隐隐冒出一层汗。 这也太不经撩啦安幼楠肚子里暗笑,掏出手帕伸手过去要给他擦汗:“乾哥,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啊,来,我给你擦擦。” 这臭丫头绝对是故意的 凌少乾一伸手捉住了 安幼楠的手,深吸了一口气,从她手上把手帕拿了过来:“我自己擦。” 手帕刚按上额头,一股极淡的馨香就若有似无地萦绕在鼻尖,凌少乾不自觉深嗅了嗅,辨出了这是他曾经在安幼楠颈侧闻到的女儿香,顿时觉得浑身都僵硬了。 偏偏那个坏心眼儿的丫头还笑意盈盈地两手托腮看了过来,明亮的眸子里满是促狭 凌少乾突然有些后悔起来:他是不是不该把小楠哄过来 不然这么多天都这么处着,在他眼前晃着烧火,这分分钟就是要命的节奏啊 永吉县清河街。 赵红梅也遇到了要命的事。 下水口这几天一直就有些堵,拿根竹条子戳一戳,下水又会快一点。 今天看完热闹回来,她把涮锅水往下水口一倒,也就只有点饭粒残渣,没想到下水口一下子就堵死了。 拿竹条子戳了又戳,不仅没疏通,反而带了沉积的油垢反涌上来,一股沤了几十年的潲水馊味儿立即满院子弥漫开,简直是臭得要命。 赵红梅屏着呼吸退了几步,盯着那一滩污水直犯恶心:“立军,立军你快过来” 屈立军正在堂屋里坐着,边吹风扇看报纸边喝着凉茶,听到声音,不紧不慢地应了一声:“什么事” “你快过来看一看这个怎么弄” 赵红梅催促得急,屈立军灌了一大口凉茶,不情愿地放下报纸走了过去: “咋咋呼呼的,什么事啊。” 刚走到后院,就闻到了一股极其难闻的臭味,差点没熏得他把刚才喝下的凉茶给吐出来,屈立军急忙退开了几步: “你在搞什么搞得院子都臭死了” 你家立军被个狐狸精勾上了! “你看,下水道又堵了。”赵红梅捂着鼻子站过来,指着涌上来的那一滩污水。 屈立军嫌恶地看了一眼泛出来的暗黑色的油状污水:“上次都跟你说过了要注意点注意点,你怎么又把下水管给弄堵了” 赵红梅一脸委屈:“怎么就是我弄堵了,谁知道这个下水管这么不经事” “说了多少次剩饭剩菜你倒撮箕里再倒出去,别老是一古脑儿地和着涮锅水往这儿倒。你都往里面倒,它不堵才怪” 屈立军懒得听赵红梅解释,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剩饭剩菜要倒撮箕里,不就弄得一院子汤汤水水的到处留印子了吗 天气热了垃圾倒得不及时还会发馊,哪里有直接往下水口倒来得方便简单 赵红梅一肚子牢骚发不出来:“我怎么知道就那么点残渣就会堵现在怎么办我拿竹条子都戳了一阵也没用” 屈立军瞥了一眼搁在一边地上的那根被污物沾满了的竹条子,抛下一句话直接就转身走了: “那你就再想想别的办法呗我手上还有材料要赶,屋里被你弄得臭气熏天的,我去办公室写了。” 那处下水管估计是堵死了,竹条子戳戳不顶用,八成要拿煤炉耙子给一点点刨出来。 屈立军才不耐烦去做这种又臭又麻烦的事呢,他只管外面的大事: 比如下个星期是不是再请局长去吃顿饭,或者是盘账计算一个月头花生意有多少进账。 最近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天热的影响,头花销量也不怎么样,赵红梅跑外县就跑得少了,休息日都空闲了下来。 屈立军看着记账本本上越来越少的收入,对赵红梅很是不满。 做生意做不赢人家李寡妇,现在连屋里头堵下水口的这种小事都搞不好吗 屋里这婆娘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 堵个下水管也来问他怎么办,难不成让他堂堂一个国家干部去掏那臭哄哄的下水道这不埋汰人嘛 毫无心理负担地打水洗了把脸擦了下身子,屈立军把闻着隐隐沾了臭味的衣服换下来,挑了件新买的短袖白衬衣穿了,又拿梳子沾了水梳了两下头发,拎着自己的那个公文包就骑上自行车走了。 临走前还不忘记留了句话:“我要赶的是个大材料,一时半会儿也写不完。 我晚上就不回来吃饭了,随便在单位外面买点东西填肚子;你自己在家里吃吧。” 赵红梅刚把煤炉耙子拿出来,追着喊了两声,见屈立军头也不回地走了,只能认命地把翻出来的一只口罩戴上,屏着呼吸去疏通下水道了。 双溪县现在的头花生意不行,赵红梅咬牙买了张火车票,打算一个人往羊城那边去一趟,这个星期天就在家里歇着,养足了精神明天好走。 一大早李寡妇村里的人跑来闹一通,她还以为可以看一场好戏来着,结果那几个乡下人就是乡下人,全都是银枪蜡样头,被安幼楠那死丫头一顿拍,屁都不放一个,灰溜溜地就走了。 好戏看不成,要出远门之前还遇上了下水口堵了的事,这可真闹心的 坐在小马扎上弓着腰的赵红梅正一边在心里碎碎念,一边用煤炉耙子勾着下水管里面的污物,就听到下水管里面“咯啦”一声响,一直堵着下不去的污水“嗬”的一声全都往下流了。 总算通了 赵红梅连忙直起了身子,只觉得弓着这一阵搞得腰酸背痛的,想伸手捶捶腰,看看手上沾着的一些污迹,还是忍住了。 脚边流着一滩掏上来的污物,恶臭难闻,赵红梅的凉鞋沿上都沾了不少黑水。 小心地跳出那一块地方,赵红梅皱着眉头盯着那一滩黑渍,只觉得头皮发麻。 可再发麻,不清理也不行,搁后院这么放着,热气一蒸,那不得把整个屋子都熏臭了 把煤炉耙子搁在了一边,拿火钳夹了几块烧过的煤饼敲碎洒在那滩污渍上,赵红梅正回身打算把撮箕取过来先扫一扫,就听到前院的大门被人拍得震天响: “红梅红梅你在家里吗” 来人是赵红梅的表姨罗二凤,因为在赵红梅这里也揽了个做头花的活计,所以这段时间跑她这边跑得挺勤的。 赵红梅还以为罗二凤是过来交活计的,开了门脸色还有不怎么好看: “表姨,我上次不是说了,过一段时间才收” 罗二凤现在哪里有时间听赵红梅说话,一把攥着她的手就往外跑: “快走快走你家立军被个狐狸精勾上了” 赵红梅本来还垮着个脸,听到罗二凤 这话,差点没跳起来:“什么狐狸精在哪儿老娘不扒了她的皮” “赶紧的,我们快过去,边走我边跟你说” 这事儿说起来也凑巧,下午的时候,许刚送了柳絮去汽车站上车,回来的路上就看到屈立军穿着件亮眼的白衬衫,打扮得人模狗样的,推着辆自行车在一家小店子前面选伞。 许刚一眼瞧见屈立军手里挑的是把女式用的小花伞,很多女同志晴天撑着挡太阳的,就觉得他八成是给外面那个女人买的,悄悄地就跟了上去。 可是屈立军买完伞骑着自行车跑得快,许刚没能跟上,正在想着下次再跟算了,就看到屈立军从一条小街里骑着自行车又出来了,这回单车踩得慢悠悠的,嘴里还哼着小曲儿,很是意气风发的样子。 屈立军前脚刚出来,后脚一个年轻姑娘也走了出来,撑着一把遮阳伞,落在后面腰肢一摇一摆地走着。 许刚一瞧那把伞的花色正是刚才屈立军挑的那个,就觉得里头有戏,跟不上屈立军,跟上这个姘头,说不定也能发现点什么。 果不其然,这姑娘走到了一家机关单位门口,就撞上了拎着一袋子蛋糕走过来的屈立军。 两人装模作样打了个招呼,一起走进办公楼里去了。 许刚跟上去透过铁门一看,屈立军的那辆自行车就锁在机关的院子里,看来他在外面的这个女人就是他的同事。 本来还想进去看看,传达室的老大爷从厕所出来了,一看许刚是个生面孔,两句话就把人给赶走了。 今天可是星期天,屈立军不在家里休息,跑到单位来加班 加班前还要给那个姘头买把太阳伞约着一前一后地来是几个意思 许刚正揣了一肚子心思,没提防就撞上了人。 你这个毒妇! 说巧也真是巧,许刚撞上的这人就是罗二凤。 罗二凤常去清河街交头花,许刚也碰上过几回,知道这人跟赵红梅还沾点亲戚,还是个大嘴巴子。 罗二凤刚喊了一声:“哟,你这人怎么回事儿,走路没长眼睛呀” 许刚就装出刚认出她的样子,一脸心虚地低下头想走:“怎么是你罗c罗婶子,那个,我刚才没注意,对不住啊,实在对不住” 他要说声“对不住”,然后扭头就走,罗二凤还没怎么的。 可许刚这一脸一看到人就心虚的模样,罗二凤心里就起了疑,一把揪住了许刚的袖子: “你跑什么你刚才不会是做了啥亏心事吧” 许刚支支吾吾地想搪塞,可哪里敌得住罗二凤这种中年妇女那颗挖掘八卦的心,最后只能“一脸无奈”地说了实话: “我刚看到屈立军给一个年轻姑娘买了把太阳伞,又买了一袋蛋糕,两个人说说笑笑地一起进去了” 啥 屈立军单位里有个狐狸精勾着他 罗二凤嘴巴正张得老大,就听到许刚在一边絮絮叨叨地念:“今天不是星期天吗,什么时候机关搞得跟厂子里一样要加班了 一个人工作没做完,要加班就算了,怎么这一男一女两个人工作都没做完,都赶过来加班了 这加班就加班,买太阳伞又是买蛋糕的” 不等许刚说完,罗二凤拔脚就跑了。 还说什么说呀,这事儿肯定就实锤了 她只是个表姨不好管,得赶紧把赵红梅叫过来,女人可千万不能在这方面吃了亏 罗二凤拽着赵红梅一路跑一路说,把情况刚说完,两个人也跑到了屈立军的单位。 传达室的老大爷正要拦人,赵红梅气势汹汹地扔下一句“我是屈立军的爱人”,就一溜烟地往里面跑了。 屈立军的办公室她来过一次,不在办公楼正面,而是在背面,又是在一楼,窗户对着围起来的一堵墙,光线很不好。 赵红梅脑瓜子转得快,让罗二凤进办公楼走正门听着有动静了再伺机而动,自己则绕到办公楼后面,沿着那条排水沟,轻手轻脚地一路走到了屈立军办公室的窗户边。 这年头的办公室可没有什么空调,天花板上挂着个吊扇呼呼吹着,就是很不错的干部待遇了。 吹风扇当然用不着关玻璃窗,不然办公室里头也憋气。 反正他窗户外面就对着围墙,下面只是一条排水沟,今天又是星期天,也不会有人过来,所以屈立军就只关上了防蚊虫的纱窗。 赵红梅刚走到纱窗边,就听到了办公室里传出的屈立军和一个年轻姑娘的调笑声,什么小心肝宝贝儿的,简直肉麻得要死 就是她和屈立军才结婚那会儿,屈立军都没对她这么说呢,居然把外面这狐狸精捧成了宝 赵红梅心里那个气哟,也不藏着了,直接就杵到了窗户边儿上往里面看。 办公室里头,屈立军正背对着窗户,紧紧抱着顾瑜肆意作乱,顾瑜咯咯笑着,正娇声欲迎还拒的,突然看到窗户外面杵了个人,顿时吓得尖叫了一声。 屈立军还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赵红梅捏着从排水沟捡的半块砖头,一砖头把两扇玻璃窗户先砸了,然后破口大骂: “屈立军,你加你娘的班,写个屁的材料加班都加到这臭婊子身上去了” 听到这边的动静,那边罗二凤也立即去推门。 门倒是从里面拴上了,罗二凤推不动,干听着赵红梅在那头窗户外面骂,心里一急,抬腿就一脚踹了上去: “开门臭不要脸的狐狸精,你躲在里头做得好勾当,别以为我们不知道” 办公室的门栓本来就老旧了,罗二凤又长得五大三粗的有点蛮力,一脚就把门给踹开了。 门栓子飞弹出去,正好砸在了屈立军右眼眶上,痛得他叫了一声急忙去捂眼睛。 原来被他搂在怀里的顾瑜也赶紧退开几步,跟屈立军拉开了距离,一时间惶急无措,脸上胀得紫红。 一路跟过来的传达室老大爷没想到会看到这一幕,顿时傻在了门口。 他傻罗二凤可不傻,冲上前一把揪住顾瑜的头发,抬手就是两记耳光劈了过去: “我打死你个狐狸精,敢勾引我外甥女婿” 顾瑜哪里经过这种泼妇架势,头发被揪得像是连着头皮都要被揭走一样,“哎哟”痛呼着不得不顺势弯下了腰。 她这一弯腰,罗二凤就从她领口处看清了里面,好家伙,原来 刚才两个抱在一处,这狐狸精的底衣罩子都已经被解开背后的搭扣了,现在只虚虚挂在身上。 这可是证据 罗二凤一手探过去,三下五除二就把那件底衣给扯脱了出来,紧紧捏在了自己手上,回头见赵红梅也从窗户外面转进来了,连忙把那件底衣递了过去: “红梅,你看这不要脸的骚货,为了勾人都脱成这样了” 赵红梅现在一肚子火,哪里还顾得上理会那件底衣,上前就照着顾瑜的脸噼噼啪啪地扇又挠的,嘴里更是骂得快翻出花儿了,还专捡着下三路攻击。 顾瑜又羞又恼又吃痛,偏她一个人招架不住罗二凤和赵红梅两个,顶多只能护着自己的脸,见屈立军还捂着眼睛呆呆站在一边,嘤嘤嘤地就哭了起来: “立军,立军” 屈立军这才回过神来,一把狠狠拽住了还在撕扯着顾瑜的赵红梅,沉着脸喝斥了一声:“闹什么闹” 他心里是真后悔,早知道他就忍忍,明天赵红梅就要去羊城那边了,起码有一个星期他这边都放敞着,随时可以跟顾瑜温存。 怎么今天就忍住,结果被赵红梅这泼妇抓了个正着呢 都怪赵红梅,要不是她把下水道弄堵了,搞得家里太臭,他也不会在家里呆不住,想着跑出来私会小情人 要是平常,屈立军一板脸赵红梅就立即软了,可是今天这个场合,屈立军还想像以前那样镇住赵红梅,那就是想得大错特错了。 赵红梅手里还扯着顾瑜的头发,被这一拽,直接就扯掉了一缕头发,痛得顾瑜大声痛呼起来。 被别人当热闹看了 刚刚还搂在怀里的小心肝宝贝儿现在被两个泼妇打得脸都肿了,还挠得脖子上一道道血印子,屈立军也起了心火,抬手就照着赵红梅的脸一耳光劈了过去:“你这个毒妇” 男人的力气可不是女人能比的,这一耳光打得结结实实。 赵红梅半边脸立即红肿起来,耳朵里嗡嗡作响,好半天都听不清声音,人都懵了几秒。 等回过神刚才发生了什么事,赵红梅捂着半边脸尖声叫了起来:“屈立军你打我你为了这个狐狸精打我” 屈立军有片刻心虚,瞧着顾瑜正泪眼朦胧地看着自己,小模样说不出的让人怜惜,立即腰板儿一挺: “赵红梅,你嘴巴放干净点,这里是单位,不是让你胡闹的地方,你给我回去” 赵红梅气得浑身发抖,一爪子就挠了过去:“单位你也知道这里是单位 明着说来单位加班,暗里跟这个狐狸精勾到了一起,这哪里是什么单位,我看根本就是窑子吧 窑姐都没这么浪的,光天化日地就跟男人勾在了一起,要不是我过来得及时,你们这一对公狗母狗怕是扯都扯不脱了。 呵呵,屈立军,你还有脸让我回去回去好让你继续在这儿办完事” 屈立军被那一爪子挠得脸上火辣辣的痛,伸手一摸,手上已经是一片红,想也知道这一下脸上肯定是皮开肉绽,说不定以后还会留疤。 屈立军这一下恨地毒心都摇了,见赵红梅还要扑上来继续挠,一掌就把她推了出去。 赵红梅被巨力推的一个踉跄,脚下一绊,额头正好磕到了桌角上,人当时就倒了下来,靠近太阳穴的位置,哗哗地流出了一大滩血。 变故发生的太突然,办公室里的几个人都惊呆了,还是罗二凤最先从恐惧中惊醒过来,尖叫着冲了出去: “杀人了,杀人了奸夫把自己爱人给打死了” 屈立军这时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拔腿就往外跑,想追上罗二凤捂住她的嘴把人先给拖回来,把事情先给捂住。 传达室的老大爷也醒过味儿了,赶紧扑上去一把紧紧抱住了屈立军: “屈科长,你可不能跑” 屈立军被他这一抱,扑通一跤摔在地上,跌了个七荤八素,想爬起来,却被老大爷紧紧压住了,赶紧开口解释: “老张,我没跑,你快放开我” 跑没跑的,老张又不是没眼睛看不见,他要是不把屈立军给摁在这里,回头公安过来了,说他放跑了逃犯,找他麻烦怎么办 而且赵红梅和罗二凤还是他放进来的,多多少少有那么点关联,要是单位领导怪罪下来,他也吃不了得兜着走哇。 所以屈立军这个祸头子想脱身,他说什么也得把人给摁住了 老张虽然年纪有50来岁了,但是常年也是做体力活的,他这一压一抱,一直坐办公室的屈立军愣是没办法挣开。 屈立军正想喊顾瑜过来帮忙,没想到顾瑜竟然尖叫了一声,绕过他们就往外面跑。 “顾瑜顾瑜” 屈立军越喊,顾瑜倒是跑得越快,很快就跑出楼道不见了踪影。 “顾”屈立军脸色灰败地张了张嘴,身上一下子泄了力。 事情怎么就闹成了这样呢 随着警笛声响起,派出所的干警很快赶了过来,一名老干警一到现场看了一眼,就赶紧指挥人打120: “快叫救护车,人没死,是晕过去了” 人没死只是晕过去了 被两名干警用手铐铐在外面的屈立军精神一振,扫了一眼旁边同样被铐住的顾瑜,不再像先前那样萎靡了。 顾瑜之前没跑出去,还在单位门口的时候就给罗二凤截住了,一把扯着她喊了一通“奸夫淫妇杀人了”,引得路人过来帮忙,把顾瑜也给摁住了,等公安过来,直接就先上了铐子。 顾瑜衣裳凌乱,头发也被扯得跟乱鸡窝似的,精心化的妆也全花了,见屈立军看过来,怯生生地喊了一声:“立军” 出事之前,屈立军最喜欢的就是顾瑜这股小鸟依人的味道,但是刚刚经历过这么一桩事,屈立军再看顾瑜,心里就有些复杂起来。 要是之前顾瑜帮忙,让他追上去把罗二凤给按住,而不是让她在外面乱喊什么杀人,事情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赵红梅只是晕了过去,等她醒来,什么事不好商量说不得他哄两句,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 现在倒好,把公安都惊动过来了,这事情要怎么收场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 时各自飞啊 屈立军在心里喟叹了一声,偏过头没有理会顾瑜,心里暗暗琢磨起来 不到一天,原配单位捉奸,反而被打晕住进医院的事就在小县城流传开了。 李心兰和魏敏本来并不关心这些事,还是仇主任晚上召集大家开会,把事情通报出来了。 清河街因为这件事,再次在全县被炒出了热度,要是这会儿有热搜,肯定稳稳的排名永吉县热搜第一名。 清河街道居委会的仇主任脸色有些憔悴,他做居委会主任这么些年,都没有这个月操心这么多。 李心兰和安幼楠的案子,那是飞来横祸就不说了,可屈立军一个国家干部,自己管不住裤腰带闹出了这种事,实在是丢人呐。 屈立军所在的机关丢脸,作为居住地的居委会,这事儿也让人脸面无光。 仇主任心累得紧,连夜开会把事情给大家通报了,照例交待清河街的居民不要在外面传播这些是非后,就宣布散会了。 魏敏一路走一路跟李心兰唠嗑:“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想不到屈立军堂堂一个国家干部,居然做出了这种事。 我以前还觉得他也是挺沉稳的一个人,有时候赵红梅过分了,他还出来训斥几句,没想到” 一大早上的,赵红梅还在李心兰门前撺掇怂恿,忙得不亦乐乎地想看热闹,结果热闹没看到,自家倒闹出这些事,被别人当热闹看了。 这反转,也真是绝了。 我不离婚 李心兰跟屈立军两口子打过几次交道,现在回过头来想想,就有点不同的看法了: “我怎么现在回想一下,觉得这个屈立军也不是个好的,有事他都把赵红梅支出来跳手画脚的,他倒是在后面说些官面子话,装好人。 其实明明他训斥一句,赵红梅就服他管了,要真是好人,难道不会好好管住赵红梅,还让她三番五次出来搅是非 而且赵红梅好几次搅合的这些事,都是有利于他们家的,屈立军就缩在后面不吭声,安安心心地拿好处。 这种男人最是信不得,没钱也就罢了,手里有几个钱,可不就生出贪心了” 魏敏仔细想了想,嫌弃地“啧”了一声:“说起来还真是这么个理,男人这东西,还真不是个东西。 哄人的时候,口甜面甜的,一旦口袋里有两个钱了,或是有了权势了,另一副面孔就出来了。 我看这世界上,最傻的就是女人了” 医院里,赵红梅已经醒了,不过那一下磕得有些重,脑震荡的症状还比较明显,时不时地还发些干呕。 她一醒,儿子屈嘉明就扑上来呜呜咽咽地哭了:“妈妈,妈妈不要丢下我” 屈嘉明今年才5岁,因为常丰县包括教学在内的各方面条件都比永吉县要好,所以一直跟着爷爷屈茂才和奶奶袁顺清在常丰县住着,就在那边上的幼儿园。 本来跟母亲见面少,又是爷爷奶奶一手养大的,屈嘉明跟赵红梅之间的母子感情原来并不怎么深厚。 赵红梅每次去公婆家里看儿子,总是花尽了心思,买些好玩的好吃的过去哄儿子。 自从做了头花生意以后,赵红梅手头就大方多了,买的东西也高档起来,屈嘉明跟她的感情慢慢就起来了。 这次被爷爷奶奶变脸变色急吼吼地带过来,屈嘉明心里本来就不安,一来看到自己的母亲躺在病床上喊也喊不醒,当时就哇哇大哭了起来,还是奶奶袁顺清好不容易才哄住了他。 毕竟人小,屈嘉明哭了一阵就在奶奶的怀里睡着了,刚才突然被奶奶摇醒了,说了一句“你妈醒了”,屈嘉明立即就哭着扑了过来。 赵红梅看着儿子一张小脸满是泪痕,眼睛红红肿肿的样子,也忍不住哭出了声:“小明,妈的小明啊” 娘儿俩凄凄哀哀地哭成一团,等赵红梅哭够了,袁顺清才拧了块毛巾递过来,屈茂才也把孙子哄了过去,拿了块毛巾轻轻给孙子擦脸。 嫁进屈家这么多年,赵红梅还是第一次被婆婆服侍,得婆婆给她递了块毛巾。 要放以前,赵红梅肯定是受宠若惊,不过现在 赵红梅板着脸一声不吭地接过毛巾,慢慢擦着自己的脸,擦到挨近伤口的地方,还忍不住“咝”了一声。 袁顺清刚刚升起的那一点怒气,随着“咝”的那一声,很快又被压了下去,转而换了一副慈祥而内疚的脸色出来: “红梅,立军他只是一时没把住,都是被那个狐狸精勾引的,我和小明他爷爷过来,已经狠狠教训过他了。 立军也知道他错了,让我和小明他爷爷过来给你赔个不是,这夫妻都是床头打架床尾和的,哪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婆婆袁顺清一直嫌赵红梅家世太普通,对儿子的前途没有多大帮助,所以在儿子娶了赵红梅这个儿媳妇后,没少给她冷脸。 直到赵红梅生了个儿子,这种情况才有所改善,但赵红梅每次去婆家,有哪句话没说好,或者是有哪件事没做好,还是要挨一两个冷眼的。 要搁以前,婆婆袁顺清下这样的矮桩子,赵红梅肯定顺着梯子就下来了,可是这次的事件太严重了 屈立军不仅在外面找女人,在他打上门的时候还护着外面那个野女人,把她给打了 换做任何一个妻子,都无法忍受这样的事,赵红梅当然也不例外,气冲冲地就顶了回去: “什么床头打架床尾和,妈你是没看到,屈立军看我就跟看仇人似的,那一巴掌打过来真的是半点不留力,后面还推着我就撞” 赵红梅摸了摸额头上敷的纱布,声音哽咽起来,“他这是要把我往死里整啊,我死了才好给那个骚狐狸精腾位子” 袁顺清赶紧一口否认:“绝对没有这事,立军他要敢起这心思,不用你说,我和老头子头一个就饶不了他 我也问过立军了,当时要不是你气势汹汹地又要挠他的脸,他也不会推了你那一把。 你说你也是的,男人的脸面是多重要的事,你挠哪儿不好,专往他脸上挠” 一听袁顺清还敢埋怨这事儿,赵红梅又火 了:“他脸面重要,就能当着那个骚狐狸精给我没脸了” 把孙子哄睡了的屈茂才瞪了袁顺清一眼:这个老婆子,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还揪着这点子事做什么也是个分不清轻重的 把屈嘉明往旁边那张陪护床上放好,屈茂才轻咳了一声:“红梅啊,男人他有那么个糊涂时候,你放心,以后我和他妈一准儿管好他,让他再不敢犯这错了。” 被丈夫瞪了一眼,袁顺清也清醒过来了,赶紧跟在后面开了口:“就是就是,都是一家子夫妻,还有什么事说不开的 难不成你为着这么个事儿就打算跟立军离婚,给那个狐狸精让位子 那到时候小明可怎么办这在后娘手底下过日子可就难过了” 赵红梅不由看了睡在旁边床上的儿子一眼。 一路被带着赶车过来,一来又看到妈妈睡在病床上昏迷不醒,屈嘉明也是又累又怕。 见妈妈醒了,爷爷给擦完脸又哄了两句后,屈嘉明立马就呼呼睡了过去,一张小脸红扑扑的。 不得不说,屈茂才和袁顺清不待见儿媳妇是不待见的,可是对这个唯一的孙子还是疼得紧,也养得很好。 赵红梅真要跟屈立军离了婚,儿子肯定是跟着屈家的。 那个狐狸精要是一举上了位,当了小明的后娘,还不知道会怎么虐待她儿子呢,要知道,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 都是被狐狸精勾的 赵红梅本来就没想过离婚,这么一想,就更加不会离婚了。 “爸,妈,我不离婚,除非我死,不然我才不会给那个骚狐狸精腾位子” 赵红梅这么一说,袁顺清心里就放下了半截:“就是,我和你爸也说好了,怎么也不可能让那种女人进了我屈家的门” 这话说得还熨帖的,赵红梅有些感动,眼泪汪汪地喊了一声:“爸,妈” 现在可不是让赵红梅哭的时候,袁顺清赶紧一脸慈爱地握住了她的手: “就是你那个表姨,叫罗二凤的,也太不会来事儿了,本来是关起门就能处理好的事,她愣着胡叫鬼叫着杀人了,把公安都引了过来,现在倒好,公安把立军给抓进去了” 这话赵红梅就不乐意听了,要不是她表姨,她这会儿还被屈立军和那个骚狐狸精给蒙在鼓里呢 赵红梅一下子就垮了脸:“妈,我表姨她也没说错,立军可是打得我都晕死过去了” 袁顺清赶紧解释:“这事儿真是个误会,我也问过立军了,绝对没有想打你,他真的只是想把你推开到一边而已。 没想到那个狐狸精偷偷伸脚绊了你一下,你才会一头撞到桌角上” 一听这话,赵红梅眼睛就瞪大了:“是那个骚狐狸故意绊得我” 袁顺清一脸的同仇敌忾:“可不是,谁想到那个狐狸精心思这么恶毒立军也是被她骗了,后来看到她绊你那一脚,心里别提多后悔了” 当时场面实在混乱,赵红梅也记不太清当时的场景了,被袁顺清这么一说,隐隐约约就觉得好像那时是有人绊了自己。 袁顺清一边说一边注意观察着赵红梅的脸色,瞧着她好像回想起什么的样子,立即就知道这事情有门儿,说得更加起劲儿了: “立军说了,他以前也是被那个姓顾的狐狸精给骗了,没想到那女人居然这么狠毒 他现在心里也是后悔死了,一再哭着让我跟你说,以后一定好好跟你过日子 红梅啊,爸妈就盼着你们这个家好好的,可千万不要散了啊,小明还这么小,缺了你和立军哪一个都不行。 等这事儿过了,妈一定押着立军跪在你前面给你赔礼道歉,让他保证外面那些狐狸精再怎么勾,他都一定要把住” 屈茂才也一脸严肃地说了硬话出来:“我看他还敢他要再把不住,我非把他腿给打折了不可” 公婆都给自己撑腰,赵红梅又是个确实不想离婚的,态度很快就软化了下来,抽抽噎噎起来: “爸,妈,你们可一定得给我做主啊” 袁顺清耐下性子又是好一阵安慰和保证,见赵红梅不哭了,这才拍了拍赵红梅的肩膀: “这两天你先好好养伤,我和你爸都在这边搭帮着,你看你娘家那边” 赵红梅赶紧应了一声:“也没多大的事儿,不用他们特意赶过来了,就不通知了吧。” 她有个拖后腿的娘家,她妈重男轻女得很,有些什么都恨不得刨给她弟弟。 当年收了屈家的彩礼,她嫁过来时连一半儿彩礼都没带上,让婆家看低了她这么多年。 结婚后她跟屈立军也不是没闹过矛盾,也找娘家要过支援,可每次她娘家来人,劝和倒是小事,从她这里拿东西却是大头,恨得赵红梅牙根儿都痒。 这一来二去的多了,赵红梅除了过年还回去一趟,基本上什么事儿都不跟娘家说了。 像这次的事,不拘是她妈过来还是她弟妹过来,顶多也就是说屈立军一顿,然后借着屈家理亏,狠敲一大笔钱出来。 赵红梅都想得到她妈和她弟妹的嘴脸,明着是说她这回受了大罪了,给她买营养品补补,暗里呢 一碗蒸鸡蛋羹就算是补的营养了,剩下的钱全得落到她妈的口袋,带回去给她弟用 现在她公婆都这么跟她保证了,这个娘家,不来还更好 赵红梅这句话一说,屈茂才和袁顺清是彻底放了心了。 儿媳妇这是不打算追究儿子的事了,不追究,这事儿就是家务事,就用不着派出所那边插手进来了 袁顺清头天晚上给赵红梅做好思想工作,第二天知道赵红梅醒了,派出所的同志就过来了,询问昨天的事。 赵红梅既不想离婚,就要跟屈立军好好过下去,这时候脑子忒清醒了,一口就把错全推到了顾瑜身上: “我跟我爱人平常关系很好,就是这两天他突然经常要加班,昨天我觉得不对劲跟过去一看,才看到那个不要脸的骚狐狸把衣服都脱了来勾引我爱人。 你们不信的 话可以问我表姨,她把那个骚狐狸精的底衣还拿在手上呢,要那狐狸精没脱,我表姨她也拿不到 是我爱人推了我一把,不过他是男人好面子,虽然在气头上,也没想怎么着,是那个狐狸精故意绊了我一脚,我才一头撞到了桌角上。 公安同志,你们一定得把那狐狸精抓起来,这女人表面上瞧着文文弱弱的,其实一肚子都是坏水 她这是想着一脚把我给绊死了,好给她腾位子呢,要不是我命大,可不真得成全她了” 派出所过来问笔录的人直撇嘴,肚子里一阵嘀咕: 要不是你命大没死,你家爱人这会儿已经被判刑进班房了,那个顾瑜也脱不了皮,还成全谁啊,成全一对牢里的野鸳鸯 昨天问屈立军笔录的时候,屈立军就说过他只是想推开赵红梅,看见是顾瑜偷偷伸脚绊了赵红梅的。 今天过来问赵红梅,也是一样的说法,另外两个在场的人,传达室的张大爷没有看清,罗二凤说隐约是看到顾瑜动了下脚 尽管顾瑜不承认,派出所还是很快采信受害者的说法。 毕竟是夫妻俩打架,算是家务事,屈立军很快就被放了出来,而顾瑜则因为故意伤害罪,除了经济赔偿外,还被判了两年刑。 因为这件丑事,屈立军才升上去的职务被撸了,还背了个处分,不过好歹公职还在身上。 顾瑜就没那么幸运了。 因为屈立军俩口子都异口同声说是顾瑜绊了赵红梅那一脚,屈立军还说是顾瑜勾引的他,所以这事儿顾瑜跑不了了。 呵,男人! 赔钱是小事,关键是还判了刑,一个姑娘家要坐牢,那可是什么都毁了。 而且单位还把她给开除公职了,出来了顾瑜就是个坐过牢的无业流民。 听说顾瑜在知道宣判结果的时候,跟疯了似地大喊大叫的,骂着屈立军不得好死,可是再骂又能怎么样 得亏顾家还打点了人,照顾顾瑜是个女同志,直接给押去坐牢了。 不然按最近严打的架势,很多人定了什么罪,就要五花大绑扔解放车车厢里站着,在脖子上挂一块那罪名的木牌子,在县城里游行一圈儿呢。 居委会的仇主任是开了会让大家不要在外面传这事,可是在家里头还是少不了讨论的。 柳絮回家的时候,许刚把她搂在被窝里一顿亲热完,就美滋滋地说起了这事: “现在屈立军跟打蔫的公鸡似的,再也抖不起他那什么国家干部的神气了。 赵红梅说要养伤,隔三岔五使唤着他做事,我听说屈立军出去买个菜,回来的稍微晚了一点,被赵红梅好一顿盘问 现在那两口子根本就没心思做头花生意了,原来手底下请的那几个女工都散了个七七八八,以后碍不着我们的生意了” 这事儿,他还在里头出了大力呢 许刚说得得意洋洋,柳絮却觉得心里一阵悲凉。 不出事的时候,男人各种山盟海誓c甜言蜜语,一出了事,永远都是把女人推出来顶锅 呵,男人 “热死了,”把许刚搂着自己腰肢的手扒拉下来,柳絮不耐烦地板着脸, “这一段时间头花卖得不行,姐夫那边又没空去跑新的销路,你姐成天耷拉个脸,跟谁欠了她几千块似的。” 许刚赶紧给柳絮赔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姐她就是那个性子,但她心还是好的,总是盼着生意好的,絮儿,你多忍忍,别跟我姐生气。 你看最近有我姐在旁边敲边边鼓,我爸妈那边对你的印象都越来越好了,等今年过年,我就能把你一起带回家过了” 去那个婆家过年背对着许刚的柳絮不屑地撇了撇嘴,如果不是看她会挣钱了,婆家会对她脸色好 脸色好也只是想着从她手里刮走钱 她现在可不是以前那个傻乎乎的自己了,她学了算账,学了跟人谈生意,她自己会挣钱,才不稀罕什么被婆家接纳 更不稀罕许刚这个根本就顶不了事的男人 察觉到柳絮的沉默,许刚心里有些不悦,但是夫妻两个也是一两个星期没见了,许刚不打算说起什么扫兴的事,直接就往柳絮裤腰带上摸去: “絮儿,这么久没见可想死我了,我们再来一次” 柳絮有些恹恹的,也没有阻止许刚:“回去你姐要再耷拉个脸,说不定就得让我出去跑销路了,也不知道会出去多久,外面吃不好睡不好的,又辛苦” 许刚已经等不及了,随口就敷衍了几句:“放心,回头我就跟我姐那里说,可不能累着你;絮儿,我们别说那些了” 柳絮转过身,双手抱紧许刚配合起来,嘴角却挂上了一抹笑。 许刚的大姐许红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本来许家就对她有意见,许刚越这么说,许红肯定越要反着来。 到时候让危文峰那里也描补几句,她一个人出去跑销路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危文峰可是对这事儿最上心呢,回去跟危文峰那里说一说,以后的事就好办了 这个周末,许刚过得很是餍足,送完柳絮上了班车以后,立即就给他大姐许红打了电话,说了不想让柳絮去外面出差的事。 许红直接在电话里头就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她不跑谁跑你姐夫现在厂里忙死了,你还要支着你姐夫去,是不是把你姐夫累死了你才放手” 许刚连忙解释:“姐,没有的事” “没有什么没有”许红劈头盖脸就打断了弟弟的话,“原来也只是说了,让你姐夫帮上你们一把。 你自己看看,这都过了多久了,现在你们还什么都要靠着你姐夫,这是把他当牛使呢 又不是没有女同志跑销售的,别的女同志能跑,为什么柳絮就不能跑 她本来就是个没粮本儿的,连自己一口吃的都挣不来,是打算一辈子就靠着你工资过日子,还是靠着我和你姐夫给她当牛当马用” 如果不是打电话而是当面说,许刚估计这会儿已经被他姐喷了一脸口水沫子了。 讪讪放下电话,许刚暗自嘀咕了一句:“也没有什么当牛当马嘛,明明就是两家分成的” 不过这话他可不敢当着他姐说,只能等明天再给柳絮打电话过去,安慰她几句了。 柳絮在长宁县一下车,就遇上了过来接她的危文峰,微笑着上前招呼了一声:“姐夫,你怎么过来了” “天太热,我怕你会晕车,这不赶紧过来接你一把。” 危文峰伸手接过柳絮手里的行李,不着痕迹地捏了捏她的手,见她低头含羞嗔了自己一眼,心里跟喝了冰水一样舒爽。 “刚才许刚给许红打电话了,许红一口就把他喷了回去,回家后还一直跟我抱怨着。 估计等你过去,许红就会直接跟你说让你自己出去跑销售的事了,絮儿,这段时间就先委屈你了,等以后就好了” 委屈吗这本来就是她和危文峰商量好的事。 许红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现在对柳絮和危文峰两人起了些疑心,又舍不得能来钱的头花生意,没办法把在里面当顶梁柱的柳絮赶走,就只能想着法子让她离危文峰远远的了。 殊不知危文峰和柳絮两个人也是这么打算的。 柳絮去外面跑销路,几个月都回不来,许刚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有些憋不住一时晕了头的事也是自然而然。 危文峰都打算好了,在柳絮出差这段时间就开始把头花厂的资产慢慢转移,然后籍着那事儿闹个现场现形,让柳絮和许刚离婚。 等柳絮在外地重新把厂子办好了,他这边再想法子跟许红离婚,工作也想办法调过去,就可以跟柳絮双宿双飞了 柔媚的笑容在柳絮脸上漾开:“姐夫,我不委屈的。” 话没说完打脸的就来了 安幼楠可不知道她前脚刚离开永吉县城,县里就出了这么个事,差不多掩过了她家的那阵风头。 短途火车转长途火车,这年代特有的绿皮火车慢吞吞地跑着,经过三天两夜,安幼楠总算腿脚发虚地站在了地面上,感觉就像是踩在了棉花上一样。 几乎是脚一落地,安幼楠就做了个决定,下次她要是再过来探亲,再也不坐这种绿皮火车了,直接坐飞机过来再转汽车 凌少乾紧紧扶着安幼楠站在火车出站口外面的一片树荫下,心里有些愧疚:“累了吧 我出发前拍了电报,部队一会儿就有顺风车开过来,再坐半个多小时车就到了” 话音刚落,一辆后车厢装满了采购物资的皮卡车就开了过来,在凌少乾前面停下了: “老大,你回来了” 副驾驶座跳下一个人,挺胸跟凌少乾行了个礼,目光很快落到了他扶着的安幼楠身上,眼睛蓦然一亮,“老大,这位是” 这姑娘长得可真漂亮啊,和凌老大看起来关系也挺亲近的,不知道是他的什么亲戚 “我是他妹妹。” “她是我对象” 两句话几乎同时出口,安幼楠跟凌少乾对视了一眼,没忍住暗里在他腰上掐了一把。 凌少乾长长“咝”了一声,一副皱眉苦脸地吃痛模样,一只手还用力地揉着被安幼楠掐过的那地方,生怕别人不知道刚才安幼楠做了什么似的。 当着人的面,安幼楠也要给凌少乾点面子的,只好低下头装脸红,心里已经把他拿小签签扎了个几百遍,打算晚点儿再跟他算账。 对面的兵一看这架势,就知道这是对象没跑了,赶紧热情地拉开了后排车厢的门: “原来是嫂子啊,你跑这一趟探亲辛苦了,来来来,快上车,外面晒得很。” 凌少乾把安幼楠扶上了车,三两下就把行李搁到了皮卡车的车斗里,一跃上了车,跟安幼楠一起坐在了后排:“好了,开车” 皮卡车拉风地一轰油门开动,风从车窗里呼呼吹了进来,虽然比不上后世的空调,多少也带了点凉意。 安幼楠将被风吹拂到脸颊的碎发别到耳后,放松地往椅背上靠了靠,惬意地闭上了眼睛。 光影映在她的侧颜,勾勒出姣美的轮廓,也在她淡粉的樱唇上涂抹了一层淡淡的金色,看起来更加鲜美诱人。 一想到晚上小楠就会睡到他的床上,凌少乾心里就一阵抑制不住的骚动。 虽然腰板笔直地坐着,嘴里跟前面的两个兵说着话,靠着安幼楠的那只手却悄悄握住了她放在座位上的那只手。 小憩的安幼楠睁开了眼,挣了一下没挣出来,冲凌少乾瞪眼睛,他却装得一本正经的,似乎心神全放在了跟前面两个兵的谈话上。 凌狗子还会跟她来这一招“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了安幼楠气笑了,怕动作太大了被前面的人看到,干脆把头一扭看向窗外: 行,她先忍着,等安顿好了,再好好教训这个越来越狗胆包天的家伙 凌少乾可不管后面会不会受什么教训,他这会儿握着小媳妇儿嫩滑的小手,心里正美得冒泡儿。 部队里那么多血气方刚的小子,大多数都是没结婚的,要是照原来安幼楠跟他统一的口径,把安幼楠说成他妹妹,那群小子不得跟见了羊的饿狼似的,一个两个的眼睛发绿 还是直接说是他对象好,那群小子再眼馋也只能干看着没法子 凌少乾这心思转得快,部队里的消息也传得快。 安幼楠前脚刚进了驻地下了车,后脚消息就传开了: 凌阎王回来了,还带着他对象 简直是爆炸性的新闻啊 凌阎王从来都是一副不近女性的模样,没错,不是女色,而是女性。 只要是年轻女性,凌阎王跟她们打交道都非常冷淡,如果不是工作需要,都是一副完全不想跟她们日常聊天的样子 这样的人,他居然谈了对象 车子开到驻地的时候正好是下午下班的时间,安幼楠跟在凌少乾后面往家属住宅区走着,不时就会收到几道惊诧的目光。 时不时就有年纪大的婶子会不见外地问出来:“凌营长,这位是” 凌少乾每次回答的声音都格外响亮:“这是我对象,过来探亲的小楠,过来叫人” 安幼楠好气又好笑,礼貌招呼了几个人以后,抓着空当低嗔了凌少乾一句:“你干嘛呀你,挺光荣是吧” 凌少乾嘴角往上弯得压也压不下去:“我媳妇儿这 么漂亮这么聪明,今天总算给大家都看到了,我当然觉得光荣” 早知道这一趟过来会被看西洋镜似的,安幼楠还真不会被凌少乾的哀兵之计给骗得一时心软上当。 瞧着凌少乾那副恨不得宣之天下的模样,安幼楠轻哼了一声:“看把你得瑟的” 凌少乾笑得咧出了一口白牙:“媳妇,这不是大家伙儿看我冷不丁找了对象,都觉得惊奇嘛,我在部队可是一直守身如玉” 凌少乾话没说完,一个穿着绿军装的年轻女兵就拦在了他面前:“少乾哥,你回来了”然后敌视地看向站在凌少乾旁边的安幼楠,一副质问的语气,“她是谁” 这话还没说完呢,打脸的就来了 安幼楠看向凌少乾,笑得意味深长。 凌少乾脸色一黑,理也没理对方,拉着安幼楠的手绕开了两步继续往前走。 宋萱急忙追上去想拉住他的衣袖,眼中隐隐泛出水光:“少乾哥” 哟,这就开始盈盈欲泣了瞧这小模样,看起来还挺可怜的嘛。 如果不是她跟着凌狗子一起走的,这要乍然撞见,还不得误会凌狗子对人家姑娘做了什么 凌少乾哪里可能让宋萱扯到他的衣袖一甩手就把人给摞开了。 “宋萱,你少他娘的在老子面前做这副样子,搞得老子跟你不清白似的” 他也是气急了,连粗话都放出来了。 以前没拂宋萱那点脸面,那是看在宋姨的面子上,可是今天小楠过来,宋萱拦在他面前做出那副样子是几个意思 但凡是个人都会误解他和宋萱之间有什么了 不按常理来 安幼楠一直在一边冷眼看着。 平心而论,这个突然冲出来拦住凌少乾的姑娘长得也很秀丽,一身腰系皮带的绿军装更是将她装点出几分格外的韵味。 而且这姑娘一双眼睛含泪带泣的,那叫一个脉脉,那叫一个多情 大部分男人被一个年轻女人这样芳心欲碎地拿泪眼一瞧,多少都会有点心旌神摇。 安幼楠一丝儿也不吭声,只要凌少乾有一丝怜香惜玉的神色或者举动,她会拿上行李调头就走。 只是没想到,凌少乾会急得连粗话都冒出来了,生怕撇不清这里头的关系。 不仅如此,这家伙像是掐准了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似的,还一把紧紧抓住了她的手,急声解释: “小楠,我妈跟宋姨以前是好朋友,就是看在宋姨的面子上,有时被她撞上才说上一句两句话而已” 凌少乾急得额头青筋直跳,安幼楠反倒笑了,掏出手帕踮着脚给他擦了擦额角的汗: “你看你怎么性子就那么急这位宋萱同志也就是看到你归队了,跟你打声招呼而已,哪里就扯到你的清白了难道我不相信你反而去相信一个外人” 凌少乾隐约觉得他刚才应该是过了一关,又有些发懵,他家小楠可不是这么秀的人,什么时候还转性子 安幼楠当然不会转性子,先是一把狗粮毫不留情地糊在宋萱脸上,欣赏了一下对方心碎欲绝的表情,这才突然变了脸: “不过,这位宋萱同志,你不觉得你一个年轻姑娘跟男同志打招呼时做出这种姿态,实在太恶心人吗 这次是碰到我还好,我这人有个优点,就是特别大度,那种事挥挥手也就过去了。 可是要是下次碰到别的年轻同志,让别人产生误会了可怎么办 部队里谈个对象可不容易,就算结了婚组成家庭,那也是需要用心维护的。 要是因为你这副作态,让别人产生了误解,拆散了这些革命伴侣革命家庭,这罪过可就大了。 老话还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呢,我们部队里的家庭更需要稳定,要是不稳定,战士们上战场时分了心怎么办 分了心导致吃了败仗怎么办吃了败仗害得我们国家利益受损怎么办 没有国哪有家,宋萱同志,你这样做,对得起我们国家,对得起我们千千万万的家庭吗” 安幼楠这一串逻辑镇得宋萱一愣一愣的,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应答了。 这还不算完,安幼楠停顿了一下喘了口气,很快做出了结论性的断语: “乾哥,这位宋萱同志是在哪个部门的工作的我得找她上级反映下这个情况,及时斩断这个苗头才行” 凌少乾忍笑忍得肚子都痛了,面上却一本正经地应着:“行,宋萱同志是医务兵,就是我们驻地的医院上班。 我们先把这些行李拿回家放好,回头我就带你去找她们医院的领导,反映她的情况。” 安幼楠满意地给他递了个眼神儿,两个人相视一笑,牵着手继续往前走了,留下宋萱一个人在原地一阵凌乱。 难道女人之间不是该因为这事撒娇赌气,争风吃醋吗 少乾哥旁边这个死丫头见了她,为什么会是这个反应 宋萱早就打算好了,对方才第一天来,无论是撒娇赌气也好,争风吃醋也好,她都会把一些不好听的话给传出去。 可是,对方她不接招啊 不不,不是对方不接招,是对方根本就不按常理来 这死丫头看着年纪不大,心眼子倒不少 宋萱憋了一口老血,吐也不是,咽也不是的,想到那个死丫头临走时扔下的话,又怕她真的去找自己医院的领导,只能气恨地一跺脚,赶紧往医院跑去。 现在还是她值班的时间呢,她是听到有人议论凌少乾带了对象过来探亲的消息,这才不管不顾先冲过来的。 本来想先给他那对象心里扎根刺,没想到这刺反扎到了她手心里了。 要是对方过来告她一状,那一套歪理先不说,她在上班时间擅自离岗,就够她喝一壶的了 凌少乾住的是三楼,一室一厅带厨卫的户型,当初专门给部队有些级别又还单身的军官设计的。 幸好提前打电话让他手底下几个兵进来帮忙先把卫生打扫好了,一进门把电灯一开,各处都亮堂堂的,窗明几净。 连煤炉子都给生起来了,一壶水正搁煤炉上烧着,客厅里的两只暖水瓶里也灌满了开水,桌上一只玻璃水壶里凉着一大壶凉白开。 只是 整个房间都弥漫着一种极简的冷淡风格,像足了凌少乾在外面的形象。 简单在水龙头下洗了一把脸,安幼楠在房间里转了一圈饶有兴趣地打量起来。 凌少乾把行李统统先搁在客厅,有些紧张地跟在后面: “我一个人住,就把这房子随便弄了下,小楠,你看有什么少的,我马上去买” 外人能帮着打扫房间,像衣柜和抽屉这些地方却是不会打开乱翻乱动的。 安幼楠特意看过了衣柜,见里面衣服叠放得整整齐齐的,拉开抽屉,东西也不是一骨脑儿塞进来,而是分门别类放着。 单身男人的房间,大多数都乱成了一个狗窝,只等着着女朋友帮忙收拾,能这么干净整洁的可不多,安幼楠心里很是满意: “你房间整理收纳得不错啊,自己收拾的” 凌少乾赶紧点头:“那当然,你这些天只管住着,这些事都不要做,等我回来了两手也就收拾完了。” 安幼楠洗了两只搪瓷缸子,倒了两缸凉白开,递了一缸子过去,喝了一大口水,笑问了一句:“那我干什么啊” “好好养身体,”凌少乾理所当然地答了,又凑近压低了声音,“不然这么瘦,身上摸起来都没肉” 安幼楠搁下那只搪瓷缸子,似笑非笑地扫了他一眼:“那可真对不起哦,我这个浑身上下没有二两肉的丫头还硌着你了。” 凌少乾头皮一麻,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用“浑身上下没有二两肉”这话来取笑安幼楠。 这秋后算起来的账,那可是连本带利地翻啊,他扛不住啊 这下得教训了吧 凌少乾立即把头摇成了拨浪鼓:“绝对没有你胖也好,瘦也好,我都喜欢我就是怕你太瘦了影响身体” 安幼楠轻咳了一声,肃着一张脸:“凌少乾同志” 凌少乾心里一提,差点没把手里那只搪瓷缸子给放翻。 “鉴于你今天的表现”安幼楠双手勾上了凌少乾的脖子,整个人都贴了上来,仰头在他耳朵边呢喃似地低语, “很让我满意,我决定奖励你今天晚上帮我暖被窝一次的机会,仅限今晚,过期作废哦。” 大热的天,睡觉都要用凉席,哪要暖什么被窝 暖被窝不就是 凌少乾的目光不自觉地发飘,觉得耳朵被安幼楠的气息拂得酥酥的,身子只感受到又软又暖又柔,鼻腔一热,一股粘稠的液体瞬间涌出。 安幼楠飞快地退开:“哎呀,这怎么还流鼻血了呢 是不是这几天在路上没吃什么蔬菜水果,火气太大了快过来,赶紧拿凉水拍拍额头和后颈” 一边说着,一边打开水笼头掬了一捧水帮凌少乾拍着后颈。 她不拍还好,那只软软的手在他后颈额头一阵拍拍摸摸的,整个人都凑到了他怀里,凌少乾鼻血流得更加哗哗哗的了。 凌少乾一手捂住鼻子,忙不迭地往后退开了:“你别动,我自己来,我去卫生间冲个冷水澡就好了” 安幼楠这才住了手:“把衣服脱了扔出来,沾了血了我得赶紧洗,不然一会儿洗不掉了。” 凌少乾抱着要换的衣服狼狈地窜进了卫生间,然后开了一条窄窄的缝,把换下来的衣服递出来。 安幼楠伸手接过,顺手在他手臂上捏了一把:“肌肉真硬,枕着睡肯定不舒服。” 这丫头是存心不让他好过了凌少乾飞快地抽回手,“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安幼楠” 安幼楠听着里面咬牙切齿地只喊了这两个字,水声就哗哗响了起来,呵呵一笑,抱着衣服去厨房那边洗了。 小样儿,还做小动作在人眼皮子底下摸她的手没想到她反撩一下,凌狗子鼻血就流得哗哗的,这下得教训了吧 卫生间里,凌少乾站在水管下面兜头淋了个彻底,这才冲走了那份燥意,鼻血也止住了。 穿好衣服开了门,就听到安幼楠在客厅跟人说着话,凌少乾连忙走过去,一见是参谋常青松的爱人姚芝,赶紧招呼了一声:“嫂子好” 又给安幼楠介绍了人。 姚芝是过来送棉被和床单这些的,一敲门见是安幼楠开门,手上还湿漉漉的带着点洗衣粉泡沫,就知道刚才她在洗衣服。 再一看凌少乾这模样是洗了澡才出来,姚芝就不乐意了,立即批评起凌少乾来: “少乾,你怎么能这么不体贴人这长途坐车过来多累,你怎么也不让小安好好洗洗歇个凉,倒让她脚不沾地地给你洗衣服了 瞧瞧小安这姑娘长得多水灵,又这么有礼貌,少乾,嫂子托大说一句,你可不能欺负小安啊” 他欺负小楠小楠差点没欺负得他把血都流干了凌少乾又不能把自己被刺激地流鼻血的事说出来,只能苦笑着应声: “嫂子,你就放心吧,我绝对不会欺负小楠的。” 安幼楠隐讳地给凌少乾递了一个小得意的眼神,也笑着解释了一句: “嫂子放心,我是看乾哥衣服被行李弄脏了,让他赶紧换一身,把放久了衣服洗不干净,刚才就顺手把衣服洗了。” 姚芝这才放了心,指挥着凌少乾把棉被什么的先接过: “我看你让人帮忙打扫房间,就顺便把你床上这些棉被拿出去洗晒了,你们用着才舒服。 对了少乾,你把小安住的房间这些安排好了吗招待所那边办好登记了” 凌少乾连声道了谢,赶紧解释:“小楠就住在我这屋里头,我跟楼下老覃说好了,这几天去他家打个地铺就行了。” 姚芝点点头:“这天气热,打地铺也无所谓,住家里也确实比招待所那边要方便。” 她本来还担心两个小年轻想不到这些,虽说是对象,但是还没有结婚,住一个屋里头,被人看见了会说嘴。 随军的家属也不全都是素质高的,小安一来就惹些流言蜚语的也不好。 既然凌少乾都考虑到了,那她就不用多嘴了,转而说了另外一层来意: “你们才回来,肯定也累着了,自己就别在家里弄了,今天晚上先去我家里吃饭,嫂子办一桌好菜给你们接风洗尘。 少乾这一趟连着出任务带休假的,也出去了这么 久,老常也想着跟你喝上两杯唠嗑唠嗑。” 凌少乾笑着应了:“成,嫂子别嫌我们吃得多,我们收拾收拾一会儿就过去。” 送了姚芝先走,凌少乾拦住了还要去洗衣服的安幼楠:“衣服我来洗晒,你也先去洗个澡吧,浑身清爽清爽。” 说完又替她把热水拎进卫生间,洗了个桶子先盛着,“你别洗冷水,兑着温水洗,女孩子不要贪凉,你都才受伤的” 安幼楠直接把他推了出去:“你好啰嗦,快走快走,别耽误我洗澡,到时候姚嫂子把饭菜都放凉了,我们做客的还没到,我看你好意思” 凌少乾笑着应了,听到卫生间传来了水声,想了想直接出了门往营部走去。 营长欧浩去上面开会了,参谋常青松正好在,见凌少乾回来,很是高兴地上前拍了拍他肩膀: “你小子总算回来了,一会儿别去食堂了,去我家里喝点小酒去,我让你嫂子做一桌好菜给你接风洗尘。” 凌少乾哈哈笑:“你不说我也要去,刚嫂子到我家里,早跟我和我对象说了。” 常青松愣了下,才惊喜出声:“你把你对象带过来探亲了行啊你,人家家里能愿意哎,你小子不会是把人坑蒙拐骗过来的吧” 凌少乾“啧”了一声:“我说参谋,在你这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你就不能想点好的 比如说我对象支持我c心疼我,特意跑过来探亲呢什么坑蒙拐骗的,你也太让我伤心了” 常青松才不听凌少乾的花腔:“那你说说,都这会儿工夫了,马上要下班了,你还跑过来找我干嘛 你假期可是还有一天,后天你才要上班。” 这种行为坚决不能放任 凌少乾还确实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三言两语把刚才宋萱拦路的情况说了,末了一脸的委屈: “参谋,我唯一一次跟宋萱打的近点的交道,就是上次她妈宋阿姨过来。 宋阿姨原来是我妈的好朋友,她上次过来是探望宋萱,宋萱专门跑过来拦着我说了这事。 我要是不知道这消息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肯定要给宋阿姨接接风的,也就是那次,我和宋萱同志同桌吃了一次饭。 吃完后我就马上走了,我以自己的党性保证,绝对没有跟宋萱同志说上超过十句话。 就凭这不到十句话的交道,她凭什么在我对象过来的时候做出那副样子这不是纯粹想引得我对象起疑嘛 参谋你也知道,我们部队里谈个对象多不容易啊” 常青松一挥手:“打住,别人谈对象是不容易,你可不同,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行情 你要是说一声要找对象,我们这里多少小姑娘前赴后继都会涌过来呢,哪来的什么不容易” 凌少乾立即改口:“我又不是见着个女的就能当我对象,怎么也得可着我心意啊,以后要过一辈子的人,不找个自己可心可意的那怎么行 你说这茫茫人海的,遇到一个有缘分的人,遇到个我喜欢她她也喜欢我的,还愿意当军嫂的好姑娘,这容易吗” 这么一说,也确实是这个理,要不然怎么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呢常青松摸摸下巴不出声了。 凌少乾目光微闪,立即继续说了下去:“幸好我对象是个大度的,百分百的信任我,要换别个,这不得探亲第一天就翻脸没这么往人心里扎刺的 参谋,这事儿你得好好管管,这种行为坚决不能放任,不然得引得多少不稳定因素。 小家都不稳了,大家伙儿也不安心啊,还怎么保卫我们的大家这思想上的事,我不找你还找谁” “你少给我上升到那高度,扯那些大帽子”常青松气笑,不过心里也对那个叫宋萱的女同志很有意见,“不过你说的这事也确实” 想到凌少乾也是出生入死才走到了今天,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个可心可意的结婚对象,就有人跳出来想搞破坏,常青松心里也不落忍: “行了,这事儿我知道了,你先回去,我过医院那边找找他们院领导说说这事儿,让他们那边自己做好管理。” 凌少乾立即咧嘴笑开了:“好咧,那我先回去了,参谋你办完了赶紧回来,我给你还带了瓶本地酒,等你过来开瓶” 常青松笑骂了一声:“说得好听,什么给我带的,我就背了个名,回头你自己肯定喝半瓶走” 说是这么说,把凌少乾轰走了,常青松抬腕看了看手表,还是拔脚往部队医院走了。 宋萱虽然回到自己岗位上值班了,却一直神思不属的,完全坐不住。 跟她一同值班的护士王楠一边查看医嘱,一边把住院患者要吃的药准备好,见宋萱还坐在那里没有动静,诧异地提醒了一声: “宋萱,你怎么还不准备药” 宋萱现在哪有心思准备,胡乱取了两瓶药放在托盘上,转身就往外跑了:“王楠,你帮我看着点,我去值班室打个电话。” 王楠在后面叫了几声没叫回人,气得直跺脚。 她手上管着的病人这么多,哪有时间还去顾着宋萱这一头的病人啊 宋萱这电话也不知道要打多久,要是耽搁了病人们按时服药,她还怎么看着点 宋萱现在心思根本就不在工作上,怕值班室里打电话不方便,一口气直接跑到了外面的小卖部打公用电话。 抄起话筒拔通了一直熟记在心的那个电话号码,听到里面传来了有几分熟悉的声音,宋萱立即跟找到了主心骨一样: “云飞哥,今天少乾哥归队了,还带了一个姑娘一起过来,说是他对象” 电话另一头,本来还有些漫不经心靠在沙发上的凌云飞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凌少乾c我哥他自己说的是他对象” 宋萱也不管对方看不到,捧着话筒用力点着头:“对,他自己说的,是他对象” 凌少乾居然不声不响自己找了个对象凌云飞来了兴趣:“那姑娘是哪儿的叫什么名字,哪儿人,长什么样” 一说起这个,宋萱就一阵委屈:“我也不知道她是哪儿的,叫什么名字。 就是看着才十几岁的样子,嘴巴皮子可利着了,说话就跟刀子似的刻薄得很” 这说了不跟没说一样凌云飞忍不住腹诽,亏得他还想办法把宋萱调到凌少乾那个部队 去了,结果这个宋萱也实在太不中用了。 过去了这么久,一直拿不下凌少乾不说,连点暧昧都搅不出来,更加没办法造舆论了;脑袋里简直是装了屎。 现在人家的对象都蹦出来了,她都不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情况,实在是 烂泥糊不上墙 不过宋萱再是块烂泥,现在这情况好好用用,说不定还能用出个出其不意的炸药包效果,凌云飞压下心火,仔细引导她: “你是不是一股子气跑去找人家麻烦了” 宋萱还想诉苦:“云飞哥,你不知道那丫头有多可恶” 凌云飞可没耐性听这些没营养没用的话,直接打断了宋萱:“宋萱,你这样不动脑子是不行的。 我哥是个什么性子你也知道,他既然认同了那姑娘当对象,肯定就会护着她。 何况这还是他带的那对象第一天过来,你这么直愣愣地跑上去,我哥难道不会认为你这是扫了他的脸面” 宋萱不由一噎,一下子就有些慌了神:“云飞哥,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真蠢凌云飞皱了皱眉头,又很快松开了些:“兵法上说的,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之前就不应该打草惊蛇。 现在既然已经惊动了人,那也只有想办法把对方的底细摸清楚才行。 等摸清楚底细了,你再给我打电话,我再帮你参谋参谋,不然眼前一抹黑的,我也没办法跟你出什么主意。” 宋萱忙不迭地点头:“好,我马上去摸那个死丫头的底回头我再给你打电话” 电话还没说完,不远处就有人怒气冲冲地冲她喊了一声:“宋萱你擅自离岗跑这儿打什么电话” 怀的是个什么心思? “护士长”宋萱吓了一跳,差点没把话筒给掉地上,手忙脚乱地赶紧挂上了,拔脚就要赶过去。 小卖部的大姐急忙喊了一声:“哎哎,这位同志,你电话费还没给呢” 计费器显示的是六块多钱,宋萱也等不及对方找零了,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十块的扔过去,急吼吼地跑向护士长: “护士长,我” 护士长丁琳琳是个泼辣性子,劈头盖脸就打断了宋萱的话:“值班时间擅自离岗,离了一次还搞第二次。 你是觉得你脸大,还是觉得我眼瞎该你负责的病人到吃药打针的时间你不去送药打针,出了什么事,你负得起责吗” 宋萱本来心里就不舒服,当头又挨了这么顿骂,眼泪水立即在眼眶里面打转转。 丁琳琳瞧着她那模样碍眼得很,心里窝的那团火就跟浇了油似的: “你这是什么样子你做这副样子给谁看怎么,你还委屈上了你擅自离岗,我还批评不得你了” 宋萱低下头怨恨地瞥了丁琳琳一眼,眼角扫见有人靠近过来,眼泪汪汪地微微抬起脸: “护士长,我没有委屈” 刚刚走近的邹新一眼看见宋萱眼里要掉不掉的眼泪,顿时有些心疼: “护士长,宋萱同志年纪还小,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你好好指导指导她,她肯定会改正的,方式能不能温和一点” 宋萱立即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邹新接收到对方的眼神,胸脯不由挺了挺,还往前几步,隐隐将宋萱护在了自己身后。 丁琳琳怄得想吐血:“这位同志,你自己来说说,宋萱擅自离岗,她负责的病人出了什么事谁来负责你能负责吗” 邹新脸色有些发红:“这个一些小错误批评一下就行了,宋萱会改正的” “呵小错误”丁琳琳冷笑出声,“说句不好听的,等你躺在病床上等着打针治伤治病,不然伤情病情就会恶化,结果值班护士却不见踪影的时候,你再来跟我说这是个小错误也不迟” 邹新被讥讽得很不舒服:“护士长,你这样未免也太咄咄逼人了吧” “在人命关天的大事面前,我这态度已经是很温和的了。”丁琳琳深吸了一口气,“还有,你这位同志是哪个营的 我在管理我手下的人,你在一边指手划脚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你的上级管你的时候,别的人都可以过来插一手” 邹新立即有些支支吾吾起来,宋萱抹着眼泪上前帮腔:“护士长,这怎么一样,他是战士” 丁琳琳几乎被气笑了:“宋萱,你别忘了,医务兵也是士兵,怎么,你觉得这里就不是部队了吗” 邹新一急,几句话不经大脑脱口而出:“人谁还没犯点儿错误了,护士长你至于这么揪着不放吗 是不是宋萱同志以前得罪过你,你今天专门揪她的小辫子打击报复” “我打击报复” 丁琳琳差点没气得跳起来,正要反驳,身后传来一个人隐含怒气的声音: “宋萱同志,你工作时间两次擅自离岗,按照规定,要予以警告处分这件事,明天上班我就会跟院里其他领导通个气。” 丁琳琳早就站到了一边,等这人说完了,才有些惭愧地招呼了一声: “黎领导,刚才我出来找宋萱同志,路上被那位同志给拦住了” 黎领导摆了摆手,脸色冷硬地看向邹新:“这位同志,我是部队医院的领导黎超英。 如果你觉得我是在揪宋萱同志小辫子,打击报复的话,欢迎你去向上级反映,我就站在这里欢迎上级来调查 但是,如果调查出这是无稽之谈的话,我希望你负起这种信口开河的责任,还我c还我们丁护士长一个清白名誉” 邹新的脸一下子胀成了猪肝色,难堪地窘在了原地。 宋萱也驼鸟似地缩着不敢出声了。 他们不出声,站在黎超英旁边的常青松才看向邹新淡淡开了腔:“你是二营还是三营的叫什么名字” 常青松是一营的参谋,一营从军官到战士他都认识,看着邹新有些面生,就知道他肯定是二营或者三营的。 常青松还穿着军装没换的,邹新看他肩章,脸色有些发青,双脚立正小声答了话: “报告,我是二营一连二排的,叫邹新。” 常青松刚要再说话,眉梢一动,看向邹新身后,嘴角扯了扯:“老杨,你过来的正好。 你们营的这位同志觉得部队医院管理自己的医务兵是在揪小辫子c打击报复人,看来你们营的思想 工作做得有些粗糙啊。” 二营营长杨涛沉着脸走过来,厉声呵斥邹新:“俯卧撑两百个,罚蹲两个小时,没做完不许吃饭” 团驻地医院就这么一家,杨涛一是不会轻易得罪黎超英这边,二是也气恼邹新狗咬耗子多管闲事,立马就拿出了自己的态度。 想帮宋萱出头,在她面前争取一个好印象,当一个护花使者,结果闹得自己都跟着挨罚没脸,邹新垂着头灰溜溜地跑去训练场了。 杨涛越过常青松不去看他那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神色,有些尴尬地跟黎超英这边道歉: “黎领导,真是对不起,我们营里的兵给你这边添麻烦了,我一定好好教育他,下次保证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了。” 黎超英摆了摆手:“没事没事,杨营你惩罚分明,我们也没什么说的,大家出发点都是为了部队好嘛,多互相宽容就好。” 黎超英这话就是官面子话了。 团驻地三个营,对外是一个整体,内部彼此间却是很有些争高下的意思。 今天他营里的士兵蠢得闹出了这漏子,又让常青松在一边看了笑话,杨涛觉得脸上也很不好看,讪讪笑了笑,勉强寒暄了两句就走了。 他一走,黎超英就皱紧了眉看向宋萱。 本来是打算把宋萱单独叫到他办公室再谈的,现在干脆也不避着常青松和丁琳琳两个人了,直接就开了口: “宋萱同志,你擅自离岗期间,跑去阻拦凌少乾同志和他的对象,有意想引起凌少乾同志对象的误会,究竟是怀的是个什么心思” 猪能用,人应该也能用! 瞥到丁琳琳惊诧的目光,宋萱脸上火辣辣的:“黎领导,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c就是听说他回来了想过去打个招呼” 见宋萱还死鸭子嘴硬,黎超英脸色就有些难看了,直接就当着常青松和丁琳琳两人的面,把事情摊开了说: “凌营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在值班时间要擅自离岗跑去跟他打招呼 你是听说了凌营回来,还是听说了凌营带着对象过来探亲才跑去的这事儿你觉得我还要多找几个人核实吗 退一万步说,你就是去打招呼,你倒是大大方方打招呼啊,当着凌营对象的面,含着一包子眼泪拦在那里叫少乾哥,你这是几个意思” 丁琳琳没想到宋萱第一次离岗原来是搞这些小动作去了,听了黎超英直白地说出这事,忍不住嗤了一声。 宋萱只觉得脸皮被人揭开扔到了地上踩,眼泪顿时不要钱地往外流,呜呜咽咽地又说不出个什么理由来,垮着个肩膀显得又柔弱又无助可怜。 黎超英心里一阵庆幸,幸好这是当着常青松和丁琳琳两个人的面摊开说了。 不然为了照顾宋萱女孩子的面皮子薄,把她单独叫到自己办公室去谈话后,等宋萱做出这副姿态,别人会怎么想他,怎么看他 万一有点什么风言风语,他还真是黄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屎它也是屎了。 虽说医院里女同志多,黎超英看多了性格爽朗的女同志,突然遇上这么个一批评就哭得跟林黛玉似的娇娇女,额头的青筋忍不住嘣嘣直跳,口气也更加不好了: “宋萱同志,请你明天给我报一份思想检查上来。思想检查检讨不到位,我会让院纪律部的同志找你好好做做思想工作” 常青松一开始不认识宋萱这人,今天也算开了眼界了。 就这么个一遇事就哭啼啼装柔弱的,还真是让人腻歪得紧 喜欢哭就哭吧,哭得水漫金山也是她自找的。 时间也不早了,常青松懒得再在这里耽搁,跟黎超英和丁琳琳两人告别了一声,抬脚就先走了。 丁琳琳瞥了掩着脸抽噎的宋萱一眼,嫌弃地撇了撇嘴,转头看向黎超英:“黎领导,你看这” 黎超英冷哼了一声:“小丁,你该干嘛就干嘛去。” 难不成还要站这儿安慰宋萱别哭他可不是宋萱的妈,操不着这心。 宋萱喜欢在这里哭多久就哭多久吧,反正那个警告处分她是背定了 呵,他可不是那些年轻小伙子,见着个姑娘哭就忍不住想上前怜香惜玉的。 就那个叫邹新的,那么没脑子,要是再不知道汲取点教训,以后有他大跟斗摔的 黎超英说完背着手就走了,丁琳琳鄙夷地看了宋萱一眼,毫不犹豫地也跟着走人,回医院上班去了。 宋萱吸着鼻子掏出手帕揩掉了眼泪,见不远处还有些人在探头探脑地看热闹,狠狠瞪了那些人一眼,头也不回地往宿舍跑了。 都记她警告处分了,今天这个班不去上又怎么了 黎超英自恃在医院当了个领导,居然完全不顾她的脸面,当着那两个人就那么说,她真恨不得杀了他 喘着气扑到床上,宋萱发疯地狠狠捶着床,然后猛地坐了起来,从床头抽屉里取出一把剪刀,“咔嚓”一剪子就把床单给剪了个口子。 扔下剪刀,宋萱抓住床单奋力一撕,精纺棉布的床单“嘶啦”一声就直接被撕了两半。 受到撕裂声的刺激,宋萱瞬间发了狂,将撕成两半的床单捏在手里,仿佛捏住的是安幼楠的头发c脖子c脸,狠狠地继续撕了起来 不到半个小时,一整幅床单就被撕成了一大摊碎片,宋萱还觉得不解恨,抓过桌子上的搪瓷缸子用力掼在地上,然后捡起来再往地上掼,嘴里疯狂地反复低咒着: “我摔死你摔死你摔死你” 搪瓷缸子外面那层无机玻璃瓷釉很快被掼得碎瓷飞溅,露出了里面的金属底坯。 很快,金属底坯的缸体也被摔得坑坑洼洼c面目全非,几乎完全看不出半个多小时前它还是一只搪瓷缸,宋萱这才喘着粗气停了下来,重重坐到了床上。 少乾哥出去这一趟,居然找了对象他居然找了对象 不行,这绝对不行她不允许 宋萱紧紧揪着自己的头发尖嚎了一声,两眼一片猩红。 宿舍外有人经过时听到动静,立即敲了房门:“谁在里面,出什么事了” 宋萱愣了愣,恍然有些清醒,看着自己脚下那一片狼籍,哑着嗓子应了一声:“没事。” 飞快地拉开抽屉翻到最深处,从里面取了一瓶药出来,倒了两粒进嘴里。 本来想倒点水,发现自己的搪瓷水缸子已经被砸得稀巴烂了,宋萱干脆一抻嗓子,把那两粒药片干咽了下去。 药片的苦味从舌根泛出,让她慢慢平静了下来。 现在还好是吃晚饭的时间,不然舍友们回来看到这一片狼藉,还不知道会不会发现 宋萱霍然起身,从门后取出扫帚和撮箕,很快把地上一摊碎布片搪瓷片清扫干净了,又翻出一只布袋子把垃圾先装了进去。 手指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碎搪瓷片划破了一道,血珠慢慢渗了出来。 宋萱吮了吮伤口,尝着嘴里的那点血腥,眼里露出一抹疯狂。 她不能再等下去了,一想到少乾哥找了那个黄毛丫头当对象,还那么体贴地牵着那个丫头的手,对着那个丫头温柔地笑,她的胸口就一阵戾气翻涌,简直一刻都不能等下去 那个丫头是哪儿的,叫什么名字,跟她有什么关系 跟她有关系只有少乾哥 对,跟她有关系 宋萱猛然抬头,看向了窗外远远的一处平房;那里是炊事班养猪的地方。 上个星期炊事班有个兵受了点伤过来处理伤口,因为跟王楠是老乡,两个人聊了好一阵,她当时在旁边听了几句还黑了脸。 那个兵是给猪配种的时候,被猪踩伤的,说是可能给种猪喂的发清药没把握好量,一下子用多了,搞得种猪太过兴奋。 药 猪能用,人应该也能用 我读书少,你不要骗我 安幼楠完全不知道因为她的到来,居然会这么快引起了这么一大串风波。 她洗完澡出来,正坐在客厅里慢慢擦着头发,听到钥匙开门的响声,回头看到凌少乾两手空空地从外面开门回来,很有些讶然:“乾哥,你刚才不是出去买东西” 凌少乾冲她笑了笑:“出去转了一圈,你头发干了吗要不要我帮你擦等弄好了我们就去常哥家里吃饭。” “不用你擦了,你把要带的礼物先拿出来吧。” 安幼楠摸了摸已经干得差不多的头发,很快梳了一个高马尾,指挥着凌少乾从大行李箱里取出特意带过来的一些土特产,脚步轻快地出门了。 姚芝刚好做完菜,听到敲门声开门一看,连忙笑着把凌少乾和安幼楠迎了进来。 见凌少乾一进门,就忙不迭地把手里提着的两袋子东西放在门后,姚芝不由嗔怪了一声: “过来吃饭就过来吃饭呗,还提这些东西干什么跟老常和我你还这么客气做什么,一会儿吃完饭你给我拿回去。” 安幼楠在一边笑着解释:“嫂子,这些都是我们那边的土特产,带过来给你尝尝鲜的。 本来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你要让我们再给拎回去,那我都不好意思在你家里吃饭。” 常青松正好从房间里走出来,大大咧咧地就招呼了一声:“行了,你们都别在门口杵着了,我们跟少乾也没有什么见外的。 东西拿来了,那就收下呗,你们再站那儿掰扯几句,饭菜都凉了。” “这个老常”姚芝瞪了他一眼,赶紧请两人入了座,回头冲一间房间里扬声喊了一声,“小乐,快出来吃饭了。” 房间里传来一个男孩子有些郁闷的声音:“妈,我知道了,你们先吃吧,别管我了。” 姚芝脸色不由一沉,直接走过去把房门推开:“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没礼貌呢 家里来客人了,你凌叔叔他们过来了,赶紧给我出来一起吃饭。” 房间里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子正把头发抓的鸡窝一样,见姚芝不依不饶地喊他出去吃饭,烦躁地加重了语气: “妈这道题我刚有点思路,你别过来打断我行不行” 客人还在这儿,儿子这么不给面子,姚芝气地“嗨”了一声,撸起袖子就打算好好教育教育这皮小子。 安幼楠赶紧插了话进来:“嫂子,你儿子学习的自觉性可真好,现在上初中了吧瞧他做题这专心的劲儿,平常成绩肯定也不错。” 听到安幼楠夸自己的儿子,再想想儿子平常皮是皮,学习上还是肯用功的,姚芝的脸色立即缓了下来,很是谦虚地摆摆手: “哪里哪里,这皮猴子成绩也就那样了,平常努把力,考试也能考个前十名,要是屁股坐不住放松几天,又会跌到十名开外。 下个学期这小子就要升初三了,我还想他往市一中考呢,这成绩悬在分数线边上忽上忽下的,还真让人着急,要是没上一中的线,那就得” 姚芝呱啦呱啦说个不停,男孩一脸生无可恋地转过头: “妈,你能不能别说了这个假期我不都是在努力的学吗你不知道现在我们数学有多难” 本来还想再抱怨两句,一眼瞟到安幼楠就站在他妈后面,男孩立即停住了嘴,站起身不好意思地喊了一声: “姐姐好,我叫常乐,乐观的乐。” 这孩子还挺有教养的,安幼楠冲他微微笑了笑,应了一声:“你好,小乐。” 姚芝没好气地瞪了儿子一眼:“你要叫阿姨这是你凌叔叔的对象安幼楠,今天刚过来部队探亲的。” 常乐眼睛都瞪圆了:“妈,你没搞错吧,你看安姐姐这样子才比我大几岁你让我怎么叫得出阿姨 你不怕把安姐姐叫老了,我还怕叫出来自己没面子呢” 看得出常乐也是个活泼性子,安幼楠扑哧一声笑了:“我巴不得小乐叫我姐姐,要是叫阿姨,我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老了。” 姚芝也笑了起来:“小安,你嫩得跟才长叶子的小葱似的,要是你都觉得自己老了,那我岂不是都成了老咸菜帮子了” 她这么一说,常乐也笑了,笑过后又抓了抓头:“妈,安姐姐,你们别管我,先出去吃饭吧。 我把这道题解出来了再去吃饭,不解出来我就跟他杠上了,我就不信了,这题丫的还能当我大爷” 见姚芝脸色又有些变化,安幼楠连忙走上前,只瞄了一眼,就笑着点了出来: “这道题是典型的规律题,考查的是尾数特征,末尾数每4个一循环,根据已 知得出数字变化规律就是解题关键。” 常乐怔怔盯着那道难了他将近一个小时的数学题,片刻后一巴掌用力拍到脑门上: “我懂了尾数四个一循环,原来是这样” 一边说,一边在演草纸上刷刷刷地写,很快就得出了答案。 放下笔的那一刻,就像放下了千斤巨石,常乐浑身无比轻松,两眼亮晶晶地看向安幼楠: “安姐姐,你真厉害,你是数学老师吗” 安幼楠笑着摇摇头:“我” 坐在房间外跟常青松说着话的凌少乾一直留意着这边,与有荣焉地立即抢着插了话: “小乐,你安姐姐可不是老师,等暑假过完,她就是京都大学的大一学生了。” “呀,京都大学”姚芝惊讶极了,“没想到小安你这么厉害,你高考考到了多少分 我看你肯定是你们那儿的高考状元,不然京都大学也不会急着先录取你,这是生怕晚了一步会被华清大学抢人吧” 每次高考过后的招生,对那些顶尖的学生,京大和华大都会你争我抢一番,姚芝也早就有听闻了,没想到今天自己还亲眼看到了一个顶尖的尖子生。 这种突然发现身边的人是传奇人物的心理,让她很是有些激动,就差两眼冒星星了。 安幼楠微窘:“嫂子,我没有参加高考” 没参加高考没参加高考那怎么可能会被京都大学录取呢 常家一家子都纳闷地一致看了过来,三张脸上的表情,完全适合做成“我读书少,你不要骗我”的表情包。 安幼楠更窘了,常家一家三口人都挺合适的,对她又很热情,让她在他们面前自夸,总觉得还是有那么一点羞耻啊 我们少乾也是很优秀很有前途的 凌少乾及时给常青松几人解了疑惑:“小楠上个学期刚在我们永吉县读完高一,她是提前申请毕业,被保送到京都大学的。 京都大学药学院的副院长带着招生办的同志亲自过来考查她,特意给她开了绿灯。” 才读完高一,就能让京都大学都开绿灯,这已经不是学霸,是学神了吧 姚芝一脸艳羡地看着安幼楠,目光完全就是看别人家的孩子的意味,再看看自家这皮小子 唉,不能想啊,自家这皮小子打小儿就不是天才,要想这小子考华清京大,她还是洗洗睡吧 常乐完全没注意到自家老妈那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只顾着张大嘴巴惊讶: “高一安姐姐刚读完高一难怪我觉得你比我没大几岁,安姐姐,你今年多少岁啊” “呃”安幼楠嗔了还在一脸炫耀的凌少乾一眼,跟常家没好意思隐瞒,不过说得稍微委婉了一点,“我很快就要满17了。” 正喝着茶打算压压惊的常青松一口水喷了出来:“那就是说你现在才16” 常乐“啊”地叫了起来:“你才比我大两岁我下个学期读初三,你却读大学了 安姐姐,你真是太打击人了谁要跟你一个年级,简直不要活了” 这不是重点好不好重点是,安幼楠现在年纪还这么小 常青松一脸谴责地瞪着凌少乾:“凌少乾同志” 糟糕刚才太想让参谋和嫂子他们知道自己有个多让人骄傲的媳妇儿了,都忘记打点埋伏了 凌少乾讪讪摸了摸下巴,明智地选择避重就轻:“小楠很快就满17进18吃19的饭了,常哥,那个 我们现在就是先确定关系处对象,要结婚也得等小楠到20才结的 参谋,我婶子,哦,就是小楠她妈也是同意的,不然她也不会让小楠过来探亲” 常青松在心里呵呵了两声,严重鄙视凌少乾这种老牛吃嫩草,先把人小姑娘给骗上船的行为。 亏他还一直以为凌少乾是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同志,在谈恋爱这方面,这也太秀了 现在的年轻人啊 凌少乾瞥着常青松那脸色,赶紧转移话题:“参谋,嫂子,你们是不知道,小楠之前在乡下才9岁就辍了学。 我年后去永吉县的时候,才联系永吉县一中的校长,把她送进了高一读书” 常乐一脸木然:“好了,凌叔叔,我们知道了,你不要再说了。” 人比人,气死人啊他觉得自己白叫“常乐”这个名字了,以后再也没办法乐了 姚芝看着安幼楠的目光顿时像看一件精美易碎的瓷器,态度简直可以说是恭谨: “小安,来,你快坐这儿,坐着,嫂子给你盛饭过来。” 安幼楠连接拉住了姚芝:“嫂子,你快坐下,我自己盛” “不不不,你坐着,我来帮你盛” 两个人还在争执,常乐已经盛好了一碗饭,双手捧到了安幼楠面前: “安姐姐,您吃饭” 姚芝也恍然回过神:“对对,小安,您吃,多吃点。” 得,居然连敬语都称呼上了,安幼楠哭笑不得:“嫂子,小乐,你们再这么吓唬我,我就真咽不下这碗饭了。” “不吓唬,不吓唬”姚芝赶紧摆手,虽然正常了点儿,看向安幼楠的目光还是充满了敬意。 常乐倒是更直接,紧挨着安幼楠就坐下了:“安姐姐,你读书这么厉害,是不是有什么诀窍能不能告诉我” 安幼楠失笑:“其实我也没什么秘诀,说到底还是韩愈说的那句老话,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不过除了要勤奋,要能吃苦外,你还要跳出来善于总结归纳,特别是数学物理,都是有很多固定题型的。 弄通了里面的知识点,不管那道题怎么伪装,你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什么题型,这样解题的时候就更加方便快捷了” 安幼楠一边说,姚芝一边在旁边嗯嗯啊啊地点头,简直是恨不得拿个小本子,把安幼楠说的每一句话都记下来。 安幼楠很不好意思:“小乐,京都淀海区学校出的一些题集很不错,等我开学去报到了,给你挑选一些邮寄过来,你平常多做做练习题,成绩肯定就稳了。” 姚芝喜笑颜开,忙不迭地道谢,又连声叮嘱常乐要按安幼楠的交待,以后多做些练习题。 常乐更是如奉圭臬,只顾着用力点头。 先前只想着炫耀,现在瞧着嫂子和小乐把小楠围住了,让她只顾着跟他们 说话,半眼都没有看向自己这边,凌少乾心情有些微妙,赶紧打了岔: “常哥,这是我从渝省带过来的酒,来来,我们先把酒买上,我给你和嫂子敬上一杯,感谢你们给我和小楠接风洗尘。” 这顿接风宴这才正式开动起来。 渝省的酒是浓香型,特别的芳香醇厚,回味悠长,常青松一口酒下肚,立即赞了一声:“好酒” 凌少乾立即给常青松添了满杯:“这酒六几年的时候就被评为国家名酒了。 我也是赶得巧,去年这家酒厂新扩建了个3000吨的生产车间,可能大家都买新酒去了,才让我买到利川永老窖池产的这个批次。” “原来是老窖生产的酒,难怪落喉这么净爽。” 常青松一口把凌少乾添满的酒给干了,几杯之后,话匣子也打开了,“小安啊,你是个很优秀的姑娘。 我们少乾也是很优秀很有前途的,他这么年轻就干到了干部,以后的上升空间还广阔得很。 而且更难得的是,他还是个会顾家的好男人你们过来的时候不是被那个什么宋萱同志拦了下吗 先前少乾就找到我,要我一定要帮他处理好这事。我找到了医院的黎领导说了这个情况,黎领导把那个宋萱狠狠批评了一顿,因为她擅自离岗,她们医院还要给她记个警告处分” 安幼楠没想到刚才凌少乾出去那一趟竟然是给她出气去了,不由转过脸看了他一眼。 凌少乾没想到常青松把这事说出来,脸上有些紧绷,又偷偷拿眼看着安幼楠。 照他的想法,这是他这边闹出的烂桃花,安幼楠当场把人给怼跑了是一回事,后续就该他这里好好善个后。 本来是想悄无声息地把这事儿给处理好,结果还被常青松翻出来说了,怎么看都像是他在通过常青松给自己邀功,真是蜜汁尴尬啊 谁欺负你,我就帮你打回去! 安幼楠笑睨了凌少乾一眼,双手端起她面前的汤碗:“谢谢参谋帮我们解决这件事,参谋辛苦了,我以汤代酒,敬参谋一杯” 常青松手一挥:“在家里叫什么参谋,叫我常叔” 凌少乾赶紧开口:“常哥,你这就不厚道了我叫你常哥,你让我对象叫你常叔,你这不是存心占我便宜吗” 常青松哈哈大笑,豪气地端起酒杯跟安幼楠示了示意,然后一饮而尽:“行行行,小安跟着你叫我常哥也行。 小安啊,到了大学要好好学习,别理会那些虚的花的,自己学到一身真本事才是一辈子受用的事。 我跟你说,这外面有些人你别看他长得文质彬彬,说得天花乱坠,可是真要遇上事就软了,怂了。 还是我们少乾好,人优秀,有担当,你这眼光就是好,找一起建立家庭的男人,就是要找少乾这种男人” 大学里什么学长学弟同学的,简直不要太多,能进京都大学的又都是人尖子,这朝夕相处c嘘寒问暖的,肯定比凌少乾这隔得老远的要占优势。 常青松是担心安幼楠上了大学会变心,这才一个劲儿地说凌少乾的好,还急吼吼地把凌少乾刚才为安幼楠做的事都给抖出来。 安幼楠哭笑不得,也知道常青松这是为凌少乾考虑,只能含糊应声点头。 常青松喝了点酒,还有股子较真的劲儿:“你别不信,你常哥我也是见多了人了,还真没哪一个能做到像少乾这样的。 前脚有人故意给你上眼药,后脚他就跑去解决这事儿了,这样的男人难得啊” 凌少乾脸色发窘地赶紧给常青松倒酒:“常哥,喝酒喝酒。”总算把这一茬儿给岔过去了。 两个人你来我往的,很快一瓶酒就见了底。 常青松还要开第二瓶,姚芝赶紧给拦住了:“老常你也真是的,小安头天才过来探亲,人生地不熟的。 你把少乾喝醉了,到底是让少乾照顾小安,还是让小安照顾少乾 喝酒哪天喝不行,非要凑到这几天瞧把你能的这样,喝得一身酒臭还以为没人嫌弃你” 常青松“嘿”了一声:“谁嫌弃我儿子,你嫌弃你爸不” 常乐捏着鼻子一阵猛点头:“嫌弃臭哄哄的,等凌叔叔和安姐姐一走,妈肯定让你自己在客厅打地铺” 姚芝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常青松气得瞪大了眼:“嘿你个小兔崽子,儿不嫌爹丑,狗不嫌家贫你知不知道” 凌少乾哈哈大笑,顺势起身带着安幼楠跟常家告别。 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凌少乾和安幼楠两个人慢慢往回走,享受着微带了丝凉意的夜风。 趁着这一段路上还没看到人,凌少乾紧紧牵住了安幼楠的手:“常哥的话你别往在心上,他就是喜欢瞎操心” 安幼楠转头瞟了他一眼:“那你呢我去上大学了,你真不担心” 凌少乾摸了摸自己胸口:“担心还是有些担心的,但是我相信你 你眼光这么好,能看上我,就证明我本身就是很优秀的,要是抛弃了我,你去哪儿还能找到像我这么优秀还这么一颗心全装着你的男人” 安幼楠被逗笑了:“是我眼光好看上你,还是看上你才眼光好 还有,到底是我先看上你呢,还是你死乞白赖缠上来的” “是我,是我死皮赖脸缠着你的。”凌少乾一脸引以为荣,“证明我眼光也是独一无二得好” “脸皮真厚”安幼楠啐了他一声,偏过头不跟他说话了。 凌少乾突然抬手一抓,将一只正飘忽飞过头顶的萤火虫一把兜在手心里,献宝似地捧到安幼楠面前:“小楠,给。” 前世里大城市的夏夜太喧闹太燥热,安幼楠已经很多年没有看到过萤火虫了,立即饶有兴趣地伸出一根手指,让那只萤火虫从凌少乾的掌心爬到了自己的手指上。 其貌不扬的小虫子被兜得有些懵头懵脑的,不过并不妨碍它腹部一闪一闪地发亮。 小小的荧火照亮了安幼楠微翘的嘴角:“乾哥,你知道这是雌虫还是雄虫吗” 凌少乾一口就答了:“一定是雄的。” 萤火虫中绝大多数的种类是雄虫有发光器,而雌虫没有发光器或发光器不发达。 但是这是生物学里有些专业的知识了,现在的初中教材里并没有教过,安幼楠没想到凌少乾会知道,有些诧异地反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 凌少乾轻笑:“我们在森林里做任务的时间多了,看到那些鸟啊动物啊,都是雄的要努力地表现自己,才 能吸引雌性的注意。 这虫子这么显摆地一亮一闪的,肯定是想求偶来着,绝对是雄的。” 正说着话,那只萤火虫大概恢复了清醒,从安幼楠的指尖上一振翅,施施然飞走了。 凌少乾还想伸手去抓,安幼楠扯住了他的手:“算了,人家好不容易趁夜打个灯笼找媳妇呢。” 凌少乾就势抓住了安幼楠的手,拿到嘴边亲了一口:“还是我幸福,我早就找到了媳妇” 刚冒出来的短硬胡茬扎得安幼楠手背一阵小刺痛,安幼楠嗔了他一眼: “人家萤火虫还知道发光发亮吸引雌虫呢,你就知道拿胡子扎人” “胡说,我还知道要好好护媳妇”凌少乾酒壮色胆,长臂一伸,把安幼楠捞进了自己怀里,压低了声音把嘴唇凑过来, “以后除了我,谁也不能欺负你谁欺负你,我就帮你打回去” “醉鬼一股酒气臭死了,”安幼楠嘴角忍不住翘了翘,面上却嫌弃地在他腰上拧了一把,“前面有人来了,要是被人看见,你在部队就出名了” 瞄见前面的路上依稀有人影过来,凌少乾不舍地放开了人,拉着安幼楠三步并两步地急走:“走,我们回家” 回家以后,把门一关,他想怎么抱怎么亲,都不会怕人看到,更不用心会被人打扰 刚才他就不应该跟常青松喝那么多酒,绵到这个时候,要是早早就吃完了饭,如此良宵美景,他就可以抱着小楠在房间里享受了 要不要来个晚安拥抱? 瞧着凌少乾的猴急样,安幼楠笑而不语,回去后先洗了澡,穿了一身睡裙坐在床上看书。 凌少乾脱下衣服飞快地洗了个战斗澡,就穿着短裤冲了出来,没等安幼楠躲开,就一把抱住她压在了床上:“小楠” 炽热的气息带着刚刷完牙的清新,还有残留的一点淡淡的酒香,将安幼楠牢牢笼住,身上还来不及揩干的水珠,瞬间将她的睡裙浸得半湿,影影绰绰半透出睡裙罩住的姣好的身体。 安幼楠有些羞红了脸,嗔怪着去推凌少乾:“瞧你弄得我衣服都湿了” 凌少乾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一手托住安幼楠的后脑,就急切地吻了下去,一条大长腿也霸道地压住了安幼楠的腿。 床边的电风扇徒劳地呼呼吹着,房间里的温度依旧持续升温。 安幼楠偶尔逸出唇外的嘤喃声让凌少乾兴奋得几乎浑身发抖,却最终还是将头埋在她肩上,一动不动紧紧抱住了她: “小楠,我真想狠狠地欺负你,真想可我不能” 一直就想着在不怕被人看到的时候,把安幼楠狠狠抱个够,可现在两人独处一室没人打扰了,他还是不敢抱个够 不敢再看安幼楠那双蕴了两汪春水的杏眼,凌少乾用自己有史以来最大的毅力,强制自己松开了手,翻身仰天躺倒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吸着气: “还有三年多,还有三年多你才满二十岁” 在领结婚证之前,他得忍 以前觉得自己意志跟钢铁一样顽强,现在才知道,那是因为他没有遇到安幼楠。 遇上安幼楠,他才知道什么叫做百炼钢化绕指柔 安幼楠等脸上的红晕褪了一层,侧身一手支头,一手轻轻在凌少乾漂亮的腹肌上划着道道: “今天暖被窝的机会,看来你是用不了了之前可是说过,仅限今晚,过期作废哦。” 凌少乾身体一个激灵,紧紧抓住了她在自己小腹上企图作乱的手,声音粗哑:“别惹我,再惹我我就” 安幼楠轻笑:“你就怎么样你想把我怎么样”说完还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凌少乾穿的那条短裤。 凌少乾触电似地从床上弹跳起来,飞奔进了卫生间,卫生间里很快传来哗哗哗的水声。 安幼楠身体一侧,趴在床上,将脸埋在线毯里偷笑起来:纯情的凌狗子可真不经撩啊,还想欺负她自己都快成泥菩萨过河了 卫生间的水总算停了,凌少乾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来,连安幼楠的那间房间都不敢进了,只敢站在门口咬牙切齿: “臭丫头,你是故意的” 安幼楠半撑起身子笑得灿烂,伸出一根手指朝他勾了勾:“故意什么 刚才是谁跟饿狗扑食一样,推都推不走的现在完事了你想不认账” 完什么事根本就没那个事 凌少乾怄得牙根儿痒,真恨不得把这丫头抓在手里狠狠打屁股。 可是现在房间里仿佛到处都弥漫着安幼楠身上清淡的馨香 凌少乾怀疑自己的意志力能不能再一次经受过刚才那种几乎让他快要爆炸的考验,因此不敢再踏进房间,只敢在门口放狠话: “你等着,总有一天” 安幼楠慵懒地在床上打了个滚儿,双手托着下巴趴在床上笑盈盈地看他:“总有一天怎么着”两条纤长白嫩的小腿还俏皮地一摇一晃的。 这丫头一定是上天派来专门克他的小妖,已经成精了凌少乾仓皇背过身去,苦笑着低头看了一眼,再次冲进了卫生间。 听到卫生间里水声急响,安幼楠不厚道地捶床大笑起来:坚守自己原则的男人真可爱看在他教训受够了的份上,自己还是放过他吧。 起身轻巧地跳下床,安幼楠从衣柜里翻出了一床毛巾毯,又拿出一卷苇编的凉席,把姚芝帮忙晒好的枕头套上了枕套,收拾好放到了外面的椅子上。 凌少乾再次带着一身微凉的水气出来,见她把睡觉的那家什都给他收拾出来了,微吐了一口气: “今天一天车马劳顿的,你早点休息吧,我下去到老覃家里打地铺了。 这里安全得很,你不用反锁门,我带着钥匙,明天一早给你打了早饭就端进来,吃完早饭,我带你到附近逛逛。” 安幼楠一脸乖巧地点头,朝着他张开了手臂:“要不要来个晚安拥抱或者是晚安吻” 再来一次,他皮子都要被水冲得发泡了 凌少乾拎起那套打地铺的家什就走,开了房门回身冲安幼楠威胁地虚点了点,这才关门下楼去了。 安幼楠笑出了声,点了一盘蚊香,舒舒服服关灯上床,很快就安然进入了梦乡。 夜色渐沉,在外面纳凉的人开始三三两两地往回走。 刘瑞莹摸了摸口袋里揣着的一块女式手表,心里既窃喜又有些担心。 刚刚她出去纳凉,在路上碰到了宋萱,宋萱把她拉到一边,求了她一件事,并且把这块手表塞了过来。 小女儿这些天正缠着要她买块手表,想在开学的时候戴上,也好看个时间。 两个儿子都有一块手表,虽然是她和爱人欧浩用旧的,那也是老牌子的梅花表。 小女儿一直看着眼馋,吵着也想要一块手表,还不要那种便宜的电子表,就要机械表。 家里有三个孩子,老家还有老人要赡养,爱人欧浩虽然当着营长,却是个坚决不肯收礼的,一大家子就靠近欧浩和刘瑞莹两个人的工资,日子实在是过得紧巴巴的。 刘瑞莹一向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半花,以前就哄着小女儿,说是她考上初中了就给她买手表。 今年小女儿还挺争气,考上了市一中的初中,刘瑞莹要反悔,肯定会打击女儿学习的积极性。 可是要买手表,那就得从牙缝里省下钱来,才能买一块机械表了。 丈夫工作任务重,儿子和女儿也正在长身体,刘瑞莹哪里舍得不给他们吃肉吃蛋 可一家子伙食里头,买肉蛋的钱就占了大头,就算不吃青菜,那也省不下几个钱。 刘瑞莹正愁得慌心,宋萱就及时给她送了这块手表过来,还是一块挺高档的手表,她在市里的百货商店看过,这种表起码要两百来块 这简直是打瞌睡就有人递枕头 不过宋萱求的那事儿 刘瑞莹心里琢磨了一阵,决定明天先去驻地值班室那里探一探再说。 少乾找对象了? 第二天刘瑞莹起了个大早,借口要找一找有没有她娘家寄过来的信件,进了值班室里头。 她是一营营长欧浩的爱人,值班室值守的士兵自然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刘瑞莹趁机翻了翻昨天的入驻地记录。 即使是有人带着,每个新进驻地的人,都要登记身份证或者是介绍信上的信息。 今天一大早的,还没有什么人登记,刘瑞莹往前翻了一页,立即就看到了,昨天下午的记录: 安幼楠,女,出生年月xxxxxx,身份证号xxxxxxxxxx,住址:渝省d市永吉县清河街21号 在亲属那一栏里的签名,赫然签着凌少乾的名字。 安幼楠 上次她看到凌少乾把雪莲花寄过去,收件人就是姓安莫不就是这个安幼楠吧 这个安幼楠年纪还这么小,又是渝省永吉县的,难不成就是凌少乾以前那位养母的什么亲戚 听到有脚步声走近,刘瑞莹飞快的把记录本放下,装作在桌面上几封信件里翻找。 “嫂子,找到了吗有你的信吗” 刘瑞莹摇了摇头:“没有,我估计可能是还没寄到边。打扰你们了,时间也不早了,我先去上班了。”说完就急匆匆地走了。 值班室当值的士兵将桌上那一沓被刘瑞莹翻乱的信件重新码整齐叠好,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句: “今天还真是奇怪了,难得见到她会对人这么客气,可能是心情好吧” 刘瑞莹并不是心情好,而是怀着那个猜想,很有几分激动。 前几个月凌少乾往渝省永吉县那边不时地寄信寄包裹的时候,她就怀疑这里面有猫腻,今天一查这记录,果然如此 昨天下午凌少乾带那个安幼楠进来的时候,可是亲口对人说的,安幼楠是他的对象 刘瑞莹赶去单位的脚步更急了,趁着科室主任还没来上班,打开他办公室的门,就拨出了一个电话。 京都某处的大院里,楚佳正要出门,听到客厅电话铃响,心里嘀咕一句,还是又折回身接了电话:“喂,哪位” “楚佳姐,我是瑞莹啊。” 楚佳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是瑞莹啊,这么早找我有什么事吗” 她要是再不出去赶车,今天上班就要迟到了,虽然已经是主任医师了,迟到的话,她们医院一样也是要扣奖金的。 刘瑞莹没注意到楚佳语气里的急躁,激动地说了自己的发现:“昨天下午,小凌带了个小姑娘过来探亲,说是他对象。” 凌少乾居然找了对象宋萱过去了这么久,在那里都是白吃干饭的,居然这么不中用 楚佳脸色沉了沉,语气确实听着非常关切:“少乾找对象了找了个什么样的” “那小姑娘叫安幼楠,都还不到17岁,就是渝省d市永吉县的人,住永吉县清河街21号,人长得什么样,我现在还没有看到。” 才这么小 农村里可能不管年龄,不打结婚证,先摆酒就能结婚了,在部队上可不兴这一套,凌少乾要结婚,怎么也得等对方满了20才能打报告。 一想时间还有三年多,楚佳心里就微微一松:“这孩子怎么就找了个这么小的姑娘,这年龄不太配的上呀,也不先带回家里来看一看” 听到楚佳似乎有些不满,刘瑞莹赶紧把自己的猜想说了:“我记得小凌前几个月给这个小安寄了不少包裹过去,上次那雪莲花就是寄给她的。 小凌都把她带到部队来探亲了,这关系肯定是敲定了。 楚佳姐,我琢磨着这个安幼楠也是永吉县的,该不会是小凌以前那位养母李心兰的什么亲戚吧 这兜兜转转的,小凌岂不是跟他李心兰又成了一家人 楚佳姐,你可别不当一回事,现在有些乡下人,粘着点这些关系,就跟蚂蝗一样地吸上来,甩都甩不掉。 要是这个安幼楠真的是李心兰什么亲戚,我估计李心兰八成不安好心,以后还不知道怎么挑唆小凌跟家里的关系呢。 你想想要是以后有这么一门亲戚,那得多糟心啊你是不知道,小宋知道这件事后,昨天晚上拉着我哭了老久,还让我帮她想想办法” 现在知道哭,知道找人帮她想办法吧,早先都干什么去了 楚佳腹诽了一句,面上却叹了一声:“小宋这孩子也是个痴情的,老早就喜欢上少乾了。 要是能帮,你就帮她一把吧,按说论各方面的条件,她才跟少乾更配。 过年她来拜年的时候,老凌和我都还挺 喜欢这个小宋的,老凌还让我给小宋封了个大红包呢。” 这么说,凌长官那边其实是中意宋萱的 刘瑞莹心里一喜,觉得昨天晚上收下的那块女士手表在自己的口袋里更稳了一分,不过还是有些顾虑: “也不知道这个安幼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她年纪才这么点儿,就一个人跟着小凌过来探亲,难不成她家里都不管的吗 毕竟是个姑娘家家的,这也有些太放得开了吧”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楚佳轻叹了一声,“买猪还看圈呢,也不知道这姑娘家里教养怎么样 年轻人经常脑子一热,做事就冲动,根本就不计后果,少不得我得替少乾多费心些,先打听打听安幼楠同志的情况。 瑞莹,要是我打听到什么消息,回头再跟你联系,你那边有什么事,也记得随时给我打电话过来。” 听到电话那头刘瑞莹忙不迭地应了声,楚佳这才挂了电话,死死盯着刚才记下来的“渝省d市永吉县清河街21号安幼楠”一行字样看了一阵,转身从自己房间里拿了一个小记录本出来。 翻开记录本,飞快地找到了自己原来记下的一个人名和电话号码,楚佳毫不犹豫地拿起话筒,照着那串电话号码拨了号出去。 电话响了一通后,终于被对面接通:“喂,找谁啊” “请问是永吉县卫校吧我找马红玉马主任。” “我就是,你哪位” “马姐,我是京都军区总医院的楚佳啊。” “哎哟,是楚主任啊”电话那头的语气立即热情了很多,“楚主任,这一大早地你就打电话过来,是不是又有什么好事上次那事可真是多亏了你” 如果她帮着解决了这件事 楚佳现在可没有心思寒暄,直截了当打断马红玉的话,说了自己的事: “马主任,是这么一回事。我有件私事想请马主任帮帮忙,麻烦你帮我打听一个人,名字叫安幼楠,就住在你们县清河街21号” “行行行,没问题,楚主任你放心,我一会儿就给你打听清楚。” “那就麻烦你了,下班前你就打这个电话给我”楚佳报了自己办公室的电话号码,放下电话轻吐了一口气。 凌少乾刚刚才出了一次重要任务,虽然没能打听到详细,但是从老凌的神情来看,这一回的任务又是完成得相当不错。 照这样下去,凌少乾身上的功劳越来越多,怕是不用到30岁就能上团级了。 云飞明明更高些,却被凌少乾落下得越来越远了,要是再这样下去,老凌手里的资源肯定会全部对凌少乾那边倾斜了 她才不信,她的儿子会比不过颜真的儿子 楚佳心里压着事,上班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的,科室的副主任立即关心了一句: “楚主任,你是不是今天不太舒服,要不然就请个假先回家休息吧,科里有什么事,我们都能先顶着。” 那怎么行她给马红玉的电话号码,可是她这儿的办公电话,怎么说她也得等到下班了再回去。 好在马红玉不负她所望,刚刚10点多的时候,打电话过来: “楚主任,我跟你说,这个安幼楠呀,真是不打听不知道,原来她就是我们县里一个名人” 楚佳心头顿时一紧,随着马红玉说书一样的叙述,又很快松了下来,嘴角露出了微笑。 原来安幼楠竟然是李心兰的养女 虽然顺利从乡下进了城,跟李心兰一样还是一个没有粮本儿的非农户口。 就算保送进了京都大学又怎么样,名声都坏成了那样,简直是让她听着都觉得污了自己的耳朵。 没想到凌少乾竟然找了这样的人当对象,这是被灌了迷魂汤了吧 一个前养子,一个现养女,两个人搞对象搞到了一起,要说这里面没有李心兰的手脚,她都不会信 老凌最恨的就是凌少乾跟他离心不亲的事了,要是知道李心兰在暗中搞鬼,肯定会极为不满。 凌少乾要护着李心兰和他那个叫安幼楠的对象那边,依他那种牛脾气,绝对会跟老凌又扛起来。 父子感情本来就不多,老凌也是因为怀着愧疚才一直容让着,可毕竟过了这么多年,这些愧疚多消磨几次,又还能剩下多少 楚佳瞬间容光焕发,趁着科室其他人去病房查房了,飞快地拔通了刘瑞莹那边的电话,把打听到的安幼楠的情况跟她说了,末了还一腔担心: “少乾这孩子,怎么就找了这样的人当对象呢要是老凌知道这事,肯定又会上火。 偏偏少乾一贯都喜欢跟老凌这边别着,老凌越是不许,他越是要去做,我又是个当人后妈的,这事儿可让我怎么做” 刘瑞莹听着电话安慰了一通,等楚佳那边挂了电话,笑得嘴角都快扯到耳根了。 原来这个安幼楠竟然是这么个货色 一个乡下的柴火妞,还被人搞过,就算能读书又怎么样完全改不了她就是个破鞋的现实呀 她要是凌长官,知道自己的儿子找了这么个人当对象,那还不得给气死肯定是坚决不会同意的 刘瑞莹在心里暗戳戳地给安幼楠打了一把大叉,相应的,对宋萱这边的事更重视了几分。 凌长官和楚佳姐可是对宋萱都满意着呢,还有那块手表 等宋萱成了凌家的媳妇,刚挨的那个警告处分要取消,还不就是凌长官和楚佳姐动动嘴皮子的事儿 如果她帮凌家c帮宋萱解决了这件事 刘瑞莹吩咐了手下的护士照看着点儿病房,噔噔噔跑到楼下去了。 她跟宋萱都在驻地医院上班,也就是楼上楼下的距离,要商量什么事方便得紧 安幼楠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信息已经被人摸了个底朝天,这会儿正在凌少乾的陪同下,在j市悠哉悠哉地压马路。 j市现在的发展还远远比不上蓉城,新的东西不多,但是一些历史流传下来的东西可不少。 再过几十年,是全都要进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名录的,不过现在,也就是在街上摆个摊儿逗路人一乐,然后扔几毛钱过去。 站在一棵大树的树荫下津津有味地欣赏了一出皮影戏,安幼楠拍完巴掌,在戏班子捧出的托盘里放了十块钱,喜得端托盘的小孩子当场给她表演了个翻跟 斗。 见安幼楠不吝各种好听的词儿,捧场地夸了一通,凌少乾有些吃味,凑到她耳边压低了声音: “你都没这么夸过我呢,早知道我昨天就在你面前翻他几十个跟斗了。” 安幼楠瞪了他一眼:“人家小孩子出来讨生活不容易,你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子比” 倒不是比,而是想安幼楠什么时候也这么不要钱地把各种好话往自己身上扔,让他心里好好美一美 凌少乾讪讪摸了摸下巴:“你喜欢看皮影戏,那我们再看几场” 安幼楠拉着他退了几步,悄声告诉他:“其实我就是看个热闹,他们唱的什么,我一句都听不懂。” “唱的是梆子腔,你听习惯了就能听明白了。”凌少乾没忍住笑,“我看你看得那么认真,还以为你” 围在皮影戏摊子前的人基本都是看懂戏的,就只安幼楠纯粹是来瞧热闹的,刚才她巴掌还拍得那么响,似乎很有些滥竽充数的嫌疑。 安幼楠果断转移话题,转头四处看了看:“什么味儿,好香” “到吃午饭的点儿了,饿了吧”凌少乾左右一看,很快就发现了香味的来源,“那边有烤锅魁的,还刚出炉呢,我去给你买点过来。 你要是想吃小吃,我带你慢慢一路吃过去,让你吃个肚儿溜圆,或者先吃点东西填填肚子,我带你去一家老店喝清汤羊汤。” “清汤羊汤这边去膻味儿去得好吗”安幼楠喜欢吃羊肉,但是要是膻腥没去掉,那她是吃不下的。 不是爸爸!不是妈妈! 在渝省,麻椒c辣椒c料酒一放,羊肉炖炒得鲜浓厚味,很是下饭,但是这边的菜系可不怎么兴放这些佐料。 凌少乾差点没拍胸脯保证:“放心,绝对没有膻味儿。 这儿的清汤羊汤讲究一碗汤中有全羊,里面除了炖羊肉和羊杂割,还有羊肉丸子和羊肉饺子。 再加上几十种名贵的中药材一起炖煮,绝对汤鲜不膻,肉嫩不绵,趁热一碗喝下去,感觉浑身的毛孔都打开了” 安幼楠听得口水都泛出来了,凌狗子这解说的,可以去“舌尖上的华国”节目组了。 “不过那家老店位置有点远,我先给你买几个锅魁暂时垫一垫吧。” 听到凌少乾话音一转,安幼楠几乎想捶死他:不带这么涮人玩儿的,说得她口水都要下来了,结果一时还到不了嘴 凌少乾哈哈笑着,大步往卖锅魁的摊子走了过去。 锅魁的香味吸引了几个人围在那里,一名老同志刚打算从挎包里掏钱,突然发觉了不对劲 挎包被人划了个大口子,一只夹子正夹着他的钱包飞快地离开他的视线 老同志立即大喊了一声“抓扒手”,自己一伸手却没能揪住那个扒手。 扒手捏着钱包推开旁边的人就跑,那速度简直算得上是一骑绝尘。 老同志正在着急,一道身影已经刷地越过他身边向扒手追了过去。 站在树荫下的安幼楠眯眼看着凌少乾已经跑得老远的背影,微微笑了笑。 不然为什么说军人是最可爱的人呢很多军人正义感都是这么强啊,有他们在,老百姓肯定有一种安全感。 见那位老同志还在手摇脚颤的,安幼楠走过去安慰了他一句: “老伯你放心,追的人速度很快的,马上就能把你钱包追回来了,你先在这里等等吧。” 老同志忐忑不安地点着头。 不然还能怎么办他年纪大了跑不动,只能在这里等着,寄希望那个好心人能帮他把钱包追回来了。 安幼楠对凌少乾很有信心,不过也没必要在这里在这个时候吹爆他,上前买了两只锅魁,转身站回了那片树荫下先吃了起来。 新出炉的锅魁酥香脆甜,一口咬下去,外皮直掉渣。 安幼楠刚津津有味地咬了两口,不知道从哪儿就蹿出个五六岁的小姑娘,眼巴巴地盯着她手上的锅魁走不动路了。 小姑娘穿着漂亮的白色小公主裙,脚上穿着一双红色的小皮凉鞋,看得出家境应该不差。 就是不知道在哪儿弄的,小裙子上蹭了好几片黑灰,小皮凉鞋也脏了,头上梳着的羊角小辫子也松了,看起来很是狼狈的样子。 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安幼楠手里的锅魁也不说话,只是小鼻子用力嗅着,嘴里可疑地咽着口水。 安幼楠被逗笑了,将油纸包着的另外一块锅魁递了过去:“小妹妹,你是不是饿了来,姐姐请你吃锅魁。” 小姑娘眼睛一亮,赶紧上前接过了那块锅魁,小声地说了一句“谢谢”,狠狠咬了一大口锅魁。 有人一起吃,味道就更香了,安幼楠也咬了一大口锅魁:“你家大人呢怎么放你一个小孩儿跑上街 你家是不是就住在附近等吃完了,姐姐带你” 话还没说完,一个三十岁模样的男人就跑过来一把抱住了那个小姑娘:“囡囡,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害得爸爸到处找你” 那人动作很猛,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扑上来了,一下子就把小姑娘手里拿着的锅魁弄掉到了地上。 小姑娘愤怒地瞪着那个男人,用力拍打着他抱着自己的胳膊:“不是不是爸爸” 小姑娘的这点力道根本就不算什么,那人完全不受影响,一把将小姑娘抱到了手臂上: “囡囡别闹了,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随便吃外人给你的东西,再闹爸爸就生气打人了” 小姑娘更加闹腾起来,连身子都拼命扭着:“不是爸爸坏人坏人” 那人差点没抱住小姑娘,差点让她滑下来,连忙一只手臂紧紧箍着她,一只手扬起来就朝她屁股上狠狠拍了几巴掌: “我看你还闹你还闹不闹” 他打得毫不留力,小姑娘吃痛,立时放声大哭,嘴里还在嚷嚷着什么,倒是让人听不清了。 那人气哼哼地把小姑娘打横抱着就要走,安幼楠脚步一移,拦在他前面:“你站住” 那人抱着小姑娘狠狠地瞪着安幼楠:“你干什么” “你不是这个小妹妹的爸爸”安幼楠大喊了一声 ,转头跟旁边的几个路人求助,“大家拦住他,这人是人贩子” 见周围有几个人围了上来,那人气恼地朝安幼楠走近一步:“我是人贩子呸,你少在这里贼喊捉贼 我还没说你呢,你刚才为什么喂我女儿吃东西,是不是里面放了什么药 幸好我及时赶过来了,不然我女儿就要被你哄走了” 安幼楠气笑了,还没等她开口,被那人紧紧抱在怀里的小姑娘见人围过来了,更加用力挣扎起来,哭喊中清楚地漏出了两句:“不是爸爸不是爸爸” 有人也跟着怀疑起来:“这小姑娘都说这人不是他爸爸,是不是” 旁边马上就有人反对:“她是小孩,你也跟着是小孩这不是小孩子挨打了吗挨打后说的这些气话是能信的” 这话说得很有几分道理,堵得先前开口的那人哑口无言。 正在这时,一个女人扑了进来,从那个男人手里接过了小姑娘: “囡囡,你跑哪儿去了妈妈不就是骂了你几句,你怎么能赌气乱跑呢 幸好你爸爸找到了你,不然外面坏人这么多,把你拐去了怎么办” 小姑娘哭得更大声了,因为手臂被女人牢牢抱住了,小身子只能一挣一挣的:“不是妈妈不是妈妈呜呜呜呜” 男人一脸怒气:“回去后这孩子真是要好好打一顿,刚才不让她吃外人送她的东西,她还说我不是爸爸 现在不想回去,又说你不是妈妈一个小姑娘怎么心这么野,成天就想着跑街上,大人哪有那么多时间陪她逛街” 他们是人贩子! 女人一边抱着小姑娘往外走,一边劝他:“行了行了,孩子说几句气话,你倒还气着了 回去好好教育就行了,别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难不成她还能真不当你是爸爸” 两个人一唱一和的,扯着家常就要走,任谁看都像是一家子因为女儿耍脾气哭闹讨论着教育的问题,围观看热闹的路人也自觉地让开了条道。 安幼楠却一个箭步冲上去,张开双臂拦住了人,一脸的着急:“不能走大家快拦住他们,他们是人贩子,他们是一伙儿的 先别让他们跑了,有什么事我们去派出所说清楚,没说清楚前千万不要让他们把孩子带走” 女人抱着小姑娘瞪了安幼楠一眼:“神经病啊你”闪开让男人去对付安幼楠,自己抱着小姑娘加快了脚步。 刚才帮腔的那人也跟着开了口:“大家都不要做事的吗,谁跟你动不动去派出所 不会是你打的什么鬼主意,想把这一家三口带到你同伙那儿去吧” 他这一说,刚才觉得安幼楠说去派出所说清楚是个很不错办法的人,一时都有些犹豫退缩了。 男人趁机一把拽住了安幼楠就往外一推:“我看你才是人贩子吧,当着我的面就想拐我女儿走我看你是找打” 男人的力气很大,推得安幼楠重重往后摔去,却并没有意料中的疼痛传来 一双手臂稳稳抱住了安幼楠。 安幼楠立即站直了身子,回头一看对方一身橄榄绿,顿时松了一口气: “解放军同志,这几个人是人贩子,乔装那个小妹妹的家人想拐人” 凌云飞眉毛一动,看向推人的男子。 男子立即有些慌了神,指着安幼楠喊着:“解放军同志,你别听她的,我看这人脑子有问题” 抱着小姑娘的女人也被跟着凌云飞一起过来的一名士兵给拦住了,正气急败坏地叫嚷着想走: “干什么呐你,你们怎么能乱听人嚷嚷呢” 都这个时候了,这人还急着想走,明显有几分做贼心虚。凌云飞心里隐约有了底: “这位女同志是不是乱说的,你们去派出所讲清楚。就算现在真是冤枉了谁,也好过真让小姑娘被人拐走,大家觉得是不是这样” 有解放军出头说话了,围观看热闹的路人纷纷点头:“对啊,刚才我就这么想了。 人家这位女同志说得这么肯定,有什么去派出所说清楚,证明人家心里不虚嘛。” “难道这姑娘说得是真的那两口子其实才是人贩子” “不知道啊,跟去看看就知道了” 大家众说纷纭的,因为有两位解放军同志在,倒是形成一堵人墙,牢牢把那个男子和女人给堵住了。 怕人狗急跳墙会伤害孩子,安幼楠抓紧时机从女人怀里用力抢过了那个小姑娘抱离那两个人远远的,轻轻拍着她的背哄着,又掏出手帕给她擦眼泪:“小妹妹,乖,先别哭了。” 眼角瞟见一个人正慢慢想往后缩,安幼楠立即转头一指:“还有这个人,刚才一直在给那两个人贩子帮腔,现在还想跑” 正插在人群中的那个帮腔的路人眼看就要成功缩出去了,没想到被安幼楠这一指,被好几双眼睛刷刷盯了过来。 不知道是谁在他背后推了一掌,那人一个趔趄,重新被推到了人墙内,眼珠一转,气哼哼地喊了起来: “嘿,你这同志什么意思啊你,路见不平还有人踩呢,我就是帮忙说几句话都不行了我告诉你” “来了来了大家让让,派出所警察来了” 人群后一阵骚动,大家纷纷让开了一条道,几位民警走了进来:“我们接到有人报警,到底怎么回事” 安幼楠抬眼,看到跟在几位民警身后的那个皮影戏班子负责收钱的小孩,冲他感激地轻轻点了点头,抱着还在轻声哭泣的小姑娘站起身: “警察同志,这三个人是人贩子,想拐走这个小妹妹” 她手一指,毫不含糊地把那个男人c女人以及帮腔的那个路人都点了进来,“大家都可以看一看。 这个小妹妹身上穿的衣服,证明她的家境肯定是比较优渥的,但是这两个假称是她父母的人,身上穿的明显跟他们应该有的家境不对。” 现在普遍来说,大家还是比较节约的,小孩子长得快,都是大的穿旧了衣服,就给小的穿,免得浪费布料和鞋。 这个小姑娘身上脚上穿的,肯定是因为家里有钱,才会给孩子这么买,可是自称是小姑娘父母的这两人 身上穿的是普通到 廉价的衣物,并不像是有钱人家 男人还妄图狡辩:“我和我爱人只生了这一个女儿,我们两人疼爱她,有钱都花在她身上不行吗” “行啊,怎么不行”安幼楠嘴角噙着冷笑,“不过看你们俩手脚的茧子,皮肤也粗黑,想来你们做的也不是轻省工作。 竟然舍得花这么多钱给孩子买衣买鞋,那应该知道这小妹妹身上的穿的裙子,脚上这双鞋子是花了多少钱c在哪儿买的吧” 女人急忙抢先开了口:“是在我们市百货商店买的,裙子花了80块,鞋子是30块” 这时大家的消费观还比较朴素,听到女人报出这价,立即发出了“啧啧”的惊叹声:“居然这么贵” “这可真舍得啊” “这加起来不得要一个月工资了小孩也就是穿一两个月,很快就要长了穿不上了” “真是浪费啊” 安幼楠嗤笑:“j市的百货商店不好意思,j市的百货商店可没有这样的货” 女人立即呛声:“怎么没有,你没看到,是因为他们已经卖完了,你怎么能说没有” “因为小妹妹身上的穿的裙子和凉鞋是意他利的f一if一ie,著名的国际轻奢品牌。 光这件裙子,卖价就不会少于400块,鞋子不会少于200,目前这个牌子是不是进入我们华国市场还是未知,你能在j市百货商店里买到,那才真是怪事” 小姑娘这一身就要600块往上,实在是太败家了这无论如何,都是很多家庭不可能买的了。 安幼楠的一席话,让大家觉得那个男人和女人身上的衣服更加寒酸无比,意见立即一边倒了。 女人脸色瞬间胀得通红,男人赶紧开了口:“我爱人她不知道,是我骗她说是在市里百货商店买的,就是怕她心痛钱。 其实我女儿这衣服鞋子是她爷爷奶奶从京都买回来的” 我不是傻子 编你们接着编 安幼楠鄙夷地看了那个还在强自狡辩的男人,转头看向几位民警: “警察同志,要辨别这两人是不是真的是这位小妹妹的父母,还有个简单的方法。 你们把两人分开带到一边,问一问小妹妹的姓名和出生年月,看看这两人说的对不对得上号就知道了。哦,对了” 安幼楠指了指一直声称只是帮腔的路人的鞋子,“再问问为什么他们三个人鞋沿都有同样的红泥,这事情就能查得更稳妥清楚了。” 安幼楠不说大家都没发现,她这一指,大家纷纷低头盯着那三个人的脚看,果然在三人的鞋沿上发现了一些红泥痕。 黏在鞋沿上大块的泥土肯定被磕掉了,不注意或者特意去看,一般人还真看不出来。 人群里立即有人喊了出来:“前天才下过一场雨,城西那边有一片是红泥地” 城西是j市治安最不好的地儿,因为那一片县里过来的租住户比较多,人员结构比较混杂,不少街面上的混混都喜欢往那里窜。 真能花钱又舍得花钱给小孩子买得起一身600块钱国外大品牌衣物的人家,是不可能住在城西的。 而且这三个人齐刷刷地鞋沿上都沾了红泥痕,那就更加可疑了。 派出所的几个民警立即把那三个人一拷:“走跟我们到所里把事情交待清楚” 又和颜悦色地看向安幼楠,“这位同志,麻烦你也跟我们一起过去一趟取个笔录。” 这是应该的,安幼楠立即点了点头:“好。”刚才一直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其实一开始那个男人冲出来想抱走小姑娘的时候,她只是有些怀疑,并不敢肯定。 可是,如果她因为怀疑而不阻止,万一这怀疑是真的,背后就会有一个家庭的椎心痛苦。 安幼楠宁可自己弄错了,即使事后道歉被人骂一顿,也不愿意因为自己的沉默,让这个可爱的小妹妹陷入险境,落入苦难的人生。 所以她当时站了出来。 等那个女人和那个假装是路人帮腔的同伙一起冒出来以后,经过一些细节的确认,安幼楠就有七成确定,这三个人就是一伙人贩子了。 这套路在现在很多人没见识过,在几十年后,简直是网上曝光玩烂了的。 安幼楠担心的就是对方人多,自己一个人势单力薄,抢不过这伙人贩子,幸好遇到了两名解放军同志站出来拦住了人,拖到了民警过来 想起自己还没跟刚才那位解放军同志道歉的,安幼楠转头看向人群,才发现那一身橄榄绿已经不见了: “刚才那两位解放军同志呢” 有人应了一句:“我看他们刚刚走了。” 安幼楠急忙踮起脚尖,视线里只看到一辆军用吉普绝尘远去。 “小楠小楠” 听到凌少乾的声音,安幼楠惊喜转回头:“乾哥,我在这里” 凌少乾手里正揪着刚才那个扒手,分开人群看到安幼楠没事,这才大松了一口气: “这里出什么事了,怎么围了这么多人” 他刚才押着人回来的时候,瞧着这里一堆人围着,心里就一阵急跳,生怕安幼楠出了什么事,看到她好好的,这才放下心。 没想到这心还没完全落到底,旁边人的一句话又让他的心都提了起来: “这位同志,这是你妹妹吧你妹妹真是了不起啊,刚才她抓住了一伙人贩子” 抓住了人贩子还一伙 凌少乾立即把手里押着人往民警那边一递:“警察同志,这是我刚才抓到的扒手,失主就是那位老同志,后续都交给你们了。” 自己则一把拉住了安幼楠的手,仔细打量着她,“你有没有受伤” 安幼楠摇摇头:“幸好刚才碰到了两名解放军同志,拦住了这几个人贩子,不然光靠我哪儿抓得了人 本来还想跟他们道声谢的,没想到警察一来,他们就走了,我连名字都没来得及问一声” “也许是还要执行任务,不能耽搁时间。” 部队的人路过出手相帮,事了拂衣去,凌少乾认为完全是正常的事,他现在在意的是安幼楠: “真的没有受伤” 见他一脸紧张,安幼楠特意转了一圈:“这下你信了吧” 凌少乾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了安幼楠身边的一个小姑娘身上。 刚才他只顾着关心安幼楠,并没有注意这个小姑娘,安幼楠转圈,这个小姑娘也跟着转了一 圈,末了拉着安幼楠的衣角,仰头看着安幼楠,模样说不出的可爱,瞬间就吸引了他的目光。 安幼楠也看到了小姑娘企盼的小眼神儿,蹲下身笑眯眯地摸了摸她的头: “小妹妹你转圈转得真好看,现在还饿不饿,要不要姐姐再帮你买个锅魁过来” 刚才她分给小姑娘吃的那只锅魁,小姑娘只吃了大半,就被人贩子给打落到地上了。 听到安幼楠说还可以给她买,小姑娘的眼睛立即亮了亮,伸手摸了摸肚子:“饿要吃。” “这小姑娘就是刚才人贩子差点拐走的小孩”凌少乾看向安幼楠,收到她肯定的眼神后,大步往卖锅魁的摊子走去,“我去买。” 凌少乾是不以为意,周围的人却是有些看出来了,哪有五六岁的孩子还说不完整一句话的 这一个字一个词往外蹦的,怕不是 几个看热闹的路人压低了声音议论纷纷的:“这小姑娘怕不是脑子有问题吧” “是啊,看起来有点傻” “到底是谁家的孩子啊,这样子怎么能带出门呢” 听到大家的议论,小姑娘紧紧皱着小眉头,不高兴地抿紧了嘴,往安幼楠身后躲了躲。 安幼楠注意到了她的动作,一把将她抱了起来,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目光不赞同地扫过那些人,往民警那边走去。 小姑娘紧紧抱着安幼楠的脖子,把头搁在她的肩上,小小声在她耳侧委屈地开了口:“姐姐,我不是傻子。” 安幼楠轻拍着她背的动作不变,很肯定地应了声:“对,我们聪明着呢” 大概是安幼楠答得毫不犹豫,又或者是“我们”这个字眼让小姑娘觉得开心,小姑娘脸上浮起了浅浅的笑容,用力“嗯”了一声,又依恋地趴在了安幼楠肩膀上。 自闭症 凌少乾买完锅魁一回头,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美好温馨的画面,让他瞬间有些浮想连翩。 等以后他跟小楠结了婚,也生一个漂亮可爱的女儿,他家里就是一大一小两个丫头,两个丫头他都放心里宠着 凌少乾心里热烫烫的,急步上前把锅魁递了过去:“我来抱着吧,你先吃锅魁。” 安幼楠摇摇头:“我刚才吃过一只了,现在不饿,你们俩先吃。” 再是不饿,抱着这么个小姑娘在手上也重啊。 凌少乾一手将那个小姑娘接了过来,在她挣扎之前,把油纸包塞到她手上:“来,小妹妹吃,趁热吃才香。” 小姑娘认真看了凌少乾片刻,慢慢伸手接过了那只油纸包,小声说了一句“谢谢”,打开油纸包小口小口地啃了起来。 几位民警把那个扒手扒的钱物的事给失主掰扯清楚了,瞧着这边小姑娘的情绪也比较稳定,押着扒手和那三个人贩子走上前: “两位同志,你们看现在能不能跟我们一起去一趟派出所问了个情况” 扒手的事比较简单,当场就处理了,人贩子的事另外还请了几个围观的路人一起过去,花了将近个把小时,事件的脉络也全部理清楚了。 现在关键就是这个小姑娘到底是哪家的孩子 几个民警找来自己的女同事帮忙,可那两位女同事在家里再怎么会哄小孩儿,依旧哄不了小姑娘开口。 逼得急了,小姑娘就抿紧嘴牵着安幼楠的衣角,躲到她身后就是不吭声,差点没把那两个女警给急起火,纷纷摇了头: “不行啊,这小姑娘看着还是有点不太” 派出所的门突然被人大力推开,一个鬓发汗涔涔的年轻女人状若疯狂地冲了进来: “童童是不是在这里我的童童是不是在这里” 紧跟着走进来的还有刚才那个皮影戏班子的人:“警察同志,这位女同志在到处找她的女儿。 我们听着挺像刚才你们带过来的小姑娘,就把这位女同志带过来了” 话音未落,仿佛心灵感应一样,年轻女人就从人群里一眼看到了躲在安幼楠身后的小姑娘,惊喜得当场哭了出来: “童童妈妈找到你了” 年轻女人几乎是飞扑过去,到了安幼楠身前却硬生生止住了身形,并没有去拽躲在安幼楠身后的女儿,而是蹲下身张开了自己的手臂: “童童,妈妈找到了你了,找到你了。” 年轻女人眼泪哗哗地流着,脸上却在努力笑着,满眼都是一个母亲对孩子的全心全意的企盼和慈爱。 安幼楠心头微酸,摸了摸小姑娘的头,悄然让开到一边。 小姑娘牵着安幼楠衣角的手已经不自觉放松了,眨了眨眼,向年轻女人伸出了手,走上前抱住了她,小声叫了她一声: “妈妈。” “哎,妈妈在,妈妈在这里,妈妈以后再也不离开童童了” 年轻女人直接跪到了地上,很想紧紧抱住女儿,又怕会弄疼了她,只能努力控制着自己,尽量轻柔地将女儿抱进怀里,一遍一遍拍着她的背,反复说着那句话,仿佛永远也不会腻烦。 安幼楠眼睛一阵发酸,连忙转过了头。 凌少乾轻轻握住她的手,大拇指抚了抚她的手背,无声地安抚着。 年轻女人的眼泪很快就止住了,将女儿抱起来挨个儿感谢派出所的民警。 出警的几个民警连忙摆手:“你可别谢我们,说起来要不是这位小安同志识破了人贩子,你女儿可就真被他们假扮成父母,当着大家的面给堂而皇之地拐走了。 这位同志,你要谢,就该谢这位小安同志。” 年轻女人立即站到安幼楠面前,向她深深一鞠躬:“安小姐,谢谢你,谢谢你救了童童” 她手里还抱着孩子,这一鞠躬,虽然她抱得稳,童童依然有些失衡的感觉,立即委屈地向安幼楠伸出了手:“姐姐抱我。” 年轻女子惊喜地猛然直起身,怔怔由着安幼楠接过童童抱着,好半晌才颤抖着嘴唇开了口: “童童刚才跟你说话了她愿意让你抱她” 安幼楠轻轻摸了摸童童细软的头发:“童童是有一点语言障碍吧” 年轻女人看了安幼楠一眼,迟疑地点了点头,又急忙解释:“她不是傻子,童童很聪明的,她就是不怎么喜欢说话” 安幼楠笑着接了话:“有一点轻微的自闭症,不过我看她这种情况,只要适当地训练干预,采用应用行为分析疗法或者是治疗教育课程训 练,再用药物辅助治疗,应该会取得不错的效果的。” 年轻女人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一把紧紧抓住了安幼楠的手:“安小姐,你知道这种病你知道怎么治是不是” 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年轻女人克制地放开了手,“我叫禹蓉,大禹治水的禹,芙蓉的蓉,在京都进出口外贸公司当翻译。 童童今年5岁,之前因为我工作忙,孩子一直让童童的爷爷奶奶帮忙带着,去年的时候,我才发现孩子有些不对” 禹蓉哽咽着片刻,才继续说了下去,“我带着童童看了国内不少名医,他们都说没办法,或者是不能确诊,甚至有的医生还说 但是我听说国现在有专门的医院和医生可以确诊和治疗这种病症” 禹蓉没有说出一些医生的说辞,但是安幼楠也明白很多没接触过这类病症的医生会是什么说法。 自闭症在临床上的首次描述,是在20世纪40年代。 当时国医生kanner报道了11例患者,并且命名为“早期婴儿自闭症”。 全世界公认的医学权威已经证实,自闭症发现越早c治疗越早,治愈成功率也就越高。 安幼楠非常理解禹蓉的心情:“如果你想带着童童去国治疗的话,我觉得这确实是个好办法。 国现在对这方面的研究处于世界前沿,据说学区的心理专家和特殊教育专家,会为每个孩子设置个别化训练方案。 如果你对那边比较了解或者有亲人在那边的话,为了孩子可以过去试一试。” 禹蓉本来确实是报着出国的心思,听到安幼楠这么一说,既稳了心,又有一些小急切: “安小姐似乎对这种病症很熟悉,能够给我推荐点办法吗不管是药物还是医生,或者是治疗方法都行的。” 为母则刚 “其实童童这种情况并不是很严重。”安幼楠斟酌了一下用词,“严重的话,她也不会跟我说话,不会知道道谢,更不会亲近我了。” 禹蓉几乎跟遇着知音一样,拼命点着头:“对对,童童的情况并不是很严重,她不严重的” 凌少乾微叹了一口气,搂着安幼楠的肩膀往旁边的条凳上指了指:“你们别站这儿了,先去那边坐着再说吧。” 见童童打了个呵欠,眼皮开始一闭一闭的了,禹蓉连忙把她接过来抱在自己怀里。 察觉到动静,童童撑开眼皮惊了一下,禹蓉连忙坐下拍了拍她的后背:“童童乖,是妈妈,你先睡一会儿,妈妈抱着你。” “妈妈,”童童轻声呢喃了一句,把身子往禹蓉怀里拱了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安心地睡了。 安幼楠压低了声音跟禹蓉说话:“按说,像童童这种情况,越早开始训练疗法越好。 如果一发现就采取干预疗法的话,说不定现在她已经跟同龄的孩子差不多了。童童她现在有五六岁了吧” 禹蓉的眼圈一下子就有些发红了:“有5岁了。其实她两三岁的时候就表现得不怎么爱说话 是我不好,以前我工作忙,只认为孩子性格有点内向,加上以为把孩子给爷爷奶奶带着放心,谁知道” 用力吸了吸鼻子,压住了涌上来的泪意,禹蓉殷切看向安幼楠,“那现在还能不能” “最好是干预治疗,如果可以的话,可以考虑辅助一些儿童能使用的药物对症治疗,就是不知道现在有没有这方面的儿童用药。” 安幼楠想了想,跟人借笔写下了几个药名,“要尽量选用单一药物,从低剂量开始逐渐添加到有效计量。 我个人不建议大剂量使用维生素b6和镁盐,你可以跟医生商量,考虑使用选择性5羟色胺重吸收抑制剂这一类药物。 我给你写的这两种,sertrae和cita一ra这两种药物的交互作用风险最小,你去了国可以打听一下有没有” sertrae是国辉锐公司生产的,中文名舍曲林,cita一ra丹卖灵北公司生产的,中文名西酞普兰,价格一直都不便宜。 安幼楠不太记得清这个时候,这两种药物有没有被研发出来,至少这两种药目前没有进入国内市场是肯定的,所以她并没有说中文名。 想到这两种药还有可能没有问世,安幼楠又不放心地补充了一句: “如果没有的话,或者你可以去丹卖打听打听灵北公司现在在研发什么相关药物。 这家公司是全球神经和精神系统疾病领域医药巨头,特别专注于精神病学和神经学领域,在这方面有些新药研发。 不过” 顿了顿,安幼楠才继续说了下去,“如果还在实验期,药理性尚未被证明,这些医药公司需要的是实验体进行人体实验” 禹蓉的脸色白了白。 “如果是已经出来了新药,那么药理安全性还是有些保障的,就是这价格肯定会很贵。” 禹蓉的眼神蓦然坚定起来:“只要能治好童童,再贵我也不怕,我能挣到足够的钱的” 一直以来,因为女儿的病,她独自在迷雾中前行,个中艰难实在是让人无法言尽。 突然一下有人给她拔云见月,点明了方向,让她瞬间就坚定了信心。 为母则刚,为了女儿,前路上哪怕有再多的苦,禹蓉都全然不惧,这条路,哪怕遍布荆棘,她也一定要走到光明处 对于这样的母亲,安幼楠心底保持着很高的敬意,笔尖一划,把自己的姓名以及在永吉县清河街的地址写给了禹蓉: “以后如果有什么在用药这方面想咨询的,你可以给我写信,我会尽自己能力给你一些建议。” “谢谢谢谢” 禹蓉默默记下了安幼楠这份恩情,再三地感谢了好几回,请她在这里稍坐,这才转回身向几位民警走去,配合着做了身份核实。 一番心情大起大落,等办完这些事后,禹蓉脸上也显出了一些疲态,等她再次回过头,才发现安幼楠和凌少乾两人已经不见了。 禹蓉急忙问向坐在一边的一位民警:“警察同志,刚才那位安小姐和她朋友呢” “他们啊,刚才你在问话的时候,他们就走了。” 禹蓉心里不由一急:“可我” 她还没来得及问安幼楠他们是住在哪里,还想着一会儿要买些礼品送过去的 禹蓉正在遗憾,派出所大门处又进来两个人,当先一位年轻男子一眼看 到禹蓉和她怀里的童童,立即大松了一口气: “蓉蓉,原来你找到童童了,怎么也不让人给我们传个信来,把童童给我抱着。” 禹蓉抿了抿嘴,侧身让了让,并不让丈夫把孩子接过去。 年轻男子脸色有些黯淡:“蓉蓉,有什么回家我们再说,你别生气了” 紧跟着年轻男子走进来的一名老年妇女则一下子火了:“禹蓉,你这是什么意思 童童都找到了,你还给我甩什么脸子又不是我把人弄丢的,是童童自己跑出去的,我还能拿根绳子拴着她不成” 禹蓉直直瞪了过去:“对,你没拿绳子拴童童,可是你把她关在房间里头对她不理不睬” 见禹蓉当着派出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话,老年妇女脸上有些发臊:“这都多少年的事了,你怎么还提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那时候家里三个孩子,顾得了这个顾不了那个的,我忙着另外两个,一时没那么多精力” “对,你忙着另外两个,那两个是你孙子,童童就不是你孙女了吗 你忙不及你忙不及你倒是说啊为了让你帮忙照看童童,我每个月工资大半都给你寄过来,还有奶粉c玩具c衣物 可你呢你拿了钱,拿了东西,全都用哪儿去了童童半个月才能喝到一小碗牛奶,我给女儿寄回来的那么多东西你全拿去喂狗了” 年轻男人连忙高声想喝住禹蓉:“蓉蓉,你别说了” “老二媳妇,你怎么就这么恶毒你好歹也是大宝小宝的婶娘,有你这么咒他们的吗” 老年妇女叉着腰暴跳如雷,“我把奶粉给我大孙子小孙子吃又怎么了你就生了一个丫头片子,还是个傻子,还想吃多金贵” 离就离! 老年妇女的声音太大,被禹蓉抱在怀里的童童不安地动了动,眼看着要被吵醒,禹蓉急忙拍了拍孩子的背,走远了一些安抚住女儿,冷冷看着这边。 年轻男人想走过来,又被禹蓉冰冷的目光慑住了,转回身小声地劝着老年妇女: “妈,你就别说了,那都是蓉蓉的工资买的,你全给大哥两个孩子吃用了,蓉蓉当然心里会有点不舒服了” 老年妇女掏出手帕就盖在脸上哭嚎起来:“老二,你就这么看着你媳妇当着人的面骂我 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养大,你倒好,回过头来还跟你媳妇一起怪我 老话说得没错,山喜鹊,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可怜娘老了老了,帮你们带个孩子还带成罪人了 她自己生了个傻子,现在怪到我身上不说,工资还不交上来,全填到那个小傻子身上了 傻病是能治好的你自己看看她跑了多少医院,有没有医生说能治 老二,你可别猪油蒙了心,那个小傻子就是个无底洞,会生生把你的钱都吞干净” 年轻男人脸色踌躇地看向禹蓉。 同床共枕这么几年,枕边人现在心里想些什么,禹蓉怎么可能不知道,嘴角不由泛起了一个冷笑: “所以,今天你们明说是带童童逛街,实际上是故意想把她遗弃掉于光明,童童可是你女儿” 于光明脸色有些难看,有些心虚地看了他妈一眼,又飞快地扫了派出所几位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的民警一圈: “蓉蓉,你别胡说,根本没有这回事妈也是一时没注意,怎么可能会故意遗弃童童呢 我知道刚才童童不见了你受了刺激,我们先回家好好休息” “回家休息”禹蓉嘴角的冷意更盛,“然后你继续在你妈和我之间和稀泥,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于母一把取下盖在脸上的手帕,指着禹蓉就骂:“姓禹的,你自己看看,哪家媳妇像你这样的,成天挑唆着儿子跟亲娘不对付 家里安安稳稳的有什么不好,你就针尖大那么点心眼儿,一点亏都不肯吃,非要闹得一个家鸡飞狗跳你才快活” 禹蓉没有理会她,一只手轻轻捂住了童童的耳朵,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于光明: “于光明,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不管花多少钱,我都要带童童去治疗 我一个人的工资不够,你的工资,还有我们原来的积蓄,我都拿过来作治疗费用” “什么”于母愤怒得唾沫星子都喷出了老远,“一个丫头片子,你在她身上乱花的钱还少 你看看她身上这衣服鞋子,用不上几天就穿不了的,你还花大钱给她买国外货 现在你的工资不交,连老二的工资你也怂恿他不交我把他养这么大,你们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老二,你自己说,为了这么个小傻子,你是不是连你娘都不要了” 一边的一位女警有些看不过去:“我说大娘,治疗孩子跟不报答你这事儿扯不上边吧 再说了,小姑娘还是你亲孙女呢,刚才我听你媳妇说这病又不是不能治,治好了你们一家子和和美美的不是更好” 于母恨恨一挥手:“警察同志,这是我家的家务事,你们外人别来掺合 这傻病就是倾家荡产都治不好,合着生出这么个傻子,还得让我们临老了都去喝西北风” 女警立即不乐意了:“行啊,这是你家的家务事,你倒是别在我们派出所这里吵吵闹闹啊” 于光明赶紧上前连声给人道歉,又想接过禹蓉怀里的童童,小声哄着她: “蓉蓉,我们先回家,回家再说好不好” 禹蓉将身子一偏,不让他碰到童童,继续坐在凳子上不动:“于光明,当着警察同志的面,你给我说清楚,童童你治不治” 于光明脸上有些难堪,垂眼看着在禹蓉怀里睡得正香的童童,咽了咽唾沫,艰难地开了口: “蓉蓉,童童这病,治不好,我们不能把什么都填进这个无底洞” “我女儿是无底洞,你那两个侄子就不是无底洞是吗” “蓉蓉,你现在花钱帮大哥家里一把,大宝二宝以后长大了也会孝敬你给你养老的” “我有我自己的女儿孝敬我,我不稀罕别人的儿子”禹蓉脸上涌出压抑不住的怒气,“你那两个侄子的德行,我可受不住” 于光明也知道他妈太宠溺大哥那两个儿子了,可谁让大宝二宝是男孙呢 以后于家就是全靠大宝二宝两个撑起来了,现在他们出点钱帮大哥家里一把又 有什么不对的 至于童童,又不是没给她饭吃,一个脑子有病的丫头片子,在她身上花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 见于光明不吭声,只是用那种“你怎么能这么不讲理”的目光看着自己,禹蓉忍不住笑了起来。 于光明一时不知所措,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又有些发虚,不自觉地退开了两步:“蓉蓉” 禹蓉笑声倏尔一收,眼圈虽然发红,眼神却无比坚定:“于光明,我们离婚” 于光明震惊地又退了一步:“蓉蓉,你胡说什么好好的为什么要离婚” 好好的 真可笑 这个男人两头和稀泥,现在都成这样了,甚至他妈还有意想遗弃童童,他还说好好的 禹蓉这一刻心头竟然格外平静:“离婚,童童归我。” 不等于光明开口,于母就两眼放光地一拍大腿:“老二,离就离她一个二手货都不怕,你还怕什么 小傻子是她自己要的,那就跟她走离了妈让人给你介绍个更好的,给你生个大胖小子接上你这脉香火” 于光明一脸的拒绝顿时有些迟疑起来,目光闪烁地看向禹蓉,嗫嚅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一道清脆的声音却在这时插了进来:“对,离就离,蓉姐,这种家里有皇位等着要继承的,你不趁早把他们踢得远远的,难道还等着过年 你还有大把的美好年华,千万不要把自己捆在这种渣男身上浪费时光和生命,不值得你值得更好的” 禹蓉惊喜地看向派出所门口:“安小姐” 要就一刀断干净! 安幼楠和凌少乾从容不迫地走了进来。 她本来是想起忘记交待一件事,这才又折转回来,没想到在门口就听到里面的吵闹了,略微一驻足,就听到了这么一出戏。 像于光明这种软包怂蛋,一点没有责任感和担当的男人,就应该一脚踢了,哪儿凉快让他哪儿待着去 安幼楠气不过开了口,派出所的几个人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一时都笑了起来。 刚才那个女警还特意戏谑地看了一眼于母:“对,早该离了,可千万别妨碍人家再生个儿子好继承皇位” 这都什么年代了,这当人婆婆的还这么重男轻女,偏心偏到胳肢窝儿了 凭什么她辛苦挣的工资要帮大伯子去养儿子,自己的女儿还吃不到一口好的 而且刚才怎么说来着,这小姑娘还很有可能是她奶奶故意想遗弃的 是个当妈的就受不了这种事嘛是她她也要炸 而且之前小安和小禹说话的时候她也听了一耳朵,那个叫童童的小姑娘只是轻微的自闭症,又不是真的傻子,有什么不能治的 是她的儿女,割肝卖血她也要治 至于那个童童爸 女警鄙夷地看了于光明一眼,轻嗤了一声,还是老话说得好:男人靠得住,母猪都上树 于母本来气得就想上前吵嘴,被陪在安幼楠身边的凌少乾冷冷看了一眼,心里立即有些发怯。 再转念一想,她还有什么吵的,一个字:离 反正达到目的,让儿子和禹蓉离婚了不就行了 于母立即扯了扯儿子的袖子:“老二,你可别犯傻天底下好女人多的是,又不是只剩下她一个了。 就算妈跟着你去京都,找人还在京都给你介绍个好的,再给你生个儿子,不比你现在挣点钱都填进那个小傻子的无底洞要强一千一万倍” 于光明当初是跟禹蓉自由恋爱的,两个人以前有不错的感情基础,听到他妈这些话,虽然心思动摇,到底还是有些不死心: “蓉蓉,童童这样子,我们治也没用,不值得” 不值得 她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恨不得捧在掌心,含在嘴里,怎么会不值得 无论让她付出什么代价,哪怕要她的命,禹蓉都觉得值得 禹蓉再也不想跟于光明多说一个字,直接冷漠地打断了他的话:“离婚” 于光明一噎,见派出所一群人都盯着这边看,心里既狼狈,又生出了几分在外面失了面子的恼羞成怒: “禹蓉,你既然一心要离,那我们就离,离了你可别后悔” 禹蓉斩钉截铁地答了:“我死都不会后悔” 于光明恨恨咬着牙:“那我们去民政局,办手续” 禹蓉刚要起身,安幼楠伸手轻轻按住了:“既然是协议离婚,你们倒是先把协议签好啊。 夫妻两人的财产房产等等债权债务要分割清楚是肯定的,还有童童归蓉姐这里抚养,男方每个月出多少抚养费也要算清楚才行。” 于母眼睛都快立起来了:“分割她还有脸分割她嫁进我们于家,人都是我们于家的,还想分什么财产出去 还有那个小傻子是她自己要养的,她爱养她就养着,别想问我儿子要一毛钱” 安幼楠“呵呵”冷笑了一声,双手一摊:“既然协议不好,蓉姐,那你就上法院起诉离婚吧。 那些不讲道理的人,法院会跟她来讲法理,也不怕她打什么赖账的主意,申请法院强制执行就行” 安幼楠话音刚落,于光明就胀粗了脖子上的青筋:“不行,不能去法院” 去法院打离婚官司,那得多丢人被人传出来,他还要不要面子了 于光明眼鼓鼓地瞪着安幼楠:“我和我爱人之间的事,用不着你一个外人在这里指手画脚” “安小姐说的,就是我要说的话”禹蓉立即拦住了于光明的话,“不想去法院打官司,那你就协议离婚,把财产分割好,把抚养费算清楚” “什么抚养费你生了个小傻子还有功了,还要抚养费”于母急忙跳了出来,指着禹蓉就要开骂。 禹蓉将女儿小心地交给安幼楠抱到一边,自己起身站了起来:“于光明,你别缩后面只纵着你妈跳出来。 你自己刚才说的,这是我们俩之间的事,我是跟你结婚,不是跟你妈结婚。 你要是不想当童童的爸爸,我就成全你。你写一份跟童童的关系断绝书,我在断绝书上签字。 签完字后,我会让 童童改跟我姓,从此以后,童童跟你没有半点干系,我们娘儿俩是死是活都与你于光明无关” 能直接断绝关系当然好,不过禹蓉会轻易放过抚养费这事 于光明先是一喜,旋即心口又是一跳,抬了抬下巴装出一脸的不屑:“禹蓉,你想说什么就直说,不要绕那些弯弯圈子。” “我们没有债权债务,现在也没有存款,不过我们一起在十刹海买的那房子,要过户到我一个人的名下,就当是你一次性付给童童的抚养费” 果然还是绕不过抚养费 于光明心里有气,正想着要怎么驳回去,安幼楠在一边低声劝了禹蓉一句: “蓉姐,本来房子就该有你的一半,剩下那一半,抵作抚养费给一次了断也太划不来了。 工资可是年年要涨的,工资涨了,这抚养费不也得跟着涨还是让他按月付抚养费合算点” 按月付 于母第一个就跳了出来:“不行” 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那就是个耳根子软的,按月付这劳么子抚养费的话,岂不是每个月都跟要禹蓉打交道 万一被禹蓉哭两句求两声,老二心一软,把自己的工资又往那边送一沓可怎么办 或者又被禹蓉哄得回心转意了,又要接着养那小傻子怎么办 她还等着让儿子重新找个黄花大闺女儿,给她生个大胖孙子呢 与其让禹蓉藕断丝连地牵着他,不如现在麻利点,要就一刀断干净 儿子回来的时候可是跟她说过,单位很有可能就要分房子了,那可是楼房 有了单位的房,谁还稀罕那什么海那破院子啊 那院子窝在胡同里,屋顶瓦都坏了,一到下雨墙上老是渗水,看着多寒碜,哪有住单位的楼房舒服,既安全又洋气 你是公鸡中的战斗机 这么一想,于母顿时就觉得,那个破房子也不算什么,剩下那一半,给禹蓉就给禹蓉了,不仅断了儿子跟禹蓉之前的来往,还能抵掉那个小傻子的抚养费,没什么不好的 心里头一想通,于母立即就冲儿子挤眉弄眼地示意。 于光明一瞧见他妈那眼色,就知道她心里是什么想法。 说实话,当初十刹海那房子,于光明还真看不上,是禹蓉硬拖着他要买,说是闲暇时可以享受湖光水色。 那房子破旧不说,还是一个整院子跟邻居隔成一半的,总让人觉得逼仄。 而且就在小俩口买了房子后,禹蓉发现女儿不对劲儿,就开始带着她走上了求医之路。 原本想着改造房子才好不容易攒起来的那点钱存款,立即跟流水似地淌进了医院里,还见不着一点效果。 那半边院子的平房,因为他们住得少,人气不足,愈发显得有些阴森森的。 于光明总觉得是这套房子妨碍了他的风水,一直对那套平房没有什么好感。 正好在前一段的时间,单位打算建职工楼,但是干部职工已经有自有住房的,那就没有资格申请了。 除开那条条件,从别的哪一方面来说,他的资历也是够申请一套楼房了。 可是知道于光明买了十刹海房子的单位同事也有几个,虽说平时关系好,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说不定有人籍着这事把他踢下来了,自己就能顶上一个名额了。 新修楼房都是又宽敞又明亮,还不会潮湿,比破烂老旧的平房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于光明当时就想把十刹海的那套房子卖了,不过因为要带才从国外出差回来的禹蓉回老家接女儿,这才把这事给先摞在一边。 现在禹蓉提出拿那房产的一半抵抚养费 处理掉了那处房产,他申请单位的楼房就完全没有障碍了,还能让他不用另外出钱付抚养费 “老二”于母见儿子半天不吭声,赶紧提高了声音喊了一声,用力推了他一把。 有了新楼房住,他虽然是离过婚的二锅头了,但是这点事对男人来说算什么想嫁他的女孩,依然会有一大把 于光明醒回了神,用力点了点头:“行,那就这样办,我们协议离婚” 禹蓉自己硬气,安幼楠在一边相帮也心里舒服。 见两边已经扯清楚了,连离婚协议都当场草拟出来,只等着回京都去办房子过户就正式签字,安幼楠把童童重新送到禹蓉怀里,跟她告辞: “我转回来是想起来有件事忘记交待你了,你以后尽可能抽出时间多陪陪童童,对她的治疗会很有好处。” 然后又压低了声音凑到她耳边,“京都的房子你不要贱卖了,人口越来越多,以后房价肯定只有涨的,没有跌的,比你按月去取抚养费划算多了,也不会那么麻烦。” “我知道,我知道的,”禹蓉拉着安幼楠恋恋不舍,“安小姐你先别走,我想请你一起吃顿饭好好感谢你。” 安幼楠微笑着摇摇头:“现在你肯定还有不少事要处理,不急着这一时。 等9月份开学,我会去京大药学院读书,到时候你有时间再来找我吃饭。” “原来安小姐考到了京大,真是太厉害了”禹蓉很是惊喜,“那我现在就不跟你客气了,等9月份京大开学,我一定过来找你” 告别了禹蓉,安幼楠拉着凌少乾走出派出所,长吐了一口气,神色间很有些唏嘘:“乾哥,你觉得我在多管闲事吗” 凌少乾摇了摇头:“这世上,女人总比男人要过得难些,我理解你的做法。 禹蓉同志很爱自己的孩子,是一个非常自强的母亲,自助者,人恒助之;我觉得你刚才做得很对。” 顿了片刻,凌少乾就紧紧牵住了安幼楠的手,“小楠,你放心,不管以后发生了什么,我对你的感情永远都不会变的” “嗯,我信你。”安幼楠挠了挠他掌心,看着他笑了起来,“你是不是在担心” 凌少乾交待得很老实,又有些小委屈:“我怕你看到这对夫妻的事,会对婚姻没有信心。 我跟那个于光明绝对是不同的,你可千万不能把我跟他那种人混为一谈。” 安幼楠反手握住了他的手给他顺毛:“嗯,同样是公鸡,你是公鸡中的战斗机” 好像是被夸了,但是听起来为什么又有些不对味儿凌少乾哭笑不得,知道安幼楠心理没有受禹蓉和于光明婚姻失败这个事例的影响,干脆把这事摞开不理了: “走,我带你去喝羊汤” 他不说还好,一说完喝羊汤,安幼楠立即就觉得自己已经饥肠辘辘了:“我现在觉得自己能吃得下一头牛” “就你那点肚子”凌少乾大笑,“等喝完羊汤,我给你再点一盘卤牛肉,你要吃不下,我非给你灌进去” “你可别小瞧我,我告诉你” 两个小年轻正在就还吃不吃得完一盘卤牛肉幼稚地争执的时候,京都某大院里的凌家,楚佳正把一碗刚做好的水煮肉片放到凌东方面前。 麻辣鲜香的味道立即在空气中弥漫开,凌东方等不及盛饭,就伸筷子先搛了一片吃了起来,眉心竖着的川字纹都舒展开来: “你这手艺是越来越好了,这菜的味道做得很正宗。” 楚佳给凌东方递了一碗米饭过来,嗔了他一句:“开什么会开到这个时候,你也不知道让小张给你买点什么先垫垫肚子。 赶紧先吃饭,别空口吃那么辣的东西,小心伤胃,吃了饭你喝点汤了再吃水煮肉片。” 楚佳自己是医生,比较讲究养生,喜欢饭前先喝汤,饮食也偏清淡。 凌东方则更喜欢重油重盐重麻辣的渝省口味,不过楚佳在家里难得做上一回。 今天开完会饿得前胸贴后背地回来,能吃到这么一道正常的渝菜,凌东方顿时心情一片大好,忙扒了一口饭略嚼了两下就咽了,筷子又对准了那碗水煮肉片,对旁边的丝瓜汤和空心菜完全置之不理。 “老凌,你啊”楚佳想说什么又忍住了,一直等到凌东方放下饭碗,才另外取了一只碗盛了汤,递到他手边,“多少也喝点汤。” 凌东方一口就把那碗汤给灌下去了,直接用手背把嘴巴一抹,舒服地抚着肚皮喟叹了一口气:“好吃” 他处这对象我不同意! 楚佳瞧着凌东方手背上抹的一片油乎乎的,眉头皱了皱,赶紧给他递过来一条拧干水的湿毛巾: “擦擦脸,把手也擦干净,不然很多细菌。” 很多医生都有这么一个讲究卫生的臭毛病,凌东方不以为意,接过湿毛巾胡乱擦了几把,直接就搁在了桌子上: “老楚,明天再给我做一顿水煮肉片吧,今天感觉都还没吃过瘾。” 楚佳看了眼那碗连汤汁儿都被吃干净的水煮肉片,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 “这种重油重盐,各种调味料又要放得多的菜色,一个月吃上一回也就行了。 这么重口味,对你身体不好,里面花椒辣椒放得多,这些辛燥之物,更容易让你心火上旺,回头要是你” 楚佳的话突然顿住了,很生硬地转了话题,“明天我给你做个凉拌猪耳尖,稍微多放点辣椒和花椒面儿吧。” 凉拌猪耳尖凌东方也喜欢吃,不过并没有接这话,而是有些疑惑地看向楚佳: “出什么事了,吞吞吐吐地干什么” 楚佳苦笑了一声:“我就知道瞒不过你,不过迟早你也会知道的。” 凌东方绷直了腰背:“什么事” “少乾带了个对象去他驻地探亲” 凌东方的腰背微微松了松:“这小子还知道找对象了我还以为他一直不会开窍呢他对象哪儿的” 瞧着楚佳的脸色有些不对,凌东方的背又慢慢绷紧了,“老楚,到底是什么事” 都是打年轻那时候过来的,凌东方先是怀疑是不是凌少乾跟他那对象没忍住,做了什么过火的事被人发现了。 转念一想,如果真出了这样的事,那就是作风问题,应该早有人跟自己汇报了,不会老楚知道了他都不知道 楚佳一脸的为难:“这事是少乾他那个营的欧营长的爱人小刘打电话过来说的。 我知道她也是一番好心,可是这事由我说出来,到时候少乾那边知道了,怕是又会认为是我” 凌少乾一摆手:“这事你不用担心” 楚佳这才皱着眉头说了:“小刘一向是个热心的,以前我不是请她多照顾照顾少乾那边的生活吗 她一听说少乾带了对象过来探亲,就赶紧过去想好好接待接待对方,让她尽快熟悉军嫂的生活。 谁知道这一接触,她才发现少乾带过去的那个对象叫安幼楠,就是永吉县的人。 小刘在永吉县正好有个熟人给她打电话过来问个事,小刘顺口就说了这事。 她那个熟人正好知道安幼楠,说安幼楠现在是永吉县的名人” 说到这里,楚佳脸色有些尴尬,“安幼楠前不久刚在她们县里出了事,听说是平常言行不怎么注意,招惹了三个男人,把她直接给掳走了,过了大半天才被救出来,一救出来就送了医院。” 凌东方的脸色一下子就黑了。 他固然希望儿子找个对象,尽早结婚组成小家庭稳定下来,但是绝对不希望儿子找这样一个女孩 年纪小小就言行举止不检点,招出这样的祸事,这样的女孩子就是再可怜,也一定不能要 他凌家又不是垃圾收容站 楚佳觑着凌东方的脸色,声音放低了几声:“而且,小刘那个熟人还知道安幼楠家里的底细。 安幼楠是被人收养的,她的养母,就是李心兰” 凌东方“砰”的一声,重重一掌拍在桌子上,胸口剧烈起伏起来:“少乾怎么这么糊涂他疯了吗 他就是再想跟我作对,也不能拿自己的幸福c自己的前途当玩笑不行,他处这对象我坚决不同意” 楚佳一脸忧愁地叹了一口气:“可是少乾那孩子,对你这里本来就有心结,又一直亲近李心兰同志那边。 我担心这孩子一门心思只想着报恩,这才会不管不顾地跟那个安幼楠谈对象,还把她带到部队来探亲” 这哪里是探亲,分明是在这当口带着那个安幼楠过来躲避的,不然永吉县老百姓的口水沫子,能把那个女孩给淹死 而且部队是什么地方公然带着那个安幼楠过来说是探亲,直接表述说这是他对象,这不是摆明了两个人的关系不同寻常吗 他这样做,分明是怕他这个当老子知道后会不同意,来了个先斩后奏 凌东方刷地就站了起来,大步生风地走到电话机边,拿起话筒拔出了一个号码: “喂,是xx团x营吗我找凌少乾什么他还在休假,明天才归队 他不是已经回营地了吗好, 麻烦你帮我看看,我就在这儿等着 人一早就带着人一起去市里了哦,不用,我明天再给他打电话” 凌东方重重搁下了话筒,烦躁地扯了扯领口,直接把衣领扣着的一粒扣子给扯地绷掉了。 楚佳连忙弯腰捡起了弹落到地上的那粒扣子,走到凌东方身边抚着他的背给他顺气,担忧地问了一句:“没找到人” “说是一早就跟那个安幼楠去了j市什么玩意儿,偏他就当个宝” 电话里没找到人,凌东方那口气憋在肚子里立时就烧了起来,口气冲得很,刚才吃下去的水煮肉片,仿佛这会儿混着辣椒花椒全在他胃里滋滋燃着。 楚佳连忙给他端了一杯凉茶过来:“老凌,先喝口凉茶,消消气。 孩子不懂事,你这个当父亲多教导教导就是了,按说我也该好好跟他谈谈这些事,但是我这当人继母的,身份尴尬。 少乾一直对我抱有敌意,更喜欢亲近李心兰同志那边” “亲近”凌东方喝了一口凉茶也没忍住火,“他倒是亲近人家了,人家直接在他鼻子上系了根绳子牵着他走 他现在正是大好的前程,要找什么样的女孩子找不到大院里还有不少有闺女的人家都跟我打听过他,我都说孩子现在没那心思,全给拒了。 可他倒好,挣到的几次休假全往永吉县那边跑那边到底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搞得跟家里一直不亲不说,现在连自己的养女成了那样都塞给他” 说起这个,凌东方就觉得憋屈得头顶都快冒烟了,把凉茶杯子重重顿在了茶几上,“他居然香臭都不分,还高高兴兴把绿帽子戴头上了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过分的谦虚就是骄傲 凌家一片低气压的时候,凌少乾和安幼楠两个人正拎着大包小包高高兴兴地往驻地家属楼走。 不知道在路边徘徊了多久,差点没把脚下的草给磨光的刘瑞莹老远看见两人,立即装作偶遇的样子走上前来,笑眯眯地招呼了他一声: “小凌你回来啦,这就是你对象吧长得可真漂亮” 听着是夸奖人的话,可是对方从头打量到脚的那种若有深意的目光,却让安幼楠本能地感觉到,这位过来打招呼的女同志,似乎对她抱有一种敌意和鄙视。 安幼楠仔细打量了对方一眼,确定自己以前没跟这人见过面,那这人的敌意和鄙视是从哪里来的 刘瑞莹喜欢说些是非,凌少乾跟她的关系也止于点头打个招呼,对方都这么先开了口,他自然也不会失礼: “刘嫂子好,这是我对象安幼楠。” 招呼完又适时给安幼楠介绍了来人,“小楠,这位是我们欧营长的爱人,姓刘,你叫她刘嫂子。” 难道是因为凌少乾当了副营长,这位刘嫂子觉得他对自己爱人的地位是一个潜在的威胁 从凌少乾称呼常青松的爱人为“嫂子”,称呼这位欧营长的爱人为“刘嫂子”就可以看出关系的远近了,她跟这位刘嫂子也就是个面子情而已。 安幼楠脑子里飞快地转了转,脸上笑盈盈地跟刘瑞莹打了招呼:“刘嫂子好,谢谢刘嫂子的夸奖。” “夸奖什么,我也是实话实说,小安看起来年纪还小着吧不过长得这么漂亮,其他那些都不重要了,难怪我们小凌营长非要找你谈对象。” 刘瑞莹这句话味道就有些怪了,这是说她是红颜祸水呢,还是说凌少乾是一个好色之徒 安幼楠脸上的笑意不变:“嫂子可真是个实在人,我也觉得自己确实长得很漂亮。” 刘瑞莹不由一噎,这姑娘怕不是个傻的吧,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吗,居然还这么自夸 “当年大人物就曾经说过,过分的谦虚就是骄傲,所以我还是别太骄傲,就像嫂子一样,实事求是的好。 上天厚爱,给了我这张脸,漂亮就是漂亮,我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自己丑不是 乾哥找我谈对象,证明他眼光好,审美正常,不然漂亮的不找非找个丑的,这不是成心给自己找堵,有病吗 何况我乾哥又不是那种一心只图对象有个好家世c岳家有个好助力的人,他才不需要凭借这些外力。 他只靠自己的能力实干,只知道踏踏实实工作,根本就没有想过那些歪门邪道,当然要可着自己的心意找对象了。刘嫂子你说是不是” 安幼楠一张小嘴说得吧啦吧啦的,直接把刘瑞莹给说愣了,张着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 难不成她还能说凌少乾找对象就该找个长得不漂亮的或者是不管外貌,只管找个家世好的 她总不能直接说,凌少乾自己家世就很好,安幼楠是凭着自己长得漂亮,把人给缠上的吧 刘瑞莹还在发懵,安幼楠已经大气儿都不带喘地继续开了口:“不过刚才刘嫂子说的乾哥非要找我,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以前刘嫂子给我乾哥介绍过哪个对象,我乾哥没同意,这事儿没成” 凌少乾立即接了话:“小楠,除了你,我可没找过别人;还有,刘嫂子也没给我介绍过什么对象。” 刘瑞莹只能跟上这话:“对对,我没给小凌介绍过。” 安幼楠“哦”了一声:“没介绍过啊我瞧着刘嫂子很有些耿耿于怀的样子,还以为刘嫂子是想介绍谁来着呢。 不过现在我们可是新社会了,不讲究以前那老一套了,处对象这事吧,还得讲究个两人你情我愿才行。 像我和乾哥两个处对象,平常相处就很愉快,工作和学习上也是互相鼓劲,以后感情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军人的家庭,就是要稳定,刘嫂子跟欧营长结婚也有不少年头了吧一定很明白这里头的重要性,刘嫂子你说对吧” 我能说不对吗 刘瑞莹暗吸了一口气,决定不跟安幼楠在这里耍嘴皮子了,勉强扯着一个笑看向凌少乾: “小凌,先老欧回来还说要找你谈个事儿,我正好遇上你,那就顺嘴直接跟你说一声了,免得他回头又要出来找你。 反正老欧也说过不是什么急事,不如等吃完晚饭,7点钟的样子,你们去办公室谈吧,我回去就给他说一声。” 凌少乾点了点头:“那行,我7点钟去办公室等欧营长。” 目送刘瑞莹离开,凌少乾低头思忖起来。 安幼楠戳了戳他的腰:“怎么了” 凌少乾目光微凝:“我觉得有点奇怪。如果是什么紧急要处理的事,欧营长肯定会马上找我过去。 这让我吃完晚饭过去谈,那就是事情不急,不急又不打算放过夜的事,到底是什么事” 安幼楠顺口问了一句:“那位欧营长是个什么样的人公事会让他爱人插手通知吗” 要是在地方上,这种情形还可能存在,在部队上,安幼楠就不太清楚了。 凌少乾立即摇了摇头:“不会,欧营长公私还是分明的,公事肯定不会让刘嫂子来知会我。” 安幼楠挑了挑眉:“那就是找你谈私事了谈心谈思想你现在有什么要跟组织谈心的” 凌少乾不说话,目光落到了安幼楠身上,微微一笑:“大概是一回来听说我带了对象过来探亲,所以找我谈谈心吧。 你放心,我一定如实跟组织汇报,安幼楠同志就是我以后要打结婚报告的对象,天崩地裂也绝对不换人” 安幼楠“嘁”了一声:“油嘴滑舌”嘴角却忍不住翘了翘。 凌少乾的话再改头换面,依然内涵着情话的本质,这家伙哄她的本事高着呢 见安幼楠嘴角翘了,凌少乾心里也乐滋滋的:“走,我们回去,我给你好好露一手,我做鱼的本事高着呢,保证你吃了还想吃。” 今天回来的时候遇上有人卖鳜鱼,这年头鳜鱼都是野生的,肉质鲜嫩得很。 难得有一条还挺大,快有三斤了,虽然价格高了点,凌少乾也毫不犹豫地买了。 都说多吃鱼补脑子,他已经打好了主意,在安幼楠住在他这边的这段时间,脑子要补,身体也要补,一定要把安幼楠给补得圆一圈儿再放回去。 你没生气? 凌少乾做鱼的手艺确实不赖,一盆鳜鱼汤让安幼楠吃了个肚儿圆,撑得快要在椅子上坐不住了。 凌少乾索性拉着她一起往外面走:“你陪我一起去办公室,正好顺便消消食。” “一起去办公室你们的办公室,我进去不大好吧”安幼楠一边揉着肚子,一边慢慢走着,“我还是就在外面散一散吧。” 机要件是不会放在办公室,而是统一放进机要室保管的。而且只要在值班室办好登记手续,有凌少乾的担保就可以把安幼楠带进办公室。 不过安幼楠既然觉得不妥的话,凌少乾想了想也不强求: “也行,你现在吃得这么撑,进了办公室也不能坐,那就在外面慢慢散步消消食吧。” 安幼楠捂着嘴打了个饱嗝,嗔了凌少乾一眼:“都怪你,把鱼做得那么好吃,还一个劲儿地劝我多吃点,肚皮都差点要撑破了。” 凌少乾笑着老实认错,又暗戳戳地放诱饵:“那是你没吃惯我做的饭菜,以后我天天做给你吃,等吃惯了,你就不会吃这么撑了。” 安幼楠满意地眯了眯眼:“这可是你说的,以后家里做菜就归你了。” “做菜这种大事,当然是我上了”凌少乾一脸的正气凛然,“你只要做些小事就行了。” 安幼楠偏头斜睨了他一眼:“比如” “比如洗脸c穿衣c吃饭,”凌少乾轻轻捏着安幼楠的手指一样样给她数着,末了还压低声音来了一句,“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暖被窝。” 安幼楠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也是小事吗不是说夫妻敦伦是人生大事” “大事,这肯定是大事,所以我必须上” 凌少乾脸色一本正经,不过有些咬牙切齿的语气,还是泄露了他心里的想法其实并不是那么正经。 安幼楠轻啐了他一口,瞧着前面就是一营的办公室了,轻轻推了他一把: “行了,你快过去吧。我就在这儿转圈圈散散步,等得到你我就等,等不到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应该没有多大的事,你就在这儿散步等着我,一会儿谈完了我们一起回去,正好我还把你介绍给欧营长认识。” 一想到明天就要归队销假了,凌少乾心里就有些发慌,迫不及待地想跟安幼楠多相处一点时间,不自觉就抓紧了她的手。 安幼楠没好气地瞪着他:“再不放手,你们值班室的同志就看到啦。” 值班室的灯光已经照亮了他们前面的那一片地方,察觉外面有人走近,正在值班的同志也透过玻璃窗往这边看了过来。 凌少乾恋恋不舍地放了手,又交代了一句:“一会儿我就出来了,你等着我啊。” 见安幼楠点头,这才往办公楼走了。 没走两步,正觉得似乎有种被窥视的感觉,就听到身后传来了安幼楠的声音:“等等” 凌少乾立即惊喜地转头走了回来,瞥了值班室一眼,用身体挡住了里面看过来的目光,低着头小声开了口: “旁边没人,你可以放心大胆地给我来个告别吻的” 安幼楠忍笑不去看大狼狗露出的“求亲亲求抱抱”的小眼神儿,正儿八经地问他: “这附近有没有卫生间鱼汤喝多了,我想上卫生间。” “别的卫生间都离得比较远,我还是带你进办公楼上卫生间吧。” 凌少乾说完就牵着安幼楠的手往办公楼走,很是大方地跟值班室的同志打了声招呼, “这是我对象安幼楠,走到这儿口渴了,我带她去我办公室喝点水,先过来登记一下。” 值班室值守的士兵立正行了个军礼,把登记簿递给凌少乾:“凌营,我们值班室有sh” 那个“水”字的音儿还没完全吐出来,就在凌少乾灼灼的目光中消了音,然后又结结巴巴接了上去,“有是有水,不过没有多余的水杯子。” 凌少乾满意地点了点头,飞快地在登记簿上签了名:“没事儿,我办公室有水有杯子,我带我对象去办公室喝。” 凌少乾一口一个对象的,生怕别人不知道安幼楠和他的关系。 当着人的面,安幼楠总不可能拂凌少乾的面子,笑着冲好奇看着她的士兵点了点头:“你好,晚上还要值班,真是辛苦了。” 值班的士兵顿时红了脸:“嫂子好不c不辛苦的。” “我去喝点水就出来,不会耽搁很久的,不会给你带来什么麻烦吧” “不会不会,有凌营带着还登记了,嫂子是可以进去的,嫂子在这里签个名字就可 以了。” 安幼楠接过凌少乾递过来的笔,在他签名那一栏的后面一列签上自己的名字,看到前面几栏有一个宋萱的签名,目光不由一闪,注意看了一眼。 宋萱签名那一栏,备注的事由是给某位同志送药,时间是今天下午临下班前。 因为平常在办公楼上班的人不需要登记,所以登记栏里寥寥这几行登记的信息,就有些格外醒目。 安幼楠笑着拿笔头点了点那一栏:“你们这里部队医院服务得还真到位啊,连药都能送上门” 值班战士扫了一眼记录,脸色有些微妙:“宋萱同志大概是因为今天一早挨了个处分,所以工作积极起来了吧。” 毕竟在部队医院工作,真要挨处分的情形实在是太少见了,所以宋萱早上挨了处分的事,在驻地很快就传开了。 当然,同时传开的还有昨天傍晚凌少乾带着对象过来探亲,刚进营地就被宋萱拦住的八卦,值班战士也有所耳闻,解释完后还悄悄瞥了凌少乾一眼。 见凌少乾脸色一黑,值班战士赶紧讪讪又补了一句:“我们徐干事也是老胃病了,不提醒他,他老忘记吃药。 为这事,医生也没少骂他,可能这次c这次宋萱同志就想着表现表现,争取早点把处分取消吧” “原来是这样啊。”安幼楠笑笑搁了笔,“知错就改,还是好同志。”神色自若地走出了值班室。 凌少乾赶紧跟上去:“小楠” 安幼楠回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凌少乾仔细看了看她脸色:“你没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安幼楠奇道,“那就是个不相干的人,别说她做她的工作没惹着我,就算她惹着我了,也只有她吃憋的份儿,没有我生气的事儿。” 凌少乾神色一下子就松开了:“我就知道我媳妇儿心胸最开阔了。” 我有个想法…… 安幼楠扑嗤笑了一声:“马屁精,少拍我马屁,快点带我去卫生间,人有三急” 凌少乾连忙把她就近带到一楼的卫生间,在外面守着她方便完洗手出来了,上前拉熄了灯: “要不要去我办公室坐坐,喝点水” 走了这一段路,确实有点口干,而且进来都进来了,看看凌少乾办公的地方像什么样子也不错,安幼楠其实有也些好奇,立即从善如流地跟着往上走。 楼梯间一路往上都有不少铁血标语,安幼楠不自觉就肃穆了起来。 她可能吃不了部队的苦,但是对保家卫国的军人,她一向打心底敬佩。 没有这些军人的流血牺牲,就没有安定发展的后方 安幼楠偏头看了凌少乾如斧刻般的侧影一眼,悄悄向他倚近了些,伸手挽上了他的臂弯。 凌少乾侧过脸看着她宠溺地笑了笑,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脚下一级级踩着楼梯,心底缓缓涌出一种岁月静好的温馨。 似乎怕破坏此刻的气氛,两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脚步,莫名希望这一段楼梯再长一点,再长点,让他们继续这样安安静静地走下去。 办公室还是很快就走到了,凌少乾有些不情愿地掏出钥匙开了门,拉亮了灯绳。 两张相对摆放的办公桌上,纸笔墨水等杂物都收拾得井井有条,报纸统一用长报夹夹好,分门别类挂在了墙上,整个办公室都透出一种硬朗简洁的味道。 安幼楠不由抿嘴一笑,走过去在凌少乾拉开的椅子上坐下,怕欧浩随时会过来,压低了声音说话: “坐上凌大营长的交椅,感受感受当领导的感觉。” 凌少乾笑着洗了自己的喝水缸子,一抬暖水瓶发现里面已经空了,茶几上放着的一壶茶水还温着,从里面直接倒了大半缸茶水出来,递到了安幼楠面前: “领导好,领导请喝茶。” 见安幼楠嗔了自己一眼,更加摆出了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在家里媳妇儿就是我领导,领导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你可小心着吧,等欧营长过来看到你副样子,不得找你谈上一夜的心”安幼楠掩嘴轻笑,举起缸子凑到嘴边要喝茶。 缸沿刚挨着嘴唇,鼻尖就闻到了一股轻微的异味,不由皱了皱眉头,“这是什么茶” 凌少乾刚才也揭开茶壶盖看了眼:“就是后勤配发下来的毛尖,怎么了” 安幼楠仔细嗅了嗅茶水:“有股异味。” 凌少乾讶然端过来闻了闻:“我好像没闻到”又走到柜子里把那袋茶叶取了出来,打开封口闻了下,“是今年发下来的新茶,不是陈茶。” 安幼楠将茶水壶拿了过来仔细看了看,眼尖地发现壶盖边缘粘了一线明显不同于茶垢的浅黄色东西,伸指轻轻抹了一点,放到鼻下嗅了嗅,脸色顿时有些古怪起来。 凌少乾神色顿时有些严肃:“怎么了” 安幼楠示意他看自己指尖上的那点浅黄:“这气味有些像ru2267,一种类孕酮物质。” “ru2267,类孕酮”凌少乾凑近闻了闻,也闻出了那点浅黄湿粉末的轻微药味,“是什么东西” 安幼楠挑了挑眉:“一般是用于喂食给母猪的发清药。” 凌少乾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几乎和安幼楠同时想到了一个人:“宋萱” “宋萱是下午登记进办公楼的,现在已经下班了,一会儿她自己是进不来吧她会跟欧营长一起进来吗” 安幼楠有些担心起来;这关系到欧浩这个凌少乾的直系上司,是不是也是直接陷害人之一。 现在天气这么热,如果凌少乾没有带她过来,在等待的过程中,他是很有可能喝下这壶茶水的,这个时候宋萱闯进来做些什么,然后恰好被赶过来的欧浩撞见 “这药的药效很强吗”凌少乾看了眼手表,已经7点05分了;欧浩一向就是个守时的人,不会无故迟到。 “ru2267本身气味不强烈,不过这壶里放了这么多茶叶都没遮住这药味,估计下得量也比较大。 用于母猪,一般也是每天只能按剂量喂食20至40毫克左右,连续喂食十多天才行。 大剂量作用于人身上的情况我不知道,而且激素类很容易引发依赖性” 也就是说,大剂量地一次性服用之后,很有可能就此出现不好的后果。 凌少乾的牙齿咬得咯吱响,重重一拳捶在桌子上:“她疯了” 安幼楠赶紧捂住了他的嘴,凑到他耳朵边低声说了出来:“我有个想法” 走廊尽头的卫生间里,宋萱将耳朵贴在门上,听着模糊从那间办公室传出来声响,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手表。 手表有夜光功能,即使是在不开灯的黑暗里,也能清楚地看到时针分针的指向。 7点25分了。 她特意放了一整包母猪发清药进去,凌少乾的身体素质再好,过了这么一段时间,应该也有些扛不住了。 而且刘瑞莹说了,欧浩还有个习惯,约好了时间,他会提前几分钟到达。 看看时间,不能再拖了 宋萱蹑手蹑脚地从卫生间走了出来,耳尖地听到了楼下传来欧浩和值班战士打招呼的声音,赶紧一咬牙弓着腰从走廊快速跑了过去。 凌少乾那间办公室的门是虚掩着的,里面的灯不知道为什么会关了,黑暗中只听到传出有些粗重浑浊的呼吸声。 这不是人正常的呼吸声 那包药起效了 宋萱心里一喜,竖着耳朵听着楼梯上传来的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抢在欧浩要踏上的走廊的那一刻,一把推开门冲进了办公室。 将身上一直没扣上纽扣的的确良短袖衬衣飞快脱下,借着走廊照进去的些许灯光,只穿着个小背心的宋萱猛地扑向穿着军装趴在凌少乾那张办公桌上的人,从侧后紧紧抱住了他,同时嘴里娇呼出声: “少乾哥,你别这样” 奈何坐在椅子上的人一直趴在桌子上,并不因为起了药性而配合或者是有什么反应,甚至还想将宋萱拂开。 宋萱一不做二不休,索性自己整个人都扒到了他背上扭动起来,嘴里叫得更急了: “你别这样啊,少乾哥,你快放开我,我们不能” 办公室的灯被人“啪嗒”一声拉亮,欧浩站在门口,一脸震惊地看向办公室。 怎么是你?! 宋萱尖叫一声松开了手,双手抱胸绕到椅子后蹲下身: “欧c欧营长,是c是少乾哥把我拉进来的,他c他他力气太大,我挣不开呜呜呜呜” 因为羞于启齿,宋萱小声地哭了起来,只从椅子背后露出半张泪眼盈盈的脸,看起来说不出的可怜。 欧浩脸色铁青:“宋萱同志,请你解释这个时候你怎么会在这里” 宋萱小声的抽泣声一顿,羞羞答答地把事情说了,口齿还挺清晰的: “我今天下午快6点的时候过来给徐干事送胃药,因为肚子不舒服,就去了卫生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蹲久了,起身以后眼前一黑就晕过去了。等我醒来,就看到天已经黑了。 我洗了手正打算出去,撞上少乾哥也来卫生间,他c他说要找我说事,我就跟着他到办公室来了。 一进办公室,他就c他就紧紧抱住了我,摸c摸我,我吓坏了,使劲儿推他然后你就来了” 看着扔在地上的那件短袖衬衣,宋萱又嘤嘤嘤地哭了起来。 虽然她身上还穿着一件小背心,但是这个年代,女同志只有在自己卧室里才会这么穿。 这样子被人看到,就跟被人看到身上没穿一样,何况办公室里还孤男寡女的,这种事女方这么说了,男人还怎么说得清楚 宋萱正哭得起劲,头顶传来一个人诧异的声音:“我明明在这里趴着打个盹,哪里有抱你摸你了” 这声音 宋萱惊骇地一抬头,对上桌子上方露出来的安幼楠戏谑的脸,吓得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你c怎么是你” “看来是我你很失望”安幼楠耸了耸肩,站了起来,将搭在身上的那件军装取了下来,摸了摸自己的胳膊, “我正迷迷糊糊的,你就冲进来又是抱我又是在那儿喊的,吓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欧营长,刚才的事你也看到了吧,这位宋萱同志自己在这里唱念俱佳地说我非礼他,就是人都没搞准,真是让人无语了” 自己精心计划的事,而且之前悄悄探头出去看的时候,明明看到凌少乾跟安幼楠告别走进来。 为什么事到临头,坐在办公室的人会变成安幼楠 宋萱拼命摇着头:“不是的明明坐在这儿的是少乾哥,不是你不可能是你” 门口传来凌少乾无奈的声音:“欧营,你看这事 幸好我对象口渴,又嫌茶水壶里的茶水有异味,我跑去值班室拿这个暖水瓶了。 要不是这样,宋萱同志这样处心积虑的,我这还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女同志的名声是名声,我也是要名声的啊,欧营,这事儿你可得给我做证” 欧浩深吸了一口气:“安幼楠同志,麻烦你把地上那件衣服扔给宋萱同志让她穿上。” 安幼楠摇了摇头,一脚走上去踩住了那件的确良衬衣:“那可不行啊欧营,在调查的同志过来之前,这里得保持现状 对了,乾哥,你赶紧把这只茶壶和你的搪瓷缸都一起拿门口搁着,这些可都是证据” 这事儿一环环的,就算欧浩没在里面做什么,刘瑞莹也少不了在里面撺掇了些什么。 既然刘瑞莹是欧浩的爱人,那就对不起了,事情没摊开到过来调查的同志面前之前,别怪她要多留一个心眼儿。 听到安幼楠提起茶壶,宋萱急忙抬头,果然看到一只搪瓷缸子跟那只茶壶都搁在门边的小茶几上,当下什么也顾不得自己身上只穿着小背心了,噌地跳了起来猛扑过去就想推倒那只小茶几。 有凌少乾在,哪里可能让她得逞 一脚飞踹出来,直接就把宋萱给踢得倒跌回了原地,半天动弹不得。 这还是凌少乾已经注意收了力度的,不然就宋萱这样的,当场就能被踢个半身不遂 欧浩被这一番变故惊得怔了怔,更加觉得这里头有大问题,也顾不上别的了,目不斜视地大步走了进来,拿起了桌上电话机的话筒。 宋萱躺在地上急得大喊:“欧营长,你不能这么做” 安幼楠的目光刷地在两人之间打了个来回,意味深长地问了一句:“哦,宋萱同志,为什么欧营长不能这么做” 宋萱又是痛又是急,满头是汗地支支吾吾说不出话,见欧浩目光眈眈地看着自己,觉得那目光仿佛要把自己刺穿似的,让她生出一种无可遁形的困顿,只能双手抱胸,努力把自己缩成了一团。 该痛打落水狗的时候,安幼楠可绝对不会放过:“宋萱同志,你这么处心积虑地设了今天 这圈套,是笃定这圈套一定会成功呢,还是认为就是失败了,这事也会被掩盖下来” 说完这话,安幼楠看了欧浩一眼,凉凉一笑,“说起来我也有不少疑问呢,这间办公室的茶水到底是什么时候被下药的 这可是宋萱设这个圈套的关键一环欧营长认为是不是这样呢” 欧浩顿时怒气盈胸:“安幼楠同志,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怀疑我给宋萱同志做了内应” “不敢,我只是想弄清楚一些事情而已。”安幼楠可不怕欧浩的黑脸,她家凌狗子是受害者,她就是要给她的人出这口气 管你是不是顶头上司,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给她讲这个理 “我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宋萱登记的记录,她是在下午下班前进来的。 不知道那个时候欧营长是不是一直在办公室,还是中途离开过 欧营长,你自己将心比心想一想,如果是你遇到这样的事,难道你不是想第一时间弄清楚吗” 欧浩气息一滞。 设身处地地想一想,他确实也是想弄清楚的。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我是离开过办公室,不过是把茶壶里的残茶拿到卫生间泼掉。 我记得很清楚,我是把茶壶洗干净了拿回办公室的,之后就关上办公室的门下班了。” 欧浩的目光清正,显得十分坦然。 知人知面不知心的事情多了去,安幼楠可不受影响,倒是凌少乾开了口:“小楠,不用问了,我相信欧营。” 安幼楠立即听话地闭了嘴;相信不相信的,等调查的同志过来了,自然有他们会问清楚,是黑的谁也说不成白的。 既然凌少乾开了口,她就顺坡下驴,当着欧浩给足男人面子吧。 妈,你真好! 欧浩转头看了凌少乾一眼,冲他微微颔首,看向刚才安幼楠搭在椅背上的那件军装:“安幼楠同志,你把这件衣服给宋萱同志先披上。” 那件的确良衬衣不能动,这件衣服总能动了吧 一个姑娘家只穿了个小背心,一会儿人来了不好看,多少也要遮点羞。 安幼楠手快地把那件军装也拿在了手里:“这件衣服她可不配穿” 别说这衣服是凌少乾的,就算不是凌少乾的,这也是一件军装,像宋萱这样的人,脸面是她自个儿扔在地上的,根本就不配拿军装来遮羞 欧浩听懂了安幼楠话里的意思,见凌少乾也不说话,沉默了片刻,手顿了顿,还是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纠察队吗我是一营营长欧浩” 在宋萱歇斯底里的叫喊声中,团部纠察队很快赶了过来。 几头情况一问,事情的脉络很快就清晰起来。 “凌少乾同志,我再问你一遍,你说刘瑞莹同志跟你说是欧浩同志让你几点钟到办公室来谈事” “7点,我听得很清楚,我对象安幼楠同志也能够做证。所以我在7点之前赶到了办公室,具体时间你们可以看登记簿上的记录。” “具体说了是谈什么事吗” “没有。不过我猜测可能是因为我对象过来探亲,可能找我谈谈心之类,不然不会一点也不着急,把时间约到了晚饭后。” “你的对象安幼楠为什么会一起跟你进办公楼” “这纯粹是一个巧合在我们来之前,我们并不知道宋萱同志在办公楼里。 我对象安幼楠同志在登记簿上签名的时候看到宋萱同志的名字,还有些奇怪地问了值班的同志一句。” “好的,这件事我们会跟今天值班的同志核实” “你是怎么发现那壶茶水有问题的” “我对象有些口渴,我一摸茶水壶还是温的,看着是新沏的茶水,就给她倒了一缸,她闻到茶水有些不太对味才发现的。 我对象对药物这方面有些基础,今年被保送进京大药学院,9月份开学后就要入学了。 发现茶水味道不正后,她在茶壶盖沿上发现有些淡黄的粉末,被水气打湿沾在盖沿上。” “她知道那是什么药吗” “她认出来了,说是ru2267,一种用于母猪的发清药所以才想了这个随机应变的法子” “我们会马上找人过来核实的” “欧浩同志,那壶茶水是怎么回事” “不是我沏的,我刚才跟凌少乾和安幼楠同志也解释了,我下班前把茶水壶提到卫生间泼了残茶,洗干净了才下班的。” “有证人吗” “有,我在卫生间洗壶的时候,王干事正好过来上厕所。” “好,这事我们稍后会跟王干事核实。现在请你告诉我们,今天你为什么在晚上到办公室来” “我爱人跟我说,在路上遇到凌少乾同志,凌少乾同志说带了对象过来探亲,有些思想想跟我汇报汇报,请我7点半到办公室来。” “你是说,你爱人告诉你,凌少乾同志说有些思想要跟你汇报,请你过来的” “是的。” “你确定是7点半不是7点” “确定。” “可是据我们跟凌少乾同志了解,你爱人刘瑞莹同志跟他说,你找他要谈事,让他晚上到办公室来,而且约定的时间是7点。” 欧浩一颗心坠了坠。 中间都是刘瑞莹在传话,而且恰好对凌少乾说是7点,对他说是7点半,中间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差 而宋萱也确实就是在这半个小时内做了那些动作 “欧浩同志,我们怀疑你爱人刘瑞莹在这次事件中知情,需要把你爱人带过来调查询问。” “我c听从组织的安排,不过我几个孩子还在家里,能不能c能不能让我一起过去,由我去把刘瑞莹同志叫出来 你们放心,你们可以派人一直跟在我身边的,我只是c只是不想吓着几个孩子” “给我们的电话就是你打的,组织对你是相信的,就照你说的做吧。” 欧浩疲惫地闭了闭眼,低沉地开了口:“谢谢。” 刘瑞莹在家里也有些不太安心。 自从欧浩出了门,她就一直有些坐立不安的,紧张,又有些激动兴奋。 这事儿如果成了,不仅宋萱那块表她能收得心安理得,跟楚佳姐那边她也有交待了。 等到过年的时候她再跟楚佳姐那边多走动走动,爱人欧浩的位置说不定就能往上挪一挪了。 老欧在现在这位置也坐了好些年了,再不挪的话,凌少乾都赶上来了,还很有可能反超,到时候老欧的脸上也不好看不是 两个儿子吃完饭就去外面野了,这会儿还没回家,不然刘瑞莹都有些想找个什么名头,让儿子往一营的办公楼那边跑去看看了。 “妈你杵这儿站着发什么呆啊,我叫了你几声你都不应我” 小女儿欧曦突然扑过来,差点没把刘瑞莹给扑了个趔趄。 刘瑞莹作势轻轻拍了小女儿一下:“都大姑娘了,还这么咋咋呼呼的,也不知道有点姑娘家的样子突然扑过来你想吓死你妈啊” 欧曦吐了吐舌头,抱着刘瑞莹的胳膊撒娇:“妈,再过段时间就要开学了,你之前可以答应我的,我考上市一中的初中你就给我买块手表的” “我真是前辈子欠了你们的了,供你们吃供你们穿的,丁点大的人儿还知道要手表”刘瑞莹狠狠点了一指小女儿的额头,佯怒地嗔了她一句。 刚才还说她是大姑娘,现在又说她是丁点大的人儿这些当大人的,说什么都这么随心所欲啊 见妈妈并不是真的生气,欧曦索性跟绞股糖似地缠了上来: “妈,大哥二哥都有了,就我没有,而且你答应过我的嘛妈,你都答应过我的,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 生了两个儿子后才生下这个娇娇女,刘瑞莹对小女儿欧曦自然是娇惯了点。 被小女儿这么一缠一撒娇,本来想着等明天事情落拍了再把那块女式手表拿出来,刘瑞莹这下也憋不住了,转身从屋里头把自己藏在衣柜最底层衣服下面的那块女式机械表拿了出来: “喏,你看这是什么” 一眼看清是块崭新的女式钻石表,欧曦高兴地差点没跳起来,赶紧抢过来往自己手腕上扣表链子: “妈,你真好” 我真是好心喂了驴肝肺 手表是最新款的,表链子不是那种老式的长方格链带,而是精巧的梅花形状,一扣到手腕上,就跟戴了条漂亮的银手链似的,更显得小姑娘的手腕纤细白嫩,好看极了。 欧曦高兴得恨不得抱着刘瑞莹转上几圈:“妈,这块手表好漂亮” 刘瑞莹轻哼了一声:“刚才是谁说我说话不算话的” 欧曦立即搂住了她妈的脖子:“是我说错了,我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 刘瑞莹满足地拍了拍女儿的手:“哼,你个小人精,就知道哄你妈” 娘儿俩正在腻歪,客厅的房门就被人拿钥匙打开了,欧浩把门拉开一半,站在门口叫了刘瑞莹一声: “瑞莹,你出来一下。” 刘瑞莹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同床共枕这么些年,欧浩虽然只说了一句话,她哪里还看不出来爱人这脸色非常不对劲 欧曦根本就没有注意到爸爸的脸色,一见他回来了,高高兴兴地迎了上去,还特意把手腕露了出来: “爸,你看妈给我买的新手表,好不好看” 崭新的女式钻石表在女儿的手腕上戴着,被客厅的灯光一照,亮得有些刺眼,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欧浩是知道家里的财政情况的,以家里现在的预算,不可能额外花费这么一大笔钱给女儿买这么一块表 不过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欧浩很敷衍地说了一声:“好看,小曦,你先去看电视,我和你妈出去办点事。”又深看了刘瑞莹一眼,“瑞莹,你快出来,我有点急事。” 刘瑞莹心里扑通扑通跳着,心里无比期盼宋萱和凌少乾的事能成了,但是又有一种不太妙的预感,被丈夫催促着,只能硬着头皮走了出来。 刚走出来,一看丈夫身边还跟着两个不是很熟悉的面孔,刘瑞莹下意识地就想转身退回屋里头去。 可是还没等她转身,欧浩就一把将门给拉关上了,沉着脸看她,压低了几分声音: “这是纠察队的几位同志,算是给我几分脸面,让我出面过来喊你。 如果你不想被孩子或者是邻居听到什么,现在就赶紧跟着我们走” 刘瑞莹心口就跟绑了块铅铊子似的,沉甸甸地坠了下去,嘴唇隐隐有些发抖。 都说“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自己只说了这几位是纠察队的,还没怎么着,爱人就是这副模样了,难道这次事件她也有份参与 想到安幼楠之前对自己有所防备的心思,欧浩满嘴都泛出了苦味。 他先前还在心里有些隐怒,觉得凌少乾找到这个对象太过小心眼,实际上,人家怕是早就有所觉察了,就他还傻傻地被蒙在鼓里 赶到了办公楼,欧浩苦涩地抹了一把脸:“瑞莹,你做了什么,自己跟纠察队的同志交待清楚,不要有隐瞒” 刘瑞莹一路走来,一颗心跟十五个水桶打水似的,一直七上八下的,快进办公楼了,倒是打定了主意。 听到欧浩这么说,刘瑞莹勉强扯出了一个笑:“老欧,你在说什么,我” 欧浩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低吼了出来:“为什么你跟凌少乾同志说我找他到办公室谈话,让他7点钟过来,跟我却说凌少乾想找我汇报思想,请我7点半过办公室” 刘瑞莹一下子就哑了口。 在她的计划里,只要宋萱赖住了凌少乾,这种事自然大多是以女方说得作数,被抓了现形,凌少乾就是不认也得认。 都闹了出来,肯定注意力全被牵扯到当场撞破这事的善后去了,谁还会想到一个7点,一个7点半的细节 谁还会注意到底是老欧要找凌少乾谈话,还是凌少乾还要跟欧浩汇报思想 没想到这么好的计划,宋萱都把事情给搞砸了,现在让她还怎么说 见她说不出话,欧浩浑身都有些发凉:“你说啊你哑巴了你告诉我为什么 刘瑞莹,请你看在我们几个孩子的面上,把你做了什么都老实说出来,不要隐瞒” 既然是宋萱办砸了事,那后果就该宋萱来承担 死道友不死贫道 为了自己的三个孩子,自己也要撑住刘瑞莹深吸了一口气,不安地抬眼看向纠察队的同志: “我c我真没做什么,就是宋萱同志一心爱慕凌少乾同志,但是又找不上凌少乾同志说话,想让我给她行个方便。 她说凌少乾同志老是避着她,这次又带了个对象回来,她有些事要跟凌少乾同志问清楚。 我这不是想着,这些小年轻的一些感 情纠葛早点解开得好,我这个当嫂子的才答应了给她帮个忙” 纠察队的两位同志对视了一眼:“这就是你给凌少乾同志和你爱人欧浩说了不同时间的理由” “是c是的。”刘瑞莹脸上一片惴惴不安,“难道两人事情没说开” “宋萱同志企图污蔑凌少乾同志对她非礼。” 刘瑞莹装出了一副大吃一惊的样子:“这c怎么会这样宋萱同志这是什么意思 两位同志,老欧,你们要相信我,我就是以为两个年轻人之间可能有点什么小牵扯。 现在凌营长都已经谈对象了,越是这种时候,这些事情越是要好好解释清楚。 我真没想到宋萱同志会有这种举动如果早知道,如果早知道她会这样,我说什么也不会给她行这个方便的。 她说想找个安静的场地说话,还让我把老欧办公室的备用钥匙借给她了 我真是好心喂了驴肝肺,没想到她竟然是这种人我c我,这可把我憋屈死了” 刘瑞莹一口咬定自己是好心办错了事,对宋萱的企图并不知情。 纠察队反复问了几遍,刘瑞莹都是这个说辞。 而宋萱那边又跟发狂似的,只知道嘶吼喊叫,情绪极其激动,什么也问不出来,还是让部队医院过来人给她打了一针镇静剂,宋萱才安静地睡了过去,事情暂时就搁了浅。 纠察队的同志只能略有些歉意地通知欧浩:“欧营长,事情没调查清楚之前,刘瑞莹同志我们暂时要扣留在隔离室。 考虑到你家里还有孩子,请你回去后跟孩子做好一些解释,不要让他们太过恐慌。 请你相信组织,是清是浊,组织会分辨清楚的,也一定会给你一个交待的。” 躁狂症 欧浩沉重地点了点头:“谢谢。”抬眼看见凌少乾和安幼楠走过来,有些惭愧地低下了头,“少乾,这事,我” 凌少乾轻轻拍了拍他肩膀:“营长,我相信这事跟你无关,嫂子那里 等组织调查清楚了,会给我们一个结论的。你家里孩子还等着,你赶紧回去安抚安抚他们吧。” 两人正说着话,一名纠察队的同志急步走了进来,看见凌少乾在,脸色有些古怪和扭曲: “报告队长,炊事班的同志确认过了,那只茶壶盖沿上沾的淡黄色粉末确实就是他们养猪场平常用的母猪发清药ru2267,经过检查,他们放在储藏室的ru2267也确实少了一袋。 我们马上找养猪场的全部同志进行了调查,有同志反应,今天中午的时候,看见过一位年轻女同志在附近晃过。 通过照片辨认,确定那位女同志就是宋萱同志。随后我们让他们辨别了那壶茶水,养猪场的几位同志说法都比较一致: ru2267这种药物气味很淡,根据茶水里发出来的明显异味,他们估计很有可能那一整袋药都倒进去了。 但是要查明具体使用了多少剂量的话,可能要找技术实验室那边才能确定” 一想到凌少乾差点就要被人下这种母猪用的发清药,纠察队的同志在报告的时候实在没能忍住脸上的表情,看起来说不出的扭曲怪异。 纠察队长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见凌少乾脸色铁青,赶紧让人先走: “搞清楚茶水里面确实被下了药就行了,剂量什么的不重要。 那个,欧浩同志,凌少乾同志,跟你们了解的情况都了解清楚了,你们可以先走了。” 安幼楠立即提醒了一声:“队长,畜用药作用于人身上的药理反应是非常不明确的,而且剂量那么大的话,很有可能对人体造成很大的伤害。 希望组织上在最后形成结论的时候,能够考虑到这一点,这已经是涉嫌故意伤害了。” “安幼楠同志放心,我们到时候会综合考虑的” 欧浩没敢抬头看安幼楠的脸,点了下头急急先转身走了。 安幼楠目送着他消失在黑夜里的背影,把手搁到了凌少乾的掌心里,默默地跟着他往回走,直到路上前后都没了人,才压低了声音说了出来: “我一开头是怀疑欧浩在这件事里也有参与的。” 凌少乾摇摇头:“我相信他的为人,他不会做这样的事。” “那他爱人呢”安幼楠细细捋了捋,也觉得欧浩应该在其中并不知情,倒是很有可能被他爱人刘瑞莹给蒙到了鼓里, “刘瑞莹一口咬定说是给小年轻行个方便,让你和宋萱解决好感情纠葛。 宋萱那边明明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哪里还要把你凑上去解决什么这说辞假得要死” 说起这个,凌少乾也有些无奈:“可她一口咬死了,也可以说她是被宋萱蒙骗了,这事就没办法给她定性了;除非宋萱亲口指认刘瑞莹也知情。” 宋萱今天那状态,别说指认了,正常说话都办不到。 安幼楠皱紧了眉头:“我觉得先前宋萱的精神状态很不正常,有些躁狂症的症状。” “躁狂症”凌少乾停下了脚步,“是不是一种精神疾病” 安幼楠点了点头:“刚才她很像是处于一种高危行为躁狂状态,这种状态易激惹c冲动,控制能力弱,会因为判断力受损做出伤人c毁物等非理智行为。 一般有遗传病史,性格内向c孤僻c敏感,环境适应能力差,以及受到过精神刺激的人容易患上躁狂症。” 安幼楠解释得很清楚,凌少乾脸色有些严肃起来:“按理说,如果有这样的精神疾病,是不应该征兵进入部队的 小楠,我们得回去一趟,把这事反映上去,提醒纠察队的同志做好防范,也把她的具体情况查清楚。” 他回凌家的时候,遇上过几回宋思慧带着宋萱过来拜访。 宋萱表现得性格温柔,宋思慧也从来没提过这事。 按说,宋萱如果有躁狂症,宋思慧身为她的母亲,应该是知情的,那为什么还要让宋萱参军 即使是进入部队医院,那也是军籍的身份。 一个部队医院的护士,却是一个躁狂症患者,如果在工作中发病了,这其中的危害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凌少乾和安幼楠去而复返告知的事情,让纠察队有些吃惊,紧急把部队医院的医生请了过来问询这事。 听完纠察队的描述,医生也不太拿得准: “我们医院没有精神心理科,这个要精神心理科的医生过来诊治才能确诊。 从我所了解到的一些病症,以及你们刚才的描述来看,是有些像躁狂症的症状。 而且听起来似乎还有些严重,很有可能这病已经得了很久了,我建议你们去她的宿舍找一找,看看有没有什么相关药物。”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纠察队立即申请去了宋萱的宿舍进行查找,很快就打开了她锁着的抽屉,从抽屉最深处翻出了一只没有任何标签的药瓶。 医生倒出里面的药片仔细辨认了一番,并不敢完全确认:“好像是氯硫二苯胺,是可以用于治疗精神类疾病的。 最好你们找她的家属再问一问,如果她确实有这个病的话,在隔离室你们可能要采取一些措施,免得她发病后会出现一些过激的行为。” “什么样的过激行为”纠察队的同志有些紧张起来。 “伤人,自残,甚至自杀,在受到精神刺激的情况下,都是很有可能发生的” 不等医生说完,纠察队长就立即发了话:“把宋萱的档案找过来,我们马上联系她的亲属,把事情问清楚。 另外再去几个人,把宋萱暂时想办法先控制好,安排人24小时值班看管,以免她发生什么意外” 进了隔离室出了什么意外,纠察队这边也是有麻烦的,上面追下来肯定要负责任。 这会儿纠察队的队长心里直想骂娘,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再去仔细查查,当初征兵的时候,到底是怎么审查的” 部队把这种有精神疾病的人收进来,这不是等于埋了个定时炸弹吗 让他查到是谁在那里玩忽职守,他一定狠狠报告上去,把这种人给开除了 那块表 欧浩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了家,一开门小女儿欧曦就迎了上来:“爸,妈呢” “你妈还有事,今天晚上暂时不回来。”欧浩努力笑了笑,“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去睡,你哥他们呢” “他们还在外面玩没有回来。”欧曦半信半疑地看了欧浩一眼,“刚才你把妈叫出去是有什么事 好像你刚才叫妈出去的时候脸色不太好,是出了什么事吗” “是工作上有个事要她去帮下忙,”欧浩有些疲累地敷衍了一句,“可能要那边通宵值班,你妈让我先回来督促你早点睡觉。” 欧曦“哦”了一声,抬腕看了看手表:“才9点多钟,时间还早呢,我哥他们都还没回来,爸,我把这个连续剧看完了再睡,你先去洗澡吧。” 女儿手腕上的那块新表太显眼,刚才是一时发急没怎么注意,这会儿一看到,欧浩立即想了起来: “你妈什么时候给你买的这块表花了多少钱” “我不知道啊,你把妈叫出去之前,她刚给我的。爸,之前妈可是答应过我,我考上市一中的初中,就给我买块机械表的” 怕自己的手表会被爸爸没收,欧曦急忙把手背在了身后,“你们大人说话要讲诚信。我看电视去了,爸你快去洗澡吧” 附近没有什么店子卖手表,要买这种手表,只有去j市的百货商店,可是刘瑞莹这个把星期并没有去过市里。 就算是她托人去市里帮忙买回来,也会跟他说这事的,毕竟这是家庭这么大一笔开支 可是刘瑞莹这些天从来没跟他说过这事,这块表好像突然一下子就冒出来了 想到之前爱人还牢骚了几句女儿想要手表,家里没有那么多富余的钱去买的事,欧浩脸色微微变了变,急忙走进了卧室。 家里的存折放在哪里,两口子都是清楚的。 欧浩搭了张椅子垫脚,从最上面那层专门放棉被的衣柜格探手进去,在一床棉被下摸出了一个塑料袋。 塑料袋里装着两个人的存折,有工资本,定期存单,还有国库券。 定期存单和国库券都没有少,工资本上还是那点可怜巴巴的数字;这是他们两个人的工资孝敬完双方的老人,取出每个月的家用后剩下的数字。 因为过一段时间家里三个孩子就要开学,这个月的家用就取得格外少,说不得到时候还得去提前借支一个月工资交学费才行。 见这些都没有变化,欧浩重新包好塑料袋放回原处,跳下椅子拉开抽屉取出一个铁盒子。 铁盒子是装饼干的,饼干早被孩子们吃完了,刘瑞莹就把这盒子留下来装每个月的家用。 欧浩清楚地记得,前些天刘瑞莹才放了七十块钱进去。 他在部队上吃食堂不用钱,但是家属是要用钱的,有时候刘瑞莹嫌食堂的大锅饭菜不好吃,还会自己买菜在家里开伙。 还有孩子们放假了,天天就在驻地这儿玩,刘瑞莹也会给几个孩子一点零花钱。 欧浩急切地打开了那只铁盒子,盒子里一沓钱放得整整齐齐,五张大团结,再加上几块零散的钞票。 那70块钱,到现在只用了10几块出去 欧浩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响,一屁股跌坐到了椅子上。 家里的钱一点都没少,那块手表c那块手表是哪儿来的 “我这不是想着,这些小年轻的一些感情纠葛早点解开得好,我这个当嫂子的才答应了给她帮个忙” 给了宋萱他办公室的备用钥匙,还给了宋萱半个小时的时间 这真的只是想帮着两个年轻人早点谈清楚,解开所谓的感情纠葛吗 刘瑞莹会真的想不到宋萱在这半个小时里,跟凌少乾独处时会发生什么吗 先不论那壶被下了药的茶水,就算没有下药这一回事,宋萱只要踩着点,在他进办公室的时刻把衣服一脱把凌少乾抱住 事实上,宋萱也确实就是这么做了,除了下药,还脱了衣服抱了人 要是凌少乾真的中了药有些什么反应,如果在办公室的人不是安幼楠而真是凌少乾,他进办公室的一瞬间看到这场面,最后会闹成什么样 他作为现场的重要证人,肯定会如实说出自己看到的事。 到时候宋萱的清白没了,不管凌少乾怎么辩解,这事怎么说都是偏向于女同志的说法。 凌少乾就是浑身长嘴,也说不清楚这件事,而组织上肯定会找他谈心谈思想,很有可能就是 安幼楠会一气之下分手,凌少乾为了负责,不得不跟宋 萱结婚 欧浩实在没办法自己骗自己,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刷地冲到了天灵盖,让他整个人如坠冰库。 刘瑞莹不是三岁小孩,她就算不知情,也不会猜不到,这种事闹出来的后果会是什么 明知道宋萱有可能她还这么给宋萱行方便,不就是帮着宋萱下这个圈套的帮凶吗 女儿手上的那块表,突然出现的时机太巧,是不是就是宋萱给刘瑞莹的酬劳 欧浩双手抱着头深深低了下去,几乎埋到了膝间。 亏他之前还对安幼楠的怀疑冒火,即使凌少乾说相信自己,自己心里还依然耿耿于怀。 可这一环一环扣得这么巧,他确实逃不了干系 他不知情,也不是他做的,可是却是他的枕边人借着他的名头帮着设了这个套子甚至就连他,都成了里面扣着的重要一环 如果刘瑞莹不是他爱人,凌少乾会相信她传的话 这件事里头,他其实根本就不无辜 他如果有本事,能多挣些家用,爱人就不会贪这些便宜做出这样的事。 他如果平常更上心,就会管束好爱人,不会让她生出这些乌七八糟的想法。 他如果 欧浩用力揪了一把自己的头发,猛地站了起来,直直穿过客厅走到了大门边。 正在看电视的女儿欧曦被周身被围绕着低气压c动作僵硬的父亲给吓倒了,不安又奇怪地转头盯了过来: “爸,你还要出去” “我” 欧浩心口一闷,伸出的那只手却不及收回,已经下意识地打开了大门。 门一开,外面两个小子就嘻嘻哈哈地冲了进来:“爸,你耳朵怎么这么灵啊我妈呢” 萱萱她已经治好了的 两个儿子一冲进来,家里立即就热闹了起来。 刘瑞莹不在,欧曦自觉当起了管家婆:“大哥二哥,你们都还知道回来啊,我以为你们要在外面过夜了呢” “嘁,你还不是在家里看电视玩耍,我们在外面玩还给家里省电了呢” “你们少在这里强词夺理,等妈回来,我要跟妈告状,你们说九点半回家的,现在都过了十点了看妈回来不拿竹条子抽你们的腿” “告状精爸都没说什么,就你能,你以后别想让我们带你去这儿那儿玩了,以后你班上有同学欺负你,我们也不管了” “你们你们还是不是我哥” “谁叫你没有当妹妹的样子人家亮亮的妹妹都又乖巧又懂事,一点都不像你这么泼” “就是,你以后就是个小泼妇,还是个喜欢斗是非的长舌妇” “爸,你看大哥二哥,他们又欺负我” 看着家里斗嘴斗得一片生气的三个孩子,欧浩有些晃神,下意识地喊了一句:“都不准闹了,全部给我去洗澡睡觉” 三个儿女斗鸡眼似地互相瞪视了一阵,小女儿欧曦率先向卫生间跑去:“不理你们了,我先洗” 两个儿子也不甘示弱,一窝蜂地追了过去:“我们先洗,我们只要洗冷水,又可以一起洗,你要洗热水,磨蹭得很我们要先洗” 欧浩缓缓关上了门,对三个孩子的斗气充耳不闻,沉默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他不能去纠察队。 如果他说了这事,性质就完全变了,爱人肯定会被开除,就是他这里,也多少会被牵扯进去。 家里还有三个孩子,两边都还有老人,这样的后果他承受不起 可是凌少乾那边 凌少乾沉静的脸,安幼楠置疑的目光,爱人因为操劳眼角渐生的皱纹,还有孩子们朝气活泼的吵闹,一帧帧画面在欧浩的脑子里飞转,转得他头晕脑胀,左右为难 夜色渐深,宋思慧洗漱停当,在房间里点好了蚊香,正打算上床睡觉,大门突然被人砰砰拍响: “宋同志宋同志” 听出是传达室的鲁大爷的声音,宋思慧心口不由一跳:“鲁大爷,什么事” “有你的电话部队打来的,说是找你有急事” 宋思慧住的是单位分的房,为了方便自己的干部职工,单位在传达室里安装了一部公用电话。 平常大家要打电话,可以在传达室花钱打,下班后单位有什么急事找人,也可以打到传达室来让鲁大爷帮忙叫人。 现在都晚上十点多了,部队却突然打电话来 难道是女儿宋萱出了什么事 宋思慧吓得手都在发抖:“鲁大爷,你等等我,我马上出来” 胡乱抓起衣服就往身上套了一套,宋思慧飞快地打开了房门:“鲁大爷,电话里说什么了” “他就说他是部队的,要找你,事情挺急,其他什么也没说,我让他五分钟以后打过来,宋同志你抓紧点儿。” 宋思慧赶紧三步并两步地往传达室,刚跑到边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刺耳的电话铃就响了起来。 一把抓起话筒,宋思慧声音有些发抖:“喂,我是宋思慧,你哪位” “宋思慧同志”对面传来了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你是宋萱同志的母亲吧” “对对,我家萱萱是不是c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宋萱同志发病了,我们给她打了镇静剂” “不要给她打镇静剂”宋思慧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她不能打镇静剂,她” “为什么不能用镇静剂” 宋思慧沉默着无法回答。 宋思慧的沉默并没有阻碍电话另外一头的声音:“宋思慧同志,你女儿宋萱得的是躁狂症,是不是” 发现了,还是被发现了宋思慧脑子都木了,两手紧紧抓着话筒,声音却一下子低了下去: “我c我们不是有意隐瞒的,萱萱她已经治好了的,都已经好了的” 对面顿了片刻才开了口:“宋思慧同志,除了宋萱同志的病,另外还有一件事情后果很严重,具体情况请你务必尽快赶到我们驻地来详谈” 对面通知完后就挂了电话,宋思慧捧着话筒呆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鲁大爷脸色奇怪地拍了拍宋思慧的肩膀:“宋同志,那边电话已经挂了吧” 宋思慧这才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想把话筒搁回去,却差点给摔到地上。 鲁大爷连忙接住了话 筒,自己搁到了电话机上:“宋同志,你没事吧” 宋思慧完全没听到鲁大爷在说什么,转身就往回跑;晚上12点还有一趟火车可以过去,赶上那趟车,第二天早上她就可以到j市了 萱萱出事了,她要过去,她要尽快过去 夏天的深夜比冬天的夜晚要好一些,虽然时间已经很晚了,街上还是有那么几个行人的;当然其中有好几个都是醉汉。 宋思慧背着一个背包一路狂奔,将那几个醉汉的口哨声远远甩在了身后,直到冲进了火车站售票厅,才抹了一把汗水涔涔的额头,将沾到了脸颊上的碎发捋到了耳朵后: “12点那趟去j市的票” 窗口后面的售票员打了一个呵欠,接过钱数了下,从小窗口里扔了一张车票出来。 宋思慧接过一看,上面写着“无座”两个字,怔了怔赶紧揣进了兜里,急步往候车室走去,没想到一转身就撞上了一个人。 那人“哎哟”了一声,往后退了一步,正要生气,突然一把抓住了宋思慧的手: “思慧妹子你是思慧妹子” 宋思慧吃了一惊,用力甩开了对方的手,飞快地退后了两步。 “你不认识我了我是李长根啊” 宋思慧仔细打量了一眼对面这个明显很兴奋的中年男子,也模糊认出了人:“你是长根哥” 李长根笑得眼角的皱纹都打了好几道褶子:“对对,你认出来了吧,我是长根哥啊。 自打你回了城以后,我们就再也没见过面了,思慧妹子,这大半夜的,你是要去哪儿啊” 宋思慧勉强笑了笑:“临时有点事,要去亲戚那里。” 他乡遇故知 李长根明显就是个没眼色的,大概是见到了一二十年都没看到的熟人,而且这人还曾经是他梦中的女神,所以言语很是热络: “哦哦,原来是这样啊。我听说你回城后就调走了,现在是在哪个单位上班吧你们知青回城应该都落实了工作的” 李长根絮絮叨叨个不停,宋思慧脸上的那点笑有些僵,正要开口,李长根就一拍大腿“嘿”了一声,“当初县城里那个革委会主任你还记得吗” 宋思慧的嘴一下子跟灌了胶水似的,黏得张不开,含糊应了一声:“记c记得。” “就是叫季卫红的那个,一肚子坏得出水的,在他手下打死了好几个人,不知道你们那时知不知道。” “听c听说过” “那个季卫红啊,当年还一直拦着你们几个知青不让回城来着,你们知青点的就没人不恨他的。 这人啊,就是不能做恶,当年不报,只是时候没到,等时候一到,报应就来了。 自打他那个革委会主任被撸了以后,季卫红脾气就越来越坏了,后来去了医院,说他那是精神病,是武疯子,会打人的那种。 难怪批斗的时候他打人那么狠,逮着就往死里头打,敢情就是有病症啊 你们走后没两年,他老婆被打得受不了就跑了,后来有天他在街上发病,抓着一个人就打,把人给打得都开瓢了。 那人一边喊救命一边推他,你说巧不巧,季卫红被推了一个跟斗,后脑勺正好磕在一块木板上,被木板上的一根长铁钉给钉死了” 宋思慧脸色一阵发白:“既然是病,他当时没治吗” “治,怎么没治,可这疯病哪里是治得好的每回一吃药就安静几天,没几天就又犯了。” 李长根压低了声音,“听说他抄别人家的时候,私下收了不老少的金银财宝,全治病给花光了。 他自个儿的病治不好不说,他那个女儿也跟着犯病了,疯病他家里也没人管,他女儿一发病,他们就把她绑起来,跟绑条狗链子似的,后面他女儿有一回发病,砸断了绑着的铁链,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然后他儿子还得了个什么癌症,结果他家里没钱治,没两年他儿子痛得受不了,自己撞墙死了,季家算是断了后了” 宋思慧脸色难看极了,赶紧打断了李长根的话: “长根哥,我那趟火车马上要到了,我得去候车室先候着了,以后得空了再聊。” 说完拔腿就跑了,仿佛后面有鬼追着似的。 赶火车那确实急,李长根“哎哎”地应着,正要去售票窗口买票,突然又想了起来: “哎,思慧妹子你现在在哪个单位上班你还没说呢,回头我往哪儿找你思慧妹子” 虽然已经快半夜了,候车室的人依然很多,人声嘈杂,嗡嗡的声波让人脑袋发胀。 见宋思慧把票递给候车室的工作人员检票后就一头跑了进去,估计根本没听到自己在后面喊她,李长根只能先转回去买票了,打算等买了票再找进去找人问个联系地址。 宋思慧不是没听到李长根的喊声,可是她完全不想应,进了候车室后,直接找了一个工作人员,悄悄塞给他五块钱: “同志,我是12点钟那趟车,这里面太闷热了,我有些不太舒服,麻烦你带我先去站台上吹会儿风。” 大夏天的,候车室里什么人都有,汗酸味c脚臭味c馊味儿混合成一股庞杂而奇怪的味道,确实让人几欲窒息。 一看对方是个女同志,再加上手心里还被塞了五块钱,工作人员自然也小小地放了放水:“行,跟我过来吧。” 径直通过工作间把宋思慧带到了站台上,“你在这儿等着吧,一会儿火车就来了,你可别乱跑,出了什么事我是不负责的。” 宋思慧连连道谢,瞥见李长根也进了候车室,正在四处寻找着人,连忙把身子藏在了一根柱子后面,免得对方会透过玻璃窗看到她。 都说他乡遇故知是人生一喜,可她现在一点也不想跟李长根说话,一点也不想再回想起那段知青岁月,更加不愿从记忆深处翻出那个刻意想遗忘的人 季卫红 一想到那个人的名字,她就忍不住想起那几个潮湿闷热的夜晚,对方肥硕的身体和那张亢奋的脸 宋思慧捂着脸沿着柱子慢慢滑坐到了地上。 她不想的,她也不想的。 可是不这样,季卫红就卡着她的申请不同意她回城 “呜” 火车长长的汽笛声打断了宋思慧那段不堪的回忆,宋思慧 连忙抹了抹眼睛站起身,在火车堪堪停稳后就急急挤上了车,运气很好地找到了一个空位置坐下。 这处的中间站停靠时间很短,也就是三四分钟的样子,火车已经重新开动起来。 绿皮火车是没有空调的,只隔一段有一个老旧的电风扇在那里嘎吱嘎吱地摇着头,扇出些许热风。 怕有人从窗户爬车上来,坐在窗户边的人在靠站前就把窗户关上了,这会儿见发车了,这才把窗户打开。 清凉的夜风呼地一下灌进来,吹得宋思慧一个激灵,连忙从背包里翻出一件长袖的衣服罩在身上。 她一向心思细密,虽然走得匆忙,也没忘记带一件长袖的衣服出来。 但是过道旁边另一排座位上新挤上来坐的一位老大妈就没想得那么周全。 挤车时挤得大汗淋漓的,刚开始吹吹风凉快,吹久了人就觉得冷了。 老大妈没带多的衣物,赶紧跟坐在窗户边的同志打商量:“同志,麻烦你把窗户给关关。 我这年纪大了本来就有病,又没有带别的衣服暂时挡一下,可经不住这么吹,不然在车上发病了可不得给别的人添麻烦” 坐窗户边的是个年轻小伙子,看了老大妈一眼,不情不愿地把窗户关了半截: “大婶,这要全关了车厢里头太闷热,我关一半吧,你要还受不住,跟别的人先借件衣服挡挡呗。” 旁边立即有热心的人把自己带的宽余的衣服先借了出来: “来来,大婶,我这里先借你件衣服挡一挡风,这火车上可别发病了,不然我们可治不了” 谁言父母心 车上几个人互相体谅照应了一下,很快车厢内就陷入了安静。 随着列车的晃动,车厢里大部分人都昏昏欲睡的,宋思慧却抱紧了双臂,只觉得一阵阵发冷。 有病 发病 还有李长根说的那些话 “这疯病哪里是治得好的每回一吃药就安静几天,没几天就又犯了” “他女儿一发病,他们就把她绑起来,跟绑条狗链子似的” 一个个字眼,还有那一句句话,像是钉子似地扎进了她的脑子里,让她怎么也没办法睡着。 宋思慧以前是见过季卫红的女儿的,记不清她叫什么名字了,只记得那个小姑娘长得有点胖的,而且脾气很大,稍不如意,就要在地上打滚撒泼。 所以在她印象,那个小姑娘从来不像同龄的小女孩那样可爱,而是随时都是一副有些邋遢的样子。 季卫红很喜欢说他那个女儿脾性像他,直性子,暴脾气,其实是像他一样,都传了那个病吧 宋思慧用力甩了甩头,想把这些陈年旧事统统从脑袋里甩出去。 坐在对面的那人随着火车的摇摆,头一点一点的,已经深沉地梦会周公去了。 宋思慧心里杂乱得很,索性无聊地看着那人小鸡啄米似地点着头,眼睛渐渐模糊起来 到部队的驻地了 宋思慧恍然看着前面的训练场上一队队喊着号子整齐划一跑过去的士兵们,正在疑惑自己该往哪儿走,就听到有人在喊自己: “宋思慧同志宋思慧同志” 宋思慧转过头,看见一个面色严肃的中年军人正看向这边,急忙走了过去。 “你就是宋萱的妈妈宋思慧同志吧你跟我过来” 不等她开口,中年军人就转身大步往前走了。 宋思慧生怕他会落下自己,赶紧小跑着跟了上去。 那人来到了一扇铁门,拿出一把巨大的铜制钥匙,“哐当”一声将那扇沉重的铁门拉开,冷冰冰地冲她说了一句: “进去” 宋思慧正在疑惑,铁门里突然蹿出一道人影,却生生在距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停住了。 宋思慧吓了一跳,那道人影却凄厉地大喊起来:“妈妈你快救我出去你快救我出去啊” 是她的萱萱 宋思慧这才看到,女儿宋萱的脖子上拴着一只皮套,皮套上系着长长的铁链子,铁链子的一头被固定钉进了水泥墙里。 女儿一动,铁链子就跟着哗啦哗啦地响,却因为长度有限,让女儿根本没办法靠近门。 行动被禁锢,让宋萱暴躁得眼睛发红:“妈,救我我没病放我出去我没病” “萱萱” 宋思慧脑袋往下重重一点,猛然惊醒,这才发觉自己还在火车上,刚刚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一摸额头,手上全是冷汗,宋思慧再也睡不着了,起身去水龙头那里洗脸,掬起一捧自来水扑到脸上时,眼泪刷地就落了下来。 宋思慧先还想忍着,后来实在忍不住,只能捂着嘴压抑着嘶声哭了起来。 宋萱的生父,就是季卫红 当年她为了回城,不得不屈从季卫红,陪了他好几个晚上,就是那几个晚上,让她有了宋萱。 回城后她迅速找了个男人嫁了,尽管想尽了办法遮掩,还把女儿说成是早产儿,丈夫依然在一次血型检查中觉出了端倪。 没有哪个男人喜欢自己头上戴顶绿帽子,两人之间经常爆发争吵,吵到最后,她和丈夫干脆离了婚,女儿归她抚养,也跟了她姓。 父母早就过世了,哥哥和嫂子嫌她丢人,俨然当她是陌生人。 她在这个世上,只有她的萱萱了 可是老天为什么这么不长眼,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让她的萱萱染上了这种病 不,不是染,是遗传,跟季卫红那个被当狗一样拴起来的女儿一样,遗传 以前宋思慧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但是现在,听到李长根说的那些后,她没办法再骗自己了 宋萱的病,就是遗传 医生曾经说过,这种病的起因有很大的机率是因为遗传,也有可能是其他的原因。 她还以为可能是在女儿小时候,因为家里她跟丈夫经常吵架,把女儿吓着了才得了这病。 所以这几年她辛辛苦苦,除了单位的工作外,晚上还另外找了不少事做,挣的钱全用来给女儿治疗了。 而且怕被熟人知道,也为了让女儿更好 地得到治疗,每回她都是带着女儿找到大医院。 大医院的医生确实靠谱,女儿宋萱的病症很快减弱了不少,甚至因为在她的远房表妹楚佳家里看见了凌少乾,宋萱变得更加正常了。 她私下问过医生,医生说,感情确实有很大的干预效果。 所以上次她过来探亲的时候,女儿要她帮忙想办法,说是想嫁给凌少乾,她也答应了,还跟女儿教了一些小招数。 那天女儿明明很高兴,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怎么会突然就发病了呢 宋思慧把眼泪都擦干净,仔细洗了一把脸坐回来后,就再也睡不着了,一颗心跟被油煎似的,恨不得生出翅膀,尽快飞到女儿部队的驻地去 京都某大院里。 凌东方也在床上烙烙饼似的,翻来覆去地硬是睡不着觉。 躺在身边的妻子已经沉沉进入了梦乡,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凌东方小心地坐起身,趿着拖鞋走到了阳台,“啪”地点燃了一支烟。 楚佳不喜欢屋里有烟味,他的前妻颜真也不喜欢。 那一年拖拉机翻车以后,颜真的遗体一直没有找到,他对颜真的愧疚,这么些年来,就一直埋在了心里。 他补偿不了颜真,就只能加倍补偿给儿子少乾;可是少乾被李心兰养大,教唆得跟他不亲,每次总是要跟他扛起来。 可再扛,也扛不掉他们是亲生父子的事实 少乾是他的儿子,他只有希望少乾好的,不想看着儿子往歧路上走。 那个安幼楠,根本就配不上少乾,完全就是李心兰特意找来迷惑少乾的 少乾是被所谓的自由恋爱迷了眼,可那娘儿俩完全就是居心叵测,这样一个女孩子,要是把少乾绑死了,以后会害了他一辈子的。 他不能放任儿子在错误的道路上走下去了 他知道少乾那个犟脾气,电话里怕是说不清楚,也说不听,他得亲自赶过去 谁允许你跟她谈对象了? 不管有多少人难以入眠,安幼楠这一夜却是睡得很好,听到有人拿钥匙开门这才醒了过来。 凌少乾从食堂打了包子和稀饭回来,见她从卧室里冒了个头出来,冲她笑了笑: “吵醒你了先洗脸刷牙过来吃早饭,回头吃完了想睡再去睡会儿。” 安幼楠飞快地洗漱好了坐出来:“你今天不是要去上班了吗” 凌少乾早训都练完了,本来可以在食堂吃早饭的,想着他上班以后安幼楠睡醒了没得东西吃,索性把两个人的早饭都打了回来。 把给安幼楠盛的那碗稀饭递给她,凌少乾三两口咽了嘴里的包子:“吃完早饭就去,现在还有时间。” 安幼楠舀了一勺榨菜搁稀饭里头,试了试温度,轻轻吹了吹才吃了一勺稀饭,见坐在桌子对面的凌少乾已经稀里糊噜地把他自己那碗稀饭倒进嘴里了,连忙轻踢了他一脚: “不赶时间你慢点吃呀,这稀饭还这么烫,吃太烫的东西对食道不好。” “烫吗”凌少乾抹了抹嘴,抓起第二只包子一口就咬了一半,两只小腿一并,在桌子下把安幼楠想收回去的脚给夹住了,“我没觉得烫啊。” 他在部队都吃习惯了,稀饭不是用勺子舀的,是直接往嘴里倒的,烫不烫的,还真没多大感觉。 吃饭要是不抓紧,要是什么时候吃紧急集合的哨子了,那可就得饿肚子了;所以大家都吃得跟饿死鬼投胎似的。 安幼楠没挣开脚,反而把拖鞋给挣掉了,小口咬着包子斜睨了他一眼:“我警告你放开啊。” “不放会怎么样”说是这么说,凌少乾还是从善如流地松了劲。 不松不行,不松不知道这丫头还会作什么妖,关键是他马上要去上班了。 凌少乾嘴里要犟筋,安幼楠干脆一抬脚一路摩上了他的大腿内侧,轻轻踹了一脚,一脸的坏笑:“你上班会迟到” 这臭丫头 凌少乾一手捉住了那只白嫩的脚丫,手指一并,就紧紧扣住了她纤细的脚踝,眼睛黑漆漆的,却似乎在极深处又发着光:“你要是再闹” “砰砰砰” 房门被人大力拍响,凌少乾手指不舍地摩挲了一下,放开了安幼楠,起身站了片刻,才走过去开门。 安幼楠正襟危坐地坐在桌子前小口吃着包子,好奇地往门口看了一眼。 凌少乾高大的身影将拉开的门堵了个严严实实,让安幼楠根本看不到外面站的是谁,只是心里揣测着。 这一大早的,难不成是昨天的事问出了个最终结果,所以纠察队的人找上了门来知会一声 结果凌少乾愕然盯着门外的人喊了一声:“爸” 她就是过来探个亲,多陪陪凌少乾,可没想过这么快见家长 安幼楠差点没把嘴里的包子给喷出来,急忙咽下了食物,飞快地掏出手帕抹了抹嘴,有些忐忑地站了起来。 凌少乾身形一退,已经把站在门口的人让了进来,脸上还带着浓浓的惊愕: “爸,你怎么来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安幼楠抬眼看着大步走进来的中年男子,礼貌地冲他笑了笑:“凌伯伯你好。” 一进门,凌东方的目光首先就落在了那张摆放着早饭的小饭桌上。 饭桌上相对放着两副碗筷,中间搁着一盆稀饭,还有一盘包子,完全是一副居家过日子的生活气息。 难道儿子昨天晚上就睡在了这里 凌东方心口一提,射向安幼楠的目光顿时冷厉了几分:“她是谁” 安幼楠脸上的微笑淡了下去。 她作为小辈,已经先打招呼了,可是凌东方盯着自己看,却并不跟自己说话,而是问的凌少乾,摆明了不想跟她说话。 这一大早地冲过来问一句“她是谁”,这是几个意思 凌少乾也感觉到了凌东方的来意不善,直接站到了安幼楠身边,握住了她的手:“她叫安幼楠,是我对象。” “谁允许你跟她谈对象了”凌东方回身将房门重重关上,声音不高,语气却极重。 安幼楠本来就对凌东方印象不好,第一次见面见他来不来就是这副模样,对对方的感觉就更差了。 凌少乾连忙捏了捏她的手,沉声开了口:“爸,我是成年人,跟谁谈对象是我的事” “你的事胡闹”凌东方重重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盘子和碗一跳,“你以为结婚就只是两个人的事 你以前书都读到哪儿去了结婚是结两姓姻亲之好这是两家的事,不是你一个人的 事” 安幼楠压住火气:“凌伯伯,你扯这些道理,不就是因为不同意我和凌少乾谈对象吗 以前我们应该不认识吧,不知道凌伯伯为什么一来就是这个态度没有调查,可就没有发言权” “你知道我没有调查”凌东方很不喜欢这个敢扛着他怒火顶嘴的姑娘,脸色沉得跟马上要下暴雨一样,“你妈就是平寨乡大桥村5组的李心兰 她早早就死了丈夫,是个寡妇,你还不是她亲生的,是被她收养的” 听出对方的怨气和明显对李心兰的鄙夷,护短的安幼楠眉梢挑了挑,语气立时带上了几分嘲讽: “没错,我是被我妈收养的,在你想起你在永吉县还有个儿子之前,我乾哥也被我妈收养过。 我妈就是一个心善的人,不然的话当年乾哥未必能长大,如今的我也未必能活在这世上。 怎么,凌伯伯觉得有什么问题难不成她当年养大了乾哥,如今收养了我是在做什么违法的事,所以凌伯伯才会一脸的鄙视 我妈和我可没吃过凌伯伯家一粒大米,老话还说生恩不如养恩大,凌伯伯凭什么说起我妈的时候,一脸的盛气凌人” 安幼楠早就把李心兰划归了自己要护着的人,哪里容得下凌东方跑过来置喙 李心兰出身乡下又怎么样是寡妇又怎么样她心地善良,勤劳肯干,凌东方凭什么看不起人 当年凌东方能把老婆孩子扔下,进了城就一去不复返,现在就别怪她毫不留情地揪着这事啪啪打脸。 未来公爹?照撕不误! 凌东方一直对这事讳莫如深,如今被安幼楠公然翻出来,顿时气得额角的青筋一阵暴跳,多年养成的领导范儿都差点没端住: “你一个丫头片子懂什么现在吃了几年干饭,就在这里站着说话不腰疼当年是什么形势” “对,当年的形势很严峻,你讲大局顾大体,你厉害”安幼楠直接冲凌东方竖了个大拇指,然后刷地把手一栽,拇指朝下, “可你倒是一条道走下去啊乾哥小的时候,你讲大体,抛弃了私情亲情,乾哥已经大了,你倒知道跑过来跟他讲亲情了 呵呵,凌伯伯,我这是看着乾哥的面子,称你一声伯伯,换别人这样渣完了还想演绎什么金不换,我早就对他不客气了” 李心兰还会劝凌少乾看开些,再怎么样,那也是他亲爸,血脉相连的亲人,安幼楠可不是这么想的。 她为凌少乾委屈更为他心痛 凭什么当年说抛弃就抛弃了,等儿子大了出息了又腆着脸想认回来 就凭凌东方是他生父吗 呵,脸可真大 当年形势是很严峻,可作为一个男人,越是严峻,越是需要担起家庭的责任。 在娇妻弱子最需要他的时候,凌东方抓住了一个回城的机会,一去不复返,这是一个有担当的男人能做的事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不回来,那偷偷找人送钱送点东西过来也行啊 可是,没有。 凌东方就像消失了一样,送钱送物就别想了,就是半封信都没有传回来。 先前还有颜真这个亲娘护着,在颜真出了车祸失踪以后,如果不是李心兰一力担起了这副担子,凌少乾这样一个爹不见娘失踪的孤儿,在那样的岁月里,确实是很难活着长大。 就像有人随手丢下一颗桃核在地上就走了,全靠旁人的浇水施肥除草杀虫,桃核才生根发芽长大成了一棵枝繁叶茂的桃树。 现在正是要结桃子的时候,当年丢下桃核的人回来了,说这是他种下的,这棵桃树,树上的桃子,应该全部归他 可笑不可笑 在安幼楠的眼里,凌东方就是个没有家庭责任的渣男,他不客气,她自然更加不用给对方好脸 从来没有人像安幼楠这样,用那种鄙视的语气跟他说话,也从来没有人敢像安幼楠那样,在他面前做出这种挑衅 这个安幼楠年纪小小就这么胆大包天,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善茬,等真跟儿子结了婚,那还不得撺掇着儿子更加和他离心 凌东方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往头上冲:“你现在才多大点年纪,你知道什么 你根本就不知道那个年代有多特殊” 时代有错,难道凌东方自己就没有错吗安幼楠直接呵呵了他一脸: “对,是很特殊,特殊到你没办法寄信过来,却有能耐找个女人继续生儿育女。 你的二儿子也就是比凌少乾小一两岁吧,敢情你当年一回去就跟这边划清了界限,老婆重新找一个,儿子也重新生一个了 凌伯伯,你这行动力还是杠杠的嘛一封信都寄不出,重新结婚生儿子倒是动作快,对了,你可别告诉我你二儿子不是你亲生的” “你给我闭嘴”凌东方厉喝了一声,用暴怒掩盖着心中的狼狈。 在他进门的时候,他是俯视安幼楠的,可是这一刻,被安幼楠毫不顾忌他脸面直接撕开当年的事,凌东方竟觉得自己在她面前有些挺不直胸。 当年所谓的划清界限,他也不想的,可是他能怎么办不光大环境如此,他还有整个凌家需要考虑。 相较颜真资本大小姐的背景,楚佳上数三代都根正苗红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牺牲小家,顾全大家,他是对不起颜真和凌少乾,可他保住了凌家家族 他这么做,有什么错他没做错 如果没有当年的决定,现在凌家家族就不可能在京都安稳下来。 那种时候,不懂战略性撤退,不知道保存实力的出头鸟,即使资历比他老那么多又有什么用 那些资历老的,一个个坟头草都长得二尺高了,而他却还活着,不仅活得好好的,而且还坐上现在这个位置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区区一个小丫头片子,听到李心兰一个乡下妇女一鳞半爪地说古,就自以为占了真理 真是笑话 别人怵凌东方,安幼楠可不怵。 未来公爹又怎么样李心兰和凌少乾就是她心口的两块逆鳞,触了她的逆鳞,该撕的她一样照撕不误 “闭嘴 ”安幼楠冷笑了一声,“已经发生过的事,是我不说就不存在的吗 你想欺骗自己随你高兴就好,可是想欺骗别人,那就由不得你了;谁也不是傻子,由着你歪曲以前的事 半夜你梦醒的时候,自己揣着良心好好想一想,当年你做得亏不亏心 最好你百邪不侵,一辈子都不会梦到颜阿姨过来找你” 论嘴皮子利索,十个凌东方都扛不过一个安幼楠。 凌东方脸上胀成了猪肝色,抬手指着安幼楠暴跳如雷:“滚你给我滚出去” 凌少乾皱紧了眉头,毫不犹豫地将安幼楠护在了自己身后:“凌东方同志,你如果是以部队长官的身份下的命令,我明确地回答你,安幼楠是军属不是军人,你无权对她下达任何命令” 凌东方喘着粗气,伸指点着儿子:“你能耐了是不是你别忘记了,老子是你爹,你身上流的是老子的血” 凌少乾淡淡开了口:“如果你不是我爸,你现在也不可能还站在这房间里。 但是你再是我爸,这房子是部队上分配给我的住房,你也无权把我对象从我的住房里赶出去。” 凌东方简直想撬开凌少乾的脑袋,看看这个儿子怎么万事有成算,到了安幼楠这里,脑袋里就跟装了屎似的。 他过来是为了谁 还不是为了凌少乾 如果凌少乾不是他儿子,他管凌少乾头上戴了几顶绿帽子戴上千儿八百顶都不关他的事 可是凌少乾呢 凌少乾完全不识他这个当爹的一片好心,跟喝了迷魂汤似的,全护着安幼楠这个丫头片子去了 想到这里,凌东方心里不由一紧,注目看向安幼楠。 谁都是打年轻那时候过来的,儿子现在这死护着人的样子,莫不是已经被安幼楠给勾得 你觉得谁跟我配? 凌东方突然用那种眼神看向自己,安幼楠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人的脑瓜子里在想些什么。 一般小姑娘肯定会羞怒不已,却是未必敢明说出口,可安幼楠是谁 药研所的安总为了研发新药,万艾可的实时实验数据都不知道采集了多少个,哪里会被这些小儿科给封住嘴 安幼楠直言不讳地就说了出来:“凌伯伯,你这是什么眼神 难不成你觉得乾哥这么护着我,是因为我们俩已经滚了床单 你可以不相信我,不过你觉得你儿子是这种人吗” 凌少乾在这方面是一个超级讲原则的人,法律规定20岁结婚,他就一定要等到领了结婚证后再滚床单。 这是他身为男人,身为一个丈夫,对安幼楠的负责。 安幼楠这番话,听起来有些挑唆的嫌疑,却也说的是事实。 凌东方有些尴尬地收回自己的视线,却不期撞上了儿子看过来的目光。 凌少乾的目光竟然没有失落,没有痛心,而是极其平静。 对父亲的质疑,一个儿子要经历怎么样的心路历程,才会做到如此平静 是心如死水,还是 凌东方不敢深想,深吸了一口气决定不跟安幼楠胡搅蛮缠:“少乾,爸不是不支持你找对象,但是像安幼楠这样的对象,你不能找她跟你不配” “安幼楠跟我不配”凌少乾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眸光没有半点闪烁,淡淡反问了一句,“她哪点跟我不配那你觉得谁跟我配” 凌东方很不喜欢儿子这种态度,像带了丝嘲讽,又像漠不关心。 他为了儿子的事,一个晚上都没睡好,凌晨三四点的时候就索性起身让人开车往这边赶过来了。 来都来了,他又怎么会被儿子这种态度给打倒 “你自己去永吉县好好问一问,看看这个安幼楠现在是个什么名声不客气地说,她完全就是声名狼藉 这样的人,李心兰却有意把你们俩个凑拢在一起,她怀的什么心思不就是想扒住你不放吗 而且你看看,这个安幼楠,当着你的面就对我这么咄咄逼人,牙尖嘴利,这样子是有教养 你现在到年纪想找对象了,爸不反对,而是很支持你去找对象成家。 但是绝对不能找安幼楠这样的人你要是跟这样的人成家,那完全就是找了一个祸害回来 要找,也要找像小宋那样的,性格温柔,谈吐有物,接人待物都落落大方” 凌东方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凌少乾和安幼楠一脸古怪。 当着凌东方的面,安幼楠还捅了捅了凌少乾的后腰问了出来:“你爸说的小宋,就是那个宋萱” 见凌少乾点了下头,安幼楠“嗤”的一声笑了出来:“说宋萱跟你很配看不出来,你爸可真有眼光” 凌少乾无奈又宠溺地摸了摸安幼楠的头:“别胡说。” 看着这两人旁若无人的样子,凌东方气了个半死:“凌少乾我说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凌少乾懒洋洋地应了一声:“你既然觉得宋萱那么好,那么想她当你的儿媳妇,那你就介绍给你二儿子去吧。 像她那么性格温柔,谈吐有物,接人待物都落落大方的女人,我可高攀不起” 凌东方一巴掌又重重拍上了桌子:“你这么阴阳怪气的是什么意思我告诉你” “笃笃笃”。 听到外面有人敲门,凌东方强制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他在屋里头跟儿子怎么扯皮吵架都好,但是家丑不可外扬,他坐在那个位置上,可丢不起那脸 凌少乾走上前开了门,见是常青松站在外面,连忙招呼了一声:“领导,你怎么过来了” 常青松是到了办公室才知道昨天发生的事,一看到点了凌少乾还没过来,赶紧先赶到他家里这边看看。 还没进门,他就感觉到了屋里头气氛有些不对,目光一扫,看清站在客厅里的那个人后,常青松脸皮子不由一绷,一个挺胸立正行礼: “领导好” 特么怎么没人给他通知一声,这一位今天会过驻地来啊 不对,这一大早的,这位过来了也没往团部去,而是跑到了凌少乾这里 等等 凌东方,凌少乾 常青松怀疑的目光在凌东方和凌少乾两人身上移来转去,终于发现两人的脸盘子还是有那么六七分相像,难不成 凌少乾咳了一声:“领导,家里有点事耽搁了,我 马上就过办公室去。” 这个点已经是迟到了,凌少乾以为常青松是有工作任务过来找他。 常青松“呃”了一声,赶紧解释:“工作上没什么事,是昨天晚上的事纠察队那边有结论了,正找你这个正主儿过去一趟呢;对了,小安你也一起过去听听吧。” 纠察队 凌少乾还是正主儿 安幼楠都要一起过去听听 凌东方本能地往作风方面想了,心里很些恼怒;刚才安幼楠还说得一本正经的,一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这腹的样子,敢情就是扯幌子骗他的 这么一想,凌东方绷着脸就开了口:“纠察队出了什么结论我也一起过去听听” 常青松以目示意看向凌少乾,凌少乾却只是冲他淡淡笑了笑,然后回头招呼安幼楠: “小楠,你早饭吃好了吗,要不拿个包子边走边吃” 安幼楠摇了摇头:“不用了,我现在也吃不下了,乾哥,我们走吧。” 两小只根本就不甩凌东方,冲常青松点点头就往外走。 常青松看得一头雾水,这时候也只能自己上前:“领导,那我们现在一起过去” 凌东方哼了一声,大步走了出来。 常青松随后关上了门,看了眼前面三人的背影,用力抓了抓头。 这到底是怎么了 少乾应该就是领导的儿子,看样子这是爷儿俩抬杠了 哎呀,小安怎么就不懂事呢这个时候,正是她要出来两头劝和的好时机啊,怎么倒跟着少乾胡闹去了。 儿子下了老子的面子倒无所谓,可准儿媳妇也跟着下,这就不大妥当了。 儿子老子那毕竟是血缘一家亲,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有什么气消不了的 可是儿媳妇就是外人了,这么不给公爹面子 何况小安这还只是准儿媳妇,没有正式呢,这以后能进得了凌家的门 人都到齐了 小安还是年纪小不懂里头的道道啊,一心只想着跟少乾统一一个战壕,可是,这家务事哪里能跟上阵打仗一样哟 不行,回头他得让爱人好好劝劝小安,别太死心眼儿,不然这未来公爹不同意少乾和她的婚事怎么办 常青松深深地担忧起来。 他是不知道刚才三人在屋里头对顶着说了些什么话,要是他知道,这会儿忧都不用担了 安幼楠都开撕了,就是根本不怕什么进不进得了门的问题,而且撕都撕了,还把凌东方的脸打得“啪啪”响,都这样了,他还替人操的哪门子心 常青松有心想替凌少乾和安幼楠两人在凌东方面前说几句话,活络活络气氛,奈何前面凌少乾和安幼楠走得飞快,后面凌东方也跟着绷着脸甩开大步 常青松也只能闭紧嘴跟着往前走。 纠察队的同志已经等在办公室了,执纪整风也是他们的一项职责。 丁是丁,卯是卯的,凌少乾正好被他们撞上迟到,自然是要记上一笔。 纠察队话说到明处,一见凌少乾进来,刚张了嘴说要记他迟到一次,就看到他身后紧跟着又过来一个人。 纠察队长一个激灵,立即一个立正敬礼:“领导好” 大会他也开过几回,认人还是认得到的,再一看凌少乾和凌东方前后脚走进来 两个人打单看看不出来,走一块儿还是有几分挂像的,纠察队长心里立即琢磨出味儿了。 凌少乾这家伙隐藏得太深了,从来没对外面说过他老爸就是凌东方啊 纠察队长这么一琢磨,倒是对凌少乾格外佩服起来。 部队里面二代不是没有,但是大多是在机关里头坐办公室熬资历,有顺手的功劳就捞一把,然后把职位晋上去。 像凌少乾这种靠进特种部队,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实打实拼出军功晋升出来的,着实很少。 执行那些特殊任务,可是分分钟就玩命的事。 管你是二代三代的,前一分钟还活蹦乱跳,后一分钟瞬间就牺牲了的事,实在是比比皆是。 在今天之前,纠察队长只知道凌东方有个儿子就在军部的机关里工作,没想到还有一个是在这个团部,还是个这么过硬的家伙。 而且凌少乾一向都是非常守时的人,今天竟然意外迟到,身后还跟着突然出现的凌东方,这原因八成就在凌东方身上 纠察队长暗搓搓地决定,这一次凌少乾的迟到就不记进去算了。 他心里刚转过这些念头,就听到凌东方开了口:“你就是纠察队的负责同志你们是有什么事要找凌少乾” 纠察队长以为这是凌东方护犊子来了,急忙开口准备解释,却被门口一声响亮的报告打断了话: “报告宋萱同志的妈妈,宋思慧同志已经过来了。” 纠察队之前交待过,宋思慧同志一过来,就马上把人给带过来,所以宋思慧现在就跟着站在门口,因为坐了一夜的火车,现在一脸的憔悴。 她是楚佳的远房表亲,过年的时候也来家里拜访过几次,凌东方一眼看到她,还有几分诧异: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把宋萱的亲属叫过来了是宋萱同志出了什么事吗” 如果他没记错,宋萱应该是搞医务兵的吧现在这个岗位,医务兵还能出什么大事故,搞得要亲属这么赶过来 听到凌东方的话,宋思慧的眼泪刷地就下来了:“凌领导,我家萱萱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最怕的就是这些女同志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纠察队长抓了抓脸: “宋思慧同志,你先坐,具体情况我们给你慢慢解释。” 转头又跟凌东方报告,“领导,我们把凌少乾同志叫过来,就是因为同一件事” 常青松已经见机倒了两杯热茶上来,递给了凌东方和宋思慧一人一杯,请两个人先坐了下来。 凌少乾也拉着安幼楠找了个位置坐了,这才注意到欧浩坐在角落里的一张椅子上,一直耷拉着头不说话,神色有些恍恍惚惚的,连凌东方进来也没注意到。 凌少乾和安幼楠对视了一眼,眼中闪过一抹了然。 一看当事人都到齐了,纠察队长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 “宋萱同志借故进入办公楼后,在凌少乾同志的办公室里冲泡了一壶茶水,并在茶水中下了ru2267” 纠察队长停顿了一下,尴尬地给凌东方和宋思慧解释了一句,“就是我们炊事班养猪场用于母猪配种的发清药” 啥母猪配 种的发清药 凌东方完全愣住了。 宋思慧则失声喊了出来:“不会的我家萱萱不会做这种事的” 纠察队长皱了皱眉头:“宋思慧同志,我们不是凭口白说,我们做出这个调查结论,是找出了证据的。 在宋萱同志醒来情绪稳定后,我们对她进行了询问调查。她一开始也是矢口否认,但是有炊事班的同志作证,宋萱同志昨天中午曾经在养猪场附近出没过。 宋萱同志从来没往养猪场跑过,昨天中午却突然过去,嫌疑非常明显,这是其一。 其二,我们还在她的床垫下搜查出了这个药物包装袋,茶水经过验证,也确实被下了这种药。 经过我们的反复询问,宋萱同志最后承认了对凌少乾同志下药的事。这是证物,这是炊事班同志的询问笔录。” 兽药包装袋和一份询问笔录被纠察队长直接摆到了桌子上。 凌东方没去看询问笔录,只盯着那只印刷粗陋的包装袋,袋子上“母猪发清药”几个大字刺得他眼睛一阵疼。 宋思慧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安幼楠淡淡瞥了凌东方一眼,脆声开了口:“ru2267这种兽药,用于母猪身上,是每天只能按剂量喂食20至40毫克左右,连续喂食十多天才行。 这一包有50克,本来是药味很淡的东西,因为用量太大,茶水里有明显的异味。 我对药物气味非常敏感,所以昨天才会发现茶水里面被下了药。 此外,我需要跟大家说明的一点就是,ru2267是兽药,仅作用于牲畜,目前国内没有人体实验数据。 人如果服用下去,药理机制不明,但是可以肯定的一点,就是这种药物是激素类,一次性如此大剂量地服用,成瘾性和对人体相应功能的破坏性非常大” 就合该由着你糟践了是吗? 凌东方觉得安幼楠那一眼跟小刀子似地割在自己脸上,还割得自己脸上无数伤口,一片火辣辣得疼。 就在十几分钟前,他还大言不惭地在凌少乾和安幼楠面前说,安幼楠跟凌少乾不配,凌少乾要找对象,也要找像小宋那样的才配得上。 当时他是怎么说的 他夸宋萱性格温柔,谈吐有物,接人待物都落落大方 难怪他说这话的时候,凌少乾和安幼楠那时的神情那么古怪,凌东方觉得,现在自己就像是被人强行喂了一坨屎,恶心得够呛 凌东方一边恶心,一边也更气愤。 一两百斤的母猪,每天都只能喂食20至40毫克,宋萱倒好,生怕药效不够,这一包50克哗的一下全给下到了茶水里。 这是安幼楠鼻子灵,又恰巧口渴了想喝茶,这才发现了这事;要凌少乾自己一个人来办公室,一个没注意就把茶水喝了,那 凌东方无法想像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 他跟儿子扛是扛着,可是这个儿子争气,他在心底也没少为儿子骄傲。 亲生的儿子在生死战场上都囫囵回来了,结果在大后方,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被人这么下药给毁了,这得多怄人 这种行为太恶毒了 凌东方顾不得脸上火辣辣的,看向宋思慧的眼神都不对了: “宋思慧同志,你是怎么教育宋萱同志的竟然教出了这么个品行败坏的东西” 宋思慧呜呜哭了起来:“萱萱是太年轻了,才会一时冲动晕了头,可是她也是心里太爱少乾了才这样。 少乾,你要相信萱萱啊,她绝对没有想害你的心思,她只是想跟你在一起。 上次阿姨过来探亲的时候,萱萱就跟我说了她的心思,是我不好,没有及时告诉你。 当初阿姨就跟你妈是关系最好的手帕交,你还记不记得,你五岁那年,阿姨冒着风险去了大桥村给你妈送了一百块钱,还给你带了一包水果糖” 纠察队把证据明打明地摆出来,宋思慧不敢有什么质疑,也不敢说这是误会,只能从亲戚关系c从故友关系这些方面来打感情牌。 凌少乾是讲感情的,可是宋思慧这感情牌打得,着实让他被硌应坏了。 凌少乾刚想开口,手就被安幼楠按住了。 有些事,明明是正理,可是如果被凌少乾说出来,总会被人质疑他不知感恩。 所以,这个恶人,安幼楠就做了,神态坦然地跟宋思慧摆出了大道理: “宋阿姨,你也是从年轻那时候走过来的,如果靠下药这种手段才能得到谁,这种还能叫爱情 这种偏执自私的占有算什么爱情这叫强暴还差不多” “这c这怎么是强暴呢萱萱她一个姑娘家” 安幼楠摆摆手,止住了宋思慧的话:“宋阿姨,你别以为是女人下药就没问题,宋萱同志这种便宜,谁爱占谁占去。 少乾同志可不是那种不知道洁身自好的人,他是一名军人,他有军人的血性和觉悟。 你不要以为但凡是个男人,就什么香的臭的都会不管不顾地沾腥,没得让宋萱这种龌龊事玷污了军人们的清白名声” 安幼楠这话说得故意模糊了概念,揽了个军人的大帽子戴着,听得屋里头其他同志心里头格外舒服,就连凌东方再看她不顺眼,也忍不住顺了一口气。 这小丫头嘴皮子利索,不冲着自己冲着别人的时候,还是挺让人舒适的。 宋思慧则开始运气。 旁边几个男同志听不出安幼楠的话音,她可是听出来了,安幼楠哪里是说“宋萱同志这种便宜”,言外之意分明是骂她家萱萱是个便宜货 还没等宋思慧想出什么词儿来反驳,安幼楠又开了口:“至于宋阿姨你当年的人情,这一码事是一码事。 少乾不是薄情的人,该记的人情,该还的恩自然会还,可是,宋阿姨,你不能这样挟恩图报,强迫他娶了你女儿啊。 少乾对宋萱同志根本就没有什么交往,对她更没有感情,宋萱同志还有躁狂症,这病是有一定机率遗传的。 宋阿姨,你是不是觉得,宋萱同志有这个病,你让她嫁给凌少乾这种负责的男人你才放心 可你这么自私,为了自己的女儿把少乾往火坑里推,你问过少乾没有 宋萱是你的女儿,可是少乾就不是人了吗就合该由着你糟践了是吗” “这c这是怎么说的”宋思慧顶着一屋子人冷厉鄙视的目光,心头一阵发慌,“我没想着要糟践少乾啊” 凌东方深吸了一口气打断了宋思慧的话:“那个会遗传的什么狂症是怎么回事” 因为宋萱发病,纠察队长专门请了部队的医生过来,所以这事儿他也弄了个清清楚楚: “报告领导,宋萱同志患的有躁狂症,就是一种精神病,发病的时候情绪极不稳定,有暴力倾向,还想自残” 宋思慧浑身的汗水都出来了:“萱萱都治好了的,她没事了的” 治没治好,大家都有眼睛看着呢,谁还能诬赖她不成治好了,昨天晚上宋萱还能像那样子 宋思慧这女同志怎么就这么夹缠不清呢 纠察队长眉头皱得夹得死苍蝇,没理会宋思慧,继续跟凌东方解释: “昨天我们赶到现场的时候,宋萱同志就一直在歇斯底里地尖叫,说什么都不肯听。 我们实在没有办法,只能让人给她打了一针镇静剂,镇静剂药效一过,她就开始疯狂地砸东西,然后又想自残。 幸好昨天我们准备得充分,24小时都让人看护着她,不然出了什么问题,我们还真交不了这差 像宋萱同志这样的情况,她有这种病症,是明确不能入伍的。我们建议对她当初入伍的事进行彻查,从征兵的源头上肃清这种歪风,谁也不能在这事上放水” 彻查什么的,宋思慧这会儿根本就顾不上,听着纠察队长说到宋萱的情况,她听得心都一阵阵发疼: “你们为什么要给萱萱打镇静剂是不是你们做了什么严重刺激她的事,才害得她犯了病” 哪儿痛就往哪儿戳 等彻查弄清情况以后,如果宋思慧这边有什么贿赂行为,也绝对会让她承担该承担的后果的,所以纠察队长现在不想跟她一般见识。 他抿紧嘴不吭声,手底下的一位副队长可没忍住,开口就怼了回去:“我们做了什么严重刺激她的事 宋思慧同志,说这话的时候请你摸摸你的良心 宋萱同志有胆子给人下那种药,有胆子设那种圈套想害人,偏偏就没胆子承受失败的后果,这难道是我们给她的刺激 合着为了让她不犯病,什么都要顺着她的意,让凌少乾同志老实喝下她那壶下药的茶水,老实让她硬贴上去才行 走遍天下都没这道理,这都什么年代了,宋萱同志她就是个公主都不行 再说了,我们纠察队还没赶来,欧浩同志在现场给我们打电话的时候,宋萱同志就开始尖叫了,不信你问欧浩同志 她情绪明显不对头,那时候谁也不知道她有病,我们不给她打镇静剂还能怎么办” 欧浩还坐在角落里的椅子上没吭声,一脸浑浑噩噩的样子。 宋思慧也没想着问他,只是抹着一把眼泪悲悲切切地哭着:“镇静剂有成瘾性的,萱萱她不能打镇静剂” 安幼楠凉凉在一边补刀:“原来宋阿姨是知道药品有成瘾性的啊 合着你女儿打了一针镇静剂就不行,她给别人直接下50克的激素药就可以 宋阿姨,你就算不能一碗水端平,也不要双标得这么严重吧 难怪宋萱同志想要什么不惜手段都要搞到手,敢情根子还是你这里起的真是家传渊源啊” 办公室里别的男同志不好跟宋思慧这么理论,安幼楠可没有这点顾忌,哪儿痛就往哪儿戳,还戳得特不留情面。 笑话 宋萱都要下药硬上了,宋思慧还在这里谈恩情,谈爱情,她不把宋思慧这张大脸皮给戳破了,还等着对方提出让凌少乾为了报恩以身相许不成 三番五次被安幼楠给点着死穴,宋思慧气恼得紧,忿恨地瞪着安幼楠,一时顾不上自己娴雅柔弱的形象了: “部队的领导在这里都没说话呢,你是个什么东西,就在这里说三道四c阴阳怪气的” 凌少乾一下子就恼了:“宋思慧同志,安幼楠是我对象,是我未来的妻子,请你注意你的言辞” 他差点被人设计了,他家小楠为他出头出气又怎么了他就是喜欢小楠为他出气,谁给小楠难看,他就给谁没脸 有人维护的感觉就是好,安幼楠拉了拉凌少乾的手,气度特大气特从容: “少乾,别气,我们犯不着跟这种自以为是个东西的人计较。” 谁是东西了宋思慧眼圈顿时就是一红:“少乾,当年我跟你妈是那么好的朋友,还对你们母子那么好,你现在为了你对象,就这么对我” 凌少乾缓了缓语气,答得很是坦荡:“宋阿姨,内外有别,我对象是内人,你是外人,我不护着我对象,那我还是个男人吗 更别说,我对象这边还占着道理,又是为了我出头,这次事件中受害者就是我和我对象,我对象连自己的想法都不能说了吗” 宋思慧一口老血憋在喉咙里:“她算哪门子受害者” “我跟少乾好好处着对象,以后还要成家的,这冷不丁的有人使下作手段,想生米煮成熟饭,把我未婚夫给抢走,我这还不叫受害者” 宋思慧说一句,安幼楠有十句可以堵着她。 宋思慧气得直喘气,可是又说不过她,眼睛一转,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欧浩,顿时有了主意: “你们几位领导都在这里,说这事是萱萱做的,我没什么说的,可是如果没有人在里面推波助澜,萱萱会做出这事吗” 大家的目光刷地都集中看向了欧浩。 刚才纠察队长说明情况的时候,大家都听清了,刘瑞莹还是一口咬定她只是好心想解开两个年轻人的感情纠葛。 至于宋萱那边,就只说了一句“我找刘瑞莹同志帮忙了”,其他的倒是什么也没说。 一直呆坐在那里的欧浩终于抬起了头,嘴巴张了张:“这件事” 宋思慧气恼地直接抢了话头:“刚才大家都着呢,这事刘瑞莹同志也有很大的责任 如果不是她两头假传通知,还给了萱萱那把办公室钥匙,萱萱想做也做不了这事啊。 她一位军嫂,年龄c阅历也在那儿去了,这事要怎么解决,她心里不清楚 她明明想得到会有什么后果,但是还是在里面推动,说不定还是她鼓动的,这 事怎么能算在萱萱一个人的头上” 不能光让宋萱一个人被摁下水,还有那个刘瑞莹呢如果不是刘瑞莹在里面拱这事,她家萱萱也做不成这事,这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退一万步说,她就算不迁怒,那这件事里头,也不光是她家萱萱一个人的责任 该打板子的时候,谁都别想跑要倒霉,那就大家一起倒霉 宋思慧的心思,让凌少乾有些不齿,心里对她的印象,更加跌了一层,有些担忧地转头看向欧浩。 欧浩终于对上了凌少乾的目光,却是跟碰到火炭似的,一触即离,直接站起身走近了办公桌,“咔嗒”一声把一样东西放到了办公桌上: “今天一早,我在我女儿那儿发现了这块表。” 他搁在桌上的是一块崭新的女工机械表,国内的名牌,看款式应该是新款。 凌少乾才陪安幼楠逛过j市的百货商店,当时也想给安幼楠买一块手表来着,安幼楠没看上。 手表没买成,但是这个款式的价格他扫过一眼也记住了,应该是两百块的样子。 “我女儿说了,这表是昨天晚上我爱人拿出来给她的,但是我家里并没有多余的钱来买这块表,我怀疑这块表,是宋萱同志送给我爱人的。” 这就说得通了。 什么想给两个年轻人解决感情纠葛,刘瑞莹一门心思这么帮宋萱,原来是被宋萱送的这块表给收买了 纠察队长看了副队长一眼,副队长立即起身带了人出去,不到半个小时就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了: “报告领导,报告队长,刘瑞莹同志承认她是收了这块表,才想着给人帮忙的” 不看僧面看佛面 欧浩把表都拿出来了,刘瑞莹那边想抵赖也抵赖不了,只能承认了,但是还是咬死一点,她真没想到宋萱会做出那些事,她只是想在里面帮忙而已。 纠察副队长汇报完,欧浩肩膀耷拉了一些,把头勾得低低的: “刘瑞莹同志一向没有脑子,做事冲动,又有些贪小便宜,但是她不会有害人的心思 没有管教好她,是我的错,在这次事件中,我也要负很大的责任。 身为丈夫,我没有管好自己的爱人,身为一营之长,我没有守好阵地,护好自己的手下,导致别人有机可趁。 我c我对不起凌少乾同志和安幼楠同志。今天当着领导的面,我向组织提出转业申请。” 最后四个字,欧浩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字说出来的。 常青松眉心一跳,看向欧浩脸色变了变:“老欧,这事是你爱人的错,跟你没有” 欧浩摇头打断了他的话:“老常,你不用劝我,我没脸呆下去。” 欧浩现在还不到四十,已经是正营了,而且他是个干实事的,军事和领导能力都不错,各方面也比较均衡,上面也是比较看中他的。 只要他继续再干几年,提副团c正团是很有希望的。 可是如果转业到地方,他现在打下的这些基础就全没了。 碰上好点的时机,还可能让他任个同级别的实职。 可一般情况下,地方上的职数也是有限的,谁不想留给自己亲信,而是让突然转业过来的人给占了 所以更多的情形,是给他安排一个非领导职务,主任科员什么的,就这么搁在科长手下干工作。 一个还有着大好前程的军事干部,回去就任个主任科员,以后在地方的体制内要往上进一步,一切都得从头打基础。 人生经得起几次从头再来啊 欧浩这个时候申请转业,这是把自己二十来年在部队里打的根基都舍出了啊 常青松急忙看向凌少乾;这种时候了,也只有凌少乾可以劝一劝。 凌少乾叹了一声:“欧营,你没必要这样的,刘嫂子是刘嫂子,你是你,我一直都相信你在这件事里头不知情” 欧浩伸手从上衣口袋里把自己的转业申请取出来,直接摊到了桌面了: “少乾,你不用劝了,我已经想好了。我爱人那里,她眼皮子浅,做事没个头脑夫妻一体,她做错了事,我代她向你和安幼楠同志道歉” 欧浩转过身向着凌少乾板板正正鞠了一个躬,第二个躬还没鞠下去,就被凌少乾扶住了:“欧营,你别这样” 抬起头直直看向凌少乾,欧浩眼眶里已经一片湿润,隐隐含着一片哀求和伤感: “少乾,我对不起你,我c我也没脸请你原谅,以后你好好干,带好咱们一营” 一说完话,欧浩就把脸撇开到一边,飞快地伸手抹了抹眼睛。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惋惜吗遗憾吗 欧浩心底是有惋惜和遗憾,但是他不得不做出这个决定,因为他没脸再面对凌少乾。 他纠结了一夜,今天早上还是把那块表带了过来,没有隐瞒刘瑞莹收了宋萱这块手表的事。 但是同时,他还是自私了一回。 欧浩很清楚,自己的爱人刘瑞莹是知道宋萱想做什么的,所以她才会故意给宋萱留下半个小时空当,还设计了让自己到时间好当场撞破。 甚至自己喜欢提前几分钟赶到的这个习惯,刘瑞莹应该都交待过宋萱了。 不然宋萱一个才到驻地部队医院来的护士,怎么可能知道自己这些细微的习惯,掐着时机正好扑到乔装成凌少乾的安幼楠身上 光凭宋萱一个人,是没办法做到这些的。 刘瑞莹把一切都算计得那么好,却独独没有想过,被她算计的人,会不会愿意跳这个坑。 事情失败,她自然被牵连出来,就是受到什么惩罚,那也是活该。 欧浩知道的很清楚,刘瑞莹这种行为,完全就是宋萱的同谋。 下药害人,设计诬赖,就是宋萱没有那个什么躁狂症,也肯定会被清除出部队;等待刘瑞莹的,也肯定会是同样的下场。 清除出去,不仅工作没了,档案上还要记上一笔黑历史,机关单位c国有工厂这些都是不肯要的,除了自己搞个体户,就没有别的出路了。 可是刘瑞莹一直学的是护士,做的是护士,她根本就不会做什么生意。 欧浩想过跟组织说实话,可是说 了实话,刘瑞莹的工作就会被端掉。 家里还有老人要赡养,还有三个孩子要读书,刘瑞莹没了工作,这日子该怎么过 欧浩只能在把手表交出来的同时,尽力给爱人开脱,把她说成脑子一根筋c想帮忙却帮了倒忙的傻大姐。 除了这样,他还能怎么办 他想保住刘瑞莹的工作,就只能昧着良心帮着刘瑞莹隐瞒她的这些算计,可是这么瞒着,他又怎么有脸面对凌少乾 他辜负了组织的培养,在公正与私心面前,到底还是存了那点私心,只有申请转业,这样才能让自己的心里稍微好受点。 凭凌少乾刚出的那次任务立下的功劳,一营营长的位置空出来了,是很有可能落到凌少乾的头上的。 欧浩不敢说如果凌少乾当上了营长,是他的一点弥补,他只是想藉此表达自己心里的歉意。 欧浩执意要申请转业,上面考虑过后,肯定会批的,刘瑞莹自然也会跟着调到地方去。 虽然地方上的津贴没有部队里高,但是好歹组织还是会给她安排好工作。 纠察队长看了眼凌少乾,轻轻咳了一声,转头跟凌东方请示:“领导你看这事儿” 人这脑瓜子里想些什么,除了自己,没别人能知道。 你觉得她应该知道这事的后果,但是可能刘瑞莹就是个傻大姐一根筋呢 这事儿谁能保证得了 但是不管刘瑞莹是真的没想到,还是假的没想到,欧浩都拼着自己的前途不要,坚决申请转业了,这未尝不是付出另一种形式的代价。 不等凌东方指示,凌少乾就先开了口:“刘嫂子平常是不大动脑子,这件事,我看她未必想得到那么多。” 他过来这边,和欧浩相处共事还是很愉快的,现在欧浩都申请转业了,凌少乾自然也不想再追究刘瑞莹的事。 不看僧面看佛面啊 我怕不得是个宝宝? 刘瑞莹一直咬死了她只是想着帮忙,这话虽然有水分,但是凌少乾是当事人,他都开口这么说了,纠察队也不打算再究下去了,见凌东方也缓缓点了点头,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欧浩像被人抽去了脊梁骨似的,在椅子上软了片刻,这才重新坐直了身子: “我现在,能不能把我爱人接回去这边家里还有一些事要她一起打点好。” 申请打上去,工作的交接,孩子的转校,还有家什这些,杂七杂八要处理的事情多了。 凌少乾都没追究什么了,凌东方也点了头,所以纠察队长立即放了行。 见欧浩仿佛放下了千斤重担似地走了,宋思慧顿时一阵着急。 刘瑞莹嫁了个好丈夫,自己前途不要了,也要保她出来,可她的萱萱怎么办 这次事件的责任,就这么全部堆到她家萱萱身上了 还有,欧浩宁可申请转业,也要把刘瑞莹从事件中脱出来,是不是说明,这种事件的后果很严重 宋思慧越想越慌,一把抓住了纠察队长:“队长,你们对这事要怎么处理” 宋思慧明知道宋萱有躁狂症,还帮着瞒住了这事,把宋萱送进了部队。 而且这次过来以后,先是打感情牌,把自己放在弱者的位置,一通歪理扯得跟正理似的,要不是被安幼楠一句戳一句地点破,还真容易被她带进沟里去。 感情牌打不了,宋思慧又想多拉一个人下水当挡箭牌。 这种行为在部队里面可是招人看不起的,有本事c有胆子做出这种事,那就一人做事一人当嘛。 自己溅了一身粪,还想揪着别人说这儿有人也拉了屎,屁股不干净,这就有些让人恶心了。 纠察队长板了一张死人脸,直接把部队的条条框框给说了出来: “宋萱同志这种行为非常恶劣,根据相关规定,清除出部队是肯定的,而且她的档案里我们也会记一笔。” 宋思慧肩膀颤了一下,眼里一片恐慌:“清除档案里还要记一笔” 纠察队长直接给她说明白了:“这次事件的结论报告,会有一份入她的档案。 在这里我很明确地告诉你,像宋萱同志这种被部队清除出来的,不管以后她是想考招干还是招工,机关单位c国有企业这些按规定,都是不会接收的。 至于其他的一些单位,他们在招人的时候会看到档案,到时候愿意招那是他们的事,这个我们管不着。” 宋思慧的脑子“嗡”地一声响。 不管是招工还是招干,机关单位和国有企业都不会收,其他单位 除了机关单位和国有企业这两种,其他又还有什么单位 其他就只剩下个体户了 宋萱学的是护士,让她怎么去干个体户这不是生生把孩子以后的路给堵死了吗 她的萱萱还这么年轻,以后这可怎么活呀 宋思慧立即哀哀看向凌少乾:“少乾,这一次你也没有出什么事,你能不能高抬贵手,不再追究这件事 萱萱她还这么小,她还是个孩子,少乾,你去跟纠察队求求情,放过她这一回吧阿姨求求你了” 都说母爱伟大,当娘的心疼女儿是常情,可是宋思慧这腔调实在太让人恶心了 安幼楠挑了挑眉:“18岁成年才能参军,宋萱同志早就成年了吧她要还是个孩子,那我怕不得是个宝宝” 虽然这会儿的气氛很严肃,常青松也没忍住笑了一声出来,见凌少乾瞟了他一眼,赶紧收了笑: “要是我没记错,宋萱同志都21了吧21岁了,已经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成年人,该为自己的行为完全负责了。” 纠察队长心里也不舒服,宋思慧向凌少乾求情是几个意思,难不成以为他们部队的规章制度都是摆设,求求情就能法外开恩,做事就不用承担责任 “凌少乾同志,这儿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你可以先走了。” 纠察队长通知了凌少乾一句,转头看向宋思慧,心气很有些不顺, “宋思慧同志,别说宋萱同志已经不是孩子了,就算她还是个孩子,难道她杀人放火就不犯法,不需要承担责任的吗少管所放那儿可不是摆设” 眼瞧着凌少乾和安幼楠要走,宋思慧这会儿也顾不上什么了,小的不行就求老的,上前一步扑通一声就跪到了凌东方脚边: “妹夫,求求你了,求求你看在佳佳的面子上,可怜可怜我们孤儿寡母吧” 妹夫 纠察队长和常青松都有些懵逼了 ,搞了半天,这两家都还是亲戚 不对吧,婚姻法不是规定,这表哥表妹什么的近亲是不能结婚的吗那宋萱同志还 两个人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两家八成是沾着一点儿远亲,现在这个时候了,宋思慧自然是要捡着亲近点的称呼了,想扒住那点亲戚情面。 宋思慧不叫这一声“妹夫”还没什么,叫了这一声“妹夫”,已经走到门边的凌少乾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凌东方: “前两年宋阿姨就因为是楚姨的亲戚,才带着宋萱到我们家做客的。 宋萱从那时候认识我之后,就一直想缠着我,楚姨怕是很抱着一番乐见其成的态度吧,说不定还跟你吹过什么枕头风,不然你早上也不会对我说那种话。 说起来我也好奇得紧,她是真不知道宋萱的病,还是假不知道宋萱的病 这病可是会遗传的,她倒是一点都不担心我们凌家的子孙会疯疯癫癫。 哦,也对,凌家的子孙可不是只有我这一脉,还有她亲儿子那边一脉呢,到时候” 到时候他这个大儿子这一房不济事,凌家自然全看重二儿子那一房了。 凌少乾讥讽地笑了笑:“楚姨这眼光可放得真长远” 凌东方脸色铁青地站起身打断了他的话:“凌少乾,你不要胡说,什么枕头风不枕头风的,你楚姨她不是那种人” 凌少乾笑笑,也不多说,安幼楠睨着凌东方,眼里很是看不起:“凌伯伯,我相信你跟宋萱同志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接触吧。 如果不是有人在你耳边说了些什么,你到底是从哪里得出宋萱同志性格温柔,谈吐有物,接人待物都落落大方这种结论的” 凌东方脸上闪过一抹尴尬。 知人知面不知心 宋思慧几次带着宋萱到家里来做客,凌东方确实也就是跟人打个照面而已,有的时候甚至照面都没有打过,是事后才从楚佳那里知道的。 对宋萱的那种印象,确实也更多的是因为楚佳跟他说话的时候谈起的。 可是,楚佳肯定是不知道宋萱有那种病,知道的话,她绝对不会允许对方过来做客的 想到这些,凌东方理直气壮起来:“知人知面不知心,宋萱又没有当着我的面发过病,我怎么知道她其实是这样的” 安幼楠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原来你根本就不了解宋萱同志啊 凌伯伯,那你早上跟少乾说的那些话,也实在太不走心了。没有真心,又何必巴巴地假做关心 搞得你累,少乾也累,太没有必要了,凌伯伯你说是吧” 凌东方想拍桌子,想说不是,想吼出来他明明就是真心关心自己的儿子,可是再一想早上说的那些话 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偏偏说了宋萱才配凌少乾这种话 他根本不了解宋萱是个什么样的人,就说她才配自己的儿子,这不是摆明了说,他对儿子的关心也就是那点面子情吗 现在这脸被打的啪啪响,让他气短地几乎无法辩解 凌少乾和安幼楠也根本不想等着他辩解,两个人直接扬长而去。 凌东方只能憋着一肚子气,重重坐了下来。 常青松和纠察队长面面相觑,他们刚才,好像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 领导家里这情况似乎很有些复杂哟 锁好自行车,楚佳摘下遮阳帽往家里走去,一进门就发现凌东方坐在沙发上。 “老凌,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一大早我醒来没看到你,还想着你怕是有什么急事要处理” 楚佳一边换了鞋,一边往卫生间走,骑自行车回来热的一身汗,她想先洗个脸,把自己收拾得清爽些。 “楚佳。” 凌东方在背后叫住了她,声音有些郑重。 楚佳听出了凌东方语气不对,眼带诧异地回过身看了他一眼,干脆走了过来在沙发上坐下: “怎么了老凌,出了什么事了” “你知不知道宋萱的病” 楚佳心里一震,脸上很是惊讶:“宋萱的病那孩子怎么了她得什么病症了” 凌东方直直盯着妻子的脸,见看不出什么异样,轻轻叹了一声:“她有躁狂症,是一种精神病,在部队发病了。” 至于宋萱下药的事,他不想多说。 楚佳“啊”了一声:“躁狂症这个病她竟然有这个病” 凌东方疲惫地点点头,将身子靠在了沙发靠背上:“加上她还做了错事,那边部队已经决定要把她清除出去了还要追究之前的责任。” 宋萱到底做了什么错事居然让部队要把她清除出去 要知道,清除这种处理,也就是比逃兵稍微好上一层而已,逃兵可是连档案都会销毁的,彻底让人变成黑户。 清除,好歹还会退回档案,不过档案里肯定是会狠狠记上一笔,到时候想进单位,那是绝对不可能了 楚佳心里飞快地转过杂七杂八的念头,然后才想到了刚刚凌东方说的最末那句话,身子一下子坐直了几分: “老凌,你说还要追究之前的责任,是什么意思” 凌东方用力按了按自己的眉心:“她身上有这种病,按说是不可能招收进部队的。 她是怎么进部队的,这些手续全部都要查清楚,看看有没有人在里面弄鬼,如果发现问题的话,肯定也要严肃处理。” 楚佳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站起身站到沙发后面,伸手轻轻给凌东方按摩头部: “我虽然不是精神科的,这种病我在医院也听说过,如果治疗得好的话,可能很久才会发作一回,平常看起来就跟正常人一样。 从医学上来说,如果宋萱隐瞒了病历,征兵体检的时候,确实很难检查出来;这点我们可不能冤枉了招兵的同志。 思慧表姐也真是的,宋萱有这种病,她怎么从来都没跟我们说过宋萱这孩子看着还挺温柔大方的,居然有这种病 亏我还想着多少是亲戚,答应了她们好几回过来做客,早知道宋萱有这个病症,我说什么也不会让她进门。 不行,一会儿我得把家里的沙发和坐垫全部擦洗擦洗,还有那套客人用的茶杯也拿开水煮一煮” 凌东方一肚子的火气也熄了下去,闭着眼睛轻轻拍了拍妻子的手: “你们当医 生的就是有这些洁癖,这种病又不是传染病,你那么紧张做什么 你那个远房表姐,心思也是个深的,以后你少跟她来往就是了。” 他之所以认定楚佳对宋萱病症毫不知情,也是因为楚佳身为医生,在这方面有些个洁癖,是最不喜欢有病的人到家里来的。 这种病不发作的话,跟平常人一样,不然宋萱也不会在部队里呆了这么两年,才会因为这次的发病发现这事。 宋萱自己不说,楚佳又怎么会知道呢大儿子那边一直对楚佳抱有成见,实在是想多了。 见凌东方闭着眼睛假寐,楚佳低声交待了一声: “你今天那么早出去,累了一天了吧先休息一下,家里酱油没了,我去买瓶酱油回来好做菜;我今天买了块五花肉,正好给你烧碗红烧肉补一补。” 凌东方就喜欢吃这些味道重的,今天一天在凌少乾那边心里受够了憋屈,回来妻子这么体贴,着实窝心得紧,轻轻“嗯”了一声,继续靠着沙发闭着眼休息。 楚佳提起手提包,重新换上鞋,轻轻阖上门走了出去。 一走出大院,楚佳就直奔外面的一家公用电话,很快拔通了一个号码: “喂,请问梁主任在吗我是楚姐嗯,是这样的,当初托你办的那个征兵名额 对,就是叫宋萱的那个,最近会有人过来调查当初征兵的情况 你不用知道出了什么事,你只要记着,当初征兵的时候,没有任何人跟你打过招呼,完全是按照相关规定办理的,手续都是全的 对,记着了吗好,这事你咬定了,就不关你什么事你放心,嗯嗯,行,那就这样了,你办事,我一直很放心。 老凌也记得你很有能力,等以后有机会” 你有没有良心 挂了电话,楚佳又很快拨通了另外一个电话:“喂,我找刘瑞莹她请假了哦,没事没事,我明天再找她也是一样的。” 本来还想让刘瑞莹打听下到底出了什么事,看来得等到明天了;楚佳轻轻吁了一口气,慢慢踱到了南杂店门口。 她原来是看在宋思慧跟她沾亲的面子上,在宋萱征兵的时候打了个招呼,可是那又怎么了 那时候,她也一样不知道宋萱有病啊这能关她的事吗至于后来后来宋萱进都进部队了,她总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脸吧。 还有宋萱这个不争气的,到底是做了什么事都想办法把她调到跟凌少乾一个驻地了,居然什么都没弄成,倒是把自己给闹得犯了病,真是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大姐,你要买什么”南杂店的老板见楚佳站在门口半天没动,探头招呼了一声。 楚佳这才回过了神,冲对方温婉笑了笑:“老板,给我拿瓶酱油。” 南杂店老板利索地取了酱油递过来,楚佳刚要付钱,一只手已经把零钱递了过去。 “妈,我来拿,还要买什么吗” 楚佳惊喜地看着儿子,脸上笑意浓浓:“不是说出差吗我还以为你得好几天呢,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买瓶酱油就够了,其他的家里都不缺。” 凌云飞笑着接了老板递来的那瓶酱油:“事情办得顺利,所以就回来了。” 母子俩离开南杂店走了一小段路,楚佳左右看了眼,压低了声音: “你爸刚刚回来了,说宋萱在部队里犯了病被发现了,还说她做了错事,要被清除出去。” “犯了病,做了错事”凌云飞脸色阴了下来,“真是不扯气的东西,白费了我们帮她那一把了。 妈,梁主任那边你多交待一声,不能把我们当初打招呼的事说出去,不然这攀扯出来” 儿子聪明,脑瓜子转得快,楚佳也很欣慰:“你放心,我刚刚打过电话交待他了。 本来想问问刘瑞莹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没想到她请假了,等我明天问清楚了情况,我再跟你说。” 凌云飞“嗯”了一声:“弄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也好。反正宋萱那病,我们是不知情的就行。” 楚佳微微笑了笑:“那是当然。” 当初要不是一个偶然的机会,她也不会知道宋萱有那种病。 她和云飞知道宋萱有病这事,宋思慧都不知道,她们母子俩不说出来,谁能知道呢 大家看着那点亲戚情分才交往的,隐瞒这些事,根本就是宋思慧的错嘛 欧家,客厅里一片狼藉。 刘瑞莹气呼呼地瞪着欧浩,眼底一片猩红:“欧浩,你是不是疯了 谁让你把手表交待出去的谁让你打转业申请的你赶紧过去,把申请书给我拿回来你去啊,你快去啊” 她被欧浩接回家,欧浩又一声不吱的,她还以为事情过去了。 因为昨天一夜没睡,一回来洗个澡就倒上床睡了一觉,精神这一放松,她一直到太阳西下才睡醒过来,结果一醒,欧浩就告诉她这些事,几乎快把她气疯了。 见欧浩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刘瑞莹气地抓起一个垫子就砸了过去: “我为了这个家成天累死累活的,你什么都不跟我商量,就把手表交了,还打了转业申请,你对得起我吗” 欧浩没有挡,任由垫子狠狠砸在自己身上,听到妻子这句话,猛然抬眼盯着她: “对得起刘瑞莹,你摸摸自己的胸口好好想一想,你收了宋萱的手表,帮着她设计凌少乾,想让她生米煮成熟饭,还想让我成为现场证人 你做这些事的时候,想过跟我商量吗你做出这种事,又对得起我吗” 对外,刘瑞莹一口咬死了她只是想帮两个年轻人解决感情纠葛而已,可是对自己的男人 两人同床共枕这么多年了,她到底是什么心思,欧浩仔细想想,自然是能够想得清楚的。 刘瑞莹眼里闪过了一抹不自在,又很快挺起了胸:“我怎么对不起了我这还不都是为了你着想 凌家本来就不想让安幼楠成为他家儿媳妇,他们看好的是宋萱,我只是在里面出一把力,我做错什么了 到时候我们成了凌家的媒人,关系不就紧紧搭上了只要凌领导那里说几句,你往上提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 “宋萱有病,躁狂症,是一种精神病,会遗传的那种。”欧浩苦笑,“你觉得,凌少乾要是娶了这种媳妇,凌家什么很感谢你吗” “宋萱她” 难怪她把路都铺好了,宋萱这个烂泥糊不上墙的还做不像,原来是发病了 这早不发晚不发的,偏偏那个时候发病,这不是坑人吗 刘瑞莹气闷极了:“早知道她有病,我就不会” 欧浩深吸了一口气:“如果宋萱没病,你觉得你这样做就是对的吗” 刘瑞莹脸色有些讪讪的,又有些不服气:“安幼楠那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她在她们那永吉县名声已经烂大街了 凌少乾那是年轻冲动,才一根筋被安幼楠给迷住了。如果宋萱没病,凌家对宋萱的印象这么好,我把两人凑合在一起根本就是为了凌少乾好,有什么不对的” 欧浩气得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安幼楠同志是什么人,凌少乾会不比你更清楚 他怎么选择那是他的事,你凭什么去干涉别人的决定,还是用那种手段去强行干涉 你以为你是谁别说你只是个八杆子打不着的人,就算你是凌少乾他妈,找谁不找谁当对象,你的意见他也可听可不听” “要不是宋萱有病,凌领导和楚佳姐那边都是看中宋萱的,凌少乾怎么能这么不孝” “当年我爸妈也是看中王小萍,我自己相中的是你,是不是我也是不孝 还有,你自己设身处地地想想,如果那次我跟王小萍见面,王小萍要是用什么下作手段让我不得不娶了她,你又会怎么想” 欧浩一怒之下有些口不择言,刘瑞莹愣了一下,哇地一声哭着扑过去揪着他撕扯起来: “好哇,欧浩,这么多年我为你生儿育女,照顾这个家,你心里就是记着王小萍那个狐狸精你有没有良心” 死穴 欧浩一个没提防,被刘瑞莹在脸上狠狠抓了一道。 用力捏住了妻子的手腕制住了她,看着她一脸疯狂的样子,欧浩心里说不出的疲累: “刘瑞莹,你打的那些心思,看在我们这么多年夫妻的份上,看在我们三个儿女的份上,我在组织面前瞒下了,这才把你带了出来。 说真的,我从来没想到我妻子会是这样一种人。工作,我算是帮你保下了,转业,我更是转定了。 我对不起组织,对不起凌少乾,我已经不配在部队里继续干下去了。 至于你,你跟不跟我走随你,不跟,我们就离婚。” 欧浩松开了手,刘瑞莹像被人点了死穴一样,一下子就哑巴了。 渝省长宁县一家小招待所里,许刚也像是被人点了死穴一样,大热的天,屋里头的电风扇还在呼呼地吹着,他却浑身都在冒冷汗。 床上的那床薄毯子被身下那个浑身赤果的女人抢过去紧紧裹在自己身上了,许刚一丝不挂,只能难堪地扯过一只枕头,遮住了自己身体: “絮儿,你听我解释,我c我喝醉了,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站在房间门口的柳絮因为长途出差归来本来就一身风尘,脸色憔悴,看到眼前房间里的一幕,脸色顿时一片苍白,娇弱的身子摇摇欲坠。 裹着毯子缩在床角的女人嘤嘤嘤地哭:“刚哥,你怎么能这样 明明刚才你说你喜欢我,还说你爱人成天不着家两人已经没感情了,你要离婚了娶我的” 许刚急得额头的青筋都爆出来了:“我没说过我没有” 女人哭得更大声了:“你以为我是什么人你要是没说过,我会跟你呜呜呜,你还是不是男人 你敢不敢跟老天发誓,你要是真的说过这些话,就断子绝孙c不得好死” 许刚一下子就哑炮了。 他在姐夫家里喝得有些醉醺醺的出来,路上遇到这个自称叫秀秀的女人在哭。 秀秀衣着朴素,容貌也只是中等模样,但是身材姣好,这一哭得梨花带雨的,许刚顿时起了怜香惜玉,上前问询了一番。 本来也就是想安慰几句,不知道怎么回事,两个人说得一来二去的,眼瞧着天也黑了,就一起进了许刚住下的这间招待所,然后天雷勾地火了。 期间的过程,许刚真有些记不清了,好像自己是听到秀秀说了些什么后,心有所感,抱怨了几句柳絮老是在外面出差的事。 抱怨后有没有再念几句牢骚,这谁能记得清楚呢发别的誓还好,秀秀逼着他发这种毒誓,这让他怎么应承得下 这不怕一万,就怕有个万一呢 许刚又是个不会遮掩的,这人做没做亏心事,心不心虚,从他不肯发这誓的这动作,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砰” 柳絮手里提着的旅行袋脱手砸落在了地上。 许刚心头一颤,急步想跑过来:“絮儿,我” “你别过来”目光飞快地扫过许刚的身体,柳絮仓皇地往后退了几步,眼泪一滴滴落了下来,整个人看起来柔弱极了, “刚子哥我为了这个家,辛辛苦苦在外面奔波做生意,你怎么c怎么能这么对我” 像是无法再忍受眼前的一幕,柳絮只说了这么短短一句话,就掩面哭着跑走了,倒是让旁人听着很是心碎。 许红伸手想拉上一把也没拉住,见旁边几个看热闹的人还探头探脑的,没好气地赶紧推人: “看什么,看什么都是些家务事,有什么好看的” 有人被推得厉害,脚下打了个趔趄差点摔倒,立即不满地嚷嚷开了: “家务事家务事你们倒是严严实实捂在你们自己家里啊一个老爷们儿,让老婆天天跑外面做生意养家,自己倒跑到招待所里来找了野女人,还被老婆当场捉了奸 他能做得出,我们就看不得这房间的门又不是我们打开的,你凭什么拦着大家不让看” 许红在这里跟人吵吵闹闹的,危文峰走进去把门给关上了,将许刚丢在地上的衣物捡了起来,递到许刚手上,看了还缩在床上的秀秀一眼,脸色有些沉重: “刚子,你怎么能这样呢柳絮这些日子要跑销路,已经够辛苦了,你一个男人有点想法我明白,可是你连这点都捱不过去,这不是生生伤柳絮的心吗” 许刚一边急急把衣服往身上套着一边辩解:“姐夫,我c我真没这想法的” 秀秀气得扑过去,几爪子挠在了许刚的背上:“你要是没说你要离婚,我会跟你上床 你现在做都做了,把嘴一抹就想不认账,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许刚刚套上条短裤,一个没提防,被她把背上挠破了好几道印子。 想把秀秀用力推开吧,看到她的样子,想想刚才在床上的温存,手上不由就留了力:“你别闹了” 秀秀顺着他的力倒在床上,又嘤嘤哭了起来:“我这是闹我把身子给了你,你还我这是闹吗” 刚刚有多快活,这会儿就有多懊恼c郁闷和后悔,许刚用力抓了把自己的头发,一屁股坐在了床沿上。 危文峰皱着眉头摇了摇头:“刚子啊,不是哥说你,你做都做了,现在跟我说没这想法 你看看,柳絮都被你气跑了,你啊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难怪让你住家里不肯,死活要住到外面招待所来,你是不是早就起这心思了 你也别拿喝醉了这理由来唬我,大家都是男人,谁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要是真喝醉了,你能跟人办那事儿早醉作一堆动都不会动了” 许刚也说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他是真没起那心思。 最近头花生意很差,危文峰让他过来一起扯一扯今后怎么走,他就过来长宁县了。 不巧姐夫家里来了个远亲,顶着他姐许红的脸色在他家挤着住下了,所以即使许红挽留,许刚也不好意思再挤下去住着了,反正手里还有钱,就在外面招待所开了间房。 结果就那么巧,柳絮正好出差回来,被带着来了招待所,还正正把这事给撞破了 柳絮这一段时间都在外面跑生意,一直没时间回家看他,他可能抱怨是跟秀秀抱怨了几句,可是他真没想过离婚了娶别的女人啊 许刚用力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最后怎么就闹成了这样了 早点撸袖子干 别人家的悲欢离合,安幼楠可不知道。 她不会做什么菜,本来想着去食堂打点饭菜回来当晚餐,刚出门就被端着一个大饭盆的姚芝拦住了: “小安,拿个盆儿来接一接,我刚做了一大盆过水凉面,正好给你和凌营这里送一盆。 天气热,晚上吃点凉面爽口又好消化,面条是我自己手擀的,可劲道了。” 凉面里还拌了切得细细的黄瓜丝,烫了水的绿豆芽,拌了油的蒜泥,淋上油泼辣子和老陈醋,浇点炒香的肉臊子,光是闻着就让人来了口水。 安幼楠不客气地取了个大饭盆接了那盆凉面:“嫂子,那我可不跟你客气了,我就没闻过这么香的凉面。 你这手艺别在食堂做了,赶早去外面开个馆子,不用小半年,一准儿就成万元户了” 姚芝被夸得直乐:“小安你这张嘴啊,夸得我差点都找不着北了。” 把门掩了掩,这才压低了声音,“我说小安啊,你别怪嫂子多话,你又不是个嘴笨的人,我听老常说,早上凌营他爸过来了,你怎么没多说两句好话呢 这人年纪大了,都喜欢听好听的,一家子能有多大的坎啊,你们做晚辈的,服个软,多哄两句,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上午的时候,凌东方后来是绷着脸压着气走的。凌少乾这边也没说去送一送,明显也是有气。 常青松看着不像,回来的时候就跟姚芝这里提了几句。 虽说等安幼楠到了年龄,凌少乾要是把结婚报告打上去了,上面也不可能因为凌东方不同意就不批准。 但是毕竟子女嘛,结婚这种一辈子的大事,总还是希望得到长辈们的祝福的。 姚芝怕安幼楠年纪小不懂人情,以后会吃亏,借着过来送凉面,有意提醒她几句。 她是好意,安幼楠也不多说,只是笑笑应了一声:“嫂子,你放心,我心里都明白的。” “嫂子知道你是个明白人,你要不是明白人,嫂子就不会跟你说这个了。” 见安幼楠懂自己的好意,姚芝心里也舒坦,琢磨了下安幼楠刚才的话,心思忍不住动了动, “小安,你给嫂子说句真心话,你觉得,嫂子这手艺要是去开馆子,真的能成吗” 姚芝原来在厂里当工人,随军后这边驻地可没有什么工厂能让她上班,因为有点手艺,就被安排在部队食堂当了个白案师傅。 在吃食上家里是亏不了,可是工资并不怎么高。 随着儿子长大,家里老人年纪渐老,一些开支花销也大了起来。 这学费书费医药费,还有一些人情往来的,哪一样都要钱,光靠死工资渐渐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要是别人说些什么,姚芝是不会多想的,可是安幼楠就不同了。 先不说在姚芝眼里,安幼楠本来就是个聪明人,常青松中午回来的时候把昨天晚上出的事大致给她说了一遍,还说了要不是有安幼楠,说不定凌少乾就要被套笼子。 安幼楠在姚芝心目里的高度立马拔高了几丈,所以刚才说的那句“不用小半年,一准儿就成万元户了”,让姚芝还是有些上了心。 姚芝问出来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吞吞吐吐的,安幼楠却答得干脆: “嫂子,就你这手艺,远的不说,就在j市里头选个位置不错的铺面做这些面食,不发财你来找我。” 姚芝有些犹犹豫豫的:“那那不就是去当个体户了吗” “个体户又怎么了一不偷,二不抢,凭自己的劳动辛苦赚钱,有什么不对,又有什么不行” 现在社会上有种风气,就是看不起个体户,说起个体户挣钱,大家是眼红的,更是百般嫌弃的,说是一身铜臭味儿。 “我就是怕影响老常和小乐”姚芝嗫嚅着答了一句。 她真不是看不起个体户,只是社会整体风气如此,她怕自己做了个体户,会让常青松和儿子被人看低。 安幼楠却是很坦荡:“理那些人做什么,他们想挣钱又不敢丢掉手里的铁饭碗,铁饭碗现在倒是有保障,每个月都能拿到工资,可那工资是死的,也就是养家糊口而已。 个体户做生意有风险,有赔的也有赚的,不过现在这形势,只要有点脑子的,还是赚的多一些。 嫂子,那些人是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你要是有想法,就早点撸袖子干。 这做生意啊,就是要抢头道汤喝,先来先占地方,等你把名头打出来了,经验也有了,后来的新手再多,你也不用怕啊。 别的不说,起码嫂子你 做这些吃食的味道还是很好的,开家小面馆之类的绝对不成问题。 别看这些小吃食不打眼,里头的利润大着呢,你要搞出名堂了,以后开个全国连锁加盟店,光收加盟费就能收几百万。” “哎哟,什么费还收几百万那可不敢想”姚芝很是动心,“我就是琢磨着,家里现在要用钱的地方多,能比我在食堂上班的工资多上大几十块就好了。 唉,也是我小时候不懂事,读书不争气,我要是读书争气,能跟你一样考大学,以后进机关当干部拿高工资,那我现在也不用这么愁了。” 安幼楠直接笑了起来:“嫂子,我也不瞒你,我读完大学后是不会进机关的。” 姚芝大为吃惊:“你们大学生可是包分配的,你能进京都大学,还怕分不到好单位” “我不打算靠单位里那点死工资过日子,等我以后毕业出来,打算自己开一个研究所,挣钱多,条条框框少,自在一些。” 先别管这个研究所是个什么东西,自己开,那不就是跟个体户一样的 辛辛苦苦上了京都大学,结果读出来了居然不要国家分配,还要去做个体户 这可是大学生啊不是她们这些初小毕业的粗人 姚芝觉得自己的认知世界被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那你家里能同意” 安幼楠微微一笑:“那有什么不同意的。我妈是农民,现在就进城干着个体户。 她手巧,做的是头花生意,手上攒了些钱,已经打算跟人合伙去羊城开厂了。” 走着瞧 常青松和姚芝这边对安幼楠和凌少乾很关心,真心换真心,安幼楠这才会耐着性子给姚芝给客观分析一些情况,还拿自己家里做了例子。 听到安幼楠的话,姚芝眼睛都亮了。 安幼楠前天上门做客的时候,除了一些土特产,还送了她一小盒子头花,花样还挺新颖别致的。 姚芝晚上收拾礼物的时候发现,还想着这姑娘也不知道在哪儿买的,还挺花心思的,没想到竟然是她家里自己做的 这头花就是个装饰品,都能做到去羊城办厂了,老百姓天天都要吃的吃食,她还怕做不起来吗小安都夸她手艺好着呢 姚芝顿时大受鼓舞:“小安,听了你的话,我这信心倍儿涨啊” “有信心是好事。”安幼楠笑笑,“不过常哥会支持嫂子去搞个体户吗家里还是要意见统一得好,家和才万事兴嘛。 而且开馆子,在选址上有讲究的,嫂子真要决定开店了,不妨去j市多走几趟,好好琢磨琢磨,选个人气足的好位置再做。” 姚芝忙不迭地点头:“这不是小事,我肯定要找我家老常好好商量商量。 小安,回头我要是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再过来问你,听听你的意见。” 安幼楠自然欢迎:“成啊,等我去学校报到了,我就给嫂子和小乐写信过来,把我的新地址和电话告诉你们,你们有什么事,随时可以找我。 或者我把我妈的联系方式给你,你有什么事跟她那里商量个主意也行,她做着生意,接触多了,总是想得全些。” 姚芝喜得连声道谢,高高兴兴地拿着空饭盆走了。 临到了家门口,才恍然想了起来 明明是她过来给小安讲讲人情世故,怎么反倒成了她听小安讲课了 姚芝自己想想,先绷不住笑了。 小安多好的一姑娘啊,凌营他那个爹虽然当了大领导,这眼睛怎么就看不清呢 这样的姑娘当儿媳妇,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到的,啧,他居然还嫌弃上了走着瞧,以后有那位大领导后悔的 京都某大院。 楚佳将刚出锅的红烧肉摆上了桌,扬声招呼了一声:“老凌,云飞,吃饭了” 凌东方带着凌云飞从书房里走了出来,前者神色严肃,后者却很是轻松,冲楚佳眨眼使了个眼色,夸张地嗅了嗅: “妈,你手艺越来越好了,这是做的红烧肉吧,好香啊,今天我爸又要吃撑了” 被儿子耍句贫嘴,凌东方嘴角也露出了一丝微笑:“吃饭你妈费心做的好菜,我们要是不吃完,怎么对得起你妈” “先去洗手。”楚佳盛好一碗饭放到了主位的桌面上,把那碗红烧肉也往那边移了移。 凌云飞等凌东方落了座,先动筷子搛了一块红烧肉放进了父亲的碗里: “爸,我妈辛苦烧了好菜,我就借花献佛一下,你工作辛苦了,好好补一补。” 跟老是横眉冷对自己的大儿子相比,从小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小儿子就贴心多了。 在大儿子那里憋了一肚子气回来,家里却是无比温馨和睦,妻贤子孝,凌东方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 “爸,你怎么了”凌云飞讶然看着叹息的父亲,“是不是工作上有什么难事” 凌东方摇了摇头:“你大哥要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吃饭吧。” 凌云飞看了母亲一眼,楚佳会意,给凌东方又搛了一块红烧肉过去,不着痕迹地探了句: “我看你一大早就不见了人影,是去少乾他们驻地了” 凌东方大口嚼着红烧肉没有吭声,只是点了点头。 “见到少乾谈的那个对象了吗” 凌东方用力咽下了嘴里的肉,现在还觉得心口有些堵:“就没见过哪家姑娘像她那样牙尖嘴利,半点都不知道尊敬两个字是怎么写的” 看样子是跟那个安幼楠谈得很不愉快 楚佳心里立即就有底了:“不尊敬那不能吧,少乾也在吧,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她作妖,都不出面管一管” “别提那个蠢的了我这么做是为了谁,他半点不领情就算了,还跟那个安幼楠穿一条裤子” 说起这个,凌东方忍不住“啪”地就把筷子拍在了桌子上,“真不知道那乡下丫头到底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真是气死老子了” 楚佳赶紧站起身给他顺气:“多大年纪了,你还气成这样,年轻人要钻牛角尖,哪里肯听我们这些长辈的 儿孙自有儿孙 福,管不了那么多就不要管了,好好把我们的日子过舒坦就行了,你要把自个儿气病了,还不是自己吃苦。” 凌云飞起身把凌东方拍在桌子上的那双筷子收了,重新递给他一双筷子: “爸,大哥他已经是成年人了,你劝都劝过了,他不肯听就算了。 你要真被气个好歹出来,苦了你,累了妈,搅得我们家宅不宁的,大哥那边还只会觉得是你多管闲事” 凌东方接过筷子,恨了一声:“不管他了,以后要死要活由他去,要一直有本事,就别哭到我面前来” 说完忿忿扒了一大口饭吃了起来。 楚佳和凌云飞这才坐下重新开吃。 母子俩对视一眼,眼里都闪过了一抹高兴。 凌少乾从小没长在凌东方身边,又不是凌东方唯一的儿子,本来父子情就要淡一些。 他现在所恃的,不过是凌东方对颜真和他母子俩的那点愧疚之情罢了。 要是凌少乾是个嘴巴巧的倒也罢了,偏偏他自个儿只想着硬气,对自己的亲爹都不肯低头,凌东方心里哪里会舒服 楚佳把安幼楠的事告诉凌东方,倒不是真想拆散那一对,能拆散,让宋萱那个蠢货有机可趁固然好,拆不散,父子俩就着这事儿一直顶着牛也不错。 这父子俩一见面就气场不对要吵起来,一次次的,那点愧疚之情经得住多少磨的 等到磨没了的那天,凌少乾就再不足惧了。 年轻人想法太天真,没了凌东方在上面提携,真以为自己拿命冒几回险,立几回功就能顺顺当当地提上去 呵呵,简直是幼稚 就连找对象都那么幼稚,只想着找长得漂亮的。 一个乡下出身的姑娘,还是被人收养的,无权无势,无基无业,什么助力都不能带来,根本就是毫无用处。 现在年轻也就一张脸能看,可能看又怎么样漂亮又不能当饭吃 等年纪大了,容貌没了,凌少乾那时候又升不上去,两个人还不得成天闹个鸡飞狗跳 这种例子她见得多了,走着瞧吧 壁咚 某驻地。 凌少乾吃完了凉面正在洗碗盆,安幼楠拗了半截黄瓜过来喂他: “乾哥,你说常哥会同意姚芝嫂子出去做生意吗我是觉得嫂子的手艺是真的好,我吃了不少小吃了,她这手艺算是里头拔尖儿的。” 凌少乾偏过头咬了一口黄瓜,眉目含笑:“说得好像大江南北你都吃了个遍一样。 要是嫂子知道,你也就是从大桥村吃到了永吉县,哦,还在d市和这儿j市吃过,怕是吓得马上要打退堂鼓了。” 安幼楠又不能说她以前吃遍了国内外,只能轻哼了一声:“那你说嫂子做的这些好不好吃” “好吃是好吃,可是做生意又不是谁做的好吃,这生意就能做好的。”凌少乾将洗干净的碗控干水,搁进碗橱里,开始打肥皂洗手。 安幼楠赞同地点头:“要换别人,今天我也不会说那些了。可是嫂子不同,她不仅有手艺,还会为人处事,而且关键是,她和常哥对我们是真心好。 所以她起了这个想法,又有些拿不定主意,我才帮她分析分析。现在这形势,敢扔下铁饭碗跑去吃螃蟹的人,大机率都是会发财的,不跟紧现在这个大趋势就可惜了。” 凌少乾洗干净了手,甩了甩水,一个指蹦儿弹在安幼楠额头上:“不错啊,臭丫头大局观挺强啊。” 安幼楠揉了揉额头,瞪了他一眼:“你可不要大男子主义,小看了女人 别人家里大不了是婆媳开战,我可是连未来公爹都敢撕的女人” 想到今天安幼楠一心的维护,凌少乾心里一阵飘:“厉害厉害” 安幼楠洋洋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把手里的那截黄瓜举了起来:“谁敢小看我,我就” “咔嚓”一声,黄瓜被她狠狠咬了一口,嫣红的唇粘着些许黄瓜。 凌少乾喉头不由咽了咽,将她的双手扣过头顶,直接摁到了墙上。 手腕被他一扣,手里的那截黄瓜“扑通”一声就掉到了地上,安幼楠仰头不满瞪着凌少乾:“喂” 凌少乾狭长的黑眸里仿佛有电光在跳跃,在闪烁,似乎下一刻,就会裂云而出,震撼人心,唇角的笑意却意味深长: “宝宝” 安幼楠囧得老脸一红,怂怂地拿脚轻踹了他一脚:“别乱叫,还有,我警告你别引火烧身啊” 安幼楠想退后,却退无可退,后脑轻轻磕到墙上,还发出了一声低响。 凌少乾一只手垫住了她的后脑,轻呢了一声“小傻瓜”,缱绻亲吻了上去。 听着卫生间传来的哗哗水声,安幼楠才感觉到自己的意识缓缓回归,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 翻身坐起,床头柜上摆放的一面小立镜里,照出了一张绯如艳桃的脸,一双杏眼春波潋滟,只是一次激烈缠绵的壁咚就让她春情萌动,要是以后 安幼楠“啪”的一声把镜子扣到了柜子上,忽然觉得房间的气息有异,抬头就对上了凌少乾那双想溺死人的黑眸。 “怎么不照镜子了我就喜欢看你现在这样子” 凌少乾长腿一迈,就挨着安幼楠在床沿上坐了下来,伸手抚了抚她的脸,手指不自觉就往她微肿的嘴唇抚去。 安幼楠赶紧撇开了脸,伸手扇了扇风,想把脸上的热意吹散,聪明地换了个话题:“今天那位宋阿姨后面没找你吧” 凌少乾呼了一口气,压住了自己一靠近安幼楠就有些蠢蠢欲动的心思:“没有。” 其实是想找,但是被他想办法让人拦住了,没让她找着;反正没找着,这个就没必要说出来让安幼楠不舒服了。 “反正上面已经决定了,明天就把宋萱遣返回去。” 安幼楠点了点头:“你这边也没别的事了,我想大后天回去。” 凌少乾不由一愣:“这么快,不能多呆几天吗是不是觉得没人陪你无聊了 那我跟嫂子那里打声招呼,把小乐给你借出来,让他陪你到处去逛一逛” 算算安幼楠过来只住了三四天,凌少乾要上班不能陪着,但是一想到晚上回来她在家里等着自己,凌少乾就觉得整个人都是轻的。 哪怕明知道安幼楠迟早要走,凌少乾也希望这一天越晚越好。 “一过来就掐掉了你一朵桃花,我怕我再住下去,伸到你面前的那些桃花都会被我掐得光秃秃的了。” 安幼楠笑着打趣了一声,被凌少乾稍用力捏了一把脸,赶紧把他的手打开, “下午你下班前我又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还是先前招的一个女工接的,我妈跟高叔出去招工已 经两天都没回来了。 我心里有点不安稳,想早点回去看看,再不济,帮家里守几天店子,也好过在你这边没事儿干。” 安幼楠说的是正事,凌少乾不能因一己之私,一直把人留在他这里,而让李心兰那边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 安幼楠回去了,如果有什么事,李心兰也多一个人商量着。 不能一直留,也想尽量多留两天,凌少乾用力抱紧了安幼楠的腰往后一倒,一起倒在了床上: “那就再呆几天,等星期天你再走,明天我给蓉城的战友打电话安排好,星期天的时候我送你从这儿上火车,他在蓉城火车站给你接站。 回去你也别太赶了,就在蓉城住一夜,票什么的也不用担心,我都会让他安排好,第二天他会一路送你回永吉县。” 凌少乾嘴上说得干脆,手指却一直摩挲着安幼楠的脸舍不得放开,似乎想把她的轮廓一点点临摹下来。 安幼楠凝视着他那双又黑又深的眸子,伸出指尖在他下巴的胡茬上轻轻擦过:“不用麻烦人,我自己一个人回去就行了” “不行,我不放心。”凌少乾很直接地打断了她的话,低头一含,将她的指尖轻轻咬在嘴里。 手指被他咬得痒痒麻麻的,安幼楠忍不住轻笑:“凌狗子,你乱咬人” 凌少乾放开了她的手指,扣住她的后脑直接压了过去:“嗯,现在不是乱咬了” 窗外的明月轻悄钻进了天宇中的一朵彩云里,仿佛也有了羞意,只有云边的一粒星子兀自闪耀着,亮亮晶晶 她们不是你们村的了 同样的夜晚,永吉县大桥村的天空,却因为阴天而星月无辉。 天上低低积着雨云,却是要下不下的,让屋里头闷热得很。 韩家贵烦躁地摇着一把大蒲扇,看向过来开会的其他几个村干部:“都别愣着,你们赶紧想想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见大家面面相觑,韩家贵想着这些天的事,心火烧得一阵阵得发焦。 他自打上次回去就想着要好好给李心兰和安幼楠这娘儿俩一个教训了,心里刚盘算着李心兰那房子的主意,廖大夫就拿着协议书找上门了,说李心兰那房子已经卖给她了。 协议书上写的明明白白,时间还就在李心兰进城后不久。 想想李心兰进城后,她是把钥匙给廖大夫了,屋前屋后的菜地也是廖家在打理。 有人说这是廖大夫帮着打理的,当时廖大夫也没否认,但是现在协议书都拿出来了,廖大夫说其实那时就是已经买下了,韩家贵也没办法反驳。 房子卖了,那就还有地。 韩家贵直接就发了话,说李心兰进城去了,都在城里做生意了,承包的土地自己都不管理,就不该再承包了,那几亩承包的土地要收回来。 他在村里说一不二的,而且看李心兰热闹的人多,也没人反对,这就么决定把地给收了。 至于地里的收成,因为一直是廖大夫家给打理的,廖大夫说这收成是她家的,可不归村里,大家也觉得理所当然。 只是韩家贵前脚刚收了地,廖大夫后脚就找上了门,说自己儿子结了婚要分家,这单独立户了,村里得给分点耕地菜地。 本来各家各户的耕地和菜地都是固定的,山地则是村里的,有什么收益也是大伙儿一起的,哪里有多的地分 可是这不偏偏韩家贵刚收了李心兰家的那些地吗 而且这几块地之前也是廖大夫家里打理的,所以廖大夫直接就提出来了: 村里没地就算了,既然有地,为什么不给她分家出来的儿子分 村里要不分地,那这卫生站她也不干了。 有几个村子都想着把卫生站搬过去呢,只要还是在平寨乡的范围内,镇上可不管这卫生站到底设在哪个村。 廖大夫这是因为她家里原来跟上一任村长关系好,所以自打还是赤脚医生的时候,就选了大桥村设卫生站。 她会中医,也会西医,医术不比镇上医院的医生差,甚至去年还有县中医院的医生过来跟她取经。 可廖大夫诊治收的费用就比县医院c镇医院要便宜多了。 同样的退烧针,在她这里也就是收个成本药费,在镇医院就要翻一倍不止。 人吃五谷杂粮,谁能保证自己没点小病小痛的 廖大夫要是把卫生站换个地方设,大桥村的几百号人就没有这个便利了。 所以廖大夫一提出这条件,韩家贵不答应也得答应了,回过头还得安慰自己: 廖大夫再跟李心兰关系好,牵到这些个人利益的事,肯定还是不同的;毕竟那几块地不是李心兰的就不是李心兰的了。 他就不信了,廖大夫还能明里都得了这地,暗里还能把这地算给李心兰。 这么一想,韩家贵心里就平衡多了,甚至还巴不得李心兰早点知道这件事,过来找自己说道。 韩家贵甚至连怎么好好喷李心兰一通的说辞都想好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廖大夫不想李心兰知道这事,一直没给李心兰说,李心兰愣是没有踏足大桥村半步。 李心兰虽然没来,韩家贵还是很快等到了一个机会:上面要推行身份证,每个村都让村长带着人拿上户口本儿统一过去办理,免费 如果有谁没去,那下一回不仅要收费,而且要村里开出介绍信才能办了。 韩家贵听上面的宣传,以后办很多事都要拿身份证办理,没身份证,以后连家门都出不了。 一听到这个,韩家贵就高兴了,昨天全村过去办理身份证,他特意让人盯住了廖大夫,没给她通知李心兰的机会。 不知道是不是觉得得罪多了他这里不好,昨天廖大夫也老老实实的,一直没再出什么妖蛾子。 到了镇上派出所,韩家贵招呼着全村人排好了队挨个儿照相,有两个不知道看眼色c原来跟李心兰关系还算可以的婆娘就叨叨上了: “咦,怎么没看到李心兰和安幼楠” “该不会是村长没通知她们吧” “就算村长没通知,廖大夫也会跟她们说一声的啊,要误了这一次,下回得自己出钱来办了,听说手续 还挺麻烦。” “我们也不知道李心兰那边的电话,要不跟廖大夫说一声,让她给李心兰和安幼楠打个电话过去吧,让她们赶紧过来” 韩家贵听得一肚子火,眼瞧着维持队伍秩序的派出所同志走了过来,赶紧先把人喝住了: “排好你们的队,平常村里让你们出点力你们推三阻四的,管闲事倒是管得宽” 那两人并不知道韩家贵在李心兰家吃瘪的事,而且今天这事,本来就是免费的顺水人情,见派出所的同志走了过来,立即积极跳出来打听: “同志,我们村里还有两个人今天没过来,要是赶不过来,能不能明天再来补办” 每个村过来办证的时间都安排好的,当然也不排除有什么意外不能来或者不在家的情况。 派出所的那名女警立即把本子翻开:“是哪两个,你们把名字报一下,一会儿我跟你们村长核实。” 那两个嘴快的婆娘话都说出去,韩家贵也不能捂住别人的嘴,转念一想,派出所不是说还要跟他这里核实吗 到时候他就把这事给拖下来 这么一想,韩家贵也就安了心,听任那两个婆娘报出了李心兰和安幼楠的名字。 没想到女警一听到是她们俩的名字,顿时就笑了:“原来是她们啊 她们不是你们村的了,李心兰和安幼楠,这两个人的名字我记着呢,她们的户口已经迁走了。” 韩家贵顿时一愣,急忙走上前:“同志,你刚说她们不是我村里的了这是怎么回事,她们迁到哪儿去了” “她们的户口前两个月已经迁进城里了,是农转非户口了。”户口的事又不是什么不能泄露的机密,女警笑着就解释了。 没道理让肥水流了外人田 两个月前的事 李心兰和安幼楠的户口都迁走两个月了 韩家贵一听就火了:“你们派出所怎么回事简直太不像话了 我是大桥村的村长,我可没给她们打过什么迁出证明,你们怎么能让人把户口迁了呢” 合着他这几天在这里算计来算计去的,人家户口都迁了 户口迁了,承包的土地原本按上头的文件就是要收回的,他还当坑了李心兰和安幼楠一把呢,还想在办身份证这事儿再狠狠给对方一个教训呢,结果呢 结果人家早就拍屁股走人,根本就不归他管了 难怪那天他去李心兰家的时候,安幼楠那个死丫头答得那么干脆,让他想怎么管理就怎么管理。 敢情早就明白,户口迁了,人都不是村里的了,他想管早管不到了 他那天过去,在人家眼里就跟街上耍猴戏的一样,白耍了一通给别人当个乐子瞧了 韩家贵气得脸色都青了,恶狠狠地瞪着派出所的女警。 这年头能把农村户口办成农转非的户口,那可是一件大事。 同是一个村的,按说嫉妒肯定是有的,但是像韩家贵这样当场就赤脸白眼地跳出来指责派出所,却是让人一下子就把他看扁了。 这儿还是镇派出所呢,韩家贵一个大桥村的村长也管不到她,女警可不怕韩家贵脸色难看,把脸一板就怼了回去: “什么我们派出所怎么回事怎么着,我都搞了二十多年户籍管理了,这业务我会不比你清楚 她们又不是没有户口本儿,迁出的时候你村里打不打证明都无所谓,谁告诉你就一定要你打证明她们才能迁出了 又不是迁入你们村,你还给我甩脸子了你觉得我办错了,你倒是往上告去啊 回头我就告你个诬告,让你进来好好清醒几天,看你还冲我吹胡子瞪眼的,还来找我们派出所的碴儿了” 要是在村里,敢这样跟自己大小声的婆娘,韩家贵早把她男人叫过来,喷对方一脸口水沫子了。 不服管,村里一有事就把小鞋给人穿上 可是这女人是派出所的女警,再是搞内勤,也是拿铁饭碗的,韩家贵怄得眼珠子都红了,也只能在肚子里骂回去。 女警再是搞内勤的,在派出所也混了20来年了,光看韩家贵那模样,就知道他肚子里肯定在骂人。 冷哼了一声,女警也没跟韩家贵吵,转身就走了。 没多久,另外一名年轻的民警就走了过来:“谁是韩家贵” 怎么着,就他刚才那两句,派出所还打算动真格的了 韩家贵站了出来,压着敌意看了对方一眼:“我就是,怎么了” 年轻民警看了他一眼:“刚才你拍的身份证照片没拍好,要重拍,你先别走,在这儿等着,叫到了你你就进去重新拍。” 韩家贵是大桥村的村长,今天带着村民们过来,自然他是第一个拍的。 听说拍照片的是县里下来的专业人员,在那个跟箱子一样大的照相机后面摆弄了好久,又让他坐正点,下巴抬点,别抬太高,脸侧一点什么的,折腾了好一阵才“咔嚓”照了一张。 这会儿听到年轻民警说没拍好,韩家贵也没多想,就在一边等着了。 没想到等到了一村的人都快拍完了,里面都没叫到他,韩家贵想往照相室里面去,却被年轻民警给挡了回去: “先等着,叫到你了你再进来,你还村长呢,怎么能带插队这个头” 到了这会儿,韩家贵也琢磨出味儿了,这是派出所那个臭婆娘故意寻他的碴呢 韩家贵眼睛顿时一瞪:“我说民警同志,我那照片是真没拍好还是假没拍好啊,你可别乱唬人啊。” 年轻民警“嘿”了一声:“我唬你行行行,你要以为是我唬你,那你就走呗,回头你那身份证办不下来,你自个儿交费去县里头办” 办一张身份证也要几十块钱,何况去县里一趟还要费工夫,让韩家贵免费的不办去办收费的,他当然不愿意了;只好压着气继续站在外面等。 没想到他这儿都忍气吞声了,对方却是得寸进尺,眼瞧着最后一个轮到他了,里面喊了一声: “通知下外面的人,胶卷都用完了,外面还有几个把名字记着,让他们明天一早过来” 韩家贵被人摆了这一道,吃了一肚子的气,扭头就往外走,一晚上气得差点没睡着,第二天肿着两个大眼袋还是往镇上去了。 不然还能怎么办 让他自个儿跑县 里交钱去办身份证吗多花钱不说,还麻烦 真是阎王好过,小鬼难缠 韩家贵一边嘀咕,一边排队重新拍了照,等出来的时候,才发现队伍里一群过来办身份证的隔壁村的村民在议论招工的事。 招工 韩家贵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谁家还没几个儿女和亲眷的,招工就是进城的机会啊。 等他挤进去问了后,才发现不光是隔壁村,就是附近好几个村子,那两个招工的人都去过了,就是没到他大桥村来。 这是几个意思 瞧不起他大桥村是吧 韩家贵昨天还没消的那口气顿时又堵了个满胸,看着别的几个村子气氛热烈地讨论着哪些人可能被招上,气鼓鼓地转回村里了。 没想到一回村里,好几个人都围过来了。 大家都有些亲戚故旧的,很快都听说招工的事了,不仅听说了,还打听得特别详细。 韩家贵这才明白为什么那两个招工的人硬是没往大桥村来 因为其中一个正是李心兰据说她还是管事儿的 他和李心兰这怨是结下了,但是村子里其他的人可不觉得自己跟李心兰有什么结怨的。 平常自家婆娘说些闲话嗑牙什么的,这能算结怨吗凭什么李心兰从大桥村出去的,就这么忘恩负义,不照顾大桥村的人呢 所以大家伙儿这才推举了几个村干部出来,晚上吃完晚饭了一起到韩家开会,想办法要把招工的事给拿下。 不仅要拿下,还得让李心兰在他们大桥村多招些人才行 进城的机会,每个月挣工资的机会,别的村多一个,他们大桥村就少一个。 没道理让肥水流了外人田嘛 李心兰必须到大桥村来招工,村里年轻人那么多,起码她得招一半回去才行 我看谁还敢跟她走! 说起要让李心兰过来招工,大家伙儿说得义愤填膺的。 等韩家贵问起大家有没有什么好主意,这会儿一个人都没出声了。 韩家贵的蒲扇摇得更凶了:“一个个就得个嘴巴子说得狠,人家不往这边来,你们倒是拿她怎么办还能把人给绑过来不成” 他这一吼,大家更把嘴紧紧闭上了。 有消息灵通的,知道韩家贵和他婆娘之前去县城找李心兰麻烦,结果被撵回来的事,脸上的表情就不大好。 你说这事儿还不都是韩家贵和安向红两家惹出来的 要不是他们两家得罪了李心兰,李心兰至于不过来他们大桥村招工吗 听说这次招工还只是一个初选,过一段过了试用期,还能带到羊城去做工呢,包吃住不说,工资也比这边要高 这多好的机会啊 李心兰在村里过了几十年了,一直就没有什么坏心眼儿,乡里乡亲的,他们信不过别人也不会不信李心兰啊。 被李心兰招过去做事,他们放心。 可是就因着韩家贵和安向红两人把两边关系搞僵了,李心兰她硬是不到大桥村来招工了,多憋屈 这会儿韩家贵还让他们拿主意,这主意他们怎么拿 总不能说让韩家贵过去跟人好好赔个礼道个歉吧 先不说韩家贵肯不肯低这个头,就算韩家贵肯低头,人家李心兰愿不愿意答应还是另外一回事呢。 前面都拉了那么一大泡屎,现在让他们来帮着擦屁股 这事儿谁干 消息灵通在腹诽,消息不灵通的,瞧着大家脸色不对,也识趣地跟锯嘴葫芦似地不吭声。 韩家贵一看大家伙儿都不说话,把眼睛一瞪:“想招工也是你们想去的,出主意你们又不出,这事儿大家都不出力,那就别指着天上掉馅饼” 横竖他家大儿子和二儿子都在外面找了工,两个媳妇能赶着一起招工更好,不能招就在家里做农活做家务也行,他可不急。 韩家贵不急,其他人可急得不得了,他们可不像韩家有两个儿子都在外面做工,手头上那么宽余。 听说李心兰那里招的是手巧会做针线,以及会用缝纫机的,村里的媳妇和姑娘们,哪个不会缝几件衣服纳几只鞋垫了 在家里做家务顶什么用 饭菜好不好吃的,混饱个肚子就行,衣服鞋垫这些都可以直接买,又不用花几个钱,但是这些女人放出去可是能挣工资的 有沉不住气的正想提议让韩家贵先低个头,院子里突然有人粗声大气地嚷嚷:“村长在家不” 韩家贵把蒲扇一拍,没好气地冲外面喊了一声:“谁啊喊什么喊” 听到他的声音,一个女人直接冲了进来,气喘吁吁地嚷开了:“村长,明天李寡妇要到镇上来” 韩家贵一看是安向兵家的婆娘梁招娣,顿时有些纳闷儿:“你怎么知道的” 安向兵是安向红的弟弟,梁招娣说起来以前是安幼楠的婶娘,可是这婆娘对安幼楠可不好,欺负那时的安幼楠老实,连着自己的家务,也甩给安幼楠去做。 难不成她能有什么内部消息 梁招娣哪有什么内部消息,瞧着一屋子村干部全都眼瞪瞪地紧张看着她,很是得意地大声答了: “我刚才听到廖大夫说的” 廖大夫跟李心兰关系好,当初安幼楠被打得要死不活扔出来的时候,又是她给安幼楠治的伤,廖大夫说的话,自然是可信的。 不过 韩家贵怀疑地看着梁招娣:“廖大夫怎么跟你说的你没听错吧” “没听错,我怎么可能会听错”梁招娣就差没拍胸脯了,“她倒是没跟我说,我是亲耳听到她跟她儿媳妇说的,当时我就在她家墙根儿下,听得真真的” 梁招娣听说了李寡妇现在招工的事,就动了脑筋想把自己的女儿安小娟塞过去。 可是李心兰恨死了大桥村的人,专门绕过了大桥村一个都不想招。 眼睁睁瞧着可以挣工资的好事儿,梁招娣怎么舍得放跑 知道廖大夫跟李寡妇关系好,吃完晚饭梁招娣就厚着脸皮提着半篮子鸡蛋去找廖大夫说情了。 梁招娣是什么人,廖大夫最清楚不过了,直接就把人给拒绝了,鸡蛋也退了出来。 梁招娣不死心,一直趴在廖大夫家外面听墙根,还真让她听到了廖大夫和儿媳妇说的事儿明天一早李心兰要到镇上来接人 李寡妇在别的村招人,她们是截不到人所以没 办法,这都知道她明天一早要到镇上了,难道还不能截住人想办法吗 梁招娣可不管别人鄙视不鄙视她扒墙根儿,劲头足足地只管喊:“李寡妇可是在大桥村生,大桥村长的,现在翅膀硬了,就不理我们大桥村了,这也太忘恩负义了 大家伙儿这种时候就该团结起来,明天我们一起去镇上把李寡妇给截住,让她给我们大桥村一个说法才行” 截人这也行 几个村干部还有些疑疑惑惑的,韩家贵的眼睛却是亮了起来: “有道理李寡妇是我们大桥村的水米养出来的,招工怎么能不招我们大桥村的人呢,这不是忘本吗 她要不招我们大桥村的,那我们明天就截住她跟她好好说道说道。 要是她同意招人也就算了,要是硬是犟着一根筋,你们几个有亲戚朋友在别的村子的,就去别的村子给她宣传宣传她这人品 不招我们大桥村的人,那她就别想招别的村的人” 自己村里出来的人,自己村子还能不了解她的德行吗 李心兰在别的村招工,还不是打着乡里乡亲值得信任的招牌,要是不招大桥村的人,那他们就把李心兰倚仗的那招牌砸了 反正李心兰现在的臭名声在那里,他们这一宣扬,看她还能不能招到人 韩家贵想通了这一节,心情一下子就舒爽了:“就李寡妇那名声,我们村里肯出人跟着她,都是抬举她了。 她不是全招的女工吗她要是不识趣,你们就出去跟人说,李寡妇招女的是想去南边卖的,我看谁还敢跟她走” 捏着这个跟李心兰谈条件,谈得成,他还能把大儿媳妇或者二儿媳妇都塞过去,谈不成,他就让李心兰鸡飞蛋打一场空,什么也别想做成 大桥村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招! 拖拉机的轰鸣打破了带着薄雾的清晨的宁静,早早就惊走了屋檐上啄着草籽的家雀。 昨天半夜下了一场透雨,倒是让闷热了几天的天气变得清爽起来。 “到了。”高成功手快地付了车费,从震得屁股发麻的拖拉机车斗里一跃而下,把手伸给了还坐在车上的李心兰,“兰妹子,小心点,地上有泥巴,有点湿滑。” 李心兰扶着他的手小心地跳了下来,虽然已经注意了,奈何拖拉机已经等不及驶开了,受惯性的影响,李心兰落地的时候脚下还是滑了一下。 “小心”高成功急呼了一声,下意识地一把搂紧了李心兰的腰,瞧她站稳了才轻舒了一口气,“没事吧,脚没葳着吧” “没事没事。”李心兰赶紧活动了下脚,见没有什么问题,赶紧抬头想冲高成功笑笑,额头却撞到了对方下巴上。 “咝” 听到高成功吃痛地“咝”了一声,李心兰大为愧疚,本能地伸手过去想帮他揉一揉:“对不起啊高大哥” 手指按到对方下巴的胡茬上,李心兰一下子又被刺地醒回神来,脸色刷地就胀红了:“那个” 高成功这才注意到自己一只手握着对方的手,另一只手还搂着对方的腰,急忙撤回了手:“那个” 两个人说的“那个”,明明不是同一件事,只是前后这么说出来,莫名就有种和谐感。 男人毕竟脸皮子厚些,高成功轻咳了一声:“兰c兰妹子,没事的话,我们就走吧,万一有人提早来了没看到我们人也不好。” 见李心兰勾着头“嗯”了一声,高成功赶紧提脚先走在了前面。 李心兰悄悄抬头看了高成功的背影一眼,飞快地伸手捂了捂脸: 唔,都一把年纪的人了,不就是脚滑了一下被高大哥扶了一把吗,脸怎么这么烫 李心兰暗地里啐了自己一口,深吸了一口气跟了上去。 她和那些预招的女工说好了,今天在平寨镇汽车站外面集合,然后统一坐车去县城的,可不能晚了,免得一来就给人不诚信的感觉。 平寨镇汽车站门口,梁招娣老远就瞧见了几个站在一边像是在等人的农村姑娘,赶紧三步并两步地走上前来: “你们是李寡妇招的人吧” 一个脸盘子黑圆黑圆的姑娘警惕地看了梁招娣一眼:“大婶,我们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李寡妇。” “李寡妇,李心兰,难道你们不是她招的人”梁招娣嗓门立即提高了几个度,一双眼睛瞪着,颇有些虎视眈眈的样子。 另外一个个子小巧点的姑娘吃惊地“啊哟”了一声:“你说的是李大姐啊,她是个寡妇吗我还以为” 她还以为一直跟在李大姐旁边那个男人是她爱人呢。 黑圆脸的姑娘赶紧拉了她一把,止住了她的话:“长芬” 杨长芬看了黑圆脸一眼,一脸的天真:“二春姐,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陈二春皱了皱眉:“别跟人说什么是非。” 她瞧着梁招娣不像什么善茬儿。 先不说李姐来她们村里招的女工不是姑娘就是小媳妇儿,可没有这么大年纪的大婶儿。 就是梁招娣那语气那神态,都摆明了她对李大姐很是看不起。 看不起,你倒是别来啊 自己巴上来问东问西,什么意思嘛最好就是不搭理这种人。 陈二春拉着杨长芬不想搭理人,梁招娣登时把眼睛一竖:“死丫头片子,你得意个什么劲儿 我可告诉你,李寡妇是我们大桥村的人” “以前是,现在已经不是了。”一道声音斜刺里插了进来,打断了梁招娣的话。 梁招娣恼怒地回头一看,见是李心兰这个正主儿,立即把脸色缓了缓: “李妹子,你这说的什么话呢你可是吃着我们大桥村的米,喝着我们大桥村的水养大的,在村里过了三十多年了,怎么就不是我们大桥村的人呢” 李心兰扫了梁招娣一眼,懒得跟她在这里争辩,直接看向陈二春几个人:“你们村里几个人都到了” 陈二春赶紧点头:“李姐,我们村的都到了。良河村的可能要稍微晚一点,昨天半夜下了大雨,良河村出来的路不好走。” 正说着,又有一个村的人赶到了。 李心兰点了点人头,见来了十七八个,招呼了大家一声:“大家先等一等吧,等还有几个村的人来齐了,我们就统一坐车进城。” 姑娘们一多,叽叽喳喳地好不热闹,想着马上就能进城了,一 个个都抬头挺胸的,看起来很是精神。 这可都是马上就能拿工资的人梁招娣看得眼馋,又恼火李心兰只顾着跟那些人说话,一丁点儿都不搭理她,上前就把人给拦住了: “李妹子,我说你白长一张聪明面孔,怎么尽做些糊涂事呢你招了这么多人,怎么不招我们自己村的 外头村子的又不是知根知底的,私底下手脚不干净你都不知道,自己村里的用着不更放心 我家小娟跟小楠还是亲亲的堂姐妹呢,大家都是亲戚,平常给你管点人啊钱啊你还能信不过” 梁招娣这种搅屎棍,从来都是只顾自己嘴上说得快活,根本就没注意旁边几个村的姑娘和小媳妇们脸色都变了,一个两个都厌恶地盯着她。 好容易招了个工,平白无故被人说不是知根知底的,手脚不干净,换谁谁心里也不痛快啊。 不等她们发作,李心兰已经先开口呛了回去:“梁招娣,你少在那里打你的如意算盘,当着大家的面,我直接给你说清楚,大桥村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招” 她和小楠受了难,本来是飞来横祸,却被村里传得一片污七八糟。 一个村也只有廖大夫帮她说话,其他的人,要不然是明哲保身,要不然是幸灾乐祸,还传得一个鼻子两个眼的,就差没跟真的似的。 安向红两口子就不说了,韩家贵身为村长,之前想算计安幼楠不成,听到她家出了事,还忙不迭地跑过来想踩她和小楠一脚 就这些人做的这些事,还不够她恨的吗 她凭什么要去大桥村招人,被人打了左脸还要把右脸也送上去挨打,白给自己找不痛快 她又不是傻子 蠢得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李心兰这话这一说出来,就跟捅了马蜂窝一样,梁招娣几乎没跳起来,手指差点就直接戳到了李心兰的脸上: “好你个李寡妇,你这么忘恩负义,真不是个东西” 李心兰退开一步,被梁招娣的话给气笑了:“我忘恩负义大桥村到底给了我什么恩义” 她家里本来就是搬过来的外乡人,几年灾荒的时候父母过世,谁家也没有余粮,她是自己扒野菜啃树皮活下来的。 后来跟同是孤儿的爱人结了婚,好日子没过两天,爱人就一场急病意外走了。 那时候村里几个二流子白天逮着机会想调笑,半夜里还跑过来踹门,她不是没跟村里反映过,可是大家伙儿是怎么说的 说苍蝇不叮无缝之蛋 说要不是她没个寡妇样子,举止不端庄,别人会来骚扰她吗 还说她明里装样子,暗里早跟谁谁谁勾搭上了 那个时候,村里那么多人看着她被欺负,除了廖大夫,有谁出来说过一句公道话 要不是后来颜姐带着阿乾住到了她家里,她的名声还不知道会被传成什么样,连赶个集,外村的二流子c赖子都逮着她想占便宜。 颜姐后来出了事,她收养了阿乾,阿乾那时还是个小少年,为了她不知道跟人打了多少架。 她到现在还记得阿乾为了她的事跟人打得一身伤,额头的血汩汩流过眼睛的情形。 因为阿乾跟狼一样狠,村里的这些闲言闲语才慢慢少了起来,她才得以过了好几年平静日子。 后来收养了小楠,小楠会盘弄生意,两人把家搬进了城里,日子这才过得红火起来。 梁招娣现在跳出来说她忘恩负义,简直是笑话大桥村对她有什么恩义了 不仅没有,还巴不得把她和小楠当脚底下的烂泥踩,她为什么要招大桥村的人 李心兰的态度强硬,梁招娣火气更大:“行,你厉害你给我等着” 说完屁股一扭就一溜烟地跑了。 杨长芬瞪大了眼睛惊讶地捂住了嘴:“这婶子怎么这样啊,这也太” 李心兰无所谓地笑了笑:“不用理会这种人。” 杨长芬赶紧点头,可这头才点到一半,脖子就僵在那里了,伸出手指指了指李心兰身后,害怕地往后缩了缩: “李c李大姐,他们” 李心兰诧异地回转身,微微吃了一惊,皱着眉头看着蜂涌上前围住她的一群大桥村的村民: “你们干什么” “干什么李寡妇,我们是替村里除害来了”为首的就是安向兵,梁招娣的丈夫。 他和妻子梁招娣昨天晚上就商量好了,要是李寡妇识趣,把他家小娟给招了工,那这事儿他们俩就不管了。 可偏偏李寡妇不识趣 这可就怪不得他们了,谁让李寡妇要犯了村里的众怒呢 昨天大晚上的,韩家贵和几个村干部可就跟安向兵面授机宜了。 李心兰虽然知道来者不善,但是这半年多一直做着生意,又跟安幼楠一起生活久了,性子早已一改原来的委曲求全,而是增了几分爽利。 即使人围得多了,让她心里有一些发怵,但是一想光天化日的,这又是在镇上,所以也并没有慌了手脚,而是扬声呵斥了回去: “除害除什么害你们少在这里诬赖人” 几个村被她招来的女工,里面也有不少性子泼辣的小媳妇儿和大姑娘,瞧着李心兰硬气,跟着都站了出来,一个个都横眉冷对地瞪着对面大桥村的村民: “你们想干什么” 人多气壮,就连长得娇巧的杨长芬胆气也足了起来:“你们大桥村的人什么毛病啊 总不能因为李大姐不在你们村里招工,就围着她不肯放吧,你们怎么能这么无赖呢” 小姑娘性子天真,说的自然是大实话,刚才她站在李心兰边上,李心兰和梁招娣两个人的对话她听得明明白白。 李心兰刚才直截了当地说了不会招大桥村的人,梁招娣恼羞成怒地跑了,一眨眼大桥村这么一大票人就过来围住了李心兰不准她走,这个怀的是什么居心还用人说吗 一群被招过来的女工纷纷鄙夷地看向大桥村的人,有人不客气的就发了声: “你们大桥村的人都是些什么肮脏心思呀怎么着,这光天化日的,不招你们村的人就还走不了了” 安向兵这一群人今天敢过来,自然不是那些脸皮子薄的。 就算里头还有个把脸皮薄的,一想着今天这事情 办成了,家里每个月都能固定有一笔工资收入,也早把那薄脸皮给抛到脑后去了。 被对面一群女人直接骂到了脸上,大桥村的一群人脸色都不好看,安向兵一叉腰就骂了回去: “一群头发长见识短的婆娘,屁事都不知道就在这里嚷嚷。我们可是为了你们好,你们还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对面一个小媳妇儿夸张地嗤笑了一声:“哎哟哟,你们这心还真好啊,好的只想把我们挤走,让李姐光招你们大桥村的人” “什么招我们大桥村的人”安向兵貌似一脸正气地把手一挥,“我们才不跟你们这些娘们儿扯这些。 你们不清楚李寡妇是什么人,我们一个村的还能不清楚你们真以为她是招了你们去厂里做工啊,一个个蠢得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啧” 最后那声“啧”,简直是极尽嫌弃。 小媳妇儿气得马上呛了声:“谁蠢得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了” 安向兵呵呵了两声:“还说自己不蠢,李寡妇的名声你们以前没听过她男人一死,她就在村里勾三搭四的,前不久在县城出的那案子你们没听说吗 那个在菜市场外面被三个男人给那啥的就是李寡妇那三个男人之所以瞄着她,就是因为她脚踏三只船,搞得那几个人心里憋屈,这才” 前不久县里的那案子,在周围几个乡镇都传遍了,好些村子都有耳闻,没成想其中的女主角竟然是李心兰,好几个小媳妇儿看着李心兰的眼色就变了 “你们还真以为她招了你们过去是做工我老实告诉你们吧,那是想把你们拉到南方去卖的” 安向兵这话一摞下,“嗡”的一声,一群女人顿时炸了。 拳头比舌头更有用! 谁也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再在村里,也听人影影绰绰说过几句外面的事的。 听说有个别村子里有年轻姑娘去南方打工,出去不过半年时间,回来探亲时就穿金戴银的,看起来一副发达了的样子。 大家都在私下传着,其实那姑娘在南边儿是做了那些见不得人的事,那个来钱快,可是丢人,那就是 卖 李心兰招了她们这么多人过去,竟然是让她们去卖的 安向兵一看自己的话震住了一大片女人,神情更加得意了:“就李寡妇那个稀烂的名声,你们也敢跟着她走 你们别以为她在这儿一脸慈眉善目好说话的样子,等到了那边,肯定会有一群人出来接应。 到时候把你们拖到哪里一关,不听话就挨饿挨打的,看你们还能扛过几天。 那边现在可乱得很,就是打死了人,拖出去悄悄埋了也不会有人来理” 这是昨天夜里几个村干部搜肠刮肚从各种听闻里凑出来的,被安向兵说得这么言之凿凿,俨然就像是真的一样。 “要是让她这么害人下去,我们大桥村不是把其他村子都得罪光了吗我们这才跑过来阻止” “啪” 安向兵说得太得意,没提防一个响亮的耳光落在了自己脸上。 “你们这些王八蛋” 李心兰气得浑身发抖,回手还想再打一个耳光过去,却被有了防备的安向兵一把抓住了手: “死婆娘,你还敢打人” 当着大伙儿的面,被一个女人给一耳光扇到脸上,安向兵觉得丢脸极了,用力把李心兰往后面一搡,一脚就踹了过去: “你个害人精,得了几个脏钱在手里,你还猖狂了是吧” “住手” 身后有人把李心兰往后面使劲一拖,让她避过了安向兵踹过来的那一脚,同时随着那一声暴喝,安向兵自己被突然飞起的一脚给踢得跌到了一边,哎哟哎哟地半天爬不起来。 拎着几大袋子油条和包子的高成功收回脚,将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一扔,急步上前扶稳了李心兰,担心地打量了她几遍: “心兰,你有没有事” 李心兰赶紧摇了摇头:“我没事,幸好有人把我往后拖了一把。”说着还不忘记回过头道了声谢。 陈二春早在高成功扶人的时候就撤了手,见李心兰道谢,连连摆手:“李姐,没什么的,你别放心上。” 她正好站在李心兰后面,刚才那种情况下意识地就搭了把手,把李心兰往后拖了一把。 一群男人围着李心兰一个堵路就很不像样子了,安向兵还打女人,还是拿脚踹的,这就更让她看不过眼了。 感谢什么的话都可以放到后面再说,当前要应对的就是大桥村这一群村民。 李心兰把这情记下了,站直了身子看向对面那群村民。高成功把她往后拉了拉,直接挡在了她的面前: “一群男人,为难一个女人算什么本事” 安向兵也被人扶了起来,捂着还在生生作痛的腰胯,恶狠狠地瞪着高成功: “你是哪个旮旯蹦出来的野男人,李寡妇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哈儿狗一样巴巴跳出来想给她撑腰” 大桥村的几个村民立即跟着起哄:“看他那模样,肯定是李寡妇在城里找的姘头” “我早就说了,李寡妇不是什么正经货,前头三个姘头争风吃醋进了牢里,这不,转身又找了一个姘头出来,这裤腰带可松得真快” 听着一句句恶毒的话,李心兰气得脸色煞白:“你们” 高成功脸色黑沉,伸手拦住了李心兰:“心兰是我的没过门的妻子,你们谁再说一句不尊重的话,别怪我拳头不认人” 他这些年锻炼可没有落下,手一伸出来,手臂上全是一疙瘩一疙瘩的肌肉,看着就不是个弱的。 被他护在后面的李心兰一下子怔住了,飞快地扫了高成功一眼,却只能看到他绷得紧紧的侧脸。 高成功才不打算跟这些村民争辩斗口舌。 他和李心兰只有两张嘴,口水说干了,也说不过对面那一群人。 那群人蓄意抹黑,在这种时候让他们怎么自辩清白 看客们永远对桃色更感兴趣,而不会关心别人是否被冤枉。 高成功在外面跑了这几趟,深谙一个道理,很多情况下,动口,不如动手,拳头比舌头更有用 村民们常年干活虽然有一把力气,但是没有学过拳脚,而且对方也没有带什么棍棒, 都是空手过来的。 高成功自忖以他的身手,直接对上还是能摞倒那么两三个的。 何况这里是镇上汽车站门口,人来人往的地方,看到这里聚了这么多人有冲突,汽车站不可能不管 镇派出所离这里可没多远 高成功气势很足地直接摞下这话,倒是让大桥村的村民们集体静默了一下。 堵住李心兰一个女人,大家都觉得是小事一桩,但是有个男人,还是个看起来有点战斗力的男人蹿出来,有可能要冲突打架,各自心里的小算盘就立即盘算开了。 对面的男人看起来不好惹,要是打伤了,村里给不给补偿就算给补偿,这伤痛可是在自己身上。 而且马上就要到农忙收稻子的时候了,自己有伤下不了田,村里会安排人来帮忙吗 家家户户都要抢收,怕是要帮忙也是要等别人抢收完吧 抢收抢收,那是跟老天爷抢时间呢,赶着好天气才晒得了谷子,这晚一天都有可能让收成有损失,要是有损失了,谁来补 所以抢收这事儿,求人不如求己啊,靠自己,那现在就不能受伤 明明是一群男人,被高成功一个人就给扛住了。 眼瞧着这边士气低迷,韩家贵抓住时机出现在大家眼前:“怎么了这是” 安向兵立即狗腿地迎上前:“村长,李寡妇的姘头刚才打人” 他话音刚落,就感觉耳边一阵风响,一只拳头结结实实捣在了他侧脸上,站了好几步远,都听到牙齿咔嗒碰撞的声音。 高成功这一拳头打在脸上,可不像李心兰那一耳光似地没多大力气,安向兵当即吐了一口血出来,血里还含着两颗被打掉的后槽牙,半边脸肉眼可见地立即肿了起来。 偏偏那一下打得他舌头也被牙齿咬破了,痛得唔唔叫着说不清话。 受伤 高成功揉了揉拳面,直直对上了韩家贵阴鸷的眼神:“你就是大桥村的村长 你管不好下面这些村民,我来帮你好好管管,像这些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直接把牙打掉就好了”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挑衅 对方还只是一个人 韩家贵恼怒地瞪着那一群各怀心思的村民:“人家都欺负到我们大桥村头上了,你们还缩在那里做什么 我们大桥村什么时候这么软蛋了你们一堆的人,还怕他一个人” 这话煽动性就太强了。 村长都发了话,几个平常跟安向兵关系还不错的立即撸手撸脚地朝高成功走去。 李心兰心里顿时一提:“高大哥”眼睛不自觉地往自己这边的一群人扫了扫。 她和魏敏要办的头花厂和服装厂都是要女工,所以这一趟招的都是些手上活计灵巧的大姑娘小媳妇们。 男人要打架,一群女人可怎么跟人扛她这边力量实在不够啊 被李心兰视线扫过,几个女人都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 再泼辣的小媳妇,跟自家男人打架倒是没什么,跟外面这些男人打,名声不好听不说,撕打中被对方摸上几手占了便宜,岂不是要让人怄死 陈二春瞧着几十步远的路面上有半块烂砖头,倒是虎虎地想过去捡起来,被杨长芬扯着衣襟拖住了: “二春姐,对面那么多男的,你可别往上凑,小心被人占了便宜” 李心兰赶紧冲陈二春摆了摆手,示意不用。 陈二春压低了声音告诉她:“李姐,你别担心,刚才我看到汽车站有人往派出所那边跑了,肯定是去找警察过来的。” 车站门口这风头不对,汽车站的工作人员哪里还坐得住,真闹出什么事了,他们汽车站也要受连累。 所以韩家贵还在说话的时候,汽车站就有工作人员拔脚往派出所那边去报警了。 李心兰稍微安了些心,摆着的那只手还没放下来,就被高成功一把抓住了,紧紧握了握,眼里还带着安慰的笑意: “心兰,别怕,一会儿你站远点,小心别碰着了你。” 高成功一握之后很快放开,干脆利落地转头迎向走过来的几个村民,暴起一脚就飞踹掉一个人,揪着另外一个人的衣领就是一个过肩摔。 招式一出,直接先声夺人,另外两个村民的腿不由有些发软,畏缩地往后退了几步。 李心兰紧紧捂住了嘴,才没让自己惊呼出声。 她的印象里,高成功因为任过一厂之长,有魄力,有威严,也有能力。 平常过来上门做客的时候,也是很懂礼客气,又有一副热心肠。 可是李心兰从来没有想过,这个男人还有这么的一面 强硬 凶狠 李心兰觉得这几个词总有些不合适,一时间却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儿来形容 身后的陈二春已经握紧了拳头欢欣鼓舞地差点没跳起来:“李姐,真没想到高叔这么男人啊你们俩真配” 李心兰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明明是用手掌捂着嘴,手背却在发烫 那是刚才高成功掌心握过的地方 李心兰的心轻轻飘了飘,盯着高成功矫健的背影,又很快落了下来,暗暗叹了一口气。 刚才那种情况,高成功要是不那么说,怕是会被人更加坐实那个姘头的名号,打着什么没过门的妻子的名义,这是给她挣面子呢。 像高成功这样的男人,有能力c能挣钱,虽然离婚了又怎么样 男人离婚了,行情一样吃香,只要有钱,照样会有大把的小姑娘愿意嫁。 而她呢 小楠再怎么给她护肤打扮,也遮盖不了她已经是三十来岁的人了。 脸上手上每天擦什么乳啊霜啊的,也保养不回去了,眼角早就有了细纹,手是白了很多,皮肤好了很多,但是也不可能像年轻姑娘那样细嫩 而且她还是个寡妇 李心兰心情正在低落,忽然听到高成功厉喝了一声:“小心” 还没等李心兰反应过来,高成功就一把扑过来抱住了她,然后身子一僵,闷哼了一声。 “哐当”一声,一根破烂的桌子腿儿从中间断掉,落到了地上。 回过神的陈二春学着高成功的模样,一脚踹了出去,把偷偷摸过来想敲李心兰闷棍的梁招娣踢趴在了地上,然后飞快地一屁股坐了上去压住她,还不客气地给梁招娣背上捶了两拳: “你这个坏女人,居然搞偷袭” 梁招娣痛得鼻涕眼泪都出来了,“啊哟啊哟”地直叫唤。 她家男人被高成功一拳头打得后槽牙都掉了,半边脸跟发面馒头似地肿得高高的,梁招娣心里那个恨呀。 可是高成功身手好,村里几个人上去还摞不倒他一个,反被他打破了胆,出手都更加软绵了。 虽然村里来了一群人,头一遭上去的没两下就被高成功给打趴下了,后面的人就没胆气敢上去了。 这样子搞下去,那她家向兵挨的那一拳头的账还怎么清算 梁招娣心里正急得跳,错眼瞧见李心兰盯着高成功的背影盯出了神,心里立即有了主意。 高成功不是说李心兰是他没过门的妻子吗他打了自己男人,那自己就打他女人找补回去 梁招娣从街边的垃圾堆里翻出了一根坏掉的桌子脚,拎着就摸了上去,一棍子照着李心兰的肩膀敲了过去。 她怕出人命,不敢照着头敲,敲肩膀就没那么多顾忌了,这一棍子敲得用足了力。 要不是高成功及时护了那一下,李心兰怕不得被敲个好歹出来。 听到高成功闷哼,被他护在怀里的李心兰急忙挣了出来:“伤着哪儿了,伤得怎么样” 见她眼圈都急红了,高成功赶紧柔声安慰:“没事,没什么大事” “桌子腿都打断了,你还说没事”李心兰的声音一下子扬高了,还带了丝哭腔。 高成功心里顿时急了:“心兰,你别哭,刚才我注意着呢,避了下力,没让她打结实。” 没打结实,那桌子脚老粗的一根能敲断李心兰把眼睛一抹,直接就上手去扒高成功的衣服。 高成功身形高大,那一棍子直接敲到了他背上,现在背上一条青印子,周边都红肿了起来,也不知道下面的肩胛骨有没有事。 高成功刚才摞倒了好几个人都没事,为了帮她挡这一下,却挨了这么一下狠的受了伤,李心兰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毕竟一个寡妇 “你们在这里聚众闹什么”几个民警急匆匆地赶了过来,远远就吆喝了起来。 大桥村的那群村民们顿时脸色发僵,全部转头看向了韩家贵。 安向兵被高成功一拳头打断了牙,现在半边脸都肿着,自然充不了先锋出来说事儿了。 韩家贵只能自己上,从上衣口袋里摸了一包烟出来先给人敬烟:“几位警察同志,我是大桥村的村长,事情是这样的” 民警的到来,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趁着陈二春压着她的力道松了劲,梁招娣身子一拱把她拱翻,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冲到了民警面前: “警察同志,你们可来了啊,那个李寡妇不是个好货,想拐骗这么多年轻女人出去卖,我们想拦住她,她还指使人把我爱人打伤了,你们可得给我们主持公道啊” 有梁招娣出头,韩家贵赶紧适时地添补了几句:“李寡妇原来是我们村里出来的,名声一直不好。 大家伙儿听说了这事,怕她害了这边村子的人,让我们村子背上骂名抬不起头,这才一起出来想拦住她的。” 民警抬头看了眼站在一边的一堆女人,全是大姑娘小媳妇儿的,年纪大的妇女一个都没有,看起来确实有些可疑 正在打量间,高成功和李心兰走了过来,两人的神色坦坦荡荡的,半点没有被人戳破的心虚: “警察同志,这是我们的营业执照和税务登记证,我们现在在县城开着一个头花加工厂。 因为生意还行,打算去羊城开厂,所以就过来先招一批工人,培养成熟练工了,就带到新厂去。” 营业执照和税务登记证都齐全,而且营业范围里也写着头花加工和服装加工。 做头花和服装,当然是招女工比招男工更合适了,村里这些大老爷们儿哪个会拿针拈线的 也难怪没有年纪大的妇女,人家要招去做工,自然要精力好的年轻人。 这么一看,没毛病啊 民警看向了韩家贵:“你们说李同志是拐骗人口,有什么证据吗” 证据 韩家贵咳了一声,看向梁招娣。 因为要梁招娣今天打头阵,所以昨天晚上商量事情的时候她也在,安向兵被揍得没法儿囫囵说话,那就由嘴皮子厉害的梁招娣顶上呗。 被村长亲自点兵,梁招娣立即挺了挺胸:“警察同志,你们是不知道,原来李寡妇在我们村里的时候就名声很坏,不知道勾搭了多少人,我们村的人都在这儿呢,大家都可以作证” 今天过来的大桥村的人都是心里打着小算盘的,李心兰不肯在大桥村招人,他们就存心要给她一个好看,让她成不了事。 梁招娣话都说了,他们点个头还咋滴了 大桥村的一群村民立即用力点了点头,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对,李寡妇一直就不正经” “我晚上都撞见好几次有男人从她家里出来了” “她就是在我们村里过不下去了才进了城的,进了城还不安生,到处勾搭人,上次县城里出了个案子,可不就是她惹出来的” 听到这些人说到案子,派出所的几个民警不由来了点兴趣:“哦,你们说的是什么案子” 高成功脸色黑沉。 李心兰出事的时候,他还在羊城,等他赶回来,这趟事儿早过了。 只是一想到那个王绍发做的下作事,高成功心里就生气,气自己为什么没能早点回来,说不定就能震慑住那个姓王的了,也不会惹出那些事,让李心兰平白受着这些人的非议。 感觉到高成功的气息有些不对,李心兰还以为是他背上的伤痛得厉害,心里一阵着急,很直接地就开了口: “警察同志,这事儿我来说吧。就是上个月在县城菜市场出的那件案子,清河街派出所的王绍发同志和他的两个儿子” 李心兰一说出来,派出所的几个民警就明白了,原来这位就是那位倒霉的当事人啊 年纪大的那个民警赶紧截住了李心兰的话:“李同志,你不用说了,这个案子的内情我们都清楚的,那事可不是你的错” 毕竟是系统内出的事,因为这件案子,局长冒了一肚子的火,从上到下开了好几次会,严厉批了好几回,狠抓了一阵政治教育。 一个大老爷们儿,图谋人家新修的楼房,想着人财两得,被拒绝后还弄出这么拙劣的一招,简直是丢他们系统的脸 出了这事,听说局长去市里头开半年工作会的时候,被兄弟县局的局长调侃了好久呢。 这事儿好不容易才过去了,当 着这么多人再提起来,他们脸上也无光啊。 李心兰暗松了一口气,回头看向韩家贵等人:“警察同志说的,你们都听到了吧” 梁招娣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这几个民警先前要打断李心兰的话,不让她再说下去,但是也听清了民警是认为李心兰在那个案子里没有什么错处。 不过,在那个案子里错没错的有什么关系 梁招娣哼了一声:“就算你在那案子没什么又怎么样能遮盖得了你的品行吗 你在村里是个什么人,是个什么德行,大家可都看在眼里一个人会诬蔑你,我们这么多人会都诬蔑你” 所谓三人成虎就是如此。 李心兰就是说破了嘴皮子,说这些人是因为她不在大桥村招工,才故意往她身上泼污水又能怎么样 还是得有人相信才行。 关键就是要有人相信 高成功一转念就想到了这个节点,转头看向那一群招过来的女工们: “刚才的事,大家都看在眼里,如果你们相信我们,就继续跟着我们走。 不相信的,我们也不强求,早餐我都买来了,大家吃完早餐,想回去就回去。” 本来几个民警说县城那案子李心兰没有错的时候,一群女人心里都松了一口气。 可是梁招娣后面说的话也有道理,而且大桥村这么多人都肯作证,说不得李心兰确实是风评不好,毕竟一个寡妇 老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寡妇自己守不住。 跟着这样的人出去,真的会是做正经工作吗在县城里都还好说,就怕去了羊城,对方变了脸,那可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让你嘴臭! 韩家贵一眼就瞧出那群女人里头有不少人生出了犹豫,心里不由嗤了一声:娘们儿就是娘们儿,做事拿不定个主意 心里是这么想的,韩家贵脸上却很严肃:“今天我们村里来这么多人,也是为了你们好,想劝住你们。 你们自己好好想想,可别走错了这一脚路,自己后悔一辈子不说,还让一家人都跟着你们丢人现眼抬不起头” 听到韩家贵这话,有几个女人更加犹豫了,一脸求助地看向几位民警: “警察同志,我们招工这事儿到底可不可靠你们帮忙掌掌眼,给个准话吧。” 这又不是犯了案子,让他们来破案,未知的事,谁能给个准话出来 他们今天要在这儿说了一句沾边的话,回头这些人在外面有个好歹,这些人的亲戚怕不得把派出所给砸了 不管李心兰品行怎么样,谁就能保证她招了这么多年轻女人过去是干正经工作的 一名年纪大的民警经验老道,立即开了口:“这自己抉择的事,派出所可不管。” 见民警这么说,一群女人顿时嗡嗡嗡地骚动起来。 李心兰担忧地看着那一群女人。 这可是她这几天下乡好不容易才挑选出来的,本想着回去培训几个月,就可以送到新厂那边大展身手,结果被韩家贵带着大桥村的人横插着一杠子,不知道又要耽误多少时间了。 高成功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安慰:“心兰,强扭的瓜不甜。不想去的,我们不强求。 这里招不到工,回头我陪你去别的县跑一跑,这年头多的是人想出去打工。 自己跑去的,和被老乡一个两个带出去的,没少有上当受骗的。 像我们这样大规模招工的,用脑子想想也知道,肯定正式很多。 被人说几句,就疑疑惑惑不敢相信我们的,就算进了厂里也未必能尽心做事,不要也无所谓。” 高成功之前还管着一个厂子呢,他都这么说了,李心兰心里也踏实了很多。 没了胡屠夫,就只能吃带毛的猪不成 放哪儿都没有这个理 李心兰指了指高成功先前扔在地上的两大袋早餐,大大方方地开了口: “大家也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愿意跟我们走的,站到我们这边来,吃了早餐我们就坐车进城。 改了主意不想走的,一人拿上两个包子当早饭,算是我送大家的,你们吃了就自己回去吧。” 她话音刚落,陈二春抬脚就要往这边走。 杨长芬连忙拉住了她:“二春万一他们” 陈二春扯开了杨长芬的手:“长芬,我相信李姐,她不会骗我们的。 大桥村的人明明就是因为李姐不肯在他们村里招工,才故意泼污水过来的。 就他们村欺负人这德行,换我我也绝对不会在大桥村招工 长芬,这可是难得的机会,我觉得比单独跟着人出去要可靠多了,走吧” 杨长芬犹豫了一下,见陈二春已经大步走到李心兰身后站着了,一咬牙也跟着小跑了过去。 有了两个带头的,一群女人骚动得更厉害了。 良河村的几个姑娘虽然是后面赶来的,刚才的事只看了个尾巴,也毫不犹豫地站到了李心兰后面。 良河村路不好走,村里实在是太穷了,能有一个出去的机会非常难得。 何况良河村因为位居深山,村里人大多学了几手板凳拳,大家伙儿这么多人互相壮着胆,真有个什么万一了,怎么也能逃出去一两个报警吧 而且人去得越多,规模越大,越招人眼,到了南边真被逼着干那些违法的事儿,那边的警察还能注意不到 良河村的姑娘们是无知者无畏,不过她们这一站过去,到时又带动了好几个人跟着站了过来。 一起招了30多个人,虽然有一半人打了退堂鼓,愿意跟着李心兰走的也有18个。 李心兰和高成功也不多劝,当着大桥村那些人的面,把买来的早餐分发好了,昂首就向汽车站售票大厅走去。 派出所的几个民警还站在这儿呢,那十几个女人又是自己选的,韩家贵有心想再堵着人,这会儿也不好动弹了,只能阴鸷地空口放狠话: “这么劝你们都不听,非要往绝路上走,以后你们家里跟着你们在十里八乡都抬不起头,有你们哭着后悔的” 本来是人生新的开始,被韩家贵说了这么一通话,跟着李心兰走的一群人心里都硌应极了。 陈二春气不过,直接 怼了回去:“我们后悔我们才不会后悔,等我们拿了工资回来给家里修楼房,有你们眼红的” 梁招娣见自己想把女儿安小娟插进去无望,狠狠往地上吐了泡口水:“眼红呵,谁会眼红你们那些卖回来的脏钱” 良河村的一个泼辣姑娘脸色顿时一垮,扬着拳头就冲了上来:“死婆娘,你说谁卖你给我们把嘴巴放干净点” 这姑娘也是学过几手板凳拳的,打人不是扇耳光,直接一拳头就捣在了梁招娣嘴巴上。 梁招娣的门牙都被打松了,嘴唇当即就破了皮,肿了起来,含着一嘴的血大喊: “警察同志,她打我了刚才那个男的还把我男人也打伤了” 谁让你嘴臭,人家不打你打谁民警肚子里腹诽了一句,装模作样地站了出来吆喝了两句和了稀泥: “不准打架啊,都散了散了,谁再在这里滋事,我们就不客气了” 陈二春赶紧拉住了那姑娘往回走,还不忘记回头奚落了梁招娣一声: “让你嘴臭,活该” 高成功在一边看得心情舒爽,压低了声音跟李心兰说话:“这两个姑娘有点冲劲,主意也正。 以后多注意点,要是合适,可以先提起来搞个小组长,让她们帮着抓管理。” 原来人少还没怎么着,现在招的人多了,全靠李心兰一个管理是管不过来的。 只有分组按层级进行管理,小组长管好这些女工,李心兰负责管好小组长就效率多了,也省心多了。 李心兰暗自记了下来,担心地看向高成功:“高大哥,我们先去镇医院看看你的伤吧” 高成功摇摇头:“韩家贵还带着人在这儿呢,小心又横生枝节。 这点痛我忍得住,回了县城我们再去县医院看去,外伤没有流血,也不怕晚上这一时半会儿的。” 是男人就不要怂 高成功说得轻松,李心兰却放心不下:“你的伤重要,派出所的警察就在附近呢” 高成功不肯:“他们人多,万一再搞点什么阴招,我们容易吃亏。” 良河村的那姑娘听到两人争执,赶紧凑了过来:“李姐,我这里带的有跌打药,平常也会看点外伤,要不我先看看” 姑娘叫武小羊,平常也跟着家里人上山打点猎,一些外伤还是可以应付的。 高成功还别扭,李心兰一把摁住了他,把他衣服往上搂:“小武,那麻烦你赶紧给他看看,是不是伤着骨头了” 被她这么摁着,高成功只能红着脸不作声了。 武小羊悄悄忍了笑,仔细按了按高成功肩胛骨处的伤痕,又问了几句,轻吁了一口气: “没伤着骨头,只是外伤,我带的有我家泡的药酒,李姐你给擦上,再搓热了手拿掌心揉开就好了,揉的时候不要太轻也不要太用力,要像这种力度” 李心兰认真感受着武小羊揉在她胳膊上的力道,给高成功背上擦了药酒,搓热了掌心仔细揉开了,一会儿额角就冒了汗,前胸后背的衣服也都湿透了,黏黏地粘在身上。 高成功瞄到一眼,赶紧撇开了脸:“心c心兰,我已经不痛了,很快就要发车了,不用揉了。” 瞧着伤处的青紫似乎是消散了一点,李心兰呼了一口气,刚抬起手臂想抹一抹额头的汗水,高成功就递了一块手帕过来: “你去厕所洗把脸,再换件衣服,我在这儿等着你。” “快发车了吧,换衣服做什么,我怕搞不及,反正在车上也是一身汗” 李心兰刚说了一半话,就见高成功目光极快地在自己胸前扫了一眼,瓮声打断了自己的话: “夏天衣服薄,换一件不费什么时间。” 那个“薄”字,他加了点儿重音。 李心兰下意识地跟着低头看了一眼,脸上腾地烧了起来。 的确良的衣服可不是薄浸了汗水后黏在身上隐隐透出了点肉色,都有点半透明了。 李心兰尴尬地赶紧从随身行李里翻出一件外衣,挡在胸前小跑着往厕所去了,很快就换了衣服出来。 正好汽车站的工作人员已经拿着喇叭招呼大家上车了,李心兰什么也没来得及说,就跟着人流一起坐上了车。 一辆小中巴也就是坐20几个人,李心兰这边带了18个女同志,加上她和高成功,一群人几乎就把中巴车给包圆了。 座位基本都是她们的,陈二春和武小羊赶紧招呼着李心兰和高成功坐在司机后面第一排座位上。 那一排比别的座位前面要宽敞些,而且坐前排位置不容易晕车,空气也好一些。 李心兰本想让高成功挨着窗户边坐,却被他让了一下,怕堵着后面上车的人,只好自己先坐下了。 人一坐满,中巴车很快就发车了。 李心兰轻声开了口:“高大哥,我和你换个位子吧” 高成功笑笑摇头:“你还真把我伤病号照顾啊,这伤真没什么的,你刚才给我揉了药酒,我这会儿都觉得不怎么痛了。 而且你坐窗户边吹着风凉快些,我体质耐热” 听到他说到凉快,李心兰想到刚才透湿的衣服,尴尬地窘了窘,急忙把脸偏向窗户,不再作声了。 高成功目光落到李心兰微微发红的侧脸上,清了清嗓子,低声开了口: “心兰,对不起,我先前没经过你的同意,就说你是我没过门的妻子” 李心兰脸上刚刚有些消散的热意一下子全回来了,嗫嚅着嘴唇应了一声:“高c高大哥,当时也是形势逼的没事的。” “不是逼的”高成功的声音突然提高了点,又很快压了下去,只够李心兰一个人听见,“是c是我心里一直这么想的,心兰,我喜欢你” 他知道在车上并不是一个好时机,但是他不想让李心兰这么误会着,有的事当时不说透,以后再怎么解释都不对味儿了。 是男人,就不要怂,该抓住时机,该上就上 李心兰脑子里“嘣”的一声,似乎有根弦一下子绷断了,弹得她脑子有些晕晕乎乎的,一时讷讷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c我只是个寡妇” “寡妇又怎么了,我也是离过婚的,我们男未婚女未嫁的,为什么不能处对象” 高成功话都说出口了,自然开弓没有回头箭,伸手覆到了李心兰的手背上,紧紧抓住了她的手, “我觉得你很好,性格和善大方,做事也有条有理的,心 兰,你我” 高成功紧张得嘴巴发干,他当年是毛头小伙子去相亲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紧张过。 “我c我是个孤儿,家里没人了,原来是个什么情况,你也清楚。 我现在虽然没有正式工作,但是也能养家的,我现在有20来万存款了,全都交给你,以后我也会努力挣钱养家,不会让你一个人辛苦 家务活我都能做,就是菜炒得不太好吃,不过我手脚快,可以把菜都洗好切好 碗你不用管,都给我洗,女人洗这些伤手” 说到后面,高成功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只感觉到絮絮叨叨的,什么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去羊城出差的时候住招待所,那边电视里经常会放hk的电视剧,里面的男主角追女仔,不是花就是戒指的,感情热烈得跟火一样。 可是到了他这里,怎么就尽叨叨些家务事了呢 他刚才不该一时冲动说那么些琐碎的,哪有男人追求对象说这些的,心兰会怎么看他 高成功懊悔地想把刚才的话重新吞回肚子去,勾着头不敢抬起来。 李心兰觉得覆在她手背上的那只掌心热燥得人心里发慌,热力似乎透过她的手掌传了下来,让她的掌心都汗湿了。 心口一边嘣嘣跳得飞快,一边又有些甜丝丝的,像是喝了加了蜂蜜的米酒,让她有些醺醺地发晕。 当了这么些年的寡妇,早过了小姑娘们情怀浪漫的年纪了, 高成功说的那些话,她丝毫不觉得他絮絮叨叨,反而格外踏实。 这些日子的相处,她知道高成功是个说得出就做得到的人,他说的这些家常琐事,是她第一任丈夫都做不到的 想想小楠曾经有意无意在她面前表明支持她第二春的态度,再想想高成功这个人,还有他刚才毫不犹豫护住自己的情形,李心兰把牙一咬,脸色发烫地小声开了口: “高大哥,那我们就先处处看一看吧。” 高成功“啊”了一声猛地抬起头,怔了片刻,很快笑得一脸灿烂,用力握紧了李心兰的手。 都是个猪脑子 有人心情灿烂,有人心情却如同乌云密布一样,就差没雷鸣电闪c大雨倾盆了。 其实也不是没雷鸣电闪c大雨倾盆过,是刘瑞莹闹过了,但是没用,欧浩铁了心要申请转业,任她在家里怎么闹都不松口。 今天听说欧浩的申请上面已经很快批准了,刘瑞莹阴着脸觑了个空,赶紧给楚佳那边打电话。 今天的病人格外多,楚佳刚看完一个病人,好不容易喘口气,一接电话就听到刘瑞莹的哭腔:“楚佳姐” 楚佳烦躁地按了按眉心:“瑞莹啊,有什么事吗我现在还有好几个病人呢。” 刘瑞莹听出了楚佳的不耐烦,赶紧三言两语地把前两天发生的事说了,末了好一阵哀求: “楚佳姐,我也是见你对那个安幼楠很不满意,这才想着帮上宋萱一把,结果我家欧浩因为这件事非要转业,你说这可怎么办啊” 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当初既然要做,也不知道做得仔细点,事情没做成,宋萱的病还让人发现了,当时又不知道马上给她打电话说清楚情况,现在都过去几天了,还来问她怎么办 如果不是老凌回来那会儿她机灵地探出些口风,把首尾都清理干净了,这会儿说不得还连累到她和云飞了 楚佳的心情恶劣极了,电话那头的刘瑞莹兀自不觉,还在喋喋不休地跟她抱怨着欧浩: “也不知道那人怎么就那么一根筋,明明在部队大好的前程,现在非要申请转业” 为什么欧浩要转业,这理由你自己还不清楚楚佳差点要把这话冲口说出来,都到了嘴边又忍住了。 刘瑞莹现在已经跟穷寇一样了,她得把对方稳住,免得刘瑞莹狗急跳墙,抖出跟她这边的一些联系来,反而让她得不偿失。 楚佳平息了下自己的心情,尽力婉转开了口:“瑞莹啊,你也别跟小欧生气了,女人是胳膊,男人可是大腿,这胳膊哪有拗得过大腿的时候 既然他定了要转业,申请都批下来了,你也别为了板上钉钉的事跟他闹得夫妻两个感情破裂。 你放心,我这边会找人打听打听,争取给小欧在原籍分一个好的转业单位” 趁着刘瑞莹还在哭哭啼啼地应着,楚佳又安慰了两句,借口这边病人催了,赶紧挂断了电话,皱着眉头走出了值班室。 这个刘瑞莹,简直跟宋萱一样,都是个猪脑子,没用的东西 自觉避到外面的值班室的护士瞧着楚佳脸色不好,关切地问了一声:“楚主任,怎么了” 楚佳摇头叹了一口气:“小李,麻烦你们个事儿,下次要是有这些驻地部队的电话找我,你就说我外出学习去了,不在医院。 现在下面这些同志也不知道一天到晚想些什么歪心思,沾着点关系就想跟我这边套近乎c要好处。 我家老凌一向讲原则,我怎么可能答应这些人,助长这些歪风邪气 委婉拒绝吧,结果她们硬是听不懂,一遍两遍地打电话过来烦人,我又不好撕破脸,这可真是让人愁死了” 当领导夫人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啊,原则要讲,脸面又不能撕破,不然别人还不知道会怎么编排楚主任摆架子呢 李护士同情地点了点头:“楚主任你放心,回头我就跟大家都说一声,如果还有从这些驻地部队打过来的电话,一定说你出去学习了。” 楚佳感激地点点头:“那可真是谢谢你们了,帮了我大忙了。我那边还有好几个病人,就先走了。”说完急步走了。 刘瑞莹这是还没反应过来,她今天才能安慰两句就挂了电话。 欧浩明显是因为刘瑞莹给宋萱的“帮忙”才申请转业的,不然刘瑞莹这情况,怕是连工作都会保不住。 欧浩工作还是很不错的,上级看到他是被爱人拖累,在转业分配的时候,怎么也会照顾点,根本就不用她在里面打什么招呼。 而这里头的操作,又没有人一直跟着,刘瑞莹也不知道,还能说她没在里面打招呼吗 这种情况最好,也免得她或者云飞出面了,容易引人怀疑。 之前真不该给刘瑞莹说了家里的电话号码,现在也只有回家先把电话线拔了,回头再跟老凌和云飞c依依几个人说一声电话机出故障了正在报修就是。 反正门口的哨岗值班室有电话,联系紧密的,打她家里的电话不通,自然会打到哨岗值班室去让他们帮忙叫人 刘瑞莹第二天就想到了一个问题,既然转业都成了定局,那还转回原籍做什么 刘瑞莹把眼泪一抹,赶紧跟欧浩商量:“ 你跟组织汇报下思想,我们转到京都的单位去” 同样是转业,到京都工作和回地方原籍,这里头的差别就太大了。 转业到了京都,以后就是京都人了,全国的资源都往这边倾斜呢,日子肯定要比原籍要好。 而且要回了原籍,婆婆离得近,指不定隔三岔五就过来指手画脚的,多烦人 思想转过了这道弯,刘瑞莹立即来了劲儿:“老欧,你赶紧的,现在就去给领导好好汇报下思想 你在部队干了这么多年了,上面也很赏识你,照顾一下让你转业到京都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欧浩这几天已经被她磨尽了耐性,硬梆梆的一句话就把她堵了:“转业是要回原籍的。” 刘瑞莹才忍下的那口气一下子又起来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那是原则上部队里又不是没人托关系转业到京都” “原则就是拿遵守的,不是拿来破坏的”欧浩冷硬地扔下一句话就去办公室了,他实在是不想跟爱人再说什么了。 无论他说什么,刘瑞莹都说不通。他保下了刘瑞莹的工作已经是很对不起组织和凌少乾了,让他再开口请组织照顾 他没那么大的脸 欧浩摔门而去,刘瑞莹被气了个倒仰,坐在屋里一阵闷气,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 她是给楚佳姐帮忙才闹出这事的,应该让楚佳姐想想办法,把欧浩转到京都去啊 男人就要有男人的担当 平常的时候,多少人想调进京都工作都没这门路呢,趁着转业这档子事,现成的门路她怎么能不走呢 欧浩转业到了京都,按照政策规定她就可以随调随迁过去,子女也可以转学过去,一家子就成了京都人了 刘瑞莹急吼吼地就往外走,直奔部队医院的值班室,借电话给楚佳那边打了过去,没想到那边医院接了电话却告诉她,楚主任外出学习去了,学习多少天不知道,去的地方保密。 转业就在这几天了,要等楚佳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刘瑞莹只能熬着时间,算着凌家那边应该有人在家了,往楚佳家里打了电话过去,希望可以找人把话帮忙带到。 结果拔了几次,都是无法打通,也不知道是线路出了问题,还是怎么回事。 昨天她怎么就没有想起这一茬儿呢这紧要关头,让她可怎么找人去 刘瑞莹心里顿时瓦凉瓦凉的。 跟刘瑞莹的心情相比,欧浩的心里则复杂多了。 手头的工作一项项都交接完了,转业申请也已经批下来了,明天他就可以不用过来了。 欧浩沉默地看向窗外的训练场,训练场上还有几个连队正在进行体能训练。 正值青春的小伙子们一个个汗水飞扬,脸被太阳晒得黑红黑红的,却充满了干劲和朝气,挺着胸脯大声喊着口号。 很快,原来每天都能看到的这些情景就只能存在于他的记忆里了,曾经,他还以为自己会在部队里一辈子都这么干下去呢 “欧营。” 身边人影一晃,明明只是轻松站着,却给人一种无法忽视的压迫感。 欧浩飞快地扫了凌少乾一眼,就把脸转了过去:“少乾,上午说的那些工作” “欧营,你放心吧,都安排好了。” 这两天除了有必要,欧浩都不怎么面对着凌少乾说话,偶尔几次面对面,他也是一股气短心虚的模样。 凌少乾看在眼里,心里也有些不舒服:“欧营,那件事跟你无关的,你不用这样” 欧浩怔了下,摇头苦笑:“少乾,男人如果没有担当,根本就不叫男人。 担当这两个字你还没有成家,现在可能不会懂,等以后你成家就知道了。” 担当,就包括了自己的家庭,他全都要一肩担起来。 明白这是欧浩的心结,凌少乾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劝了,静默半晌才开了口: “常参谋跟领导反应了,考虑你过来工作一直很出色,领导说会争取给你转到一个好点的单位去。” 欧浩苦笑着点头:“让组织上费心了。今天我手续都办完了,把家当收拾一下,大概大后天就走,少乾,今后一营就辛苦你和老常了。” 他上交转业申请的时候,正式向上级推荐了凌少乾来担任营长一职。 凌少乾个人能力很强,军事素质也很高,而且多次参加特殊任务,论功劳是绝对够了的,就算今年破格让他二级跳,在部队里面也不是没有先例。 也是凌少乾连自己亲爹这关系都不肯用,不然的话,像他这样出色的人才,这会怕是早就是正营了。 欧浩的推荐虽然在领导的心目中有一定份量,但是也只是一个参考作用,完全无法弥补他心头的愧疚,所以他并不想声张出来。 欧浩不说,凌少乾其实却是知道的,因为领导找他谈话的时候,直接跟他说了这事。 他心里是真不怨欧浩,可是欧浩过不去自个儿心里那道坎,凌少乾也唯有默然。 等回到家,安幼楠已经去食堂把饭菜都打回来了,整齐搁在了小方桌上,人却在卫生间里洗澡。 凌少乾连忙收拾了心情,洗手把碗筷拿了出来。 碗筷刚放好,安幼楠也洗好澡出来了:“乾哥,今天我陪嫂子去市里选定了一处门面,租房协议都签好了。” 在外面跑了一天,又热又累的,不过在临走前帮着姚芝定下了门面,也算敲定了一桩大事,安幼楠还是挺满足的: “没想到嫂子行动力这么强,那天一说完这事儿,第二天就做出决定了。 今天我们去看的那店面人气各方面都很不错,凭嫂子的手艺,肯定很快就能做起来,到时候常参谋家里妥妥的是个小富豪了” 凌少乾笑了笑,给安幼楠盛好了饭:“累了一天了,一会儿多吃点好好补补,不然等你回去了,婶子一看你瘦了可不骂死我” 安幼楠接过碗,敏感地发觉凌少乾的情绪有些不对:“乾哥,你怎么了是今天工作上有什么事吗” 凌少乾一下子眉眼舒展了起来:“就不能是我舍不得你啊” 明天就是星期天,是安幼楠定好的回程的日子。 安幼楠睨了凌少乾一眼,含义深长:“你舍不得我可不是这种表现” 想到昨天晚上自己不知道冲了几次冷水澡,凌少乾又是笑又是叹:“臭丫头,你还真敢说。” 顿了片刻,还是把自己心里那点不舒坦说了,“今天和欧营闲扯了几句,我觉得他思想包袱有点重。 其实那件事本来就跟他不相干,我也没有怪他的意思,可是他说男人就要有男人的担当” 欧浩那话,在安幼楠看来还是有那么点大男子主义的偏向,不过想到之前自己到底还是有些小人之心了,安幼楠也觉得心里有些过不去,低头想了想,出了个主意: “他过几天也要转业离开了吧要不,等那天你送他一件离别礼物怎么样” 凌少乾眼睛不由一亮:“好主意” “明天我是下午的火车,我们早点出发去市里,可以在百货商店挑选一下。”安幼楠说完犹豫了片刻才继续开了口,“你觉得,送欧营一块男式手表怎么样” 刘瑞莹收了宋萱一块女式手表,所以利令智昏做了些手脚。 刘瑞莹和宋萱都没有说出这事,是欧浩自己发现了那块手表,并且交了上去。 安幼楠是担心,手表虽然是一件很合适的礼物,可送给欧浩,会不会让他心里有什么疙瘩刺的 凌少乾却很赞成:“我觉得送男式手表很合适。一码事是一码事,以欧营的性子,是不会有什么误解的。” 既然凌少乾觉得没问题,安幼楠就不多说了。 第二天一早,两人就收拾行李进了j市,先在火车站寄存了行李,然后直奔百货商店。 我会想办法 j市虽然不是省会城市,毕竟也是个经济重地,百货商店卖手表的柜台里,摆放得琳琅满目的,甚至还有几款外国品牌。 凌少乾和安幼楠现在手里都不缺钱,很快就挑好了一款男式手表。 也没有太华贵,就是国内现在最出名的一个牌子,今年最新的款式,价位在五百块,不算低也不算很高,拿来当送别礼很合适。 凌少乾拿着柜台开的单据去付钱了,安幼楠百无聊赖地站在柜台前等着,垂在腿侧的手掌突然被人轻轻勾了一下。 安幼楠吃了一惊,低下头才发现腿边站了个小萝卜头,连忙蹲下身子笑了起来:“童童,你怎么在这里啊” 童童今天没有穿公主裙,而是穿着一身清爽的棉布裙子,不过裙子上绣了几朵布花,非常精致。 见安幼楠蹲下身跟自己平视说话,童童明显很开心,拍了拍安幼楠的肩膀,指了指旁边:“妈妈带我逛街。” 比起上次见面,这个有些自闭的小姑娘竟然肯说这么多字的一句话了,不可谓不是一个大进步。 安幼楠很是惊喜,抱起童童朝笑着走过来的禹蓉迎上去:“蓉姐” 听到女儿刚才说了一个长句子,禹蓉也很开心:“安小姐,童童跟你真是投缘,见了你的面,都肯说这么长一句话了。” 安幼楠笑了笑:“其实应该是蓉姐你的功劳吧” 这几天禹蓉确实一直陪着童童,还有意识地跟她做一些简单的需要合作的游戏,童童明显心情开朗了不少。 两个人正在寒暄,凌少乾已经把钱付好了,过来打了声招呼,拿着票到柜台取了那款男式手表。 禹蓉见他没有戴上那款手表,反而是装在包装盒里搁进了袋子,小声问了安幼楠一句: “你们不是买来自己戴的,是打算送人的” 安幼楠点点头:“我对象的同事要调走了,给他买个送别礼物。” 这年头,一出手能花大几百块买送别礼物的人可不多。 禹蓉把女儿抱了过来,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小安,不知道你们在京都有没有什么家境不错的熟人 如果有的话,能不能帮我牵个线,我想尽快把我在京都买的那房子给卖了。 我跟童童他爸已经离婚了,跟国外一个朋友联系了一下,打算带着童童去国治疗。 我那位朋友说童童的治疗费用可能不低,让我尽量多准备点钱过去,所以我那房子又不想被人压价太狠” j市离京都不算远,一天能跑一个来回,禹蓉也是见安幼楠和凌少乾出手大方,这才试着问一问。 看来离婚协议是按着禹蓉的要求签的,京都的那套房子归禹蓉,然后孩子的父亲于光明跟童童这里一刀两断了。 安幼楠心里不由一动:“蓉姐,你在京都的房子是在什么位置” 禹蓉立即生出了希望:“在十刹海那边,就在胡同口第一家,出入还是很方便的,出来不到一百米就有公交车站,不过因为靠近大马路,晚上声音还是有些嘈杂。 房子是四合院隔了一半出来的,平房,有证,面积有120平米,水电都通,就是冬春房间里会有些返潮,厨房的屋顶还有些漏雨,要重新翻瓦” 禹蓉很实在,把房子的优缺点都说了。 安幼楠也很直接,也不想因为知道历史的走向占禹蓉的便宜: “蓉姐,京都的房子以后肯定会涨价的,你现在卖房子不合算啊,你最好仔细考虑考虑。” 禹蓉笑笑摸了摸童童的头:“我也觉得京都的房子以后会涨价,所以当时手里有点闲钱,又正好撞着机会,这才把房子买了下来。 要不是我也不想卖掉那房子的,不过现在趁着童童年纪小,给她治病要紧,房子这些以后我还能再赚回来的。 而且,这一次带童童出国,我想在那边找个工作,很有可能就不回来了” 既然禹蓉是这个打算了,那就没什么要再说的了。安幼楠仰头看向凌少乾:“乾哥,我想买蓉姐的房子,你觉得呢” 买房毕竟是大事,安幼楠征求自己意见的行为,让凌少乾心里很舒服,压低了声音商量: “小楠,那房子你是想买着放那儿,还是想到时候住进去” 安幼楠马上就要到京都上学,很有可能以后会在京都工作,现在买房也不错。 说不定房子买好,跟学校报告一下,可以不住寝室呢 j市离京都这么近,指不定他还能经常过去,住寝室的话不方便,被人看到了也怕对小楠影响不好,但是住外 面就没这些担心了 咳咳,说不好,以后还能当他们的婚房 凌少乾这一想就想远了,还是安幼楠的回答把他拉了回来: “我想在学校适应一下就住校外,到时候手头做些研究,有个单独的空间也方便些。” 凌少乾点了点头,这才转向禹蓉开了口:“禹蓉同志,你那房子我们可以买下来。 不过你说你房子是一个四合院隔出来的一半能不能麻烦你问一问,住着另外那一半的那户人家愿不愿意卖 如果那户人家也愿意的话,我们就是多出点钱也行的。” 四合院四合院,一个整体才叫四合院,被中间隔开了,四方的直接给整成了长条形,那院子可不怎么规整好看。 禹蓉眼睛顿时亮了亮:“我隔壁那一家是个大学教师,爱人已经先出国了,他一直也想出国来着,好像手头有些紧,又没办好公费,等我回京都了马上问问他” 凌少乾跟柜台借了纸笔,写下了自己和安幼楠两边的电话号码: “禹蓉同志,如果你问好了,价格也出来了,可以打这两个电话跟我们联系,随便打我们俩的哪一个人都成。” 禹蓉也赶紧把自己现在公司的名称地址和电话号码写给了凌少乾和安幼楠: “这是我现在公司的电话,一般我都会用这个号码,等我回京都了我们再联系。” 安幼楠接过了那张纸条看了一眼,笑了起来:“行,那我们就等蓉姐的好消息了,只要能整体卖,房价上面好商量的。” 找到了意向买主,禹蓉带着女儿心情愉快地离开了。 凌少乾陪着安幼楠慢慢走着,却是有些出神。 安幼楠叫了他两声,他才回了神,然后脱口而出:“小楠,买房的钱你别急,我会想办法凑出来的。” 快看,他们在谈恋爱! 之前还在永吉县的时候,凌少乾和小楠两个人的存款都存在他的存折里,拿给李心兰办厂了。 那一笔钱,两个人都是不会再从李心兰手里取回来的,现在冷不丁地有个机会可以买房,手头却没钱,得重新想办法弄钱才行。 凌少乾不知道安幼楠的那一大笔钱是怎么做生意弄的,但是这世上要挣钱,哪有那么轻松容易 他不想安幼楠挂心这个事,一回去就搞得太辛苦。 安幼楠眨了眨眼:“你的钱大头也全给我妈了,你还往哪儿凑钱” 凌少乾轻咳了一声:“你别管,我会想办法凑点,还有几个战友可以借点” 凑 部队里津贴都是固定的,凌少乾投给夏衡合伙做生意的钱一时半会儿的也不可能取出来,他要怎么凑 猛然想到之前姚芝嫂子偶尔露出来的几句口风,安幼楠的脸沉了下来:“你是不是又打算申请去做那些危险任务了” 她原来就想着凌少乾职务也就这样,部队的津贴很高吗,怎么能攒下那么些钱回来 这回过来探亲,看人家欧营和常参谋,职务还比凌少乾高点儿呢,但是手头也没凌少乾这么宽泛。 安幼楠当时也是无意问了一句,姚芝露了点口风,说是凌少乾经常申请执行一些任务,除了可以记功外,每次还会有一笔额外的补贴。 所以凌少乾一说会想办法凑,安幼楠立马就想到这上面了:“凌狗子,你可是答应过我,不会再去做这些危险任务的 买房子的钱不用你操心,我随便写一个药品生产工艺就能进账几十上百万了,不许你拿命去搏” 安幼楠说到半截,猛然住了口,凌少乾已经憋不住笑了,想到这丫头要不是因为着急他这里,也不会漏了话出来,哪怕她情急把“凌狗子”这诨名都叫了出来,心里也格外得甜: “原来你跟高成功做的是这个生意” 安幼楠低眉垂眼地点了点头。 凌少乾伸手轻轻摸了摸她发顶:“好了好了,知道你能赚大钱,买房的钱款我不操心了,你也别太辛苦累着自己,钱重要,但是身体更重要,知道吗” 嘎就这样这样就过去了不问问她为什么会那些药品生产工艺 安幼楠惊诧地抬起头,对上了凌少乾黑沉深邃的眼眸,心口不由一颤:“你” 凌少乾抚着安幼楠发顶的手滑下来,突然紧紧抓住她的手,把她往旁边的小巷子里一带,就将她堵在了自己和小巷墙壁之间,微微低下了头:“别离开我好不好” 凌少乾的声音带了丝淡淡的哀求,安幼楠心中蓦然涌出一种感动。 他没有问她为什么会懂那些,只是想她不要离开 压下眼里的泪意,安幼楠掩饰地低着头,伸出一根手指胡乱戳着凌少乾的胸口,装出了傲娇的语气: “那要看你的表现了,要是你表现不好,我就” 肩膀突然被人紧紧握住,安幼楠讶然抬头,直接被凌少乾扣住了后脑,带着一种炙热的急切吻了下来。 凌少乾紧紧掐着她的腰,额头相抵,如火的气息与她急促的呼吸交缠在一起,声音喑哑得让人心中颤栗: “这样呢算不算表现好” 安幼楠低低“嗯”了一声,抱住了凌少乾,把脸埋在了他胸前。 年轻男人的心跳声强健有力,一下一下仿佛在耳边擂鼓一样,安幼楠轻轻蹭了蹭,抱着凌少乾的手臂紧了紧,有一种莫名的踏实和安心。 凌少乾用下巴摩了摩安幼楠的额发,无声地笑了,又轻声长叹了一口气:“我舍不得你走了,怎么办” 安幼楠仰头正要答话,巷子的另一头突然传来了脚步声,不等两人分开,就有一个小男孩的声音响起: “哥快看,他们在谈恋爱” 凌少乾急忙将安幼楠的头按回自己胸口,另一只大手严严包住了她大半边脸,不让她的脸被人看到。 小男孩的哥哥眼尖地看到了凌少乾的动作,顶着正在变声的公鸭嗓子呵斥了弟弟一句: “少见多怪你再像个是非婆一样咋呼,就别跟着我” “他们都抱在一起了哎哟,你干嘛敲我的头” “你走不走,不走我真不带你去了” “哥你等等我,等等我啊” 一大一小两个男孩子踢踢踏踏地跑远了,凌少乾这才松开了手,和安幼楠对视了片刻,两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凌少乾紧紧握住了安幼楠的手往巷子外面走去:“走吧,去吃午饭,然后送你上 车。” 安幼楠顺从地任他拉着自己的手,,没头没脑地突然蹦出了一句:“房产证写我们两个人的名字。” 凌少乾怔了一下,嘴角咧了起来:“好” 安幼楠斜睨了凌少乾一眼,悄声笑了:“不怕被别人笑话” 凌少乾昂首挺胸地神气:“老婆养我我骄傲,别人笑话什么,有本事他们就让他们自个儿的老婆养,没本事就别瞎叨叨” 安幼楠大笑,意有所指地扫了凌少乾腰腹一眼:“对,你是凭实力吃的软饭,又没吃着他们家大米” 凌少乾突然觉得牙痒手也痒,好气地看着安幼楠在阳光下明媚灿烂的笑脸,没能绷住脸,自己也笑了: “臭丫头,这笔账我记下了” 小情侣再是卿卿我我地不舍,时间依然不等人。 用完午饭,凌少乾拿着介绍信直接把安幼楠送进了站台。 这一趟车j市是始发站,凌少乾找了关系给安幼楠买了张软卧票,等火车停了过来,扛着行李护着安幼楠进了软卧车厢。 他们上得早,车上还有更早的,一个年轻姑娘早早就坐在软卧包间了,看见凌少乾扛着大包行李进来,眼睛不由一亮,赶紧站起了身:“同志,要帮忙吗” “不用,谢谢。”凌少乾客气拒绝了,将那一大袋行李往年轻姑娘对面铺位下面一塞,回头喊了一声,“小楠,你行李箱也别搁行李架上了,都往床底下放吧,到时候好取。” 安幼楠应了一声,把拉杆行李箱推了进来。 到底哪家的啊 年轻姑娘的目光立即转到了安幼楠身上,挑剔地注视了片刻,又看向凌少乾,心里琢磨着两个人的关系。 凌少乾正利落地把行李箱的拉杆收缩好,往床底下一塞,又从大行李袋里翻出了安幼楠的喝水缸子,搁到了中间的小桌板上。 还打算再翻点零食出来,安幼楠急忙拉住了他:“乾哥,一会儿我想吃什么自己会找的,你现在找出来堆在桌上也不方便。” 凌少乾一想也是,转而看向安幼楠要睡的下铺,把床单和被子全拎到过道上用力抖了抖,重新给她铺好了: “看着洗得还行,你将就下。天气热了别乱吃站台上卖的东西,就吃餐车卖的饭吃水果要削皮” “你快跟唐僧一样了。”听到站台响了铃,安幼楠踢了踢凌少乾的小腿,“这些你都说了很多遍了,我知道了,你赶紧下车吧。” 知道凌少乾只是来送人,而不是坐车的,对面的年轻姑娘就坐回了自己的铺位,见安幼楠踢了凌少乾一脚,眼神怪异地立即看了凌少乾一眼。 凌少乾并不以为忤,面色无奈又很不放心地看着安幼楠,屈指虚虚敲了个爆栗: “下车了记着给我打个电话,办公室没人接就打到值班室留话,我会收到的。” 听到车站的广播里都在催促了,安幼楠一头应着,一头推着凌少乾下车。 幸好软卧车厢这边人少,在普通车厢上车前,这边的人都已经上车了,凌少乾往车外走的时候倒是非常轻松。 临到了车厢门口,凌少乾抬手又摸了摸安幼楠发顶,这才一脚跳下了车:“要开车了,快回你铺位上去” 安幼楠冲他挥挥手,转身走回了自己铺位,就看到他已经站在了车窗外面,一见她过来,立即笑着冲她扬手:“记着下车了就给我打电话” 安幼楠趴在窗户边挥手示意:“站远点,火车马上就要开了,你站远点,我到了就给你打电话过来” 说话的当口,火车已经缓缓开动了,凌少乾退开了两步,眸色深深地站在原地目送着安幼楠远去。 安幼楠一眼不眨地看着那道挺拔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渐渐成了一个黑点,然后随着火车的拐弯再也看不见了,这才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坐了回来。 对面的年轻姑娘又审视了安幼楠好几眼,才微抬下巴带着丝傲气开了口:“刚才那是你哥” 安幼楠瞄了眼对方那一副开口说话跟施恩似的样子,很直接地就把她那点觊觎的小心思给掐灭了: “那是我男朋友。” 年轻姑娘的脸一下子就垮了,很不满地给了安幼楠俩白眼球:“年纪不大倒是一脑袋不正经,这么早就学人家谈恋爱了现在这社会风气真是越来越坏了” 不正经呵呵安幼楠微笑地看向她:“阿姨你多大了是在街道居委会上班吧 你这说话的口吻跟我们居委会的几个大妈一模一样呢,你们是不是专门培训过” 谁是阿姨了谁是居委会那些啰里啰嗦的大妈了年轻姑娘一下子就炸了:“你” 软卧间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拉开了,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在门口愣了一下,才“哟”了一声: “我来的不是时候啊,没影响你们两位吧” 将随手拎的一袋行李搁到上面的铺位,小伙子很是潇洒地一捋额前飘扬的长发,“你们继续,当我是空气就好了。” 年轻姑娘才不想在异性面前丢面子,冷哼了一声靠坐到了自己铺位上,气鼓鼓地从枕头边翻了一本诗集出来兀自看了起来,完全不想理会人的样子。 小伙子也不以为意,就势在安幼楠的铺位尾坐了下来,从口袋里摸出一把花生递给安幼楠:“盐花生,小妹子你吃不吃” 见对方确实是善良,安幼楠笑着摆摆手:“谢了,天气热,我吃这个容易上火,你自己吃吧。” 想了想从行李袋里翻了一袋子黄瓜出来,“洗好的,你取一根吃吧,这个清新解腻。” 出差在外,特别是坐火车的时候,安幼楠喜欢买上几根小黄瓜当零食啃。 黄瓜的清新味道简直是让人提神醒脑的救世良方,可以把人从一车厢的泡面味儿中解救出来,还以正常呼吸。 现在虽然没有那种水果小黄瓜,带一袋子本地黄瓜也是很不错的选择。 小伙子挺高兴地取了一根出来,咔嚓咬了一口:“这玩意儿好,这大热的天,在火车上啃一截黄瓜挺舒服的,你们女孩子就是心思细。” 安幼楠还没说话,对面的年轻姑娘就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何止是心思细,还心眼儿多见 个人就会哄” 她本来是想说“见个男人就会哄”,到底脸皮子没那么厚,说不出来,只能勉强把那个“男”字给省了。 小伙子看向安幼楠,咔嚓又啃了一大口黄瓜,冲她挑了挑眉毛,以目询问:你熟人 安幼楠摇摇头:“不知道谁家的。” 哦,原来不是熟人小伙子点了点头,继续嚼着黄瓜,片刻后怔了怔,突然“噗”的一声喷了出来。 幸好他还及时转向了门外,一口黄瓜基本都喷到了外面的地上,饶是这样,年轻姑娘也忍不住嫌恶地皱了皱眉头,把书“啪”的一声合上,没好气地吼了出来: “你这人什么毛病啊恶心死人了” 转头又瞪了安幼楠一眼,“买不起水果就别买,带什么黄瓜上车,跟乡巴佬似的,一股子土气” 安幼楠呵呵冷笑:“有本事你倒是别吃乡巴佬种的大米c小麦,养的猪羊鸡鸭呀” 年轻姑娘眉梢挑得高高的:“你以为我会吃我都吃的面包牛排” 小伙子已经止住了呛咳,瞪大了眼睛看着年轻姑娘:“你以为面包不是小麦磨成面粉做的牛排不是农户养牛出来的 我的天,看你也一把年纪了,连这个也不懂,你到底是怎么长大的啊” 年轻姑娘其实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不过小伙子之前还没进来的时候就在外面听到了安幼楠怼她的几句话,这会儿专捡着她的痛脚踩。 啥叫一把年纪了她年纪很大吗年轻姑娘登时胀红了脸。 还没等她开口,安幼楠就先接上了话:“我估计一定是在整个银河系围着她转的环境下长大的,平常喝点风就饱了,不用像我们这些俗人一样吃五谷杂粮。” 小伙子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这公转自转的环境不同,难怪脑回路跟我们不一样。 到底哪家的啊,就这么放出来还真不担心” 现场版的多国语言对骂 小伙子把“哪家的”三个字的音咬得挺重,年轻姑娘这才听明白了,敢情刚才安幼楠说那话的时候就在取笑自己。 一般说人,都是说“你谁啊”,说起猫狗这些畜生,才会问是“哪家的猫”或者“哪家的狗”。 难怪刚才小伙子啃着黄瓜会喷出来,原来就是因为想到了这一层,这才没忍住笑 年轻姑娘气得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转,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你们你们欺负人你们给我等着” 说完踮着脚尖绕过那一滩黄瓜沫跳出了软卧间,噔噔噔地跑了。 小伙子耸了耸肩:“毛病惯的你”起身从自己的行李袋里掏出一卷卫生纸,蹲下身子把自己喷出来的那一地黄瓜碎沫给擦干净,扔到车厢连接处的垃圾箱去了。 刚洗了手走回来,就看到年轻姑娘一脸倨傲地带着一名乘警走了过来,小伙子不由呵了一声,响亮地吹了一声口哨,跟没看到人一样,继续坐到了安幼楠的床尾。 年轻姑娘立即回头跟乘警告状:“乘警同志你看他当着你的面都敢调戏我” 乘警皱了皱眉头,瞪了小伙子一眼,走进了软卧间:“刚才是怎么回事” 安幼楠看了眼一脸嫌恶地站在过道上的年轻姑娘,抬手就指了指: “乘警同志,我也不知道那位大姐怎么回事。我跟她又不认识,她看到我对象送我上火车,突然就说我不该谈对象。 我请这位同志吃黄瓜,她又说我是乡巴佬,不该把黄瓜带到火车上,一股子土气。 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招惹她什么了,非要这么针对我,和她讲了几句理,她讲不过,就说我和这位同志欺负她” 安幼楠一脸一言难尽的模样,小伙子也跟着点了点头:“我和这位妹子都是凡俗之人,跟这种不食人间烟火c只吸仙气儿的仙女儿脑回路同不到一条线,她就炸了毛说我们欺负她。 乘警同志,你说人家妹子是谈对象又不是结婚,这又碍着谁了 在车上请我吃根黄瓜,还搞得跟违法似的,这都是怎么回事儿啊 仙女儿就是仙女儿,还真是奇葩,以前我见识少没见过,今天可见识了。” 年轻姑娘一听就气急了:“你们俩一伙儿的,合着伙欺负我,你刚才还对我吹口哨耍流氓” 小伙子赶紧捧着胸口一脸受到惊吓的模样:“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谁说我是对着你吹口哨 我心里憋气,合着自己吹声口哨都不行了再说了,我就是耍流氓,也不可能对你有兴致啊。 拜托你回去好好拿镜子照一照,大白天的你出来吓人,就已经很对不起人了,哪个男的敢对你感兴趣,我还真佩服他是这个” 小伙子一边说,一边把大拇指举了举,生怕别人看不到似的,还用力摇了摇,还事儿不嫌大地看向乘警, “乘警同志你说是不是你会对这种女的感兴趣吗” 乘警脸色有些黑,立即摇了摇头;他的工作职责是负责列车上乘客的安全,怎么能扯这些对女同志感兴趣不感兴趣的事 只是不等他解释,小伙子就挺顺溜地接了话:“就是嘛,我们男人看人的眼光都一样。 像她这样的,已经完全脱离我们普通人类的物种了,至于是个什么玩意儿,我现在也没搞明白。” 没想到这人嘴巴也挺毒的,安幼楠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年轻姑娘的脸色顿时胀得跟猪肝一样,尖声叫了起来:“你才是玩意儿你一家都是玩意儿y一ureajerkg一t一he” 安幼楠不由一愣,原来这会儿就流行这种外语骂人的方式了吗 刚要开口,小伙子已经倍儿顺溜地骂了回去:“h一d一y一uthky一uarey一uare一ut一fy一urnd” 而且发音之纯正,语调之纯熟,比年轻姑娘有过之而无不及。 安幼楠挑了挑眉,安心地坐着不动看热闹了。 年轻姑娘大概没想到小伙子会反驳得这么快还这么溜,愣了一阵才张了张嘴。 只是还没等她说话,小伙子可能觉得刚才说得不过瘾,顺嘴还给她补了一句:“ennard真是蠢蛋” 见年轻姑娘一脸懵逼,安幼楠被口水呛到了,朝小伙子竖了竖拇指:“厉害,法语都说得这么溜。” 现场版的多国语言对骂啊,她居然在八十年代有幸亲历了这么一遭 见有人捧哏,小伙子微微有些诧异地看了安幼楠一眼,立即貌似谦虚地笑了笑: “也没有很溜,就是学过几 句而已,德语和日语也学过点简单的,日常对话随时都能拿出来溜溜。” 安幼楠适时地夸了对方一句:“同志你为人真低调,我一定要向你学习。” 一边说着,一边笑盈盈地看了年轻姑娘一眼。 夸小伙子,实际上就是踩这边一脚。真以为自己学了点英语就了不起吗 结果鲁班门前弄大斧,关公门前耍大刀,丢丑丢到姥姥家去啦 被安幼楠那一眼看过来,年轻姑娘又怄又恨又窘。 说不赢对方就算了,连外语对骂都骂不过人,她一向引以为傲的英语,人家不仅懂,还会法语 刚才那一句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绝对不会是什么好话,肯定就跟前面那几句一个意思 可是,别说她不会法语了,就算她会,人家还会德语,还会日语呢,这让她怎么骂下去 年轻姑娘“哇”的一声,捂着脸就大哭起来。 女孩子这一哭,一下子就显得自己柔弱无助又可怜,凸显得就是旁人欺负了她似的,引得旁边几间软卧的乘客都走了出来,看向这边指指点点。 见乘警和小伙子面面相觑,安幼楠缓缓开了口:“噢,我怎么没想到,说不过别人的时候还可以用这么一招” 这小妹子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 合着这间软卧间的三个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不过你说这年轻姑娘一开头干嘛嘴要那么损呢,这不闹得脸上被人啪啪打得响,难看啊 乘警头疼地按了按自己的眉心,轻咳了一声拍了拍年轻姑娘的肩膀: “这位同志,本来就是几句口角的事,不是什么大问题,出门在外的,大家都互相包容一下吧。” 抬眼看了看走出来看热闹的几位乘客,乘警提高了声音,“哪位乘客帮帮忙,跟这位同志换个铺位吧。” 像现在这情形,也不能把人还搁这儿不动,万一闹出点什么事,这不是更让人烦心么 心里极度舒适 火车上还是有热心人的,很快就有一个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子站了出来:“我跟这位女同志换个铺位吧。” 被乘警这么劝着,又有了台阶下,年轻姑娘抽抽泣泣地收拾自己的行李气乎乎地走了。 趁着中年男子还没有过来,乘警没好气地一巴掌拍在小伙子后背上: “潘易,你给我老实点啊,再闹事儿我可不保你了,让你妈直接来削你” 潘易赶紧举手保证:“哥,你刚才自己也看到了,这是我闹出来的吗 要不是那女的没事儿满嘴喷粪,到处恶心人,我犯得着跟她一姑娘这么扛” 见中年男子过来了,乘警虚指了指潘易,狠瞪了他一眼,转头迎了过去: “同志,谢谢你帮忙解围。” 中年男子摆摆手:“不是多大的事,大家都出门在外的,求个和和气气,平平安安就行了。” 乘警还是再三谢了,又帮着中年男子重新安顿好了行李,这才走了。 中年男子笑呵呵地跟潘易和安幼楠两人打了声招呼,就扶了扶眼镜,坐在自己铺位上翻开一本外文杂志看了起来。 见潘易指了指外面的过道,安幼楠会意地点点头,轻手轻脚跟着他走了出去,坐在过道可以放下来的椅子上。 怕影响人看书,潘易特意压低了声音:“小妹子,你叫什么名字” 怎么说两人刚才也有一番并肩怼人的战友情,安幼楠低声答了:“安幼楠。” 潘易嘿嘿地笑:“好和不争的安,“贵而不娇”的楠” 周书谥法说,好和不争曰安。 两人才刚刚怼完人呢安幼楠盯了他一眼,甜甜一笑:“对,一般我都是以德服人的,确实是好和不争。” 就这小丫头的这张嘴叭叭叭的,还敢说一般都是以德服人 潘易没忍住笑了出来:“要是人家不服呢” 安幼楠的笑容更甜了:“潘大哥是不是想试试” 潘易想抽自己一嘴巴子,连连摆手:“不不不,我不想” 这丫头虽然一个脏字儿不吐,可骂人厉害着呢,看她骂人挺爽,要是骂的那个人是自己,那就不是什么好事儿了。 换话题,必须马上换话题 潘易立即清了清喉咙:“小安,你学过法语啊” 现在国内已经推行英语教学了,不过很多人能学会英语就很不错了,法语这边就别说了,可能听都没听过。 可他才蹦了句骂人的话,安幼楠却一听就说了出来 讲真,他转而用法语骂,也是气那年轻姑娘傲得不像样子,会点英语就想压他,他还非得把这嚣张气焰给打压下来不可。 可是嘴快一骂完,潘易就有些后悔了,他再抖法语有什么用,人家又不懂,他这不是鸡同鸭讲嘛,没达到效果啊。 没成想年轻姑娘不懂,安幼楠却懂,这哏一捧,生生就把对方的脸给啪啪打响了。 响得那叫一个脆哟,听得人心里极度舒适 安幼楠随口答了:“也就是听得懂几句骂人的话而已,主要是怕被人骂了自个儿都不知道,所以学了两句。 以后遇到像潘哥这种多国语言都能拿起来的,起码不会怕你说坏话。” 上辈子她在f国一家实验室搞了三年研究员,别说f国语,就是d国语也学了点,日常对话还是没问题的。 就知道这丫头嘴利潘易讪讪笑了笑:“我也不是经常这样,这次也实在是那女同志太过分了” 这点两人还是站统一战线的,安幼楠话音立即一转:“对了潘哥,刚才那位乘警同志是你亲戚” 刚才那位乘警同志和潘易说话的时候,她注意看了下,两人确实有点挂相。 潘易也没跟安幼楠藏着掖着:“那是我表哥。我出来到处走走,就往他这边过来玩几天。” 难怪刚才火车都开了一阵,他才往软卧间这边来,先前可能就是在他表哥那边说话呢。 安幼楠不动声色地继续探底细:“潘哥一身硬本事,现在哪儿高就呢” 不是她耍心眼儿,软卧间上下四个铺,还有扇门跟过道隔着,晚上关了门睡觉,里头就跟一个小房间似的。 现在这间软卧间就她一个女的,当然是趁着机会先把潘易这个年轻小伙子的底摸一摸才放心。 潘易倒没觉得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刚回国,接了京都大学的聘书,等开学就在京大外语系当个讲师。” 八十年代的大学老师绝大部分思想还是很正的,不像后来那 些“叫兽”;安幼楠略微放了些心。 不过还没等安幼楠说话,一直坐在铺位上看书的中年男子倒是眼睛一亮,就抬起了头:“同志,你是京大外语系的老师啊那可真是优秀人才 我是s大的,付元琛,不过不是外语系的,这会儿看着这本外文原著正有几个地方没看懂呢,能不能请你帮我指点指点” 付元琛性子平和,潘易才跟人发生矛盾,一般他是不会跟潘易打什么交道的。 可是这书有几处地方没看懂,就磕磕巴巴地让人心里不舒服,上下文再联系了理解,也总觉得差了一层意思。 这些专业学术书籍,别说差一层意思,就是差一点儿,都很有可能会谬之千里了。 所以付元琛听到潘易在京都大学外语系教书,这才按捺不住开了口。 潘易看着挺活泛的,但还真不是那种刺头儿的人,付元琛年纪虽然大点,却是一副躬身请教人的姿态,他自然也没什么推辞的。 “付老师,你可别太客气了,我俩一个阵营的,有什么事互相帮个忙是应该的。” 潘易一边说着,一边就走进去在付元琛旁边坐了下来,接过了他手里那本外文杂志看了起来,才看了几行,就皱紧了眉头, “付老师,你这是医学专业的啊,那还真对不起,我没那金刚钻,可不敢揽这瓷器活儿,这专业术语我要给弄错一个,那就错到十几条街外去了。” 别以为会英语就行,各专业有各专业的术语,不是业内人士,那是真的跟看天书一样。 潘易可不会不懂装懂,一脸抱歉地把那本医学专业杂志递了回去。 去年的周刊 付元琛很有些遗憾:“这本杂志是好不容易才托人带回来的,我还想研究下国外最新的医学前沿技术,看来还得忍着,等回去了再找人帮忙。” 搞科研的人就是这样,明知道宝山就在自己手里,愣是临门一脚因为没钥匙开不了那山门,那叫一个抓心挠肺哟 瞧着付元琛那副丧气样子,安幼楠深有同感,想也没想就开了口:“付老师,给我看看吧。” “你”付元琛惊讶地看了看安幼楠。 这姑娘太年轻,看模样就算在读书,那也还是个学生,咳咳,可能还是个中学生。 去京大外语系当讲师的潘易都不敢接手,这姑娘咋就这么大胆子 可别是会几个abcd,就不知道天有多高c地有多厚吧 付元琛捏着那本好不容易才托人从国外带回来的医学杂志,很不愿意递出去。 潘易看了安幼楠一眼,想到这丫头法语都懂,试着问了一句:“小安,你知道这是什么杂志” “thencet,esevier公司出版的。”安幼楠瞄了眼那本柳叶刀的厚度,“这是最新的周刊吗” 一听安幼楠说出是柳叶刀,付元琛捏着杂志的手就有些犹豫不决了:“不是最新的周刊,是” 他把杂志合了过来,亮了亮封面。 安幼楠“咦”了一声,看了付元琛一眼:“这是去年的周刊啊是这期周刊里有什么新技术介绍” 付元琛明白那一眼的含义,虽然有些窘,还是认真给安幼楠解释了: “最新的周刊我们国内很难弄到,去年的这本还是好不容易才托人带回来的。” 安幼楠瞬间了悟。 原来不是付元琛知识更新落后,而是这一段时期,西方一直对华国进行技术封锁,很多好东西,在国外轻松就可以拿到,想弄进国内,却是千难万难。 thencet有周刊和半年专刊,可一年都过去了,付元琛却连本半年专刊都弄不到,只能弄到一本周刊。 看日期还是去年年初那会儿的,离现在都一年多快两年了 哪怕明知道自己的祖国今后会越来越强大,安幼楠这会儿心里也挺怄气的,伸手把那本杂志拿了过来,直接翻到了刚才付元琛看的地方: “付老师,你有什么地方不懂,我可以给你翻译。” 医药不分家,她学的药学专业因为随时紧密联系医学专业,所以专业术语她是都学过的;论精通,英语过专八在这方面也未必有她这么精通。 她的语态太自然,付元琛下意识地就给她点出了自己没弄懂的几处地方。 安幼楠一条条给付元琛连翻译带解释说明的,完全是随手拈来。 虽然里面的技术在安幼楠看来都是属于淘汰类型了,但是在现在,却是顶尖的前沿科技。 即使是去年的周刊,在国内依然是很多学者趋之若鹜的好东西,看到付元琛两眼放光的样子,安幼楠心里很有些不是滋味儿。 付元琛之前还有些将信将疑,被安幼楠这一番翻译带解释,原来不懂不通的地方一下子就豁然开朗了,心里简直跟大夏天灌了杯冰水一样畅快。 捧着那篇文章仔细又读了两遍,付元琛长吐了一口气,看向安幼楠的目光立即热烈起来: “安同志,你现在是在哪儿工作有没有兴趣来我们s大,我可以跟我们系领导报告,先给你安排一个助讲的职位。 你放心,助讲只是第一步,以你的本事,以后一定可以很快就评职称的” 安幼楠看了潘易一眼,笑笑摇头:“不了,我还要读书呢。” 付元琛不是那种牛皮糖的性子,也不喜欢强人所难,见安幼楠只说了这么一句,明显不想再说下去,也不再纠缠了,取出纸笔刷刷刷写下了自己的联系地址和电话: “安同志,这是我的联系地址和电话,如果你来s市这边,记着给我打电话,我毛遂自荐给你当向导。” 末了又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不知道安同志方不方便给我留个地址和电话 如果我以后有什么疑问不懂的,能不能再来跟安同志这里请教一二” 付元琛说得相当客气,安幼楠不好意思地摆摆手:“等一两个月吧,等我求学安定下来,一定先给你来信,到时候再把我的地址和联系电话写给你。” 安幼楠说得很诚恳,付元琛猜测她八成是要去国外读书,那确实要等定好了才能报地址。 这会儿他也算是心满意足了,就着刚才安幼楠的翻译跟她交谈起来。 潘易虽然不明白刚才安幼楠为什么要看他那一眼,不过听到两人说些这些医学新技术,也非常感兴趣地参与了进来,即使后面上来了这个软卧间的第四位乘客,也没有影响这三人谈话的热情。 潘易倒还罢了,顶多是觉得安幼楠懂得很多,付元琛却已经掏出笔记本跟安幼楠边说边记了。 等到自己到了站要下车,付元琛还一脸的恋恋不舍:“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安同志,你真的没兴趣来我们s大任教吗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我一定跟我们系领导死谏,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之前说是可以任助讲,现在连死谏都冒出来了安幼楠连忙笑着拒绝:“付教授,我真的还要完成学业的。” 付元琛一脸遗憾,只能再三让安幼楠安顿好了记得一定要给他写信,这才悻悻然下车了。 付元琛下了车,潘易在下一站也要下车,临到站前他也把自己的联系地址和电话号码写给了安幼楠: “地址就是这个地址,我还没就任的,办公室电话我还不知道,这个号码是我家里的号码。 我家就是京都的,回头你有时间过来玩,只管给我打电话,我给你当导游,免费的那种,再能请你吃顿好的。” 没有qq没有微信的年代,是很流行笔友的,还是光靠写信交流就能交情特深厚的那种。 安幼楠笑着收下了潘易的地址,答得很是爽快:“成,说不定下次我就来麻烦潘老师了。” 潘易哈哈一笑:“叫我一声潘哥就行了,在你面前我可不敢称老师了。” 说完一听广播到站了,潘易冲安幼楠挥挥手,拎起行李也下了车。 安幼楠笑着跟他道了再见,一转头见那个年轻姑娘也提着行李准备下车,见自己看过去,还狠狠瞪了一眼,这才蹬蹬蹬地走了。 安幼楠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火车一下,谁还管对方是谁,那让那姑娘一直气恨得牙痒痒吧,反正她也不会少吃半碗饭。 我相信你,加油! 蓉城火车站。 邓周高高举着一个纸牌子,睁大了眼睛紧紧盯着出站的人流。 他才养了多久的伤,老大居然冷不丁地就谈了对象 要不是老大要他陪送嫂子回乡,才给他打了电话,估计这事儿他得一直蒙到鼓里 也不知道老大的对象长得怎么样 邓周还在心里碎碎念着,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孩拖着一只行李箱,提着一只大提包径直走到了他面前: “你好,你就是邓周邓哥吧我是安幼楠。” 邓周下意识地放下了手里的纸牌子,浮出了一脸笑容:“嫂子你” 吃惊地盯着面前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姑娘,邓周嘴巴张了张,总算合上了自己的下颌骨,把最后那个字愣愣吐了出来:“好。” 安幼楠噗嗤笑了出来:“什么嫂子,你叫我安幼楠或者小安吧,这一趟过来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邓周赶紧摆手,伸手抢过安幼楠手里的行李拿了,“小安我先送你去酒店歇歇脚洗把脸,再带你出来吃饭。 队长都跟我说了,让我带你去蓉城最正宗的馆子,你跟着我去,一准儿吃得舒服。 晚上你只管安心休息,好好养养精神,明天的车票我都买好了,是上午十点的,不用赶时间” 邓周事无巨细好一顿叮嘱,安幼楠有些哭笑不得:“邓哥,你别把我当小孩儿了吧其实我自己一个人回去就行的” “那不行队长专门交待过我的,火车上人乱得很,去永吉县那趟车没挂软卧车厢,我只买到了硬卧的票,要是不安全把你送到家,回头队长能扒了我的皮” 见他一口没得商量的架势,安幼楠也只能不再劝了,转而有些好奇:“邓哥,你怎么叫凌少乾队长呢” “出特殊任务都是他带队,所以我们都叫他队长或者老大。”邓周偏着脸跟安幼楠解释了一句,没提防身后有人撞了上来。 他下盘极盘,一个趔趄都没打,倒是身后的那人抱着的一个大箱子“砰”的一声掉在了地上,垒得高高的两个箱子也跟着砸了下来。 一个女孩连声道着歉,赶紧俯身去重新码纸箱子。 三个纸箱子一重叠,都有半人多高了,难怪刚才她抱着箱子没看到前面走着的邓周,给撞了上来。 纸箱子还捆着打包带,打包带上钉着几张标签,一看就知道是才从货运站提出来的。 安幼楠正空着手,赶紧上前帮忙,正打算给那女孩起一起纸箱,两人四目相对打了个照面,都又惊又喜地叫了出来: “安幼楠” “吴小红” 吴小红直起了身,紧紧握住了安幼楠的手:“你是过来蓉城玩吗这是刚下火车你打算住哪儿,给我说个地址,一会儿我来接你去吃晚饭” 她的声音又脆又急,跟雨打芭蕉似的,和原来有些畏缩的性子截然不同,一看就朝气勃勃,日子过得很爽利的样子。 安幼楠忍不住笑了:“你这一口气问了好几个问题,我都不知道答哪个了。” 见是熟人,邓周也上前搭了话:“吴同志,我借了辆车开过来的,要不你们先上车吧,有什么车上再说。” 吴小红连忙点头:“那好,麻烦你了这位同志。” 安幼楠赶紧拉过拉杆行李箱:“把那几只箱子搁到这上面来,我一起拉着不费力。” 邓周哪能让两个女孩子当劳力,一俯身就把三个纸箱子抱起来了:“走走,这箱子轻着,我一个人拿就够了。” 吴小红和安幼楠对视了一眼,笑着抢过了安幼楠手里的拉杆行李箱,另一只手挽住了安幼楠的胳膊: “行,那就让男同志当劳力,我们跟在后头享享舒服,安幼楠,我们走吧。” 两个女孩子嘻嘻笑着走在一起,很快就把彼此的近况都说清楚了。 安幼楠倒是没想到吴小红竟然遇上了夏衡,现在还是跟在夏衡后面做生意。 吴小红指了指邓周帮忙拿的那三只大纸箱子:“这三箱就是夏衡哥刚刚从羊城发过来的丝袜,回头我拆箱了给你带几包。” 安幼楠赶紧摇头:“不用,夏哥上次就给我带了不少过来了,都还放着穿不完呢,你可别费了。 再说了,回头我妈她们也要一起去羊城了,你还怕我妈会少了我的好东西” 吴小红一听也笑了:“我倒忘记这个了。这几箱子货是最后一批了,要不是上次应了人要等这一批货,我这会儿也早去羊城了。 夏衡哥叫我尽快过去帮忙来着,我打算把这几箱货 脱手了,明天就去羊城。” “你还赶着让夏老板压榨你这劳动力啊。”安幼楠笑着看了眼那叠得高高的三个纸箱子,“这会儿都下午了,这三箱子丝袜你那么快就能卖完” “我在这边设了个点走批发,不搞零售的。这三箱货已经有客户在等着了,转手就能出手了。” 吴小红一边解释,一边有些惋惜地叹了一声,“说起来,夏衡哥和我还是第一个在蓉城批发丝袜的呢。 可惜这东西本小,跟风的人多,大家看着好卖,一窝蜂都跑去羊城进货了,把这利润给压薄了” 没有核心竞争力就是这样,不管做什么都会被模仿,安幼楠心里叹了一声。 她妈和魏婶的那两个厂子,必须从一开始就培养好设计师这些人才才行。 仿造跟风这些是不可避免的,只能努力让自己比别人先走一步,喝个头道汤。 吴小红并没有安幼楠想得那么远,对自己前途的规划却是很明确: “幸好我在蓉城还上了夜校,又花钱拜了个师傅,小楠,我现在搞会计已经没问题了。” 吴小红说话时一脸的信心满满,完全看不出当初想要投河时的那种心如死灰的样子了。 安幼楠的劲儿也跟着她提了起来:“小红,你加油坚持学好学精,到时候等厂子做大了,你就当财务总监” 现在虽然还没有什么财务总监这种说法,不过这词儿听起来就是很牛逼的样子。 吴小红顿时挺胸昂首:“小楠你等着瞧吧,我一定会好好学精这些,一定能当上财务总监的” 安幼楠笑着点头:“我相信你,加油” 华国现在还落后,但是有很多人都跟吴小红一样,精神面貌已经焕然一新了。 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臭婆娘,老子可找到你了! 邓周先把吴小红送到了地儿,转回头才开着车把安幼楠带到了酒店。 蓉城作为省会城市,现在已经新开了好几家酒店了,大厅的装潢在这个时代看来,已经非常时髦和华丽了。 安幼楠正在打量着现在酒店的大厅装修,外面就匆匆蹿进了一个人,一眼扫见安幼楠旁边的邓周,眼睛顿时一亮: “小周幸好在这儿找到你了” 邓周一见来人,急忙把行李放了下来:“爸,出什么事了” 邓父喘着粗气抓住了儿子的手:“你部队上打电话来了,让你以最快的速度归队” 邓周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他上次出了任务受了伤,部队给了休假的,这会儿伤虽然养得差不多了,不过假期还没到,所以他也没急着回去,正好就接了凌少乾这差事。 可是今天人才刚接到,突然部队上就打来了电话急召他归队 安幼楠赶紧招呼了邓父一声,回头看向邓周:“邓哥,既然是部队上有事,你还是尽快赶过去吧,其实我真的能自己回去的,可千万别耽搁你正事了。” 如果不是自己的父母年纪都大了,邓周还真想让父母辛苦一趟,把安幼楠送回家,可现在 邓周为难地看了安幼楠一眼,一咬牙还是点了点头,把买好的一张卧铺票递了过去: “小安,那你切记上了车不要吃别人给你的食物和水,不要跟陌生人说你的事情,不要” “邓哥你放心吧,我原来自己也出来好几回了,这些都懂的。回头我会跟凌少乾说清楚的。”安幼楠急忙打断了邓周的话,拿出车票钱递了过去,“这是我的车票钱,另外那张卧铺票你赶紧去退” 邓周不肯要:“本来答应好了又不能送你回去,我已经够不好意思的了,而且之前说请你吃饭的,现在饭也请不了了,车票钱我怎么还能收你的” 安幼楠很干脆地把车票退了回去:“我坐车怎么能让你出钱,这不是让我白占便宜吗 邓哥,这可不行,你要是不收钱,那这车票我也不要了,回头我自己重新买一张去。” 邓周只能无奈地伸手接过钱:“你等等,我给你找零钱。” “不用找零,你退掉你那张车票还要付退票费呢,不能因为给我帮忙反而让你吃亏” 这怎么成邓周坚决不肯多收钱,正在推拒,斜刺里传来一道声音:“邓同志这里有多的车票” 一头是汗,刚刚赶到酒店的吴小红听了半截子话,一脸高兴地看向邓周,伸手也取了钱出来,“能不能把车票卖给我,我正好想跟小楠搭伴回永吉县一趟。” 得,这下邓周也不用太操心了,虽然是两个姑娘家,但是到底一起坐车有个伴儿。 送走了邓周,见安幼楠在前台开好了房间,又打完了两个报平安的电话,吴小红帮着她一起把行李先送进了房间里: “小楠,邓哥不在,我请你去吃晚饭,我在这儿呆了几个月了,哪儿的东西好吃又实惠可是门清着呢。” 安幼楠打开水笼头洗了把脸,笑着点点头:“知道你现在手里宽松了,我也不怕吃穷你,让你好好尽尽假地主之谊。” “什么叫假地主之谊” 吴小红还一头雾水,安幼楠已经笑出声了:“你不是蓉城人,只是在这里呆了几个月,当然算不得真地主,勉强挂个假地主的名吧。” 吴小红也哈哈笑了,走近水笼头跟着掬了一捧水洗脸:“假地主就假地主吧,反正这地儿我比你熟,你跟我走就行了。” 安幼楠把酒店里准备的另外一块洗脸巾递了过去:“小红,你怎么突然想着要回去呢你爸那边” 吴小红接过洗脸巾,轻轻揩干了脸上的水:“我回去可不打算找我爸,我的户口本儿在深市丢了,之前一直是拿着夏哥找人帮开出来的一份介绍信。 在蓉城这边介绍信还能糊过去,等去了羊城,介绍信开始有些不顶用了。 我琢磨着以后大部分时间都会在羊城工作了,就想着回户籍地派出所,把我的户籍单独立户,补办个户口本,再把身份证办下来,以后去哪儿都方便了。” “这是正经事,得赶紧办好。”安幼楠点头很是赞同,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到时候你就住在我家吧,住外面人杂,万一被你爸看到了,平白也多了麻烦。” 吴小红愣了愣:“可是住你家不也一样,要是被人看到了,这不是给你家惹来麻烦了吗” 安幼楠呼地吐了一口气:“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反正我家之前的麻烦不少了,也不在乎多你 这一桩。” 见吴小红目瞪口呆,安幼楠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逗你的,我家还有几个熟人能够帮上忙,你一个女孩子势单力薄的,住我家里怎么说也要安全些。” 吴小红这才没了话,瞧着安幼楠收拾好了,带着她一起出去觅食了。 第二天上午,两人提着行李一道上了火车,平安无事地在火车上睡了一夜,终于在第三天一早,踏上了永吉县的地儿。 乘客一从火车上下来,就把小小的永吉县火车站出站口挤出了人潮汹涌的架势。 出站口外面也是挤得很,有过来接亲朋故友的,也有不少三轮车夫招揽生意。 永吉县还没有出租车,但是一些脑子灵又有把子力气的,已经踩起了人力三轮车做生意。 人力三轮车既可以运货又可以载人,因此在火车站汽车站这附近,生意就特别好做。 一见到了出站的点儿,就有一群人力三轮车夫拥上前去招呼人: “同志,要坐车不连人带行李都能拉上,这大热的天可省你脚力了” “想去哪儿你只管说个地儿,我都能给你送到边” “五块钱不贵了,你看你这行李这么多,那地方可要上老长的台阶,到时候我还帮你把行李都扛上去呢” 安幼楠和吴小红可不赶时间,站在后面等着大部队都过了,这才推着行李箱不紧不慢地往外走。 老远就听到有人在喊:“小楠,这边这边” 安幼楠循声看了过去,立即笑眯眯地朝焦急等着她的李心兰用力挥了挥手:“妈” 只是还没等她拉着吴小红跑过去,冷不丁就有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拦在了两人前面,一把朝吴小红抓去:“臭婆娘,老子可找到你了” 你们家这不是骗婚吗? 一身灰扑扑的田建设因为形象邋遢,招徕了几次客人,要不是被人嫌弃了,要不就是被同行抢了生意。 眼见着出站的人越来越少,田建设心里正在窝火,突然看到有两个青春靓丽的姑娘推着拉杆行李箱,还各扛着一大袋行李往站外走来。 女孩子大多比较娇气,这么热的天并不愿意自己走,更何况还带了那么多行李。 现在用这种拉杆行李箱的,一般都是不缺钱的,田建设立即迎了上去,招呼客人的话还没出口,就觉得其中一个姑娘有些眼熟。 仔细看了看,田建设一个跨步就冲了过去,劈手就向那人抓去:“臭婆娘,老子可找到你了” 安幼楠和吴小红被突然窜出来的田建设吓了一跳,虽然下意识地往后一退躲过了田建设那一抓,但是对方紧跟着一个巴掌还是狠狠打在了吴小红脸上: “吴小红你个死婆娘,你还敢逃婚赶紧跟老子回去,老子要是不打断你的腿,你还不把老子当你男人” 突发的状况让其他的乘客都停下了脚步,看向这边指指点点:“怎么回事” “那姑娘长得挺好看的,穿着打扮也洋气,怎么可能找那种男人当爱人” “别是跑到南方又回来的吧” “那就难怪她爱人起火了,说不定头上已经添了点颜色了” 吴小红可没心思听这些人在这里瞎咧咧,田建设那一巴掌并没有留力,不仅把她唇角打破了,半边脸高高肿了起来,那边耳朵也嗡嗡作响。 要不是安幼楠拿着拉杆行李箱拦了一下,没让田建设第二巴掌打下来,吴小红怕是还得懵一阵。 幸好安幼楠给他争取的这点时间让她缓过了神,趁着田建设想绕过行李箱,吴小红一脚就冲着对方的子孙根踹了过去: “姓田的你个王八蛋,谁拿了你的彩礼钱,你找谁结婚去什么年代了,婚姻还不能个人自愿了” 一想到自己之前被父亲吴解放为了一千五百块钱,就包办婚姻定给了这个老男人,而自己当时因为懦弱,被这个老男人在半路上拦了几回,吃了不少豆腐,吴小红就觉得打心底里恶心。 这一脚踹出去,她几乎用了全身的力气。 田建设没想到以前跟只兔子似得老实胆小的吴小红居然敢踹人,急忙往旁边避了避。 只是虽然避开了要害,吴小红那一脚还是结结实实踹到了他大腿内侧。 田建设吃痛,“哎哟”一声狠戾地瞪了过去:“臭婆娘,你敢翻天老子要是不” 没等他再扑上去,就被人从身后一箍,直接把他的两只胳膊都反扭到了背后。 安幼楠这才松了一口气:“高叔” 跟着李心兰一起过来的高成功冲安幼楠点了点头,转头看向周围的人:“麻烦哪位同志帮忙叫一下警察” “来了来了,警察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大家伙儿立即让开了一条道,让两名铁警走了进来。 出站口闹的事儿,还归铁路警察管。有热心人看见这边闹着,早就跑去附近的铁警执勤室喊人了。 两名铁警一走近就大声吆喝开了:“谁在闹事干啥呢都干啥呢,不准打架啊,赶紧地把人先放开” 高成功看了两名铁警一眼:“警察同志,我可没打架,是这人冲上前就要打女同志,我这才先把人给制住了。” 铁警看了田建设一眼,认出这人是经常到车站这边揽客的人力三轮车夫田建设。 平常这些到车站来揽活儿的车夫,也没少给执勤室的几位铁警打些烟,多少还有点面子情。 为首的铁警就摆了摆手:“行了,你放开吧,我们都认识老田,他也不是什么坏人。” 高成功只能放开了田建设,不过还是站在吴小红和安幼楠前面,隔开了田建设;见李心兰也跟自己并肩站在了一起,连忙把她往自己身后拉了拉,低声叮嘱了一句:“站我后面点。” 田建设一被放开,活动了下手臂就想向吴小红冲过去,被高成功竖着眼睛一瞪,悻悻然地停住了脚步,转头看向两名铁警: “王哥,小李,那死婆娘是我媳妇儿,结果拿了我的钱跑路了,万幸今天我在这里截到了人 这不,正打算带回家好好教训一顿呢,这半路里就来了这几个吃闲饭的,还把我给扭住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婆娘们就是这样,三天不打就敢上房揭瓦,而且田建设这婆娘也太出格了,居然卷了田建设的钱跑路,真是缺教训 铁警老王听得连连点头,等田建设一说完,就皱着眉头看向穿着 时尚的吴小红: “你这女同志怎么回事不要把家庭矛盾闹到外面来,浪费我们的警力不说” 吴小红气得差点把咬断牙:“警察同志,什么是家庭矛盾我可没有嫁给他” 田建设立即反驳:“你爸都收了我的一千五百块钱彩礼了,你就是我婆娘,怎么不是家庭矛盾” “谁收的彩礼钱,你让谁嫁你什么年代了还搞包办婚姻这一套 警察同志,我不同意也不愿意嫁给这个人,难不成你们觉得个人没有婚姻自由” 吴小红嘴巴子利,把两名铁警说得有些脸红,不过老王毕竟是老王,话头可没有放松: “那你爸都收了人家彩礼了,你又不肯嫁人,你们家这不是骗婚吗” 吴小红顿时被他说地一愣;不管怎么样,确实是她父亲吴解放收了田建设的钱 安幼楠就在这时及时开了口:“警察同志,婚姻法可是说了,实行婚姻自由一夫一妻c男女平等的婚姻制度,禁止包办c买卖婚姻和其他干涉婚姻自由的行为。 那一千五百块钱可不是小红拿的,而是她父亲拿走的,拿走的同时,还胁迫小红嫁人,这到底是骗婚还包办c买卖婚姻 如果两位是这么理解的话,我们不介意去请律师一起去法院把这法律条文好好解释解释。” 当着大家的面被一个女孩给下了脸,老王顿时就有些恼羞成怒: “老话还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呢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怎么不寻思别人好,只寻思着别人坏呢 你别动不动就把去法院挂嘴上,谁还怕你唬着这句了等进了法院,你可别哭” 不然我就在这儿跪到死算了! 安幼楠想呵呵对方一脸:“明明小红不愿意结这个婚,两个人也并没有领证,你非得让这人把小红带走。 你以为我只是唬你你有没有想过小红被带走后的后果违背妇女意愿,那就是强暴,你就是其中的帮凶” 老王被“强暴”和“帮凶”两个字眼给吓得怔了一下,很快又回过神来: “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吴小红顶着半边红肿的脸走上前,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眼里却是一片决绝: “我吴小红今天当着大家的面发誓,要是我被田建设强行带走,如果我没死,就一定会弄死他” 女孩子这种既柔弱又坚强的形象,一下子就搏得了大家的同志,周围的人立即议论起来: “哪有这么乱点鸳鸯谱的这个小吴姑娘一枝花儿似的,非让她嫁田建设这种邋遢的男人,这不是生生把人往死里逼吗” “就是就是,这要是旧社会,命苦碰到个卖儿卖女的爹就算了,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要搞包办买卖婚姻这一套,这不是违法吗” “要不然就上法院去” “这姑娘性子烈着呢,你们非这么把人凑一起,小心真的闹出命案,到时候这事儿谁负责” 这c这这怎么就搞成了一个“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局面了 小李听着大家群情激奋的,吓得心口砰砰直跳,赶紧悄悄扯了扯老王的袖子:“王哥” 为着田建设平常打点的一根两根烟,就闹出人命官司来,这真犯不着吧 吴小红这一开口,老王也被唬住了,虽然觉得有些跌份儿,还是毫不犹豫的把事情给推出去了: “行了行了,你们几个人之间的纠纷,要怎么解决你们自己弄去吧,别站在我们火车站门口影响大家了。” 两个铁警一起赶人,把围着看热闹的乘客都驱散开了。 安幼楠赶紧拉着吴小红就走,田建设连忙跟在后面追了上去:“死婆娘你别跑” 他给了吴解放1500块钱彩礼钱,结果却鸡飞蛋打一场空,不仅吴小红人跑了,钱也要不回来了。 吴解放一口咬定,那1500块钱他都花完了,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 田建设要吴解放那条烂命做什么 要了吴解放的命,他日子都不用过了,可以去跑路了他现在做着这营生每天都有进项,是傻了才会好日子不过,非得去亡命天涯。 面对吴解放这种滚刀肉,田建设只能自认晦气,时不时跑过去逼吴解放一把,趁着吴解放手气好,有时候赌赢了,从他那里掏回一二十块钱来。 可是每次一二十,每次一二十的,这得让吴解放还到什么时候才还清他那1500块 没想到今天踏破铁鞋无觅处,让他正好撞见了吴小红,田建设哪里肯放走人 高成功赶紧又把人给拦住了。 安幼楠瞧着这样纠缠着不是个事儿,想了想低声跟吴小红商量了几句。 吴小红一开头还脸色坚决地摇了摇头,安幼楠低声劝了一句:“如果没遇上这事儿,你之前那主意我是绝对支持的。 但是现在已经是这局面了,你何必让这种浑赖的人抓着理由纠缠上来 说句不好听的,能用钱解决的事儿都不算事儿,而且你还有着大好的青春,现在又学了这么些本事,万一一个疏忽” 吴小红盯着被高成功拦住的田建设,让他目光恶狠狠的,仿佛想把自己撕了一样,心里一个激灵,之前那个弯儿也转过来了: “田建设,你也不用在那里张牙舞爪的,我们现在就去三道弯派出所,把今天这事儿给解决了” 吴小红原来住的那地方属于三道弯派出所管辖,田建设也住在附近,正好归同一家派出所。 见吴小红和安幼楠招呼了另外两位人力三轮车夫,一行4人带着行李都坐上了车,田建设也赶紧踩着自己的三轮车,盯着前面4个人往三道弯派出所赶去。 安幼楠一下车,赶紧先给清河派出所打了个电话,找到谢承刚一五一十把这边的情况说了,这才和吴小红一起往三道弯派出所走去。 三道弯这边都是棚户区,每天鸡毛蒜皮的事儿就多,处理这些事经验老道多了。 副所长直接就把田建设的心思给掐断了:“田建设,吴小红不愿嫁给你,你就不能强迫人,但是搞出什么事,你可是要吃牢饭的” 田建设一肚子的委屈:“所长同志,我可是出了1500块钱彩礼的,现在吴解放还不出我的钱,吴小红又成不了我的人,这鸡飞蛋打的,我多冤呐 我” 其实这事儿关键还是在吴解放,要是他还得出那1500块彩礼钱,或者劝得了自己的女儿认了这门亲事,那就啥事儿也没有了。 可是吴解放那是什么人 每天浑吃赖喝醉生梦死的,手上有两个钱,要不然就是喝的醉醺醺的,要不然就是扑在了赌桌上 不过他再怎么没出息,在家里可是说一不二的,他说东,吴小红就不敢往西,他说南,吴小红就不敢往北。 要不是这样,田建设也不会放心的把那1500块彩礼钱送出去。 可谁能想得到,被吴解放打得畏畏缩缩c屁都不敢放一个的吴小红居然一下子吃了熊心豹子胆,跑了 好不容易给逮着吴小红回来了,这人却性子大变,不肯嫁了 田建设不想吃牢饭,可也不想白受这委屈,把心一横,扑通一声就在副所长前面跪了下来: “我冤呐我冤死了,你们既然不肯让我得人,那就帮我把钱讨回来,不然我就在这儿跪到死算了” 一千五百块钱,抵上班的人一年的工资呢,可不算小数了。 听到田建设这话,李心兰心里动了动,正想上前,被安幼楠悄悄拉了一把,把她扯了回来,示意她先等着。 田建设一个大男人呼天抢地的,怎么拖也拖不起来,闹得派出所跟唱大戏的戏台一样喧闹。 他仔细盘算过了,不能来横的,那就来赖的 吴小红不是放言说他敢乱来她就寻死吗 行,那他就赖在这里了,总之今天不解决这事儿,就不能把吴小红给放走 人啊,还真的都是贱骨头! 一边是寻死的,一边是放赖的,副所长正在为难,谢承刚踩着自行车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 “张所”又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田建设,“这是怎么了” 张副所长讪讪笑了笑:“还不都是那些狗屁倒灶的事呗,小谢,今天你怎么跑我们所来了” 谢承刚把张副所长拉到一边,指了指安幼楠那边,嘀嘀咕咕了几句。 张副所长看了眼吴小红,面色很是犹豫:“她要移出户口分户 可是刚刚我看过她这边登记的户籍资料了,吴解放才是户主,吴小红要分户的话” 谢承刚一把搂住了张副所长的肩膀偏进了办公室的角落,拍了拍他胸口: “张副所长,这话你跟别人说算了,我们都搞这一行的,谁还不知道里头的道道啊,户口登记条例哪条哪款规定了分户迁户口必须要户主同意” 这倒是,条例上只规定了户口变动的时候,由户主或者本人过来登记就行了。 吴小红可不就是本人她要提出分户,那是完全可以的。 张副所长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可是一般都是结婚c离婚c收养c认领这些事由才能分户,这个吴小红她” 总不能因为她爸收了这笔彩礼钱,就这么提出分户吧谢承刚虽然是同事要给面子,可这也解决不了这事儿后续的麻烦。 “条例上不是还说了句,及其他事由吗反正吴小红已经成年了,她本人自己提出分户,这符合规定的事,你拦着做什么 再说了,分户也不改变她和吴解放两人之间的父女关系,到时候该她承担的赡养责任,她还不是一样要承担,可不关户口本儿是不是分户的事儿。” 谢承刚这话说得很合法,不过派出所处理这些事,有时不光是要合法,还得考虑方方面面才行,不然遗留问题怎么办 张副所长悄悄指了指还跪在地上的田建设:“你瞧瞧这儿,可还跪着一个呢 我这儿要是同意吴小红分户,跟吴解放那儿算两家人了,回头这人还不得天天找上我们派出所来歪缠” 想到安幼楠给他托底的话,谢承刚嘿嘿笑了笑:“这事儿哪能让张所你为难呢 你看这样行不行,如果你帮吴小红办了分户,她和田建设这事儿,我来想办法帮你解决” 这敢情好,不然田建设一直在这儿跪着,他们也麻烦;张副所长赶紧点了点头: “那行,兄弟,这事儿你帮解决了,那事儿就包在我身上,没问题” 谢承刚用力一拍他的肩膀,抱着手走了过去,在田建设面前蹲了下来: “田建设是吧你说你在这儿跪着,这事情也解决不了,真把我们派出所逼急了,扣你一顶扰乱公务的帽子下来,把你往拘留所里一扔,你这不是白挨苦吗” 田建设见谢承刚一进就和张副所长在一边嘀嘀咕咕的,听这口吻,好像就是派出所的人。 被他威胁了这一句,心里虽然怵了怵,瞧着吴小红在一边冷着脸的样子,还是一咬牙给顶住了: “警察同志,我冤呐” 谢承刚赶紧一摆手:“停停停,你这事儿刚才张所也跟我说了,这么的吧,你也别在这儿赖着喊冤了,原来你送了多少彩礼钱出去,我让人还给你,这事儿就结了怎么样” 田建设不由一怔,仔细打量了谢承刚几眼:“同志你是新来的吧吴解放可没钱还我” “父债子还嘛,我可以去给吴小红做做思想工作,让她拿钱出来还你。” 听到谢承刚这话,田建设心里不由动了动,又有些犹豫地看了吴小红两眼。 他已经三十来岁了,一直没讨到婆娘,其实还是很想把人带回去的。 原来吴小红虽然有些畏畏怯怯的小家子气,但是胜在正当青春,人也长得端正。 现在吴小红跑了这一趟,就像是在哪儿修炼了一样,人打扮得洋气又精神,那小脸儿一板,倒更让人心痒了 一千五百块钱和一个看起来很上得台面的年轻媳妇儿比起来,田建设还是更想要女人一点 见田建设眼神闪闪烁烁的,一个劲儿地往吴小红那边瞄,谢承刚冷笑了一声: “怎么着,我们好心想给你做这工作,你还不答应我告诉你,强迫妇女是不可能的,你敢强迫一个试试,马上送你进去吃牢饭 你要想再这么赖在这儿也行,别以为我们派出所都是好性儿,信不信你再跪半个小时,等我们所长回来看到,他就会发话,直接把你给铐走 惯得你,都敢闹到派出所来了,不把你送去拘个五六天 ,我们所长倒过来姓” 三道弯派出所的所长正好姓王,谢承刚扯这虎皮吓唬人,完全没有任何心理压力。 他没有压力,田建设的心理压力就有些大了。 他现在还做着营生了,可是被关进去几天,损失好几天的生意进不了钱不说,等把他放出来,吴小红这死婆娘肯定早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人,人他得不到,钱,钱也跟着打汤了 谢承刚站起了身:“还想劝解下你们呢,算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去看我们所长什么时候回来” 田建设赶紧扯住了谢承刚的裤腿:“同志,那你可得帮我把钱全给要回来对了,还得记利息” 相比人财两空,田建设觉得,还是先把钱拿到手好些,一千五百块毕竟是一大笔钱了,就不信这城里头就没有其他肯嫁的黄花闺女 谢承刚“嘿”了一声,作势要走:“记利息你这钱拿出去才几个月,你还想着记利息 我告诉你,一千五百块,我能帮你一分不少地要回来就不错了,多的你别想 我可不耐烦在这里跟你磨蹭,你答应就答应,不答应就拉倒,我手上还一摊子事呢” 要是谢承刚是求着田建设答应,田建设还真的会再考虑考虑,可是现在他摆出了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田建设倒急了,赶紧站了起来:“答应,我答应” 人啊,还真的都是贱骨头谢承刚这才拽拽地睨了他一眼,挥手把他往旁边赶了赶:“去那儿等着,我先过去帮你劝劝。” 真香定律 赶开了田建设,谢承刚走近了安幼楠几人,背对着田建设笑嘻嘻地跟几人低声打了招呼: “高哥,李姐,小安。”冲吴小红轻轻点了点头,这才看向安幼楠,“小安,按你电话里说的,田建设答应了。” 吴小红急忙问道:“田建设答应什么了” 安幼楠冲谢承刚道了一声谢,转头看向吴小红:“就是你先前同意的,花钱了账的事。” 谢承刚接了话把事情解释清楚:“田建设答应小吴这边把那一千五百块钱还过去,父债子偿,这事儿就算了账。” 李心兰赶紧点头:“花钱消灾就花钱消灾吧,刚才我就想说这事儿了,一千五百块钱也不是什么大数,哪里比得上小吴重要呢” 高成功倒是在一边看得明白:“幸好刚才小楠拦着不让你说,不然不等小谢过来,这事儿就坏菜了。” 李心兰“啊”了一声:“这不都是把钱拿过去吗怎么会” 谢承刚正色解释了一句:“那就是个贱骨头,你们要是上赶着,肯定不止一千五这个数能消得了账。 刚才我跟田建设说的时候,他还想着要记利息了,也不想想这总共才几个月。还是我呵斥了他几句,他才老实了。 我也看得多了,这世上有的人就是这样,同样一碗饭,好好给他他要嫌三挑四,非得敲几棍子过去,要给不给的,他才觉得这饭真香” 安幼楠忍不住噗嗤笑了;没想到这么早谢承刚就明白了真香定律。 想到安幼楠说的“能用钱解决的事儿都不是事儿”这句话,吴小红轻吁了一口气,又有些为难地看向李心兰和安幼楠: “李婶子,小楠,今天的事真是麻烦你们了,那个我手头上的现钱有些不够,能不能跟你们先借一笔钱” 其实她跟着夏衡做事,在蓉城这边批发丝袜,除了固定工资,还是可以拿提成的。 丝袜的生意很火,吴小红之前拿提成也拿了不少,一千五对别人来说是一年的工资,吴小红虽然只做了这短短几个月,其实也曾经拥有过这个数的存款。 但是因为她报了个会计培训班,又格外花钱请了一个老会计教她实际操作,还买了不少会计书籍看着,把钱都花出去不少,所以现在手上剩的钱并不多。 至于昨天把货批发出去后收回的货款,在吴小红的印象,那是公款,没有夏衡同意,是绝对不能动的。 而她现在并不想打电话给夏衡,因为这电话一打过去,就会让他知道这件事 吴小红说不清心里怎么想的,总之现在就是不想让夏衡知道这事,所以只能厚着脸皮跟李心兰和安幼楠这边先借钱了。 论关系,吴小红跟李心兰可是第一次见面,就是安幼楠这里,要不是因为她救了自己一命,两个人之前也没打过太多交道。 吴小红说完借钱这话,心里很有些忐忑,安幼楠却笑着低声跟李心兰和高成功解释了一句: “小红现在跟着夏衡做事,还学着会计呢,夏衡打算把她一起带到羊城去,让她先试试做不做得下会计这工作。” 吴小红以为安幼楠还在读书,手里不掌钱,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赶紧跟着补充: “婶子,不管我能不能进夏衡说的厂里做事,我以后肯定还会做其他的事的,这笔钱我一定会尽快从工资里扣出来还给婶子的。” 一听两边还有这渊源,李心兰半点都没有犹豫,立即就答应了:“行,婶子先借给你这钱,你等着,我马上就去取” 高成功赶紧跟了上去:“心兰,等等我,我陪你一起去。” 记得以前,高叔都是叫她妈“兰妹子”的,怎么改口叫“心兰”了听着好像更亲近了嘛 安幼楠看着高成功急急追上去的背景,心里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见这边没问题了,谢承刚这才转到了田建设那边:“行了,跟那边谈妥了,吴小红没那么多钱,正跟人借着呢,你在这儿等着。” 刚才谢承刚过来这边叽叽咕咕的,似乎谈得挺好的,田建设就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太顺。 要是吴小红一手能拿出一千五还给他,田建设指不定就要反悔了。 现在听到谢承刚说吴小红要找人借钱,田建设心里这口气顿时一下子就顺下去了: 那个死婆娘那么能跑,不知道在外面鬼混了些什么才回来,还不是穷人一个,拿不出一千五百块钱来 别看他现在做着人力三轮车夫辛苦归辛苦,可是现在坐火车过来的乘客越来越多,他挣得可比人家正儿八经上班拿工资的还要多点儿。 等他拿 回这一千五百块钱,再加上这几个月攒的,把家里那旧房子拆了修个新的二层小洋房,再找人介绍个对象结婚,看不气死吴小红这个不识抬举的 李心兰很快就取了钱回来了。 吴小红接过那笔钱,向李心兰和安幼楠深深鞠了一躬,这才走到田建设跟前: “你数清楚,这是一千五百块数好了,你要给我打张收条,把情况都写清楚。” 亲眼看到了这一叠钱,田建设眼睛顿时亮了,“呸”地一声往手上吐了口唾沫,一五一十地数了起来。 吴小红恶心地皱紧了眉,离他远了几步;心里倒是更感激安幼楠了。 幸好那时候听了安幼楠的鼓励走出来了,不然的话,她要是寻死不成,跟这样的男人过一辈子,简直就是噩梦 见数目对上了,田建设这才跟派出所借了纸笔,歪歪扭扭地打了张收条,写明了收到吴小红还来的一千五百块彩礼钱。 把收条扔给吴小红,田建设小心地把那一叠钱贴着肉揣进里衣缝着的一个兜里,看着吴小红冷哼了一声: “你跑出去卖肉都没卖得什么钱嘛,看来南边的人也没眼瞎嘛 幸好我现在也不用娶你,不然头上不知道戴了几顶绿帽子了” 吴小红气了个够呛:“田建设,你满嘴喷什么粪” 钱已经拿到手了,话也摞下了,田建设才不管吴小红怎么怄气,一溜烟儿地往外面跑了。 赶着时间早,还有一趟火车要到站呢,他还能拉上一趟生意,又能挣到好几块钱了 招工的事,我来负责 安幼楠轻轻拍了拍吴小红的背,低声劝慰她:“跟这种人有什么好气的,癞蛤蟆以为天只有井口那么大,那就让他以为呗。 事情解决了就好,趁着派出所还没下班,我们抓紧时间,赶紧把分户的事给办了。” 这倒是正经事。 吴小红之前跑出去的时候,把家里的户口本上她那一页也带走了,后来在深市被人扣下,肯定是不可能要回来的。 现在就只能按遗失算,先补办,再分户出来,幸好她已经有19岁了,是成年人,这方面的手续并没有什么问题。 而且因为谢承刚帮忙,张副所长答应了会以最快的时间办下来。 至于身份证,则要等到她的户口办下来后,才能拿着户口本去县局办了。 安幼楠留了自己家里的电话,请张副所长要是办好了,就给这边打电话,这才走出了三道弯派出所,打开自己的那只大行李包,拿了一包j市的土产出来: “谢哥,这是我从j市给你们带来的土特产” 谢承刚连忙打断了她的话:“你可别跟我弄这么客气,今天这事你要不给我打电话,回头我知道了还得骂你” 安幼楠哈哈笑:“不是为了今天的事,是本来就给你们带了些东西回来,有你的,有陈怡姐和陈超的,还有冯校长和王老师他们的” 要不是想着给大家带点j市当地的土特产当伴手礼,她也不用在拉杆行李箱之外,另外再扛这么一大袋行李了。 一听到这是安幼楠早就想好了买回来的,谢承刚这才收了,又意外地有些忸怩: “那个,陈怡姐弟俩的那份儿,我帮他们一并带过去吧。” 陈超他妈妈徐爱茹的态度虽然隐晦,但是安幼楠也感觉得出来,徐爱茹对她一直都是审视外带嫌弃的。 所以安幼楠虽然跟陈怡和陈超姐弟俩关系好,也没打算上门去拿自己的热脸贴别人的冷屁股,本来是想着让龚海燕帮忙带过去的。 现在谢承刚主动请缨,那自然是更好了,不过 安幼楠瞄了眼谢承刚,低声问了一句:“谢哥,有情况啊” 谢承刚的脸顿时红了红,又强作镇定:“有什么情况,我就是顺路。” 安幼楠“哦”了一声,把另外两包土特产也递到了谢承刚手上:“一会儿我给陈怡姐那边打个电话,说给她带回来的东西你顺路” 谢承刚赶紧咳了声:“也不全是顺路,今天晚上我正好还找她有事” “看电影是吧”安幼楠低笑。 谢承刚下意识地就点头,头点到一半,才发觉自己被安幼楠给诈出来了,不由好气地冲安幼楠摆摆手: “小安同志,你这么精明,以后是会嫁不出去的得了,我不跟你闲扯了,我先走了” 把装东西的绳篓子放自行车龙头上一挂,谢承刚跟李心兰和高成功几人道了声别,推起车子一步跨上去就骑着跑了,活像是怕人追上来似的。 李心兰都还来不及喊住人,谢承刚已经骑得没影儿了,只能摇了摇头: “小谢同志这是怎么了,跑得那么快,我还想着请他今天到家里吃顿饭呢,正好给小楠和小红两个接个风” 安幼楠笑着挽起了她的手:“妈,你今天就是做了龙肉,谢哥也不会来的,他今天晚上约了人去看电影了。” 今天电影院新上映一部据说非常热门的片子,前几天就预告了,李心兰还看了预告一眼。 当时高成功就说等开映了他们一起去看,要不是安幼楠打电话回来,他们今天也会过去看电影了 李心兰心里打了个突,偷偷往高成功那边瞄了眼;女儿回来了,她和高成功的事 高成功第一时间就接收到了李心兰的目光,见她眼里有些忐忑,立即给她递了个安抚的眼神。 安幼楠在一边悄咪咪地看着两人的眉来眼去,大有深意地狠看了高成功几眼。 看来高成功还是有点手段嘛,她还以为两个人年纪都有三十多了,怎么也会弄个细水长流,没想到她不在的这些天里,这么快就把她妈给笼络过去了 错眼看到安幼楠眼里的些许揶揄,高成功莫名就有些心虚地轻咳了一声。 李心兰立即关心地朝他看了过去:“我说了我一个人过来接小楠就够了,让你别出来你不肯听” 出了什么事,让高成功一个大男人都不适宜出门看高成功也并不像是什么生病未愈的样子啊 安幼楠眉梢一挑:“妈,我不在家,这几天出什么事了” 李心兰一愣,连忙想掩饰 :“没有,也没出什么事” 高成功倒是在一边揭了底:“心兰,这事你也别瞒着小楠了,还是直接跟她说吧,回头小楠跟人一问,一样也能知道。” 李心兰这才把招工惹出的那些事给安幼楠说了。 安幼楠一阵冷笑:“大桥村的那些人也不照照自己是个什么样子,还真得脸了” 李心兰怕气着女儿,赶紧把高成功当初安慰她的话拿了出来:“小楠,没事,过来的还有十来个呢。 剩下那些疑疑惑惑的,把她们招过来也没用,到时候做工都不用心” 说是这么说,安幼楠可咽不下这口气:“妈,现在总共才二十个人,里头还要筛选出合适的,这人手基数也太少了。 这几天你先安心在家里培训熟练工,招工的事,你交给我来负责吧。” 一直跟在旁边的吴小红踊跃开了口:“李婶,我可以跟在小楠旁边打下手,一起帮忙招工” 安幼楠和李婶子帮了她这么多,她也不能干坐在李家等着户口本儿办下来。 李心兰连连摇头:“那可不行,我和你们高叔走村窜寨一个个地说,才招来了这么些人。 你们两个姑娘可不能跑这事儿,你们去那些村子里我不放心” 有的村子村风淳朴,可是有的村也像大桥村这些,没少出些无赖混子二流子的。 她还不敢一个人去,让高成功陪着才敢出门呢,单独放小楠和吴小红两个姑娘家去那些村里招工,出了什么事,她可不得急死 做错事的后果 安幼楠急忙安抚住了李心兰:“妈,我负责招工,可没说要下村啊。” “招工不下村”李心兰愣住了,“那谁知道我们在招工” 安幼楠指了指旁边的报亭:“妈,我们可以在报纸上登招工启事啊,把招工的要求和我们的联系电话c地址这些写明了,让她们自己过来。” 永吉县自己办的有一个报社,叫永吉报,目前逢周一c三c五c七单日出刊,主要是报道县里的一些重大事项。 因为牵涉到政治宣传任务,所以上到县里各个机关,下到每个村,都要求要订阅永吉报。 南方的春风已经开始吹起来了,永吉报也跟着外面的报纸学了起来。 虽然不敢明目张胆地刊登大篇幅的广告,但是一些中缝或者第四版的下方登几个小豆腐块广告还是可以的。 别小看永吉报只是县里的一份报纸,现在不像后世有那么多新媒体,村里好些人家里都还买不起电视呢。 所以永吉报不仅覆盖率是杠杠的,就是这受众传播也是非常有效。 大夏天的,喝口凉茶,找个树荫的地方拿上一份报纸看,就是一种不错的消暑方式了。 何况,就算村里看的人少,县里这些机关单位呢 皇帝还有几门穷亲戚呢,机关单位的这些人看到了,还能不给他们乡下的亲朋故旧打听打听 在永吉报上打个豆腐块广告,也就是付一笔广告费而已,不用出远门,就能把自己想要的信息传播开了。 说起来,这笔广告费和出差去村里招工的人工费c差旅费比起来,也未必就会贵多少。 安幼楠是从信息大轰炸的时代过来的,之前并没有想到这一招,还是刚刚在派出所看到有人看报纸,这才想了起来。 她把这个主意一说,李心兰立即就同意了:“还是我闺女儿聪明又能干,这办法好,省力多了” 安幼楠一笑:“妈,你就放心把这事儿交给我和小红吧,今天时间不够了,明天我们就去报社谈广告。” 李心兰心里揣了几天的事,被安幼楠回来几句话就说得把包袱放下了,胸口轻松多了: “对了,我们街对面那一排围墙拆了,说是也要修成门面,后街上灰尘太大,一会儿我们还得从清河街回去。 小楠,我估摸着,等对面也修了门面出来,那我们这边的门面肯定也吃香了。 到时候我们都去羊城了,这边的房子怎么办是租出去,还是卖了” 现在房地产可没有起来,以发展的眼光来看,这会儿卖是卖不上什么价的。 而且对面也修门面,搞商业就是要个成行成堆的聚拢效应,她家这边今后就更加升值了,又不是缺这点钱用,卖了多不划算。 安幼楠直接就说了自己的意见:“妈,反正现在不差这点钱,我们放租出去,租金可以年年根据行情来提的。” 李心兰也更趋向于握住手里的房产,倒不是知道以后房产会增值,而是老一辈儿流传下来的说法,不是逼不得已,就不要卖屋卖地。 卖屋卖地,那是家境破败才会搞的事儿。 出租出去,麻烦是稍微麻烦了点儿,但是心里踏实,毕竟是在自己手上修起来的第一幢新房子,说不定以后等她年纪大了,又想着回这儿来养老呢 几个人说说笑笑地回了清河街,才走到街口,就见一个人脚步踉跄地从街口小卖部走了出来,那一身的酒气隔着老远都能闻得到。 后面徐大娘还追着出来喊了一声:“小许啊,你别怪婶子不卖给你酒,你这样子真不能再喝了,哎哟,你回家可小心点啊,千万别跌到河里去了” 许刚也不知道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身形顿了顿,继续一晃一摇地走远了。 徐大娘担忧地盯着他走远了,一回头看到了安幼楠这边,脸上立即换了笑: “小楠回来了啊,这一趟出去这么几天,瞧着人长胖了点了,越长越好看了。” 老人家总觉得长得富态就是好看,安幼楠可没办法纠正这个观念,笑笑迎上前打了声招呼:“徐大娘好。” 徐大娘笑着应了,转身就要去取冰汽水:“好久都没看到小楠了,这大热的天,我请你们喝瓶冰汽水儿,退退火” 交情是交情,徐家开店做生意,李心兰可不能占这便宜,赶紧拦住了: “婶子,不用不用,这正热着呢,她们小姑娘家家一下子吃了冰的对身体也不好。” 赶紧把话题转了个向,“刚才是许刚他这会儿就下班了” “吓,上什么班哟, 我看他应该好几天都没去上班了,一直躲在家里喝闷酒。 再这么下去,怕是人就要废了,还不知道他给厂里请没请假,可别再被开除了,那就” 李心兰本来也只是想岔开话题,陪着徐大娘说了两句就告辞了。 安幼楠跟着她往家里走,有些纳闷地小声问了一句:“妈,许刚怎么了” 自从柳絮和赵红梅翻脸以后,两家都另起炉灶了,也算是个小竞争对手,所以安幼楠想着问一句。 李心兰捡着自己知道的简单说了:“听说是柳絮跟许刚离婚了,不知道去哪儿了,反正没看到她回这边来,似乎头花生意也没做了” 安幼楠很是有些惊讶:“柳絮跟许刚离婚了柳絮提的许刚能愿意” 不怪她吃惊,之前柳絮那副跟人说多一句话就会脸红的样子,看着许刚又一脸温柔的,她是真想不到柳絮居然有勇气提出跟许刚离婚,更想不到许刚竟然还同意了 毕竟是说人是非,李心兰很不好意思地压低了声音:“我听说,好像是许刚做了什么错事被柳絮当场撞见了,柳絮一气之下坚决要离婚。 许刚之前没同意,柳絮发了狠,说是许刚要是不同意,她就把事情捅到许刚厂里去,就这么着,两个人这才离了。” 难怪许刚一副以酒浇愁的样子,估计是一时没管住自己的裤腰带做了错事,结果闹成了孤家寡人一个,心里闷得慌。 安幼楠斜斜睨了高成功一眼:“要我看,这婚离得好,男人做错事就要承担做错事的后果,别真当女人是傻子” 高成功只觉得头皮一紧,赶紧先点头:“对,小楠说得对” 要买,一次性就买个好的 李心兰见高成功话说得很是急切,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见他说是说着话,却目光低垂没敢往安幼楠那边看,忽然醒悟了什么,脸上不由一红。 把吴小红在客房安排妥了,李心兰看了一直忙前忙后的高成功一眼,深吸了一口气,唤住了安幼楠: “小楠,你过来妈房间这边,我有事跟你说。” 安幼楠“哦”了一声,脚步轻巧地走了过去。 原本还在客厅忙着归置东西的高成功立即一个激灵,扔下手里的东西跟着急步跨了进来,一伸手还下意识地把李心兰的房门给关上了。 房门阖上发的那一声不轻不重的砰响,直接把李心兰和安幼楠给震愣了,齐齐向关门的高成功看去。 高成功被母女俩这么盯着,恍然也醒过味儿了:他这是不是有点太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不过门关都关了,这个时机该说什么就说什么吧,他一个大男人,总不能让女人来开这个口。 高成功抓了抓脸:“那个,小楠,其实是我有话想跟你说,我,嗯,心兰,嗯” 高成功觉得自己明明是鼓足了勇气,可是话都到嘴边了,却愣是不知道该怎么措词说出口。 这年头二婚的少,三十来岁还二婚的更加少,高成功觉得自己跟李心兰是情感上非常契合的那种水到渠成,但是面对安幼楠,却总是有些害羞 瞧着高成功的脸色发红,李心兰本来想好了一些话的,莫名就脑子一蒙,一下子忘记该怎么说了,倒是跟被传染了一样,脸上开始发烫了。 安幼楠还等着两人跟她摊牌呢,一看这架势,顿时有些哭笑不得:“高叔,你是想说,你喜欢我妈是吗” 两个大人都吞吞吐吐没好意思说出来的事,被安幼楠轻松就一言点明,高成功又是有些羞惭,又是松了一口气,赶紧用力点头: “小楠,是c是的,我很喜欢心兰同志,心兰也c也觉得我还合适” 场面有些惨不忍睹。 如果高成功在外面跑销路是这个口才,安幼楠怀疑自己的那些药品生产工艺再好,铁定还是得砸在自己手里。 这年代的人思想太保守了瞧着她妈跟着脸上发烧的模样,安幼楠实在没眼再看了,干脆地开了口: “你喜欢我妈,只要我妈也喜欢你,我是没有任何意见的。” 高成功和李心兰心里,双双像是有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高成功看了李心兰一眼,掩不住心头的欣喜和雀跃,口齿也伶俐起来: “你没有意见的话,我想赶在过年前把我和心兰的喜事办了;那时候你应该放寒假了,正好可以帮忙。” 李心兰也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这么快”安幼楠吃了一惊,她还想着这两人刚谈起来不久,怎么着也得谈个年把两年时间的再谈婚论嫁,没想到这议事日程提得这么早。 “不快了,我和你妈两个人年纪都不小了,两个人生活在一起,就图个安心c舒服c自在。” 高成功轻舒了一口气,“我跟你妈商量过了,我们打算趁着这次办厂,把户口也迁过去。 我手里还有20多万块钱,已经让小夏帮我在羊城寻摸几个好地段买房子。 房子买好,花一个月时间装修,再晾上几个月,等到过年的时候,我们正好把新房就设在那里。” 高成功说完,李心兰就赶紧看向安幼楠:“小楠,你魏婶也想搬到羊城去住。 她现在手头的钱不多,我想着借她些钱,让她跟我们把房子买在一起,继续当邻居。 我们才过羊城去,有什么事到时候彼此也能有个照应就是,如果厂子那边的钱不够的话,可能我们就得贷款” 贷款什么的是小事,既然李心兰想把新房设在羊城,以后就在羊城安家,安幼楠自然想把这个家安的舒适一点。 1990年之前,羊城的房地产还没有得到很好的发展,高成功手里的20来万在现在这年代,还是能买一套地段很不错的大居室楼房的,而且还能带装修带买电器。 安幼楠一想到这个,就觉得手掌暗搓搓地发痒:“要买,一次性就买个好的,高叔,你让夏哥帮你寻摸寻摸,现在有什么联排别墅吧。 你上次不是还说你有一个玩得好的朋友在做什么大生意吗趁着现在羊城的房价低,可以先跟他借点钱,直接先买一套别墅嘛” 高成功不由一愣,他哪有什么做大生意的玩得好的朋友 见安幼楠隐晦地冲自己飞快眨了眨眼,高成功立即醒悟过来,安幼楠这是想着又要卖哪个药品 的生产工艺了 李心兰倒是唬了一跳:“有楼房住就很不错了,没必要一口气吃成个胖子,再说跟人借钱也得求人” 接到安幼楠的眼色,高成功装作恍然地点了点头:“心兰,没事,我朋友跟我是过命的交情,她手里资金很充裕的。 我跟她说一声,不光是我们,就是魏姐想买房子的钱,我朋友都能一并借出来。 小楠说的对,羊城现在发展很快,趁着现在房价还不高,有什么好的别墅,我们先买下来,以后可就未必还有机会让我们买到了。” 安幼楠在一边敲边边鼓:“对啊,妈,你想想,你和魏婶都能跑到羊城去办厂,还打算去那边安家落户,全国那得多少人都想往那边跑呀。 你别以为羊城的房价比我们这边高几倍就是贵了,可能放到5年后,我们在羊城买的房子,价格上翻一两番都不止。” 其实不用5年,1990年的时候,羊城的房价就开始起来了,96年到98年是一个小高峰,98年的时候,一些普通商品房住宅单价都涨到了5000元㎡。 等到进入21世纪,更是“地王”频现,不断地把羊城的房价推向了新高。 现在不趁着房价低,买几幢联排别墅住进去过过瘾,以后就只有干拿眼看的份儿了。 见安幼楠说得这么确定了,高成功把心一横:“心兰,那我们就买小楠说的那种联排别墅吧。 你放心,我朋友会给我借钱的,我们又不是那种会赖账的人,借来的钱按银行贷款一样给她付利息,我们等于就是提前把厂子挣来的钱拿去买了房而已” 安幼楠猛点头:“对,以后羊城的房子肯定会涨价的,我们这是提前投资,存房子可比存钱划得来多了。” 保健品 任高成功和安幼楠两个人巧舌如簧的,李心兰还是很犹豫:“我是觉得,有多大的碗,就吃多少饭,我们做人踏实些更好。 成功,你那个朋友再有钱,那也是他的钱,何况你说他生意做得大,那肯定比我们更加明白今后房价会不会上涨。 他有那么多钱,他不会自己拿去买房吗你把钱借了过来,再按银行贷款利息算,那也是妨碍了别人的财路。 我觉得这么做不地道” 李心兰的思想是非常纯朴的,简直跟坚持不上市的老干妈有得一拼。 安幼楠眼睛眨了眨,立即转了口风:“高叔,那你在银行有什么熟人吗要不我们可以跟银行贷款啊。” 个人拿着购房合同跟银行去办购房按揭,在这年头是不存在的操作 银行是有大笔的款子想贷出来,可是并不是有人申请就能贷到,还得有门路才行。 只要有门路,哪怕大家心知肚明贷出来很有可能收不回去,一通操作猛如虎,一样能把钱贷到。 之所以后期银行有大量收不回来的坏账,除了一些企业真的是经营不善倒闭了,很多就是这么睁只眼闭只眼地送人头了。 高成功任厂长的时候,也没少跑过银行,知道这里头的窍门,嘴张了张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改了词: “也对,我在银行那边还有熟人,那到时候我们去银行办贷款。” 欠私人的,李心兰心里过不去,这么一比较,从银行贷款出来,她倒是还能接受了: “那行,那到时候你去问问,能贷的话,我们和敏姐一起跟银行那边贷。” 这事儿就这么过了,到时候到底是跟银行贷款,还是从她这里拿钱,只要高成功把这事儿揽到自己头上,基本就没什么问题了。 安幼楠暗地里轻吁了一口气,马上跟李心兰撒娇:“妈,我有点饿了。” 李心兰立即起身往厨房去:“我现在就去做晚饭,小楠你先去洗个澡,躺床上休息休息,等饭菜熟了我喊你。” 高成功正要跟着李心兰去厨房帮忙,被安幼楠叫住了:“高叔,你来看看,我给你也带的有礼物呢。” 高成功一听就知道安幼楠这是故意支开她妈,赶紧停住了脚,等李心兰进了厨房,这才压低了声音: “小楠,什么事” “招工的事我在这里负责,高叔你近期再跑一趟羊城,帮我把一份生产工艺卖出去。” 安幼楠将声音压得很低,也说得很快,“现在我手上缺钱,你想办法尽量卖个高价。” 安幼楠手上还有药品生产工艺高成功精神一振:“什么药品的” “不是药品,是保健食品的,”安幼楠沉吟了片刻,才继续开了口,“是补充大脑营养,提高免疫力的保健品,姑且叫它生命源口服液吧。” “保健食品的”高成功有些疑惑,“这个有销售市场吗” “销售市场是肯定有的,要是药厂广告打得好,可以卖到爆” 对这一点,安幼楠是很肯定的,“高叔,你不觉得现在有钱人越来越多了吗生活越来越好了吗” 高成功点头,一时还不明白这跟安幼楠想卖的保健品的生产工艺有什么关联。 “日子过得这么滋润,谁愿意早早就去阎王爷那里挂号啊当然是想着要把身体养得倍儿棒啰。” 这个时期,正是气功最流行最火的时期,头顶个铝锅,接收宇宙能量的可不在少数。 据说全国上下6000万人参与,从城市到农村,从科研工作者到普通农民百姓,什么气功理疗c气功治病的,俨然是一个全民气功的时代。 什么“香功”c“大雁功”的,引得一心想保身体健康,活得更长寿的群众简直是推崇得五体投地。 甚至就在今年上半年,兴岭的大火被扑灭,还有位“气功大师”跳出来,恬不知耻地说那是他发功扑灭的。 跟那些所谓的气功大师相比,与其白花钱捐给那些骗子大师,喝点儿多少对身体还是有点好处的保健品进肚子,这效果实在是很业界良心了。 安幼楠记得应该就是这一两年,什么“一号”c“鳖精”就开始起来了,吃不死人,保健效果多多少少又有那么一点,这些东西卖得那叫一个疯狂哟。 甚至几十年后,“x黄金”c“x白金”什么的也通过成功的广告营销,畅销了一二十年,创下了连续16年蝉联保健品单品销量第一的宝座。 这里面的利润有多少 “谁都怕死,古代皇帝还炼丹想追求长生之道呢,日子过得越 好,老百姓对自己的身体健康就越看重。 兜里有了钱,碰到广告打得火的保健品,宣传这样那样对人好,高叔你说他们不买保健品还买啥 就是自己不吃,拿去送礼都拿得出手,可不比那些普通老套的礼品要显得高档时尚些” 高成功一下子愣住了。 设身处地想想,平常小老百姓手里攒了两钱儿,还隔三岔五地炖只鸡补补呢,真要有一款保健品广告吹得凶,是他也肯定会忍不住买的。 这里面有搞头啊 安幼楠继续给他指明路:“保健品的销售,主要要靠广告。 到时候你就跟药厂这么说,让他们把包装设计得高大上一些,再找个全国知名的公众人物打广告,投放到央视c各个省台在黄金时段搞广告轰炸,一准儿效果好。” 别嫌这种广告简单粗暴,现在就是这种简单粗暴的广告效果好。 高成功觉得自己简直是被安幼楠打通了脑壳,恨不得拿个小本子把安幼楠刚才说的话一字一句地记下来,这都是宝贵知识啊 听着好像简单,如果不是安幼楠说出来,他怎么可能想得到 仔细把安幼楠的话记在了脑子里,高成功这才激动地点点头:“好,你看我什么时候走” 安幼楠想了想:“后天吧,明天我去完报社,争取把配方和生产工艺写出来。 我妈那里,你可别露了馅儿,就说既然打算买别墅了,你得亲自过去看地段看房。” 高成功点点头:“我知道的。”顿了片刻又郑重补了一句,“你放心,买的别墅的产权,我绝对不会沾的。” 该! 安幼楠怔了怔,笑了起来:“我是想着挣了钱买幢别墅送给我妈和你当新婚礼物的。” 高成功很坚持:“送给你妈就行,以后还是你的。这是你挣的钱买的,我不能占这个便宜。 我以后挣了钱,会再去选几套好房子买,不会愁住的。” 安幼楠没打算伤高成功的自尊心,暂时就点了头,转而问起了魏敏和何东扬的近况和他们在羊城的进展。 魏敏和何东扬因为太忙,回到租住的地方时多半已经很晚了,跟安幼楠有空闲的时间正好错开,所以安幼楠去部队的这一段时间,一直没能跟他们联系上。 高成功赶紧说了情况:“昨天魏姐正好还打了电话回来,工业园区的地已经跑得差不多了,等那边相关部门批准了,我们这边就可以打钱过去签合同了” 进展良好就好。 安幼楠轻舒了一口气,见高成功进厨房给她妈帮忙去了,这才想起来给凌少乾打电话。 电话那头却没有人接听,安幼楠只能打到了值班室,结果被告知凌少乾带队出去拉练了,要几天后才能回来。 安幼楠刚留话报了个平安,楼下就传来一个女人的高声呵斥。 这谁呀,不会是后面招来的女工吧安幼楠皱了皱眉头,挂了电话走到了阳台,很快就听出了声音不是从自家的楼里传出来的,而是从隔壁屈家。 居高临下,安幼楠一眼就将屈家的院子看了个清楚。 屈立军手里拎着一块排骨,正垂着头站在院子里,赵红梅双手叉着腰,正黑着一张脸数落: “好好的猪肉不买,你非要买排骨,你看这骨头剔得没二两肉在上面,买回来有什么吃的” “这不是赶过去的时候晚了,副食站已经没有猪肉卖了嘛,我想着红烧排骨味道也不错” “味道不错这一板骨头你是能嚼了还是能咽了,你现在工资还拿着最低档,是讲究味道的时候吗 没肉你就不能明天再买你不会是看副食站新来的小姑娘长得好,又去哄人家小姑娘了吧” “红梅,没有的事,你别胡说” “我胡说屈立军,我告诉你,你可是有前科的要是你敢不老实” “小楠” 安幼楠正听得津津有味,被李心兰从背后喊住了,“别听人家吵那些是非。” 安幼楠应了一声走回了客厅:“妈,屈立军不是出轨了吗,他们都还没离婚啊” 李心兰摇头:“没离,都成家有孩子了,哪有那么轻易离 赵红梅现在也不做头花生意了,每天管屈立军管得死紧。 听说屈立军的工资全部上交了,每天还要拿着赵红梅给的零钱负责买菜,回来钱数上对不到就是一场大吵” 看出来了,副食站没肉,买了排骨回来就是一顿揎头,肯定日常一直都很热闹。 别怪她小心眼儿,她可记着安向红和韩家贵那几个人跑过来闹事的时候,赵红梅惟恐天下不乱的那副样子呢。 现在看到赵红梅家里每天都鸡飞狗跳的,今后这对怨侣还会这么相杀一辈子,还挺让人心理舒适的。 要让安幼楠一个字形容此刻的心情,那就是该 当然,如果隔壁音量没有那么扰民就更好了。 吃完晚饭后,赵红梅抓着屈立军又吵了一场,不过被另外一边的那户邻居吼了几句,很快就偃旗息鼓了。 看来街坊邻居们还是很讲究和谐氛围的嘛,安幼楠心情愉快地洗了个澡,舒舒服服地躺上床睡觉。 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己的狗窝,自己的床睡着就是安心,第二天一早,安幼楠元气满满地带着吴小红出了门,直奔报社。 报社一贯是文化人扎堆的地方,一进门就有一种跟其他机关单位不同的氛围传来。 安幼楠直接敲了敲靠入口最近的一间办公室的门:“你们好,请问广告部在哪间办公室” 这是一间大办公室,里面放两排放了8张桌子,听到声音,原来伏案审稿的编辑都抬起头来,直直看向门口的安幼楠。 安幼楠都快被看愣了,一名男编辑扶了扶眼镜,温声问了一句:“我们这里没有广告部,请问你们是哪个单位的,有什么事吗” 居然没有广告部安幼楠怔了下,急忙答了:“那请问,我想在你们报纸上打个启事该找谁” “哦,这个啊,你们去找信息部。”男编辑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纠结,还是伸手指了指,“沿着走廊一直往后走,最后一间办公室就是。” “谢谢,谢谢。”安幼楠道 了谢,转身往后走。 刚走出几步,就听到先前那间办公室一下子热闹起来:“又来了一个打启事的,你们说侯三儿今年能完成承包任务吗” “我看难,一则启事才多少钱” “聚沙成塔嘛,这陆陆续续的,也有不少人来了。” “我说你们到底是希望他完成任务还是不想他完成任务啊” “反正他完不成,也要交那么多承包费” “你是想着要是他完成了,超出的都是他赚的了吧老陈,你心理不要不平衡,你要眼红这事儿,你也可以去承包嘛。” “我承包那个做什么,墨香之地,平白沾了铜臭味,要不是他跟总编沾了亲” “你就别酸了,总编也是为了我们好,那承包费可是拿来给我们发福利的呢” “就是,小侯虽然是总编的亲戚,但是总编也没偏帮啊,他不是说了,如果今年小侯完成承包任务,明年继续承包的话,就按10提高承包费吗” 安幼楠微微一笑,没有再听下去了,脚步轻快地和吴小红往最末那间办公室走去,轻轻敲了敲门: “你好,请问是信息部吗” 这间办公室似乎是杂物间改造的,非常逼仄,光线也不怎么好。 里面勉强摆下了一张办公桌,三把椅子,就有些转不开身了,连暖水瓶都没有茶几摆放,而是紧紧依着桌脚搁着。 坐在办公桌后的是一个尖脸的年轻男子,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一见有人过来,很是殷切地站起身: “是的是的,这里就是信息部,请进请进,你们先坐,我给你们倒杯茶喝。” 这态度很热情啊,热情就好啊安幼楠眨了眨眼,笑着和吴小红坐了下来,心里更有底了。 “特别备注”要套红 年轻男子一边倒茶,一边热情地介绍自己:“两位同志贵姓我姓侯,单名一个海字,是负责报社信息部的,你们过来是要打什么启事吗” 现在可没有人在永吉报上打广告,大多是打这样那样启事的,什么遗失启事c作废启事c寻人启事之类的。 今年是他第一年承包永吉报的信息部,除了正儿八经的通讯报道以外,剩下的这些信息都归他这里。 蚊子再小,那也是肉,侯海可不嫌这些少。 毕竟他第一年的承包费也不算很高,而且这间信息部的办公室虽然是从杂物间收拾出来的,水电可是不要钱的。 一年他把这些拢起来,只要超过3000块的承包费,剩下的就都是他纯赚的了,所以对待客户,侯海很是热情。 安幼楠笑着接过了茶:“侯主任你坐,我姓安,她姓吴,我们过来是想打个招工启事,这是我们的证照,这是我们要登出来的内容,你先看看。” 侯海赶紧擦了擦手,接过了两本证照和那份手写的内容坐了下来,还没细看就先报了个价: “打在中缝的话,一个星期是100块钱,打在第四版就要按面积算了,你这字比较多,起码要65x12厘米的版面才行,这个价格就要贵点了” “如果我想打半版呢”安幼楠笑了笑,打断了侯海的话。 “如果打半版”侯海习惯性地接了话,然后突然顿住了,“什么安同志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如果我想打半版,连续打半个月,这个价格是多少” “你这是c这是”侯海呆了片刻,赶紧低头去看手里的内容,“你一个招工启事要打半版,还要连续打半个月你确定” 来信息部打启事的人,恨不得版面只要两三厘米,用最小的铅字,就是怕面积大了,费的钱多。 这猛然跳出来个一口气要打半版,还要连续打半个月的,侯海以前还真没见过。 不过这一细看,他也看出了里面有句特别的内容了,指了指那句话,抬眼看向安幼楠: “安同志,这里面备注的这句话,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安幼楠眨眨眼:“这就是我们要特别备注的啊,我们的要求就是这样,平寨乡大桥村的人不招 这就像有的厂子只招男工,有的厂只招高中生一样,各有各的要求,侯主任觉得有什么问题” 安幼楠把“特别备注”四个字加了重音,侯海人精儿似的,立马听了出来,忍不住看了安幼楠一眼。 这个“特别备注”,跟只招男工和只招高中生可不同,这是直接注明了不要平寨乡大桥村的人 侯海要是晚生个几十年,一准儿会说不能这么搞地域歧视,不过这会儿,他就是觉得这样备注有些不对,但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而且看对方的神色,如果让她删掉这句话,她很有可能就不会在他这里打这则招工启事了 侯海用力咽了咽口水:“半版的话,一天就要200块,连续半个月,我可以给你打个9折” 一天200块,半个月就是3000块,9折价是2700块,这价格都可以买个小套房了 侯海一边说,一边关注地盯着安幼楠的神色,打算她一露出嫌贵的表情,就立即先拿话把人给稳住。 虽说这里是报社,可是他这信息部一样是谈生意,做生意嘛,这价格不都是慢慢谈的吗 一次谈不拢,多谈几次总会谈个中间价出来 侯海还要暗搓搓地想着搞个什么价格当底价,安幼楠已经一口定了: “不用你打9折,就原价,不过招工启事这四个字和我们特别备注的那句话你得给我套红,行的话,我们就签合同,你尽快给我安排上版面。” 侯海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猛咳了起来。 版面套红肯定是要贵点,但是从来都是报花或者头版重要报道才套红,一则启事也要套红以前没这种操作啊 但是以前报社不也没有信息部吗 以前没人在启事上套红,不代表就不能套红啊,何况客户还一口价三千块不还价了呢 要做好了这一单生意,他这一年的承包费都出来了,之前几个月挣的小两千块那就全是自己的了。 现在才8月份,后头还有4个月呢,说不定今年他能挣上三千块 这可比坐机关都强多了 侯海总算不呛咳了,却很是纠结起来。 安幼楠也不催他,吹了吹茶水,慢悠悠地呷了一口。 侯海坐不住了,试着探了一 句:“那个,安同志,你这个就是个启事,不一定要套红吧” 吴小红看了看侯海,觉得自己不能只过来凑个人数,不等安幼楠开口就先说了话: “侯主任,不知道你看过羊城那边的报纸没有那边的几份报纸上都打得有很多广告,不光有套红的,还有彩色的。 因为你们这份报纸现在没有彩印,我们才只能要求套红,这样才醒目一点。 毕竟3000块广告费也绝对不是小数目了,如果你定不下来,那我们” “你们等等”怕人走了,侯海赶紧把她们给叫住了,“你们先在这里等等,我现在就去跟领导请示请示。 你们等一下,我很快的,很快就回来,马上给你们答复” 安幼楠点了点头:“其实我们在这里招工,也是想着多照顾照顾我们本乡本土的人,给她们一个工作的机会。 不然你去羊城那边看看,全国各地跑过去打工的多得是,还不用上报纸,随便举个牌子一招就是一大路的” “这个肯定还是本乡本土的人信得过些嘛,外面的人谁知道什么底细。你们坐会儿,我马上就回来啊。” 侯海干笑了两声,拿着那则启事一溜烟儿地跑了出去。 见他没了人影,吴小红低声问安幼楠:“小楠,你觉得他能答应吗” “他其实已经答应了。”安幼楠随手翻着桌子搁的一张报纸,“而且我相信他也能说服总编答应。” 没有本事和关系,这个侯海是搞不了所谓的信息部的。 自己愿意花费这么一笔广告费,看这情形,对侯海来说肯定是一笔大单了。 头脑灵活的人,哪里能放过这到口的肥肉侯海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说服总编答应。 其实说到底,也就是套个红让启事更加醒目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再打一个加粗加黑的声明 套红确实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关键还是那个“特别备注”。 总编邓世通皱着眉头看着侯海递给他的那则启事,点了点那一句:“这一句就不能不打吗这打出去” 侯海赶紧截了话:“舅舅,我也问过那位安同志了,她说有的厂指定要招男工,有的指定要高中毕业。 她们就是指定不招那个大桥村的人,这些都一样是要求,在上面说明了是很正常的。 我也觉得这样提前说清楚了好,不然总不能让平寨乡大桥村的人来了,才知道对方不招她们吧这不还更浪费她们的时间和精力了 而且她们这批要招的女工多,也是想着照顾老乡,才在我们打招工启事,喏,你看,这是她们的营业执照和税务登记证,都是正规的” 邓世通接过营业执照和税务登记证看了看,眉头还是没有松开:“还只是个体户啊” 这里头的事,侯海懂得多一些:“舅舅,你也别小看个体户,很多个体户别说万元户,怕是几十万的家产都有了。 不是他们不想办公司,是现在工商那边规定不能给私人办公司,要办公司就只能交挂靠费,找单位挂靠成集体企业才行。 我可是听我朋友说过,这挂靠可不靠谱,这个领导同意了,换个领导不同意,这企业也办不下去。 而且明明是自己的,这一挂靠,性质就成了集体了,以后谁能说得清楚” 邓世通瞪了外甥一眼:“我说一句,你有十句等着我” 侯海嘿嘿讪笑,眼尖地看到邓世通的办公桌上正好放着一份蓉城日报,眼睛不由一亮,赶紧指了指上面: “舅舅,你看,蓉城日报这上面广告一样也套红,还有这个,这个什么招商启事不也提了好多要求,还要求户口得是蓉城本地的呢。 安同志她们提那个要求,我看完全很正常嘛,户口要求不能是大桥村的,这没毛病啊” 如果是南方那边的报纸,邓世通可能还要好好考虑考虑,不过蓉城日报都这样刊登 邓世通拿过那份蓉城日报仔细看了几遍,抬头看向侯海:“连续半个月的第四版半版加套红,她们出多少钱” “3000块”侯海在自己舅舅面前可没有什么瞒的,直接就伸出了三根手指头。 今年他的承包费就是3000块,这一单拿下来,承包费就不愁了,剩下的全是他纯赚的了。 邓世通心里已经动摇了,面上还是轻哼了一声:“我说给你找个固定的工作你不要,非得搞这些承包。 这别人过来登这些信息,哪里是有什么数,完全就是打飞麻雀 今年是你运气好,碰上这么一个财大气粗的,明年承包费还要加10,我看你还怎么办” 3000块加10,也就是300块。 大头都定了,侯海哪里还担心这10没脸没皮地继续笑着跟邓世通磨: “舅舅,我的亲舅哎,你看今年我刚承包,这一下碰到一个,一年的承包费就不用操心了,说不定明年我又能碰上其他的呢 现在除了县制药厂,其他好多厂子可不怎么景气,你让我累死累活就拿那点死工资,哪有坐在办公室轻轻松松搞这个舒服体面 而且你看,今年才第一年,这一单要是做下来,我现在抛开承包费,已经有小两千块钱纯收入进账了,等中秋节我去乡下给你和舅妈买两只肥鸭子送过来” 邓世通笑骂了一句:“我少你那两只肥鸭子吃”到底还是点了点头,“行吧,那就登吧,不过你最好问一问,为什么她们不肯招大桥村的人,别搞出什么事来。” 侯海如奉纶音:“好咧我这就过去跟她们签合同” 至于为什么不肯招大桥村的人,这则招工启事上不是打着她们的联系电话吗 要是有人有疑问,肯定就打那个联系电话去问了嘛,关他们报社c关他的信息部什么事 合同一签,3000块钱一交,隔天正好是星期五,永吉报的第四版半个版面都刊登了那份套红的招工启事,很快就镇住了永吉县无数看报纸的人。 从来没见过一则启事打半个版面的,更加没见过打了半个版面还套红了的 这阔气,这醒目 今天可真见识了现在的个体户都这么牛皮了吗 一些人在感慨个体户牛皮,一些人已经急不可待地把招工的信息通知给自己的亲朋好友: “二姐,你家娟子不是手巧吗今天永吉报上登了一大版招工启事,招手巧的女工呢” “老四,你家闺女还在家里没找到事干你 赶紧去买张今天的永吉报,上面有个招工呢” “妈,幺妹呢你叫她来接电话,我今天看到有人要招工女工” 招工的信息以爆炸的速度飞快传遍了整个永吉县,引得不少符合条件的人心情激动。 当然也有一些细心的人,看完了整个招工启事后,对中间也套红的那一句“备注”觉得不可思议: “还专门用红字在里面备注了一句不招平寨乡大桥村的人,这是什么意思” “不会是平寨乡大桥村的人得罪了招人的老板吧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怎么就这么一棒子打死了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好奇心强的,忍不住就打了招工联系电话,想问个清楚,却依然没得到直接答复: “鉴于这几天问这个问题的人比较多,我们这里不便再一一答复了,我们会在永吉报上刊登相关声明,在声明里面会解释原因的。” 侯海快要乐疯了,因为那则招工启事刊登出去的第三天,安幼楠和吴小红又来了: “侯主任,因为这几天打电话问我们为什么不招平寨乡大桥村人的同志比较多,电话都快打爆了,所以我们想在另外半版上刊登一个声明,向大家解释原因。 你看能不能把我们的招工启事移到上半版,声明放在下半版,对了,声明这次要加粗加黑,一样打半个月,就跟上次一个价怎么样” 又是三千块进账,那当然c肯定c必须行 风言风语 侯海半点也不多话,接过安幼楠带来的声明飞快扫了一眼,立马拿着跑去找邓世通签字了。 邓世通接过那份声明,边看边摇头:“年轻人就是想得不周全啊,前几天我就说了,她们那么备注不行。 看吧,这几天她们那边的联系电话肯定都打爆了,这才没办法了,才又跑过来登这么份声明。 这声明写得有点含糊啊海子,你就没问问她们没有什么具体点的更明确点的原因” 侯海把手一摊:“备注是她们要备注的,声明是她们要登出来的,这个内容我也看了,也跟她们说过了,不过她们说就这么登。” 其实侯海只大概扫了一眼,虽然明知道这份声明写得含含糊糊,也并不愿意节外生枝。 他只管客户在他这里打启事打声明,他要管这些启事声明什么的起不起作用做什么 邓世通拿起钢笔,又看了那份声明一遍:“这次她们要打多大的版面” 一听自己的亲舅舅问起这个,侯海也不遮掩,喜形于色地比出了三根指头: “第四版,她们包了,上半版打招工启事,下半版打这个声明,要求加粗加黑,一样是连续半个月,三千块” “这份声明也要打连续半个月的半版”邓世通吃了一惊,半晌才“啧”了一声,“现在搞个体户,真的就这么有钱” 侯海满眼都是羡慕:“就是,这种财大气粗的主,反正刊登这些不违法,她们想要横的,我就打横的,想要竖的,我就打竖的,她们有钱,说什么都行,怎么搞都对” 上次那个三千块就够侯海的承包费了,这次又来了个三千块,那是纯赚的了,加上前面陆续收到的小两千 现在才8月份,这收入已经有五千多了明年要还能有这财运,那不得一下子就成了万元户了 邓世通这会儿是真觉得自己外甥眼光好,脑子活了,飞快地签了“同意刊登”四个大字,落下了自己的名字: “去吧,告诉她们登出来没问题,赶紧地把合同签了,把钱收了” 侯海高高兴兴地“哎”了一声,拿着邓世通签名的那张声明跑去排版室了;明天就是星期五,今天赶着排版出来审过了,明天就能见报了 这么有钱又任性的客户,就是他的再生爹娘啊,必须得服务好了,明天一出报纸,他立马带上10份送上门 侯海想到做到,第二天一早就把报纸送了过来。 李心兰看着那版还散发着油墨味儿的报纸,有些疑惑地看向安幼楠: “小楠,你说的声明就是这个这个说得这么含糊,算什么解释啊” 跟李心兰一起有着疑问的,还有很多拿到了今天的永吉报的人。 “哎哟,快来看,上次打招工的那家厂子又出声明了” “什么声明要停止招工了” “不是,他们不是在招工启事里面备注了不招平寨乡大桥村的人嘛,这次声明就是解释那个的。” “解释那是什么原因来着” “这个我给你念吧:因平寨乡大桥村过来的一些举动对我们的招工事宜造成了困扰,为我厂利益及今后发展着想,故我厂招工不招收平寨乡大桥村人” “什么叫一些举动造成了困扰,还影响到那个厂的利益和今后发展” “我怎么知道这厂子不是说在县里培养了熟练工就输送去羊城的新厂吗,又不是在大桥村开的厂” 同样的疑问,也从很多人嘴里问了出来。 这一份声明,非但没有解释清楚,反而更让人好奇了。 不过这世上可不乏聪明人,很快就有人猜测大桥村的人一定是抱团过去要挟人家什么了,要不是开高工资,要不就是要让他们村的人当什么小组长之类的。 总之,一定是比较多的大桥村人做了这事,不然能把人家厂子惹成这样 含糊不清的声明,助长了这种猜测很快流传开来。 大桥村的村民们自然也听到了这种说法,一个个脸色臭得跟屎一样。 从第一天报纸上打出招工启事开始,村里很多人家都呈现出一种低气压,不少人在出来歇凉的时候,骂骂咧咧地问候了李心兰的祖宗八代: “吃我们大桥村的米,喝我们大桥村的水长大的,凭什么不招我们大桥村的人” 可是大家伙儿在这里再骂得凶,李心兰那边也听不见,而且没过两天,报纸上又出了这么一份声明 围绕着这份声明,外面很多人都在猜测大桥村到底做了什么恶事,什么仗着人多逼着老板开高工资,要当官 儿之类的风言风语一流传开,大桥村的人连生气都生不起了。 反复跟亲朋好友解释他们没有这么做,他们只是想让从大桥村出去的李心兰招几个大桥村的人而已,可是口水说干了,就是没有人信 招谁不是招,一个村的不是更知根知底一点 可是人家老板宁可在报纸上花大钱招工,还特意说明就是不招大桥村的人,为了这个后面又登了半版声明 如果不是大桥村民们真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人家犯得着跟钱过不去吗 有跟报社有点亲戚关系的,打听了些细末,回来传得还夸大一些: “我表哥他三叔的二表舅就在报社,他说了,在他们报纸上登出这么一版启事,得小一万块钱呢” “吹吧你就这么一版纸就要小一万” “什么叫就这么一版纸,这可是永吉报平常县里当官的在搞些,都登在这报纸上的,可不是那些不入流的东西 而且你看,上面这个叫套红,下面这个叫加黑,跟普通的字不一样,这个都是要加钱的你懂不懂” “喔哟哟,要这么贵那大桥村的人是往死里得罪那家厂子吧” “你没听他们都在说吗,大桥村的人心黑着呢” “上次好像有媒人给我表姨家那个小闺女介绍了个大桥村的,可能就这几天要相亲来着” “哪个媒人这么害人啊那可千万不能找那边的相亲,那村里的人心都这么黑,你让姑娘家嫁过去,不是送去挨欺负吗” “不行,我得赶紧找人给我表姨托个话过去,跟大桥村那边的亲可不能结” 花钱有用 安幼楠当时没有回答李心兰的话,不过第二天,李心兰也从廖大夫打来的电话里知道了事情演变成了什么样: “现在外面都在传大桥村的人要你开高工资,还要进厂里当小头头,我看韩家贵他们都快气炸了,可是逮着谁解释都不信” 挂了电话,李心兰还有些茫然:“其实就是他们老是说我们的是非,我堵了一口气不想在大桥村招工,怎么就传成了这样呢” 安幼楠坐在一边笑了:“妈,传成这样难道不好吗当初他们是怎么传我们的,现在自己尝到被别人传这些话的滋味了吧 这就叫有因必有果,活该他们吃到自己原来种的苦果我们只花了六千块,把整个大桥村可搞出名了。 妈你看着吧,以后要是还有别的地方要招工招人的,对大桥村的都会退避三舍的。 我们这六千块钱的广告,那才叫打得值”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大桥村的名声被这一个启事一个声明一打,就在全县人民的猜测中彻底臭了 当初韩家贵带着人拦着李心兰想逼她招工的时候,不知道给李心兰身上泼了多少污水,还连累得高成功都受了点外伤。 安幼楠只是花点小钱而已,把大家的好奇心吊起来,再给大家一个联想的空间,就帮她妈出了这口气了 李心兰这才明白女儿这一步步的,先打招工启事,后打声明,原来早就划算好了,忍不住点了点女儿的额角: “你啊,还真拿着钱来赌气了。这次就算了,下次可不能再这样了,妈受点委屈就受点委屈,想开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正说着,电话铃响了,安幼楠一接听,就是询问招工事宜的。 给对方说好了面试的时间和地点,安幼楠挂了电话,笑着看向李心兰: “又一个想过来招工的。妈你看,这六千块钱不光是能帮你出口气,还能招来这么多人,让你可着心选人。 这钱花得可不亏啊而且钱花在了有用的地方,把工人招好,很快就能再赚回来了。” 说起花钱有用的事,李心兰不由看了眼挂在客厅的挂钟。 高成功前些天就去羊城了,说是赶过去看房子,再给魏敏和夏衡那里帮上几天忙。 基本上,每天这个时候他就会从外面回住宿的酒店,然后给她打个电话过来,说说一天的进展了,今天怎么还没打电话回来呢 羊城。 一家豪华酒楼的包厢里,云浮山制药厂的厂长聂永华正满脸笑容地把高成功带到了主客位: “高经理,快请坐。小孔,赶紧给高经理倒茶” 厂办孔秘书立即小跑着端起了茶壶,微躬着身子给高成功倒了大半杯红茶,又依次给聂永华c副厂长白岳明各倒了一杯。 “这是英红茶,香气浓,清鲜可口,是我们特意带过来的,高经理尝尝。” 聂永华劝得殷勤,高成功笑着举杯品了品,觉得跟自己习惯喝的绿茶完全是两种口感,而且那香气也太浓了,放下茶杯赞了一声:“好茶,好喝。” 聂永华丝毫不在意高成功的品评:“茶好,也抵不上高经理给我们带来的生产工艺好啊” 白岳明虽然是专抓技术的,也忍不住跟着夸了一声:“而且高经理你提的那个广告方式也很好。 下午厂委专门开会对你那天的话进行了讨论分析,我们都有感觉,等我们生产出生命源,一定会卖得大火的” 不是因为厂委开会定了拍,聂永华和白岳明也不会在这种高档酒楼宴请高成功。 一接到两人的邀约,高成功就明白,他之前要的那个价格,基本是妥了。 心里有了底,高成功也不急,随口问了一句:“聂厂长,白厂长,你们想好请谁来打广告了” 聂永华微笑着点了点头:“请名人这事儿,我和老白想到一块儿去了,今年卫棋圣正好大发神威,一连打败了扶桑国五位棋手,我们打算请他来打广告。” 围棋这玩意儿,虽然在老百姓里头懂得人不多,但是因为牵涉到民族仇恨,卫棋圣在身为东道国的扶桑国夺了冠回来,华国上下自然觉得格外争气长脸。 媒体再一宣传,卫棋圣现在的声望值可是很高的。 围棋是一种很耗脑力的活动,“生命源”作为一种补充大脑营养,提高免疫力的保健品,请卫棋圣过来打广告,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下围棋耗脑力的卫棋圣都喝的保健品,从事脑力工作的机关干部们喝不喝 随时要动脑学习,想取得好成绩的学生们喝不喝 怕脑子不好用,还想提高免疫力的老同志们喝不喝 聂永华和白岳明已经能想见,这广告一旦打出来,该会出现多轰动的效应了。 保健品它不是药品,可比药品赚钱多了 相比这下,高成功提出的那个价码,跟前景对比起来,自然也是能让人接受的。 聂永华也是个做事果断的人,让孔秘书掏出合同,就在酒桌上把合同签了,直接开了一张现金支票出来: “高经理,我们还是按老规矩,这是40的预付款,等我们投产成功了,半个月之内,一定把剩下的60打到你的账上。” 现金支票上写的是壹佰捌拾万元整,180万,这还只是40的预付款。 一旦投产成功,剩下还有270万会打过来。 这一单生意,云浮山制药厂没有再跟高成功怎么讨价还价,以他态度很明确提出的450万的价格成交了,比上次交易的环丙沙星注射液的价格还要高一百万 高成功仔细看了看现金支票,小心地夹进自己的笔记本,揣进随身带的包里了:“聂厂和白厂就是有魄力” 白岳明语气有些复杂:“我也没想到,有一天买保健品生产工艺的价格会比药品的还要贵” 聂永华拍了拍他的肩膀:“老白,现在是什么时代了我们都要往前看。” 高成功笑着补了一句:“白厂,你别心疼花的钱多,等生命源一生产出来,你们挣得更多。 这钱花出来都是有用的,到时候光凭着这一个产品,你们厂里就能把其他的药厂远远抛到身后了” “借你吉言,借你吉言” 羊城人都喜欢一个口彩,听到高成功这么说,聂永华带头,招呼白岳明和孔秘书一起举起了茶杯, “菜还没上来,我们先以茶代酒,敬高经理一杯,希望高经理以后有这样的好事,多多想着我们” 啊~~流氓! 羊城这边杯酒交筹,渝省永吉县平寨乡的大桥村,却是晚饭都吃不安生了。 程良义家的婆娘向金珍就坐在离安向兵家大门不远的一个石墩子上,拍着大腿拖长了声音干嚎: “你们白天挖绝户坟,晚上踹寡妇门,肚子里黑水一股股往外冒,天杀的丧了良心哟,怎么不报应你们自己身上 我家二小子相亲相得好好的,只差送彩礼了,被你们这些天杀的闹出这些事,人家说我们大桥村的人黑心烂肺,不肯嫁过来了” 程良义家里只有两个儿子,平常在附近几个村收猪宰杀拖到镇上卖,才不用想什么招工的事。 所以那天韩家贵暗地里唆使人过去堵李心兰的时候,他家里就没有参与。 本来只是站在岸上看热闹的事,谁知道会演变成这样 二儿子好好地跟人相亲来着,两边看着也有点意思了,突然那边就不干了。 找了中间的媒人仔细一打听,向金珍才知道竟然是因为报上的那个声明,大家都认为一定是大桥村黑心。 村风如此,那村里的人还有什么好的闺女嫁到大桥村来,被欺负了怎么办 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何必吊死在大桥村这根丑藤上呢 所以对方就让媒人回了话,闺女不嫁大桥村的人 向金珍这个怄呀,气得一晚上没睡着。 要是自己二儿子有什么不好的,人家没看上也就算了,可明明是之前也看上了,偏偏因为村里这些破事儿给拖累了。 向金珍怎么也忍不住这口气,晚饭也没吃,就跑到安向兵门口来叫骂了。 安向兵不好跟一个婆娘家计较,梁招娣却是气坏了。 这事儿又不是她起的头,明明是村长韩家贵想出一口气挑动得大家出去堵人的。 向金珍没胆子跑韩家说话,却跑过来堵着她家大门骂娘了,不就是想柿子捏着软的捏吗 上次去堵人,结果安向兵被打了一顿,在家里躺了好些天才动作活泛了,韩家贵也只意思意思地给他家里补了五十块钱。 廖大夫推说她那里没药,不肯收治安向兵,梁招娣只能拖着安向兵去了镇上的医院上药。 镇上医院可比廖大夫那卫生站贵多了,几天用药吊水地治下来,那五十块钱花得七七八八,也没剩下几块钱了 等于白挨了一餐打 打是白挨了,现在还被人骑到脖子上来了,又要白挨骂吗 梁招娣觉得自己要是不出去应战,以后村里谁都能上来踩她一脚了,当即把手里的菜盆儿放旁边一放,雄纠纠地大步迈了出去: “哪来的野狗在我家门前乱叫,饿了就自己去吃屎,乱到处在外面喷粪” 要是安家没人出来,向金珍骂一阵没意思也只能算了,梁招娣这一出面,瞬间就激起了向金珍那一肚子的火气,腾地从石墩子上站了起来: “梁招娣,你骂谁呐” 梁招娣夸张地“哟”了一声:“敢情还有人上赶着找骂的啊谁应声我就是骂谁” 向金珍也是个彪的,不跟梁招娣多说,直接冲上去就动手。 她突然冲上来,梁招娣一时没防备住,就被她一把薅住了头发往下扯。 村里女人但凡身体不错的,就没有几个手劲不大的。 梁招娣被向金珍扯得痛叫了一声,张手就往向金珍脸上抓去,她这一下也没留手,向金珍虽然把脸偏开了,脖子上也被她给抓出了几道血印子。 感觉到脖子上不仅火辣辣得疼,还有什么湿漉漉c黏乎乎的洇了出来,向金珍就知道自己一准儿是被梁招娣这婆娘给抓出血了,狠命扯着对方的头发就往地上摁: “梁招娣你个死婆娘,你们自己拉的屎不揩干净屁股,连累得我家二小子找的媳妇都飞了,老娘今天跟你拼了” 梁招娣才不想自己被向金珍摁着打呢,干脆一把抱住她的腰往地上摔: “我呸你少在那里给我装清白你当我不知道,你家程良义没少想勾搭李寡妇 以前李寡妇去买肉的时候,程良义都要多搭两根大骨头,你早在心里把李寡妇恨得牙痒了 当初说李寡妇的时候,不就是你拍着手说得最凶现在你还有脸来说我们屎没揩干净你真以为你自个儿能干净到哪儿去” 两个中年妇女嘴上不饶人,手上也不留情,很快就滚到了一堆儿撕打起来。 安小娟本来在家里烧火做饭,听到她妈在外面开架了,怕她妈吃亏,赶紧跑出来帮忙。 长在村 里姑娘就是没打过也见过女人们是怎么打架的,薅头发c抓脸c撕衣服,简直就是黄金三板斧。 梁招娣跟向金珍撕打着一起滚在了地上,安小娟上前觑着机会就扯着向金珍的衣服扒拉,还狠拧了几把她肋下的肉。 向金珍穿的是自己做的老粗布短袖褂子,还挺结实的,安小娟上前撕了几下没撕动,自己的后衣领子倒是被人扯住了。 程家二小子刚卖完猪回来,听说自己家老娘去找安向兵麻烦了,赶紧跑过来镇场子。 两个娘们儿在那里撕打就算了,安小娟居然跑上去搭帮手,程老二就不客气了,扯着安小娟就往外拽: “死丫头你想干嘛你给老子松手” 安小娟穿的可不是什么粗笨的粗布,而是一件的确良的短袖衬衣。 被程老二这一提一拽,安小娟前面的衣服扣子“啪啪啪”地被一颗颗绷掉了,要不是她及时双手抱住了胸膛,差点就显露风光了。 安小娟还没庆幸完,就感觉到自己的后背凉嗖嗖的,风一吹过把衣服前襟就飘飘荡荡拂起来,好像后背没穿衣服似的,回头一看 程老二手里正拿着一大片的确良布片 隔壁的跑出来看热闹的几个小屁孩立即拍着手大笑:“安小娟光身子了背都露出来了” 安小娟用了自己最大的音量尖叫起来:“啊流氓” 听到闺女儿这一声厉喊,原来缩在屋里头不露面的安向兵坐不住了,蹬蹬蹬跑了出来: “程老二,光天化日的你居然这么欺负我闺女,我跟你拼了” 程老二也傻了,他只是想把安小娟拉开,谁知道安小娟身上这衣服这么不经扯,一下子就从肩线那里被撕成两片儿了,这关他什么事 真是脸皮厚得也没谁了! 女人打架就算了,一个年轻小伙子上前把人家姑娘的衣服撕了,怎么能不关他的事 安家的人全跑出来直接把程家母子俩给围住了,梁招娣死命揪着向金珍不放,安老太就上前把程老二的腿一抱,一屁股坐地上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嚎了起来: “没这么欺负人啊光天化日的对我家娟儿耍流氓,你让我家娟儿还怎么找婆家啊” 程老二触炭似地把那块破衣片给扔了,却被安老太抱着腿走不脱。 想强行用力吧,他一抬脚,安老太就杀猪般地叫起来:“杀人啦,程老二想踹死我这个老婆子啊” 人老了骨头都是脆的,万一动得用力了,真把人给弄个好歹出来就不妙了。 程老二被唬得都不敢用力了,自然怎么也挣不脱安家人的纠缠。 就是他爸和他哥赶了过来,几个人拿安老太也没法,只能在一边劝。 还是他大嫂也跟着跑来了,上前想把安老太给拖开:“安婶子,你先放开我家老二,我们有话好好说” 安老太才不放呢 她一贯算盘打得溜溜精,鸡脚杆杆上也要刮下一层油,当初以为安幼楠死了,还想把她卖给别人去配阴亲的货色,现在逮着有了这么个机会,怎么也要好好抓住才行。 “程老二欺负我家娟儿不算,你们程家一家子还都上来欺负人,可怜我一个老婆子,一把年纪了还要被人打啊,你们干脆把我打死算了 向红,向兵啊,等娘死了,你们记得把娘的棺材抬到程家去给娘申冤啊,不然娘死不瞑目啊” 程家大嫂稍微一用力,安老太就“哎哟哎哟”地直叫唤,叫得程家大嫂心里也没了底,不敢再上手来拖人了。 程良义一看这样不是个办法,眼睛鼓了鼓,就盯住了安向兵: “安向兵,这事儿别听娘们儿嚷嚷的,怎么个章程,你划个道道出来,先把你娘劝一边儿去再说” 安向兵倒是想划道道,可是看着程家父子几个五大三粗的模样,又不敢明说。 他才被高成功打了一顿,将将养好伤,要是这道道没划好,被程家父子又给打一顿,回头他还得受皮肉的苦 盯着程良义父子几个钵头大的拳头,安向兵支支吾吾地不敢说,眼睛滴溜溜地转着看向安向红: “哥,娟子也是你侄女儿,现在她被人欺负了,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要不是安向红养出了那个化幸子的安幼楠,他家会遭这些麻烦事儿吗 而且安向红还是当老大的,安老太也跟着老大住一块儿,所以这事儿,得让安向红出来说话 安向红最会耍小聪明,弟弟安向兵跟当屠夫的程家父子不敢直接对上,他也是一样,扔下一句“我去找村长过来”,一溜烟儿地跑去找村长韩家贵了。 向金珍跑到他们安家门口来叫骂,骂的还不是韩家贵做的事么,这事儿韩家贵怎么能不管 韩家贵确实要管。 向金珍名义上是骂的安向兵,实际上就是在打他的脸,只是人家跑去安家门口骂,他不好去出这个头。 现在机会来了,韩家贵立即摆着谱过来当主事人:“怎么回事程老二,娘们儿打架你一个大男人在里面掺合什么 娟儿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儿呢,你把人家衣服撕了,这像什么样子,你让娟儿以后还怎么嫁人” 得益于向金珍是个碎嘴婆娘,没少东家长西家短地跟人闲叨嗑,韩家贵做的那点子事,程良义也知道得很清楚。 韩家贵自己狗肚子里装不了二两油,现在还跑到他面前来充什么大尾巴狼,程良义脸色就很不好看了,粗声粗气地应了一句: “村长,这做事儿得讲个前因后果,要不是他安家闹出那些丑事,把我们村的名声都搞臭了,害得我家老二亲事都没谈成,我家也不会跑过来啊” 前因后果前因是什么,是他韩家贵让人堵李心兰 程良义明里说是安家闹的丑事,暗里不就是指着和尚骂秃子吗 韩家贵脸也黑了:“这亲事成不成的,谁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人家随便编个由头,你们还真拿着鸡毛当令箭了 程良义,我不管你家那些狗屁倒灶的是些什么事,我只问你,现在你家二小子把人家黄花大闺女的衣服给撕了,这事儿你说怎么办” 安向红一听韩家贵这话,心里就有了底,前些天那顿打没白挨啊,村长这是向着他家呢。 安小娟已经羞恨地跑回自己房间,把房门都从里面给拴上了。 安向红装模作样地跟去拍了两下门,吊着 嗓子喊:“娟儿,娟儿你可不能想不开啊,你要是有个什么万一,你让你妈和你奶可怎么活啊” 安小娟也不理外面,只管在屋里头捂着脸哭。 安向红一脸担忧地走出院门,抱着头在门槛上坐了下去:“可怜我家娟儿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啊,要是一个想不开闹个好歹出来这可是生生要剜了我的心啊” 梁招娣也跟着干嚎起来:“娟儿啊,你可不能想不开啊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趁着梁招娣在那里嚎,向金珍用力把她一推,脱身就往二儿子这边过来: “梁招娣,你他娘的少在那里嚎丧别人不知道,老娘还不知道吗 你家一向是重男轻女,有什么好东西都是你儿子安良友的,要干活都是女儿的。 这会儿挤两滴猫尿,倒来哭你心疼闺女了还心儿肝儿地喊呢,你亏不亏心呐你” 安家的儿子才是掌上的宝,闺女儿都是草。 要不是当年算命先生说安小云是好命福命,她也别想一直读到高中考大学,早跟安幼楠一样,辍学在家喂猪做饭了。 以前在安家要是分个三六九等的,安幼楠就是最末那一等,小学三年级就让辍学在家做事了。 安小娟读完了初中也不让读了,不过她惯是个偷奸耍滑的,嘴皮子也会说点,家里让她做的活儿,她没少扔给安幼楠做,自己在一边闲嗑瓜子听婆娘们说些东家长西家短得快活。 后来安幼楠被李心兰收养了,安小娟欺负不到人,又被她妈打打骂骂的,这才委委屈屈地接了那些家务活。 就这,梁招娣还有脸嚎得好像多心疼闺女似的真是脸皮厚得也没谁了 凭什么安囡囡她也比不了? 这时候梁招娣可不能认这账:“我不在家里教闺女儿干活,以后她嫁去婆家了怎么办 哪家婆家能把媳妇当大爷供着不让干活我这是为了我闺女儿以后着想,怎么就不是心疼她了我可怜的娟儿呀” 向金珍翻了个白眼儿懒得跟她说,弯腰想把安老太给扯起来:“老婶子你赶紧松手,你要再倚老卖老的,可别怪我们” 她刚碰着安老太的胳膊,安老太就嚎了起来:“痛死了,我胳膊给提断了程家欺负我个老婆子年纪大啊” 安向红扯着安向兵赶紧上前:“快把我娘放开” 程家这边怎么可能看着向金珍吃亏几个人一拥上前就拦住了,拉拉扯扯地眼看着就要动手了。 安向红早算计好了,走上前的时候靠近韩家贵这边,真动手了,他就往村长身后躲。 程家父子再彪,只要他们想在村里继续住下去,就不信他们连村长都敢打 程家老大还真举了拳头,安老太不能动,那安向红和安向兵两个他总能动吧 安老太要还抱着他弟弟的腿不放手,他就一直揍下去,把安老太那两个孬种儿子揍他个稀哩哗啦,看看到底是他的拳头硬,还是安老太的心硬 见安向红眼睛一直瞄着韩家贵那边,脚步也往那边靠,程良义哪里还看不出对方的打算 赶紧拉了一把大儿子一起站住了脚:“都是一个村的,向红,向兵,你们想怎么搞就直接说,别让个老娘们儿冲在前面。” 安小娟到底是安向兵的女儿,安向红可不想做这个主,眼睛斜了弟弟一眼: “向兵,你来说,当着村长的面,大家把今天的事都扯清楚去。” 有村长在这里,安向兵的胆气确实壮了,眨巴眨巴眼:“我家娟子好好一个黄花闺女,都被程老二看光了,程老二得负责吧” 这是想让程老二娶了安小娟,两家结成亲家 程家父子三个都收猪杀猪干着屠夫的活,家里的油水不缺不说,而且在村里也颇有些积蓄,前年就已经修起了青砖大瓦房,条件可比安家这边要好多了。 安向红一家子都在地里刨食的,儿子安良友还要上学,日子过得可不宽松。 要是安小娟嫁进程家,彩礼钱能得一笔就不说了,一个村儿的,随时想吃点肉去程家肉摊子上割个一斤半斤的,程家好意思跟亲家收钱 再让安小娟平常贴点补点儿什么小东西,随时拿过来都方便。 反正安小娟这次招工是没想头了,不能出去做事挣工资,那就只有嫁人这条路了。 安向红前几天还躺床上养伤的时候就琢磨过了,得找个出得起彩礼钱的才行,他还有儿子要读书要养,以后要娶媳妇呢。 今天碰到这个事儿,正好就提了出来。 看了姑娘家身子,耍了流氓,就娶了姑娘负责,这在农村也是常事儿了。 程良义都还没来得考虑,向金珍就抢先一口否定了:“不行我家老二才不娶你家娟子呢” 安小娟长相一般不说,主要是人懒,干活儿也拖沓不利落。 打扫个院子,几扫帚拂过去,正路上都还能留下几泡鸡屎漏掉没扫干净。 打猪草,人家打一筐了她才磨磨蹭蹭打到半筐,洗衣服,人家洗得干净清爽,她洗的原来沾的污渍还在那里,就是因为过了一趟水,颜色变浅了点而已。 像这样又懒又做不好家务活的姑娘,哪个男人娶了她当媳妇儿,那可真是倒霉。 更别说安小娟背后还有这么无耻的一大家子,要结成了亲家,连着家里一起,都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向金珍话音刚落,被安老太抱了腿站在那里动弹不得的程老二也脖子一梗开了口: “什么被我看光了,我就是不小心把她后背的衣服扯破了而已,我可什么都没看 要看,我也不会看她这样的啊,长得跟装了谷子的大麻袋似的,有啥好看的 你们随便问个村里的后生,看看谁稀得看” 安家大房二房一起三个闺女,好像灵气都集中到大房那边去了,安小云长得清丽可人,安幼楠以前虽然面黄肌瘦,瓜子脸和一双杏眼儿还是摆在那里的,明显看得出是个美人胚子。 就只有安小娟,父母俩的优点全没遗传下来,容貌一般也就算了,身材也墩墩实实的。 这会儿又不是五六十年代,娶墩实的姑娘回家好干农活好生养,现在都八十年代末了,程老二也是有自己的审美观的。 要脸没脸,要身材没身材,他到底娶回来干嘛 说完 这些,程老二还要死地补了一句,“反正都是安家的闺女,要不你们把安小云嫁过来,或者安囡囡勉强也行。 要是安小娟,你们就死了那条心吧,打死我都不会娶这么个女人的” 程老二这话一说,安小娟房间里就传来一阵大哭,还伴随着乒乒乓乓砸东西的声音: “我不活了耍了流氓还这么欺负人,我干脆死了算了,呜呜呜” 安小娟虽然躲进了房间里,但是后面一直尖着耳朵听外面的后续。 听到她爸说让程老二负责娶她的时候,安小娟心里还是蛮乐意的。 程家家境好,每餐都有油水,程老二不说一表人才吧,也算是个端正的小伙子了。 程家因为要收猪杀猪,把自己家里的几亩水田都租给别人种了,平常只要打理剩下几块种包谷的旱地和菜地就行了。 要是能嫁过去,家里的活可不多,还有新修的青砖大瓦房住 安小娟都决定原谅程老二了,没想到他竟然说出这种话来。 女孩子最伤心的就是跟别人比较。 安小云就算了,人家脑瓜子灵活能读书,大伯和大伯娘还说她铁定能考上大学,以后就是吃公家饭的干部了。 可安小云她比不了,凭什么以前被她支使得团团转,佝偻着身子成天只知道畏畏缩缩干活的安囡囡她也比不了 就因为安囡囡重新认了个妈,把名字改成安幼楠吗 就因为李寡妇在外面搞了些勾当,挣了些钱,让安幼楠也跟着抖起来吗 安小娟不恨安小云,倒是把安幼楠给恨上了。 两百块就两百块! 听着屋里头稀哩哗啦地砸东西,向金珍冷笑一声:“看看,看看真是好大的脾气 不合心意就砸东西,谁家敢娶这样的媳妇,那真是眼瞎了 要我们结亲家也行,要不然安小云,要不然安幼楠,你们自己选” 张银桂一直缩在自家院门后看热闹,听到向金珍说这话,探头出来“呸”了一声: “向金珍,你和向兵家扯事就扯事,别扯到我家闺女身上来。 我家小云今年是要考大学的,大学一毕业,出来就是国家干部,不是什么癞蛤蟆能够肖想的 倒是安幼楠,你们不嫌她脏,只管进城去跟李寡妇提亲去,说不定从娘到女儿的,都欢喜着进你家的门呢” 张银桂说着这话,眼睛还故意瞟了程良义几眼。 谁不知道李寡妇去买肉的时候,程良义都要把秤打得高高的,没让二两也起码让了一两的重量,说不定两人早就有了勾搭了呢 向金珍被张银桂那眼神惹得一肚子火,自家知道自家的事,自从李寡妇守了寡,她家男人确实眼睛没少往那边转。 要不是她早早就给程家生了两个儿子,这些年又一直严防死守,说不定现在程家的女主人还真换人做了 可是自家老公的花花肠子她捋的,外人可捋不得 张银桂原来一天三餐似地揍安幼楠,亲娘整得比后娘还毒,自己又是个什么好货色了还敢来她面前探爪子 向金珍立即把炮口转向了张银桂:“张银桂,你少在那里神神鬼鬼地看热闹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当时把安幼楠打得快死了,嫌晦气把她扔出了门,人家李寡妇才捡了过去养着。 后来你看人家养回了一条命,又在城里安了家,还厚着脸皮想再去抖亲娘的谱” 向金珍把手用力一拍,用力哈哈了两声,一脸嘲讽地瞪过去,“结果被人家把警察叫来了,把你给撵回来了吧 别以为我没看到你夹着尾巴那灰溜溜的怂样,要不是你跑得快,早就被警察给抓进号子里吃牢饭了” 张银桂和安向红在县城里碰壁丢丑的事自然不会往外提,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家八大姑七大姨的,居然还把那事儿给传进了向金珍的耳朵里。 张银桂脸色涨得跟块猪肝似的,一叉腰也走出来跟向金珍吵上了。 程大嫂也赶紧参战,帮着婆婆向金珍对骂过去。 四个中老年妇女外带一个泼辣媳妇骂起架来,那威力实在太大,被当在背景板晾在一边的韩家贵实在忍不住,聚气暴喝了一声: “你们都给我闭嘴” 五名妇女的声音嘎然而止,大家的耳朵瞬间清静无比,连有些湿热的空气都让人感觉到清新了几分。 见几个婆娘们全都老实把嘴给闭上了,韩家贵这才重重哼了一声,盯了安向兵一眼: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向兵你也别整那些封建思想了,结亲那也得两家和和乐乐地愿意,不愿意你们那是结仇。 也就是撕破了点衣服,程家二小子不也说了吗,他什么也没看到,什么娶不娶的话就别提了,另外说个实在的吧” 安向兵其实也知道自己提出让程老二娶了他家安小娟是狮子大开口,可能性极低。 不过,有了前面这个铺垫,这不后面的要求才好提出来嘛。 “既然村长发话了,那我就听村长的。”安向兵抓紧时机先拍了韩家贵一记马屁,这才说到了戏肉, “不过我家娟子毕竟是个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闹出这样的事她名声传出去肯定不好听。 我们要给她找婆家,就得往远里去找了,这嫁妆要是不丰厚点,嫁得远了婆家欺负人怎么办” 人塞不过去,那他就把钱要过来,这才是他本来想的事儿。 向金珍正要一口啐过去,被程良义一个眼风给止住了:“要我们补点钱也行,你说个数” 向金珍顿时急了;要不是安向兵惹了李心兰那边,把整个村子的名声搞臭了,她家二小子的亲事怎么会黄 她家已经够倒霉了,闹到最后,怎么还要她家出钱 她家三个壮劳力,个个杀猪都是一把好手,杀猪刀一亮,还怕安家这几个怂货 同床共枕这么多年,向金珍屁股一撅,程良义就知道她想拉什么屎,黑着脸低喝了一声: “向金珍你给我回来,等回去再跟你算账” 如果不是这个死婆娘跑过来骂架,怎么会把老二给牵扯进来 亲事黄了,外人谁知道是怎么黄的可是老二过来 帮忙,把人家闺女的衣服撕了倒是大家都看到的,今天这事儿不处理好,以后夹缠的麻烦不少。 程良义可不像向金珍只看到眼前那点儿钱,跟安家一家子狗皮膏药似的人家撕掳不清的。 至于亮刀 他是杀猪卖肉的屠夫,不是杀人的犯罪分子,杀猪的刀要是伤了人,事情传出去,谁还敢在他们肉摊上买肉 而且更重要的是,平常在镇上杀猪卖肉,他们又不是没听到宣传,现在正在严打呢,向金珍这死婆娘看不清形势,是嫌他们爷儿仨死得不够快是吧 这婆娘脑子里装的都是屎,村子名声臭了,光是他们一家人受影响吗 就她咋呼呼地跑出来当这个出头鸟,等回去了再好好收拾她 程良义的眼神杀气腾腾,向金珍平常会闹腾,一到关键时候,看到男人那眼神,顿时就怂了,耷头耷脑地走了回来。 安向兵也被程良义这杀气给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没能说囫囵:“那就补c补” 坐在地上直死抱着程老二大腿的安老太尖声打断了儿子的话:“至少要补两百块” 两百块钱,差不多是城里工人两个月的工资,村里种地人家小半年的收入了。 安向兵本来想说补个一百块钱,结果老娘一开口就翻了一番,他索性就闭上嘴不作声了。 先由着老娘喊呗,他喊高了怕程良义会揍人,可这价码是他老娘喊的,程良义还能怎么的 程良义果然没怎么的,一口就应下了:“行,两百块就两百块” 出走 被程良义瞪着,向金珍不情愿地回家取了钱,把二十张油腻腻的大团结扔到了安老太脸上:“拿去” 安老太赶紧放开了抱着程老二大腿的手,忙不迭地在地上捡钱。 钱要是被安老太捏住了,要回来不知道要费多少口舌,这可是他家娟子被撕了衣服才赔过来的钱 安向兵和梁招娣两个也立即冲上来弯腰抢着捡起来。 程老二得了自由,拔脚就往他爹身后走,站定转身看着躬着腰在地上捡钱的几个人的丑态,忍不住一阵嫌恶。 就这样的人,还能教出什么女儿居然也想当他的丈人和丈母娘,简直是让人恶心得连隔夜饭都想吐出来 程良义出了钱,重重哼了一声,转头看向韩家贵:“村长,现在没事了吧” 韩家贵是想给向金珍一个好看的,虽然程良义的语气让他不舒服,不过程家到底也是破了钱财,韩家贵也就不再多事,同样哼了一声回去: “家里的婆娘还是要教好,教不好惹出这些麻烦事,以后不知道要破多少财” 说完就昂着头施施然背着手走了。 好你个韩家贵,你以为现在还是以前由着你呼风唤雨的时候等时候到了 程良义深看了韩家贵的背影一眼,转头狠狠瞪着向金珍,低喝了一声:“回家” 还有这个蠢婆娘,也不知道动脑子想一想,要找人出气多得是法子可以暗地里收拾,这个蠢婆娘倒好,跑出来骂一场架,屁用没有还让家里折了两百块钱,回家也得好好收拾一顿 丈夫多少年没这么瞪过她了,向金珍心里发怵,低眉臊眼地跟着走了。 程家一家子呼啦啦走了个精光,剩下的安家人也把钱都捡起来了,瞧着外面还有看热闹的人,干脆进了院子关上了大门。 大门一关,安向红就开了口:“老二,要不是我机灵把村长喊了过来,你今天可得不到这些钱。 今天的事,我和你大嫂都出来帮你了,这上阵亲兄弟的,你总得给点粮草出来吧” 安向兵虽然动作快,奈何向金珍拿着钱是冲着安老太脸上洒的,安老太近水楼台先得月,捡到了五张大团结。 安向兵也琢磨着怎么从老娘手里把这钱给抠出来,一听到大哥这话,脸不由拉长了点,转眼就想到祸水东引: “妈手里不是拿着好几十块钱吗妈一直是跟你住的,她拿着还不是给你们用的。” 安老太赶紧把抢着捡到的钱往裤袋里塞:“老娘把你们两个一把屎一把尿地养大,你们孝敬我几个养老钱还不行吗” 梁招娣立即尖起了嗓子:“妈,你说得好听,什么叫几个养老钱你拿了足足有五十块呢,这可我家娟子的嫁妆钱 我家娟子衣服都被人撕了,还不知道会被人传成什么样,家里不给她多准备点压箱底的钱,可怎么嫁得出去” 几个孙女里头,也只有安小云因为被算命先生算出了大福大贵的旺家命,被安老太高看了一眼,其他几个孙女,在安老太看来,都是一路的赔钱货色。 赔钱的货,嫁出去还要什么压箱底的钱反了天了 安老太正要嚎几嗓子,嘴都张开了,突然又反应过来,安向兵和梁招娣这俩口子可不是个疼闺女儿的人,怎么这会儿倒是口口声声提什么压箱底的钱了 肯定是想籍着小娟这事儿把钱从她身上给抠出来 呸,还想让她老婆子上当也不看看,她吃过的盐比这两个混账吃过的米都多 安老太眼珠子一转,就把嘴一撇:“压个屁的箱底,人家嫁女儿都是往屋里头搂,你们倒好,还要往外撒钱 本来我还跟人打听到有户人家想娶儿媳妇,愿意出这个数的彩礼钱,我还想着找人给小娟这里说一说呢。 你们既然要倒贴钱出去,那这事当我没说好了,没得让我心里头窝火” 安老太不是本村的人,在外面几个村很有些七大姑八大姨的亲戚,不然上次也不会打听到有人想配阴亲的消息,想把安幼楠拿去配阴亲。 听到她这一说,还伸出大拇指和食指张开比了比,安向兵和梁招娣立即就明白人家这是能出八百块钱的彩礼钱。 村里比不上城里能搞什么“三转一响”,普通人家嫁闺女,有个两三百块钱彩礼就顶天了。 那户人家能出八百块钱,这气也是蛮粗的。有了这笔钱,儿子安良友好几年的学费和生活费都不愁了 “八百块”安向兵和梁招娣的眼睛立即亮了起来,“妈,是哪户人家啊,这么好的事,你怎么不早跟我们说呢” 几个人也不 争这钱了,一派喜色地拥着安老太往大房那边的堂屋走了。 趴在窗户边听着外面动静的安小娟站直了身子,恨恨捏紧了拳头。 刚才她还真以为她爸妈想把今天弄到的钱给她压箱底呢,合着根本就是哄人的 这年头,乡下谁肯出八百块彩礼钱不是男方有毛病就是有特殊情况。 要不然就是像韩家贵那个三儿子一样是个傻子,要不然就是肯打女人,磋磨死了前面的媳妇,附近的村子都没人肯嫁了,才会花大价钱往远处的村子里来寻 她才刚刚18岁,大好的年华,让她去跳那个火坑打死她都不会去的 想到自家父母一贯重男轻女c见钱眼开的德性,安小娟狠狠一咬牙,拨开门栓走了出来。 觑着爸妈还在大伯家堂屋商量她的婚事,自己家里没有其他人,安小娟赶紧蹑手蹑脚地溜进了她爸妈的卧室里。 从她妈习惯藏钱的地方摸出了她刚刚办回来的身份证,还有家里攒了大半年的三百多块钱一起揣进衣兜里,安小娟飞快地跑回自己屋里头鼓捣了一阵,很快就背了一个鼓鼓囊囊的斜挎包从后门走了。 现在这个时间,赶到镇上还有最后一班车去县里。 一会儿她爸妈回来,就算发现她不见了,等想着去找人的时候,镇上也没车让他们去县里了。 她一去了县里,就先把最近一趟去羊城的火车票买了,连夜坐火车走。 想把她800块钱卖进火坑,她呸 她就不信了,没了胡屠夫,自己就得吃带毛猪 李寡妇不肯招她当工人,羊城那边可多得是工厂等她挣了大钱回来,一定要把这些人的脸打得啪啪响 她不该横加干涉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李心兰总算接到了高成功迟来的电话,眉眼含笑地坐在沙发上说了好大一阵,起身叫了女儿一句: “小楠,你高叔说买别墅的事有着落了,他说的一些我也不大懂,你赶紧过来跟你高叔一起合计合计,要是你们都觉得好,他明天就跟人买了。” 安幼楠连忙从自己房间走出来:“高叔动作挺快的啊。” 李心兰眉目间都是掩不住的喜气,压低了声音跟她说了一句: “你高叔正好过去做成了一单生意,他说手上有钱了,不用跟银行贷款就可以买房了。” 安幼楠心里顿时有了底,走过去握了话筒:“高叔,我妈一直等你电话呢,现在你电话来了,她可以放心去洗澡了。” 李心兰嗔怪地看了女儿一眼,确实也拿了换洗衣服,提了热水去卫生间了。 电话另一头,高成功知道这是安幼楠给他递的鸡毛信,呵呵笑了: “今天谈成了生意,聂厂长和白厂长几个非要请客,我刚才吃完了回来。”顿了片刻,小声问了一句,“你妈去洗澡了吧” 听到电话里传来安幼楠轻轻的一声“嗯”,高成功赶紧把事情报告了,“最后谈妥了450万,先付40的定金,就是180万” 两个人合作,之前说好是三七开的,180万的定金,高成功现在就可以拿三成出来,那就是54万。 高成功算了算,差不多是能够买下一套别墅了。 “小楠,我知道你想给你妈好的,不过这次毕竟是买新房,能不能请你把这个机会让我 我想拿我分成的钱出来,给你妈买一套别墅,当然我送你妈的结婚礼物” 高成功能谈到450万的价格,安幼楠还是比较满意的。 她正在估算着云浮山制药厂投产成功“生命源”大概需要多少时间,剩下的60会什么时候拿到手,突然听到高成功这么一说,顿时愣了愣。 听电话里没有声音,高成功心口微沉:“小楠” 不管安幼楠怎么想,他和心兰的新房,他确实是想用自己的钱买下来,这是他作为一个男人的家庭责任。 高成功已经决定了,一定要做通安幼楠的思想工作,如果实在做不通,就算安幼楠生气,房子他也要用自己的钱买下来,送给心兰做新婚礼物。 安幼楠很快回了神,含笑应了一声:“高叔,我听着呢。你这个主意很好,我相信我妈会很高兴的。” 高成功劝说的词都在嘴边了,突然听到了这么一句,欢喜得声音都有些发抖: “你同意了” “对啊,你愿意买一套房子送给我妈当结婚礼物,是你对我妈的心意,我替我妈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不同意” 高成功也立即笑了起来:“谢谢你,小楠” 安幼楠微笑:“那笔定金,你看着地段买三套别墅吧,一套你和我妈的,一套我的,还有一套帮魏婶先买。 如果能连在一起最好,你们的房子住中间,我和魏婶的一左一右” 高成功捧着话筒连连点头:“你放心,我一定会用心找好的地段。” 两个人又说了几句,安幼楠这才挂了话筒,往沙发上靠了靠,一头扶着额头想了想,低声轻笑起来。 她上一世自强自立惯了,只想着把自己的人都护在自己的羽翼下,倒是忘记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 高成功很快会跟她妈结婚,身为一个有责任感的男人,当然是想用自己的钱为爱人亲手买下一套房子共筑爱巢了。 她之前,确实有些越俎代庖了,送给她妈的结婚礼物可以是别的,但是买房结婚这件事,还得高成功自己来完成,他的心里才会有一种满足感,她不该横插这一杠子。 一想通这事,安幼楠立时就想到了凌少乾。 她先前和凌少乾商量的,想在京都买房的事,凌少乾是不是其实也想 电话铃“叮铃铃”地响了一声,安幼楠下意识地伸手一接,话筒里就传来了那道熟悉的声音:“小楠” 安幼楠的嘴角不由一翘:“你怎么知道是我” 凌少乾的声音还有些嘶哑,但是透着一股由心的愉悦:“我感觉是你。” 小欢喜瞬间涌上安幼楠的心头,让她微微红了脸,瞟了一眼她妈还在紧闭的房门,低声飞快地说了一句:“刚才我正想你呢。” “小楠”话筒里唤出一声后,足足沉默了好几秒,才重新响起了凌少乾的声音,“买房的钱不用愁了,我现在手里有钱了。” 明明 不是情话,一字一句听在安幼楠耳里,却似乎总有一种缱绻缠绵的意味。 安幼楠手指一圈圈地绞着弹簧似的话筒线,又一圈圈放开:“你哪来的钱啊” 即使电话的声音有些失真,凌少乾也听出了少女的声音微微带了丝娇嗔,心口跟注了蜜似的,捏着话筒的手更紧了: “前些天紧急出了个任务,去了那边运气比较好,顺带还弄到了两块玉石,正好卖了二十万。” 能卖二十万的玉石,难道是某边陲相邻的那个国家的老坑种 那个国家除了出翡翠,另外可还成片种植毒物用来提纯安幼楠的心顿时一提:“你又去出任务了有没有受伤” 凌少乾赶紧解释:“没受伤没受伤,我好好的,不是我主动要求去的,是组织上选派我去的” 他跟安幼楠保证的是不会自己要求去做任务,但是身为军人,组织上选派指定了,他绝对不会抗命。 实际上,凌少乾已经声名在外,很多任务上面觉得别人搞不定的,自然会考虑到他。 他这是跟安幼楠打了个马虎眼儿。 安幼楠这会儿也想明白了这一节,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凌少乾格外挺直的腰背,蓬勃向上的活力,感人振发的精神,无一不在说明,他喜爱他的这份职业,并且以此为傲。 那她,凭什么要对他的人生横加干涉呢 轻轻叹了一声,安幼楠低声叮嘱:“那你以后一定要很注意很注意,尽量让自己不要受伤,好不好” 凌少乾心口瞬间被一下子充得满满的,胀得有些酸,有些疼,又有些甜,嘴唇挨着话筒,低沉又坚定地应了一个字:“好。” 砸玻璃 电话线连着两端都同时静默了下来,无声,无声中又似有无数缠缠情意,缠得人心尖儿都在发疼。 凌少乾深吸了一口气,开口打破了这种让他的思念疯狂滋长的静默: “对了,姚芝嫂子再三叮嘱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要好好谢谢你呢。 她的小餐馆已经开了,现在生意好得不得了,每天都忙地团团转。 她说你帮她参考的那个地段位置好,等到开学了,她的生意怕是要更火爆,很快就能收回成本,她已经在张罗着要请两个人手了 欧营已经转业走了,回他原籍的市里,在市税务局搞稽查,我把手表送给他了,他当时眼睛有些发红,第二天走的时候,我看到他把手表戴上了” 凌少乾特意说得絮叨,安幼楠安静地听着,情绪也缓缓调整了过来,低声说起了自己这边的事: “花了六千块钱登报纸,既招到了不少好工人,又把大桥村的名声搞臭了,你说划算不划算” “划算太划算我媳妇儿就是聪明,智比诸葛”凌少乾在电话另一头不要钱地拍着彩虹屁,末了才加了一句,“别心疼钱,别太累着,我这边也能挣些钱的” 安幼楠心里动了动:“知道啦,等蓉姐那边有确信儿了,你把那20万打给我,我拿着去买房子,给你在房产证上挂个名儿。” 凌少乾果然很高兴:“不用等确信,我现在就汇给你,你很快就要去京都上学了,看着哪儿的房子觉得好就买” 所以,像园丁鸟的雄性喜欢把自己的窝打扮得亮闪闪来吸引雌性一样,男人也喜欢自己把房子的事搞定来追媳妇吗 安幼楠一想到凌少乾能跟骚包的雄性园丁鸟划等号,就忍不住翘了嘴角。 李心兰正好洗完澡把衣服都洗晒了出来,见她还坐在沙发上打电话,讶然问了一声:“小楠,你跟你高叔还在打电话啊” 安幼楠赶紧应了一声:“妈,是乾哥打电话过来了,你跟他说几句吧。” 电话那头,凌少乾赶紧收了自己一肚子的旖旎,清了清嗓子,听到电话里传来李心兰的声音,赶紧喊了一声“婶子”,和李心兰话起家常来。 安幼楠起身伸了个懒腰,正想去喝水,忽然听到楼下传来“砰”的一声,然后是一阵稀哩哗啦的玻璃碎响,和女工们的尖叫声。 出什么事了 安幼楠几步先跑到靠后街的阳台上趴着往下看,见不远处的电线杆下有个穿着粉色衣服的人影一闪,飞快地跑到阴影里去了,远远瞧着似乎有几分熟悉。 李心兰刚刚挂了电话,听到动静急急往楼下走:“出什么事了” 安幼楠三步并两步地跟着跑下去,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 面对后街的门面,有一面玻璃墙碎了,碎玻璃落得到处都是,把门面里弄得一片狼藉。 新招来还在试用期的女工们就是集中在这里做手工的,这会儿大部分都吓白了脸,叽叽喳喳地说着刚才突发的事,整个门面被无数声波充斥,简直就像在菜市场一样,嗡得人脑壳发晕。 李心兰随手抄起一把钢尺用力拍着桌子:“都安静安静” 啪啪的巨响让女工们很快安静了下来,都转头看向李心兰。 李心兰这才肃着脸大声发问:“陈二春呢出来说一下刚才是怎么回事” 陈二春是李心兰临时提的小组长,负责管理新招来的这一批女工的。 一群女工左右看了看,都没看到人,嗡嗡嗡地小话声刚刚响起,杨长芬有些怯怯地举了举手: “李厂长,刚才二春带着两个人出去查看了。” 话刚说完,陈二春就带着人有些气喘地小跑了进来,一见李心兰在,连忙跟她汇报: “报告李厂长,玻璃是被人从外面扔石头砸碎的,我带着人出去追,但是那人跑掉了,看着像是个年轻女的。” 说着还跑到一张工作台上,把她先前特别捡起来的半块砖头拿了过来,“那个女的就是拿这个砸的。” 后街对面正在修门面,这种碎砖随处都是。 一个年轻女人,跑过来拿碎砖砸她家玻璃 李心兰赶紧看了一圈:“有没有人伤着” 陈二春赶紧摇头:“没有什么,砖头没砸着人,刚好是从我的工作台前面飞过的,就是碎玻璃划伤了几个人的手。” 骤然听到一声响,大家都下意识地抱着头往工作台下面躲,幸好如此,所以只有几个人的手背被飞溅的碎玻璃给划伤了一道小伤口。 安幼楠连忙跑上去拿了碘酒和棉签下来,让大 家把手上的小伤口先消毒。 李心兰干脆让陈二春安排人关了卷闸门:“你们把房间里的碎玻璃打扫干净,今天就暂时先休息吧,明天我再找人过来装玻璃。” 新来的女工纷纷应了声,又小声议论起来: “一般砸人玻璃的都是那些二流子喜欢干的,可二春说看到是个年轻女的,你们说是不是城里还有女的二流子” 有人惊讶:“女的二流子县城里会有这种人” 也有脑子转得快的:“我看不一定,说不好就是这次没能招上工的,心里忌恨着,又不敢做别的,所以这才跑过去砸玻璃” “你们说会不会是大桥村的人啊” “搞不好也有可能哦” 李心兰听着大家的议论,心里有些发堵,回到楼上忍不住跟安幼楠吐槽: “我觉得说不好真的是大桥村的人干的村里那些人自己正事不做,搞些小动作倒是脑子灵” 害得她刚才的好心情都打了折扣。 安幼楠安慰她:“再过些日子,我们就搬家了,那些人就是想找我们麻烦都找不到了。 妈,你也别为这些小事烦着,今天我看你很有管理者的派头了哦,这是练出来了啊” 说到这个,李心兰倒有些不大好意思了:“前一段你高叔教了我不少东西,我模模糊糊的好像有点开窍了。 这管人呐,就跟放羊一个道理,把头羊管住就行了,头羊往哪儿走,其他的羊就跟着往哪儿走” “妈,等到羊城,你一定会做得棒棒的”安幼楠哈哈笑着给她妈竖了个大拇指,总算把李心兰心情给哄好了些。 等上床关了灯,安幼楠回想着先前一晃而过的那道有些熟悉的背影,总觉得自己应该认识这个人,却一时半会儿怎么也想不起来 运气好 安小娟扶着自己的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觉得自己的心都要从嗓子里跳出来了,身上那件粉色的的确良衬衣被汗水浸得透湿;不过追在她后面的那几个人被她远远甩掉了。 喘匀了气,安小娟站直了身子,回想着刚才那一砖头扔过去,那么大一扇玻璃窗被砸得稀烂,里面那些女工惊声尖叫的情形,心情畅快地笑了起来。 擦得干干净净的玻璃窗,透出了里面明亮的灯光,头顶有吊着的电风扇呼呼地吹着,几十个女工一排排坐在那里做着手工,间或脸上带着笑容交谈两句,跟躲在外面偷窃的她完全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可是明明个把月前,这些人跟她一样,都是村里的姑娘,就因为李寡妇不肯招大桥村的人,硬生生划了道鸿沟把她们区分开来。 不然的话,她也会是其中的一员了,在里面舒服吹着风扇就把工资挣了 而不是像她现在一样,偷拿了家里的钱,仓皇跑出来,还要担心家里人把她抓回去,把她强嫁给那些四六不着的男人 安小娟摸了摸藏在内衣暗袋里的火车票,把斜挎包一整,昂首挺胸往火车站走去。 她才不稀罕李寡妇招的工,她自己会去羊城找工 夜色已经有些深了,火车站候车室的人依旧很多,座位全都坐满了,不少人都是亲戚朋友,坐在一起热络地说着话。 安小娟只坐过一次火车,还是跟着人坐的,自己没有单独坐过,之前劲鼓鼓地跑出来,等进了候车室,想到一会儿就要上火车离开永吉县,她心里顿时生出了一股畏惧感。 抬眼环视了一遍候车室,安小娟也不知道自己是想看到有认识的人,还是不想看到有认识的人;不过最终还是没有看到有同村的。 安小娟有些紧张地拉了拉挎包带子,畏畏缩缩地找了一处墙角蹲了下来,从挎包里掏出自己先前匆忙买的两只烧饼啃了起来。 烧饼有些干,她跑出来得匆忙,一时没想到要把家里的一个军用水壶带出来,正费力地用力咽着,一只水壶突然伸到她面前来: “大妹子,你怎么没带个水壶出门啊来,我这里还有水,你先喝点儿,免得给噎着了。” 一个衣着很普通的中年妇女热情地举着军绿色的水壶递给安小娟,眼角一笑就起了几道褶子,一看就是农村出来的。 嗓子实在卡得很,安小娟赶紧接过水壶,大口喝了几口水,总算把堵在嗓子里的饼子给灌下去了,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把水壶递了回去: “婶子,谢谢你啊。” “谢什么,出门在外,谁都有个不方便的时候,能搭帮把手就帮一把,应该的。”中年妇女笑着收回了自己的水壶,挨着安小娟坐了下来,“大妹子叫什么名字,就是这附近村里的吧 这是要去d市走亲戚这都晚上了,你怎么一个人啊” 又把自己包里的两个苹果取出来,递给了安小娟一个,“我出来的时候洗了的。” 说完自己拿着一个就先啃了起来。 有东西白吃占便宜的事,安小娟自然是乐意的,不见外地接过一个苹果咔嚓咔嚓啃了起来。 水也喝了,苹果也吃了,安小娟很自然地跟中年妇女说起话来: “我叫安小娟,就是平寨乡的,不是去d市走亲戚,我到d市要转车去羊城打工的。” 中年妇女一阵惊喜:“你也要去羊城那太好了,我正愁路上没个伴呢,我叫孙玉萍,我家男人就在羊城打工。 上回来信说给我找了个在厂里做饭的活计,问我过不过去做事儿。 反正我孩子已经去读中专了,家里老人还有叔伯们看顾着,与其在村里种地,一年到头累死累活地刨那几个钱,还不如出去打工挣点工资,这不,我就收拾收拾东西过去嘛。” 安小娟顿时一喜:“孙婶子,你爱人就在羊城打工他那个厂要不要女工啊” “女工肯定是要的啊,上回我男人就来信说过,他们厂里的女工做的就是贴什么标签的活计,活儿轻松,偏偏羊城现在厂子多,搞得他们那里还缺人手。” 孙玉萍一口就答了,脸上还一片遗憾,“可惜我大字不识几个,干不了那个活儿,不然这个工肯定比我做饭的工资要高。” 安小娟眼睛都亮了:“孙婶,你看我合不合适我初中毕业的” “哟,小娟你都读完初中了啊。”孙玉萍打量了安小娟一眼,“那肯定是能干那个活的” 安小娟这会儿机灵了一回:“孙婶子,你要是让你爱人帮我进厂里做工,等我得了头个月工资,我就给你一半当介绍费” 孙玉萍笑得眼角的褶子全皱在一起了:“那敢情好,你到时候跟我一起过去,我让我男人带你过去先问一问他们领导。” 安小娟赶紧说了几句好话捧着孙玉萍,心里乐开了花: 还是出来好啊,窝在村子里天天就在地头刨,哪里有什么出息 她这还才在永吉火车站呢,就运气好地遇上人把去羊城的工作给找着了。 听说羊城的工资高着呢,工人都抵得上这边的干部了,送给孙婶子半个月工资算什么,贴标签的活计不比天天勾着头缝头花要轻松多了 等她在那边安顿好了,个个月都能挣大钱,到时候揣着一包钱回来打李心兰的脸 火车很快开了过来,安小娟紧紧跟在孙玉萍后面上了火车,找了两个空位子坐下来有说有笑的,俨然像自家亲戚一样亲热。 凌晨时分,火车到了d市,孙玉萍摇醒趴在桌上睡过去的安小娟,拉着她下了火车,却不往出站口走,而是缩在一根柱子后面低声告诉她机宜: “我们先别出站,一会儿有一趟去羊城的火车过来,我们到时直接扒车上去。 我男人坐这趟车有经验,上车了先找个车厢连接的地方,看到有人查票来了,就去厕所躲着,运气好的话,我们能把票躲过去,这可是能省百把块钱呢” 安小娟被她摇醒,还有些迷迷糊糊的,打着哈欠点头:“好,我跟着婶子。” 孙玉萍瞧着安小娟眼睛都睁不开的样子,赶紧把自己的行李包搁在地上,拍了拍安小娟的肩: “娟儿,你先坐这儿靠着柱子再眯会儿,你们年轻人瞌睡大,我年纪大了没瞌睡,一会儿我看着火车来了就叫你。” 藏哪儿去了? 安小娟又打了一个哈欠,眼泪糊糊地点了点头,垫着孙玉萍的行李倚着柱子靠坐下来,很快就鸡啄米似地又打起瞌睡来。 没过一阵,一阵摇晃突然把她摇醒。 “快点,娟儿,赶紧上车火车来了” 安小娟迷迷糊糊地就跟着孙玉萍上了火车,见没有座位,干脆一屁股靠坐在车厢边打起瞌睡来。 似乎没睡多久,孙玉萍又把她摇醒了:“糟了娟儿,我们上错车了” 安小娟懵懵站起来左右看了看:“婶,那我们怎么办” 孙玉萍倒是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没事,我们下一站就下,再悄悄扒车坐回去。” 安小娟顿时放心了,听着列车员播报着到站了,跟着孙玉萍下了车。 “这站查得严,回去的车要几个小时才开来,我们先找个地方躲一躲。” 孙玉萍拉着安小娟沿着站台走到头,拐进了一条小路。 小路上没有灯,一走进去黑漆漆的,安小娟有些害怕地缩在了孙玉萍身后: “婶,你以前来过这里这条路怎么这么黑啊” “没事儿,你跟着我走就行。”孙玉萍掏出手电筒“啪”地打开,往前面照了照,突然惊喜起来,“前面是不是向大哥” 前面的路上有人拿手电筒晃了晃:“是我。” “那太好了,向大哥,我带我侄女出来坐错了火车,正好要找个地方歇歇脚。” 孙玉萍乐呵呵地应了一声,回头跟安小娟解释了一句,“是我的一个熟人,我们先到他家去坐一坐。” 安小娟“哦”了一声,走了两步又有些疑惑,悄悄扯了扯孙玉萍的衣角: “婶,你熟人怎么这大半夜的还在外面啊” 老向已经走近前了,听到安小娟的话,嘿嘿笑了一声:“大半夜的不出来,怎么捡你这个干鱼” 安小娟听着话不对,吓得停住了脚,没等她反应过来,老向已经一团麻布堵进了她的嘴里,扯了一根麻绳出来,和孙玉萍两个三两下就把安小绢两只手绑了个结实。 老向掏出一把匕首在安小娟面前晃了晃:“老老实实跟着我们走,不然老子就一刀把你脖子抹了扔这儿” 安小娟两条腿都跟软面条儿似得软了,这时才明白孙玉萍居然是人贩子 枉她还以为对方是个好人 可是嘴被堵了,手被绑了,后腰还被一把匕首抵着,安小娟在心里再是狂骂娘也没有用。 也不知道左弯右拐了几回,安小娟被带进了一间破屋子里关着,老向跟孙玉萍就在隔壁悉悉索索地说着话: “小玉,你从哪儿找了个这么个送上门的憨货出来” “就在永吉县火车站,我瞧着她一个人” “长得虽然一般,不过看样子是个完璧玉女,怎么说也是18无丑女,先饿上几天把身条儿饿瘦点,估计耐看些,到时候价格可以喊高点” “今年行财运,生意都撞上门来了” 中间只隔着一层薄木板,两个人边说边笑,听得隔壁的安小娟恨得眼泪哗哗地流。 都怪安幼楠,要不是安幼楠和她认的那个寡妇娘,她怎么会赌气跑出来 如果她没有赌气跑出来,就不会遇上孙玉萍这个人贩子 安幼楠上次被人掳走了,不管是不是破鞋,好歹还有人把她救了回来,可是现在有谁来救她 为什么,为什么她的命要这么苦安幼楠,我恨你 永吉县清河街。 安幼楠也猛然从梦里醒了过来,怔怔盯着天花板,轻轻吐了一口气。 昨天晚上她做梦了,梦里全是原来安囡囡的回忆,憋屈得她胸口都疼,倒是让她想了起来: 昨天夜里她看到的那个有些熟悉的仓皇逃远的背影,不就是以前经常支使安囡囡干活的堂姐安小娟吗 昨天晚上家里的玻璃墙被砸,不是安小娟下的手,也八成跟她有关系 这人还真当地球要围着她自个儿转,没招上工就跑过来砸她家玻璃了 安幼楠气乎乎地起了床,洗漱完了见李心兰也醒了,连忙跟她说了一声: “妈,我昨天晚上不是在楼上看到有个人跑开了,背影有点熟悉吗,刚刚我想起来了,那人应该是安小娟。” 李心兰也有些恼火:“之前梁招娣就想我把安小娟招工过来,被我坚决拒绝了。 像这种没招她,她就暗里下黑手报复的,招进来还不得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幸好是没招” 当 场没抓住人现形,就是她们再跑去质问,安小娟肯定也是坚决不会承认的。 李心兰不问,廖大夫半上午的时候倒是打电话过来了,把昨天村里发现的事给她说了: “向金珍和梁招娣干了一架,安小娟和程老二两个上前帮忙,程老二撕了安小娟的衣服 安向兵先说是程老二娶了安小娟,程家坚决不同意,后来赔了两百块钱了事 听说安家想把安小娟嫁个老鳏夫要高价彩礼,安小娟傍晚的时候偷了家里的钱,搭了最末一趟班车去了县城跑了。 安家人今天一大早就跑县城来找人了,也不知道找没找到” 李心兰这头刚挂了电话,下面楼下就听到闹哄哄的,刚开了门打算下去看看怎么回事,陈二春就呼哧呼哧跑上楼来了: “李姐,大桥村的几个人又来闹事了,他们非说你这里藏了什么人” 正在房间里看书的安幼楠立即走了出来:“妈,我和你下去看看。”走之前先给清河派出所打了个电话报了警。 听到对面是谢承刚接的电话,李心兰也放了心,带着安幼楠下了楼。 院子里,安老太带了安向兵c安向红和梁招娣过来,本来想往上冲的,被陈二春招呼人把楼梯口给堵住了,不让人上去。 要是在村里,安老太早招呼梁招娣两个凶悍地上去薅头发抓脸了。 毕竟这儿是城里,招来的这些女工们又统一在外面着了件工装围裙,看起来很有股整齐划一c人多势众的气势。 安老太心里有些发怵,不敢冲上去乱来,干脆一屁股往院子的地面上一坐,拍着地干嚎起来: “我的娟儿啊,家里养你这么大,正是得用的时候,李寡妇把你给藏去哪儿了啊 我的娟儿哟,你年纪轻看不清世色啊,李寡妇她哪里是什么好人哟” 上去给我好好抽她几嘴巴子 安幼楠让女工们让开了一条道,当先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你们还有脸过来这边闹昨天晚上八点多钟的时候,我家的玻璃墙被砸碎了,我还正说要找你们赔呢” 对付这些人,什么解释都没有用的,直接先声夺人,反过来要她赔偿才镇得住。 一听到什么玻璃墙被砸了,安老太果然停止了干嚎,眼珠子转了转,然后一翻白眼: “什么砸玻璃墙不砸玻璃墙的,你别想诬赖人啊” “我诬赖人不就是我妈坚决不肯招安小娟进来吗,你们就尽用这些下三滥的招数” 安幼楠冷笑了一声,“你问问我们这里的工人,看看我家玻璃墙是不是昨天晚上被砸了” 虽然谁砸的没看清也没追到人,但是玻璃墙被砸了这是事实,当时突然半块砖头砸进来,简直吓死个人。 这还是运气好没砸着人,要是谁不巧被砸着了,那不得头破血流 一群女工说起这事就一肚子的火,叽叽喳喳立即就说开了: “就是,昨天晚上可吓死个人了,我们做活儿做得好好的呢,突然一砖头把我们玻璃墙砸了” “一面墙的玻璃都被砸碎了,碎玻璃碴溅得到处都是,我手都划伤了好几处” “这种缺德的事都做,这样的人坚决不能招进来,招进来那还不得把我们这边搅得不得安生” 安幼楠看了陈二春一眼:“二春,你把昨天晚上看到的那人什么打扮说一说。” 陈二春虽然没追到人,但是把对方穿的什么衣服,带的什么东西都还是看到了的,当下就说了: “扎了两根辫子,身上穿了一件粉色的衣服,下面是条蓝色裤子,对了,还斜挎着一个军绿色的挎包” 安老太瞟了眼梁招娣,梁招娣沉着脸不做声。 昨天安小娟偷偷溜去镇上,她们后来沿路问着了人,就是这么一身打扮。 可是打扮对得上又怎么了,没当场抓着人,那这事儿她们就坚决不能认账 那死丫头砸碎李寡妇家一堵玻璃墙呢,划块玻璃装窗户都要几块钱,这碎了一片玻璃墙,那得多少钱 见婆婆拿眼看她,梁招娣直着嗓子就喊了出来:“真是奇了怪了,天底下那么多穿粉色的确良蓝布裤子,挎军绿挎包,难不成都是我家小娟 有本事你们抓了人现形啊,你们抓了人现形我就认账,没抓人现形,闹到派出所去我们也不怕” 安幼楠嗤地笑了一声:“原来你们也知道要抓人现形那你们倒是把安小娟被我妈藏起来的证据摆出来啊,没证据,你们哪儿凉快就往哪儿去,少在这里瞎嚷嚷” 梁招娣被堵得脸红脖子粗的,一时半会儿噎得不知道说什么话。 安老太却是老脸一块不怕羞:“李寡妇这里招工,小娟不往这边来还往哪边来” 李心兰最烦安老太这类上点年纪又不分青红皂白只管喷着口水沫子诬赖人的老妇女,黑着脸拦在了安幼楠前面: “我这里是招工,不是垃圾站,那些臭的烂的别以为往我这边扔我就会要” 安老太立时瞪了眼:“李寡妇,我家娟儿可是清清白白的好姑娘,你说谁是臭的烂的啊” 安幼楠毫不客气地顶了回去:“呵呵,清清白白的好姑娘大晚上的砸我家玻璃墙,还真是好得很” 安老太气势汹汹地瞪向安幼楠:“你个丧门星的死丫头,有奶就是娘的小王八羔子,你再是认李寡妇当娘,我也是你婆你还敢跟我犟嘴 向红,你看看你养了个什么闺女,连你妈都敢顶,你还不快点上去给我好好抽她几嘴巴子,看她还懂不懂尊重长辈,让她知道什么叫教养” 李心兰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像护崽的母兽一样狠狠瞪着安老太和安向红:“你们谁敢上来,我就跟他拼了” 安幼楠赶紧拉住了李心兰。 有一种人,不管你跟她说什么道理她都不会听,只管歪缠浑耍赖,外带还想耍蛮力。 安幼楠昨天晚上梦见了安囡囡原来在安家被虐待的事,心里正不痛快着呢,见安老太还想像以前那样暴力,心头那口恶气嗖地就冒了出来。 像安老太这样的人,也敢自称长辈,想要她的尊重真是笑话 见安向红上前了几步,安幼楠呵呵笑了一声:“陈二春,你带人给我拦住他,他要敢上前一步,你们就喊有人耍流氓 然后大家一起冲上去把人给揪住了,谁手劲儿大的,给我大嘴巴子狠狠抽过去别留手,就说是打流氓 等警察过来,大家都跟警察这 么个说辞回头我给大家加发一个月工资” 单对单的,无论是她还是她妈,肯定打不过安向红一个壮年男子,可是她为什么要拼人 她手里有的是钱,她就跟安向红拼钱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她就是要拿钱砸死安家这些人看看到底是谁抽谁嘴巴子 女孩子人少的话,对上大男人,那还有点虚虚的,可这会儿有二十来个姑娘小媳妇,人多胆气壮,何况还有一个月工资当奖励 陈二春愣了一下,立即兴奋地应了一声。 还不用她回头喊,当即就有几个人跟着她站了出来,虎视眈眈地看着安向红,大有他再往前一步,就拉开嗓子喊抓流氓的架势。 安向红顿时不敢动了。 一窝的女人,这院子里就他和弟弟向兵两个男人,偏偏老娘叫了他上前。 真要被这些女的喊一声“耍流氓”,那他还真说不清了,城里派出所的警察他可见识过,不像镇上的那么好说话。 本来就是帮老二过来找安小娟的,是梁招娣在县城里转了一圈没找到人,说安小娟很有可能是往李寡妇这边来了,他才跟着一起来的。 凭什么老二家的事,老二家两个都来了,自己不上,却要他冲在前面吃瓜落 就是把安小娟找回来卖上800块钱彩礼,这钱能分到他妈手上一点,却是落不到他手上。 昨天大家伙儿在家里商量着那彩礼怎么分的时候,他就看清楚了: 别看老二两口子嘴巴说得甜,那也哄的是他妈,又不是他这个当哥的,他犯得着伤这脚底板心吗 没见西游记里面演的,人家唐僧进了女儿国都不敢动弹呢,他今天算是进了个泼妇窝,他敢乱动 你敢叫出来嘈刮到我耳朵…… 再说了,安幼楠虽然原来是他安向红的女儿,可自从上次被张银桂那蠢婆娘打得快死了,被李寡妇捡过去调养回来以后,这死丫头就有点邪门儿了。 以前他吼一声,这死丫头恨不得把脖子缩进腔子里,屁都不敢放一个。 可后来在李寡妇家就敢拎着扫帚打出来,进了城以后,更是跟个泼妇似的,嘴巴子也利了起来。 而且也不知道搭上城里哪根线,动不动还能把派出所的人叫过来,搞得派出所像是她开的一样。 好汉不吃眼前亏啊,这死丫头根本就不当他还是她爹了,这个时候他冒头冲上去,老二家的可也不会给他什么实在的好处 安向红肚子里飞快盘算着,两只脚就跟粘在地上一样,硬是不肯再往前走一步了。 见安向红不敢往前,几个跟着陈二春站出来的大姑娘小媳妇顿时急了。 安向红不上前,她们那一个月加发的工资可怎么办 有两个心急的就往前面蹿:“你倒是上来啊” 这不是故意想敲他整他吧 安向红吓得赶紧往后退了几步,一不小心,脚后跟磕绊了一下,“砰”的一声扎扎实实给摔了个屁股墩儿。 女工们本来瞧着两个大男人过来找麻烦还有些心里发虚的,瞧见安向红这样子,愣了一下倒是齐齐笑开了,胆气更加壮了起来,更多的人都往前走了出来: “你们有本事就冲上来啊,还想打我们小老板瞧你们那怂样” 安向红急忙爬起来往安老太身后一躲:“娘,这一群都是女人,你让我上去,怕不得被她们给撕了啊还是你和弟妹上去吧。” 二十来个女人一起涌过来,换安老太和梁招娣自己也不敢上啊。 她们两个人可只有四只手,人家有四十多只手,一人上来薅一把头发,都得把她俩给薅秃毛了不可 安老太心里一发虚,干脆屁股往地上一坐,拍着地又嚎了起来: “打人了,李寡妇搞了个土匪窝啊,欺负我老婆子啊,要打死人啦” 陈二春顿时犯了难,回头看向李心兰和安幼楠。 这种倚老卖老的最难对付,上去挨着一下吧,人家能滚在地上说骨头断了,不讹点钱回来不松口。 不上吧,这老婆子在这里一个人就逼住了她们这么多人,可不得把人给憋屈死 要是人少,安幼楠可能还真拿这老婆子没办法,可这不是人多吗 把陈二春叫过来附耳说了几句,陈二春立即一脸放光地叫上一个手脚灵活的姑娘一起跑到二楼去了。 二楼现在除了给她们当宿舍,还当着临时仓库,里面放着几十匹做头花用的布料。 陈二春挑了剪剩下的半匹软纱,三两下取了下来,先搂在一处,和那个姑娘各拿一头。 等下了楼,安老太还坐在地上嚎着,两边暂时僵持在了那里。 陈二春跟搭档递了个眼色,两人突然冲出来,各扯着软纱的一头将安老太的身子交叉一缠,对着跑了两圈。 就跟盘丝洞的蜘蛛精吐丝似的,拿那半匹软纱把安老太给裹着手缠住了。 安老太没遇上过这种架势,先是唬了一跳,等想起来站起身的时候,连手并身子都被缠在那里,还被陈二春和人交叉捏着软纱给固定着,一动就给绷着扯了回来。 梁招娣顿时看傻了眼:“你们干嘛赶紧把我婆婆给放了” 安幼楠冷冷一笑:“放了那可不行,放了她要是寻死觅活的可怎么办 还是这么裹起来得好,跟婴儿裹个襁褓一样,这下可不怕她老人家摔着碰着哪儿了。” 安老太手臂和身子被缠住了,脖子和头脸还是露在外面的,气得忍不住破口大骂,什么下三路的污言秽语都骂出来了。 安幼楠全然只把她那些骂词当耳边风,点了一个个子粗壮的女工上去接了陈二春手里的软纱: “她骂什么你们都不用管,就当她是在放屁,把人给兜好了就成” 这边又跟陈二春吩咐,“二春,你带人把另外这三个给我掀出去,他们要敢动手,你们就给我打回去,我们是正当防卫” 甭管动不动真格的,首先在气势上就要压倒人。 安幼楠这么硬气,安家几个人倒是都怂了,不用陈二春几个人动手,就忙不迭地错脚跑出李家院子了。 安幼楠一声招呼,陈二春把院子门给关了,还给上了门栓。 安老太和自己的儿子儿媳们被隔到了院门两边,两头都在声厉色苒地叫喊着。 安幼楠 似笑非笑地看向被缠得没办法乱动的安老太: “叫啊,现在这院子里只剩下你一个了,你信不信你再敢叫出嘈刮到我耳朵的话” 安幼楠省下了后面的话没说,安老太也老老实实地闭紧了嘴,因为这句话实在太熟悉了。 她好个面子,怕被外面的人听到她打孩子,以前在家里揪着安囡囡拿竹条子抽的时候,就是这么恶狠狠地威胁她的: “你敢叫出来嘈刮到我耳朵,我今天就抽死你” 张银桂也跟着有样学样,揪着安幼楠毒打的时候,都是这么吼的。 安囡囡最初挨打的时候还痛叫了几回,后面就被抽老实了,知道自己越叫出声,安老太就抽得越狠,再之后挨打就很麻木了,只敢缩在那里护着头脸,连动都不敢动,更别说喊了。 没想到风水轮流转,居然也有这死丫头拿这句话过来威胁她的时候 安老太有心想呛上几句,对上安幼楠那冷冰冰c幽深深的目光,那张臭嘴却怎么也不敢张开了。 她虽然会耍泼,也明白什么叫做人在屋檐下,该低头时就低头。 瞧着这死丫头刚才发话给这些女工一个人加发一个月工资的财大气粗的样子,她做什么要触这死丫头的气头和霉头呢 万一这死丫头脑子一冲,记恨她以前的那些打,宁可付一笔医药费,现在也非要报复回来呢 她可不像这死丫头还是个娃儿花花,打几下又不碍事,她老胳膊老腿的,要是挨着几下,怕不得受老鼻子罪 而且这一院子都是这死丫头这边的人,指不定全都会给死丫头做证,说她是自个儿摔着了 安老太这边立即偃旗息鼓地老实了。 李心兰瞧着这老太太怂得跟鹌鹑似的,一时有些啼笑皆非。 因为安幼楠说的话,她也听着耳熟,好几回她撞见安老太和张银桂关着院子门毒打安幼楠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 哪怕明知道安幼楠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李心兰心里也觉得很是解气。 平常安老太在村里那叫一个厉害,动不动打滚撒泼的,现在倒被安幼楠给拿住了,看她还敢不敢倚老卖老 到底讲不讲证据 安老太在里面不敢开口了,安向红几个在外面倒是急了:“娘,你怎么了娘” 安老太本来想应了一声,瞧着安幼楠站在那里只冷冷拿眼瞧着她,嘴角似笑非笑,心里突然打个突,竟然一下子不敢吭声了。 安向红正在焦急,后面就来了两个人:“怎么回事,堵在人家门口干嘛” 安向红一回头,认出了来人,顿时跟找到了救星一样:“警察同志,你们来得正好” 来人正是谢承刚和他的同事。 安向红认出了他,他也认出了安向红,瞧着对方竟然一副盼着他来的模样,还给气乐呵了: “又是你我说你这一回回地来闹还闹上瘾了是吧说说吧,这回又来闹什么了” 跟李心兰和安幼楠这边打交道久了,谢承刚多少也知道安向红是安幼楠的什么人。 上次安幼楠出事,安向红两口子就跑过来闹,对安幼楠的安危根本不问不管,却是借着安幼楠是他亲生女儿的由头,想从李心兰这里敲钱。 世上还有这样的爷娘老子,谢承刚也真是开了眼界了,这次看到安向红又过来,谢承刚就没一脸好气。 安向红也知道谢承刚格外不待见他,可现在他这边不是没动手么,动手的是安幼楠,她把安老太人给扣在里面了 安向红赶紧解释:“警察同志,这次真不是我们闹事,是李寡妇她们把我娘给扣在里面了” “没闹事”谢承刚呵了一声,“没闹事你们跑到别人家里干嘛来来,你告诉我你们是过来干嘛的可别说你们是过来走亲戚的” 安向红被噎了个半死,院子门从里面“咣当”一声打开了,安幼楠笑着请谢承刚和他同事进去: “谢哥,你们过来了,快请进来。” 谢承刚一进门就看到安老太跟进了盘丝洞似的被软纱给缠住了,诧异地打量了一眼,开起玩笑来: “哟,你们这是头花厂改成盘丝洞了怎么回事啊” 安幼楠连忙把事情经过说了:“遇上这种倚老卖老的,我们也没办法,不能来硬的,那就只能来软的了。” 谢承刚还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他上次被抽下乡临时协助别的所办个案子,那还真是见识到了乡下老太太那滚刀肉的泼赖劲儿。 要是一般的人,他早上去三两下把人给摞地上铐起来了,只有这种老泼妇 敢动她一下,说被打伤的有,甚至直接脱衣服脱裤子喊“耍流氓”的都有。 总之沾上就是个事儿,就算不沾脱你一层皮儿,也能烦死你 见安幼楠想了这么个主意对付这老太太,谢承刚都觉得佩服。 安向红在一边瞧着不是事儿,赶紧插了一句:“警察同志,我娘还被缠着呢” 现在放了人,一会儿这老太太又耍起泼来怎么办谢承刚倒不急着让安幼楠放人,而是转脸看向安向兵: “安向兵同志,你说你女儿安小娟跑了,被李同志给藏起来了,有什么证据吗” 梁招娣急吼吼地就抢了话:“警察同志,这还要什么证据,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我家小娟先前就想招工进来,现在人不见了,肯定就是跑到李寡妇这里来了 李寡妇跟我们结的有梁子,一定是把小娟给藏起来了,想让我们找不到人” 陈二春是在平寨镇上看到过梁招娣的,听了这话就“呸”了一声: “你脑子灌了屎吧在平寨镇的时候,李厂就坚决不同意把你女儿招进来,她会为了让你找不到人就让安小娟进来做工 警察同志,昨天晚上我们这边的玻璃墙可是被人砸碎了,而且看样子应该就是安小娟。 这样小心眼还脾气独的人,李厂长怎么可能招她进来做工而且李厂长可都在报纸上登了,不招你们大桥村的人,她想进来,做梦吧” “玻璃墙被砸碎了” 谢承刚不知道还有这么回事,这清河街可是他们管的辖区,居然还出了这种事 也不用人带,谢承刚连忙走进一楼的门面查看了一番,皱着眉头出来:“看清是安小娟砸的了” 安幼楠肯定地点点头:“当时我在楼上,听到声音赶紧往外看,看到了她跑开。 二春带着人去追没追上,不过穿的什么衣服都看到了,回头跟昨天晚上见过安小娟的人对证一下就清楚的。” 梁招娣赶紧撇清:“警察同志,你刚才可是说了,要讲证据的。 这捉贼拿赃,捉奸还拿双呢,总不能见着个穿粉红衬衣蓝裤子梳两条辫子的就说是 我家小娟吧” 李心兰反唇相讥:“我们怎么说还追过去看到了人,你上下嘴皮子一嗑,就说安小娟藏在我这里,一大早的过来闹,这时候就不讲证据了” 安幼楠紧跟着补了一句:“要求别人都是圣人,对自己只要求是贱人,这双重标准定得可真漂亮” 这死丫头,嘴皮子利得想翻了天了梁招娣一气就想往前冲,安幼楠机灵地退了两步: “谢哥,你们也看到了,这种人私闯民宅不说,说不过道理就想动手,我们不得不报警麻烦你们了。” 谢承刚也烦安家这几个人隔三岔五地过来找麻烦,把屁股后面吊着的手铐拿到梁招娣眼前“哗啦”一晃: “我警告你们啊,谁敢动手,别怪我请她进号子里坐硬板凳” 梁招娣不得不站住了脚,气得要死:“你们c你们这是拿了李寡妇什么好处,这么偏帮她” 谢承刚把脸一板,眼见着起火气了:“我们拿了李同志好处你见着了 行啊,你见着了你倒是往上去告我们啊谁不告谁是怂货” 安向红赶紧给弟弟安向兵使眼色,小声斥了他一顿:“向兵,管好你家婆娘,别以为这是乡下,随她一张嘴嚷嚷。 人家是吃公家饭的人,能是她随便诬赖的吗就知道瞎咧咧,是嫌没吃过号子里的饭是不是” 安向兵急忙把梁招娣拉到了自己身后,又跟谢承刚两人点头哈腰地敬烟: “警察同志,屋里婆娘不懂事,你们别跟她一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妇道人家计较,来来,我替她给你们二位赔个罪” 谢承刚一脸光正伟地推开了安向兵敬过来的烟:“可别,回头我们抽了你一支烟,你这婆娘不得嚷得一条街都知道,我们吃拿你家的好处了” 你倒是花钱去买一个名额试试! 安向兵讪讪地收回了手,看向安向红。 安向红恨不得把这弟弟拖出来打一顿。 这拉拉杂杂地要扯到什么时候 他就说小娟不会往李寡妇这边来嘛,可是拗不过他妈和梁招娣,只能跟着一起过来了,结果倒好,白来了一趟不说,差点又要惹上事了。 安向兵连忙堆了一脸笑:“没有的事,今天过来都是一场误会,警察同志,我们知道是误会了,这就走,这就走,你看能不能让她们把我妈给放了” 谢承刚唬人是唬人,那也只是嘴上唬的,实际上让他借着这点由头真的拿人,他还不稀得这样公权私用。 见安幼楠也对他微微点头,谢承刚心里更有底了,不耐烦地一挥手: “行了行了,有那国时间,好好把副业发展发展,多挣点钱,别一天到晚屁事儿没有尽往别人家里来吵吵闹闹的。 你们不烦,人家还烦呢,下次你们再私闯民宅闹事,那我就对你们不客气了 还有,这儿我是让她们把人也放了,要人放了还给我在这里撒泼,那我可不管你们谁是老的,谁是壮的,全部铐进去了。” 安向红赶紧点头应声:“是是是,不会的,放了我们就走。” 谢承刚看了安幼楠一眼,安幼楠挥挥手,让捏紧软纱两头的女工松了手。 安老太顾不得挣开缠着自己的软纱,撒腿就跑到了安向红身边去了,这才抖着身子把缠在身上的那半匹软纱给弄了下来,紧紧捏在了手里。 安幼楠一瞧安老太那样子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嗤笑了一声:“别担心,那匹纱在你身上缠了一遍脏了,我们才不会再用,送你了” 安老太才不理会安幼楠嫌不嫌脏的,自己白白被缠了一道,把这软纱给弄到手也是好的,不能做衣服,还可以拿来做个窗帘嘛 自觉占到了便宜,安老太闷头就往外面走,差点就跟迎头走进来的一个人撞个正着。 幸好对方灵活,急急往旁边一闪躲开了:“我说老人家,你走路看下路呀,这么勾着头撞着人是小事,别把你自己给撞倒了” 这人说什么丧气话呢安老太“呸”了一声:“撞倒谁呢你说撞倒谁呢撞死你都不会撞倒我” 安老太一顿吼完,才看清对方穿着一套暗绿色的制服,明显也是个吃公家饭的人,急忙跑出了李家的院门,又回头冲儿子儿媳吆喝了一声: “还杵那儿当木头呢,要老娘三催四请你们才会走是不是” 安向红几人连忙低了头往外走。 刚才进来的正是负责这条街邮件的邮递员老钱,本来被安老太气得差点说不出话,一听她喊人的这一声,就知道这是个老泼辣赖货。 跟这种人计较,还白惹得一身骚。 老钱也懒得跟这种人开口了,转头叫了安幼楠一声:“小安,有你的信,京都大学又给你来信了。” 安幼楠连忙招呼了一声“钱叔”,过来接了信。 谢承刚有些诧异:“你不是收到京都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了吗怎么,名牌大学就是不一样,还带着来一封提醒的” 一脚刚跨出门槛的安向红不由停下了,扭头往院子里看去,心里一阵惊疑: 他刚才没听岔吧安幼楠收到了京都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前脚刚走出院门的安向兵也听到了这话,疑惑地拿胳膊肘杵了杵他哥: “哥,安幼楠这丫头不是小学就辍学了吗小学都没读完的人,她也能考大学” 安向红也是一肚子疑问,瞧着院子里的人都没注意这边,干脆停在那里眼巴巴地盯着安幼楠手里的那封信。 安幼楠完全没理会到这边,见李心兰一脸着急,赶紧当场把那封印着京都大学封皮的信封撕开了口子,从里面取出了信笺。 只除了抬头“安幼楠同志”这姓名是手写上去的,信笺的内容都是印刷好的。 安幼楠一目十行地看完了信,把信笺递给李心兰:“是学校的通知,说是今年要对新入学的学生进行军事训练,要我们提前入学报到,军训一周。” 谢承刚也站在旁边,眼尖地早看清上面的通知了:“哟,现在大学都开始搞军训了啊,怕是要你们一入学就先好好吃吃苦头啰。” 李心兰立即担心起来:“小楠,那你要早早就去京都了哎呀,我早该帮你把上学的东西都准备起来的 赶紧的,我得给你写个清单出来,铺盖这些要带吧你才过去怕是吃不惯那边的口味,我得抓紧时间腌点干酸菜 对了,也不知道现在京都流行什么样的衣服, 我们先提早买起来,去了那边也不能让人笑话了” 李心兰瞬间想起千头万绪,跟只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转起来。 谢承刚几人笑嘻嘻地站在一边安慰着她,或者是给她出几个主意,提两个建议,把安幼楠逗得笑倒在一边。 院子里一派喜气洋洋。 安向红眨巴眨巴眼看着,突然就觉得心里格外不是滋味儿,扭身就走了出来。 安老太和梁招娣已经走出外面一段路了,见两人在院门口停了一会儿才出来,安老太沉了一张脸没好气地斥了一句: “你俩大男人磨蹭啥比娘们儿还磨叽叽的,是觉得李寡妇那院子骚味儿香是吧 刚才那死丫头把你娘给缠里头,现在李寡妇又放丝缠你们脚啦” 安向红垮着个脸没说话,安向兵跟在后面走着,咂巴咂巴嘴,没忍住开了口: “安幼楠那个死丫头今年也考上大学了。” 安老太脚步顿了一下:“那死丫头肚子里才有几两墨水她也能考大学” 安向兵忙点头:“刚才那个邮递员就是进来给她送通知的,学校要她们早点过去军训来着” 安老太“呸”了一口:“什么玩意儿这丧门星也能考上大学老天真是不长眼 就她那牙尖嘴利的样子,哪点能跟我月儿比,居然她也能考上大学 怕不是李寡妇做生意发了财,花钱给她买的名额吧” 安老太还在碎碎咒着,安向兵瞪着眼反驳:“娘,我刚才可是听得真真的,人家何止是考大学,还是考的京都大学呢 京都大学你知道不,你倒是花钱去买一个名额试试人家还不稀得那几个钱呢” 丧门星?小福星! 安老太就不喜欢听这个:“就算没花钱是自己考上的又怎么了,月儿也考的京都的大学” 安向兵翻了个白眼儿:“小云考的那是京都邮电学院,那死丫头考的可是京都大学,全国顶尖的大学” 安小云前一段时间回家打了个转,带了京都邮电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回来,说是要提前过去适应环境,从家里拿里一笔钱走的。 安向红知道女儿考上了大学,天天在村里镇上喝酒吹牛。 有恭喜他的,有奉承他的,偏镇上也有人看不惯他那副牛皮哄哄的样子,故意呛了他一句: “不就是个京都邮电学院嘛,只是个专科而已,吹得跟考上了京都华清似的,浑身有两根骨头就不知道重几斤几两了” 安向兵当时也在场,问了人才知道,全国顶尖的大学,一个是京都大学,一个是华清大学。 大侄女儿虽然考上了大学,还是京都的一所大学,跟人家京都华清相比,那可差得远了。 不过当时安向兵也没觉得有怎么的。 再差得远,那也是大学啊,村里有几家的娃儿能考上大学的 读完大学,那就是端铁饭碗,吃公家饭的人了,从山窝窝里飞出去了。 别说他哥了,就是他这个当叔的,以后有这么个吃公家饭的侄女儿,也觉得脸上荣光。 可老话说得好: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现在被安幼楠这么一对比,安向兵就忍不住撇嘴了:“小云一年拿了家里多少钱啊,也就考了个京都邮电学院,听说还只是个专科呢。 看看那死丫头,这一跟了李寡妇,李寡妇发家致富了不说,死丫头还考上了京都大学” 亏得他老娘还口口声声骂死丫头是丧门星,人家哪里就丧门了,明明还给李寡妇带财带运了 要是当初没把那死丫头扔出去,搞不好现在开厂子的就是他安向兵了,一群大姑娘小媳妇就是围着他喊“安厂长”了 安向兵很有一种失之交臂的忧伤,没好气地看了他哥一眼:“哥,当初那个算命先生别不是骗钱的吧 我就说这种走乡窜寨的算命先生的话不能信,你们非说他算得准,他把死丫头算成了丧门星,你瞧瞧人家现在” 安向红跟吃了一整只柠檬似的,酸溜溜的,心里正老大不舒坦呢,结果安向兵还尽往他痛处戳,当即就粗着嗓子吼了回去: “你怎么这么话多一大早地我就帮你跑城里来找闺女儿,闹得这一出一出的,你还让不让人清静下了” 安向兵撇了撇嘴,想想还是不吭声了;不管怎么说,安幼楠那死丫头已经是跟他们结仇了,以后啊,他还得靠大侄女儿那边。 安向兵不说话了,梁招娣却既不服气,也存着烧火看热闹的心思呛了一句: “大哥你也别吼向兵,大嫂当初如果不把囡囡扔出去,她现在不是既给你带财,又给你长脸” “一个两个的,都是事后诸葛,懒得听你们在这里讲出来转大半天了,小娟那丫头也不知道钻哪儿去了,我可不陪你们在这儿浪费工夫了。” 安向红摞下一句话,脚步飞快地走前面去了,心里头却是抓心抓肺地揪着。 说起来,也是张银桂婆娘有事没事喜欢打二丫头,还不时在他耳边说些二丫头的坏话,害得他看着二丫头那张苦脸就来气。 要不是张银桂把人打得给离了心,现在说不定那丫头带财就带到他这儿了 李寡妇的家底哪有什么,又哪有什么本事,大家都是在地里刨食吃的,谁还不知道谁 偏那丧门星被她认过去养了,这日子就一天比一天红火了,三层楼的小洋房修起来了,厂子也开起来了。 连死丫头一个小学就辍学天天在家里打猪草的,也不知道拜到了哪门子魁星,连京都大学都考上了 张银桂这个死婆娘,怎么就不知道收一收那丑脾气呢这下好了,好端端一个小福星,硬是被她听信那算命的说是丧门星给打跑了 安向红怎么后悔,回去后又跟张银桂怎样一顿好撕,安幼楠并不知道,当然她就算知道了也不关心。 突如其来的军训通知略微打乱了她的计划,不过好在昨天一早被她派出去的吴小红已经回来了,身后还带了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 “李婶,小楠,这位就是d市日报的汪记者。” 安幼楠和吴小红在那里嘀嘀咕咕的事,李心兰还不知情,不过耍笔杆子的记者都是文化人,李心兰自然很是尊敬: “汪记者你好,快请坐,我这就给你泡杯茶过来。” 安幼楠连忙拦住了她妈:“妈,你别忙了,你快坐下,我去泡茶,汪记者这一趟过来是采访你的。” “采访我”李心兰吃了一惊,“我有什么好采访的” 记者采访人写的东西,不都是要登到报纸上吗 她家跟报纸唯一挂得上关系的,就是小楠前些日子在永吉报上打的招工启事和声明了,她这个人哪有什么好采访的 汪记者却一迭声地抢着答了:“有的有的,刚才我从后街上来就看到李厂你们那个头花厂了。 李厂长从农村打拼出来,修了这么一幢小洋房不说,还办起了头花厂,从农村招了这么多女工过来,既解决了农村的富余劳力,又为男女平等做出了努力,这可是很亮眼的素材啊” 春风吹过的南边现在一片生机勃勃,d市上面几位领导也有些想法了,当然,班子里也不乏提出要走稳妥一些的意见。 大家开会一讨论研究,决定在这种时候先不由官方出面做什么,而是让d市日报打个头阵,通过媒体,通过舆论宣传,把一些本市走在前列的先行代表给宣传宣传。 这宣传之后,瞧着效果好了,d市也跟着南边儿加紧步伐,要是上头有意见,那就就此打止。 夏衡是d市人,虽然在羊城也消息灵通,跟吴小红打电话的时候,就把这事儿当个闲话说了。 吴小红回头跟安幼楠一说这事,安幼楠就动了心。 春风吹拂的大潮是势不可挡的,这时候d市想树典型,这不是现成的好机会吗 乘风而起 安幼楠早想好了,她要把她妈当作响应上头政策的典型树起来,让这个保守的永吉县,让那些爱嚼舌头的大桥村民看一看,什么叫一飞冲天,什么叫望尘莫及 别人高个一两阶的,柠檬精们就酸得不得了,还要暗地里说那个李寡妇怕不是裤腰带松的,靠着男人得的钱。 等高到一辈子都追不上的高度了,那些人反而不酸了,只有仰望的份儿,几年以后,还会洋洋得意c与有荣焉地跟别人提起: “李总啊,那可是我们老乡,她家就在县城清河街,跟我家就隔着一条街呢” 阶层不同,如隔天堑,以后再不会有人还暗地里咒骂李心兰是李寡妇,而是一提起来,都会尊一声“李总”,以跟李心兰认识为荣。 安幼楠想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李心兰现在可半点都没有李总的范儿,一听明白了汪记者的来意,就连连摆手: “不成不成,我这个也只是小打小闹的,要是在报上登出去,岂不是要笑掉别人的大牙” 安幼楠笑笑:“妈,你很快就要和魏婶贷款把厂子开到羊城去了,这要算小打小闹,你还给不给别人活路了” 汪记者听得眼睛都亮了,赶紧把笔和本子搁茶几上都摆好了: “李厂长,你就别谦虚了,作为一名农村妇女,你一步一步从乡下走进县城,很快又要从县城走向南方,完全是一位勇立潮头的弄潮儿,你不是典型,还有谁能当典型” 安幼楠跟着怂恿:“妈,除了商业机密,你只管把你经历过的这些生意上的事都说出来,提炼归纳,自然有汪记者来做的。” 吴小红也在一边敲边边鼓:“对啊,婶子,你这一路走出来可不容易,你得给我们女同志长长脸,让大家都看到,女人也能顶半边天。” 李心兰只能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的这些经历说了出来。 她是个实在人,自然不会耍那些花腔,只除了资金来源,女儿先前给她递了话头子说是贷款,李心兰就说是贷款。 汪记者还夸她们有胆气,一连记了十几页纸,又采访了几位招进来的女工,甚至连买了茶叶蛋方子的那位大姐都采访到了,一圈儿转回来,脸色都兴奋得直泛红。 最平实的话里头,可以提炼出来的亮点子多了去了,这次虽然是小吴同志上赶着过来找他的,他跑这一趟还真是跑对了。 李心兰倒是想把魏敏挺出来,汪记者记完了一看,直接就摇了摇头: “李厂长,魏敏同志虽然也很不错,但是她本来就是城里的工人,身份上不如你从农村出来的亮眼。 另外一个,她还是因为工作失误被厂里开除的,所以这事儿” 李心兰虽然说魏敏失误得蹊跷,可是他是记者又不是会破案的警察,这里头的陈年旧事,他哪里能断得清 所以把魏敏拉出来宣传不好,要树典型,只能树李心兰这样的。 一个农村妇女,勤劳致富,走出了农村,事业有成,还收获了自己重来的爱情,这一篇人物纪实报道,有血有肉,完全就能写得干货满满啊 汪记者第二天就宝贝似地揣着他那个笔记本回去,安幼楠还让吴小红避着李心兰,悄悄送了一提袋的烟酒上车。 文人笔如刀,总要打点好了,这把刀亮出来的时候才耀眼锋利。 李心兰还有些懵:“小楠,汪记者这一趟回去真的要把我的事当典型发到d市日报上” “我看汪记者挺有把握的,多半是吧。”安幼楠其实知道报社有几道审查,说不好还会毙稿。 出来找典型的,又不是只有汪记者一个记者,她让吴小红送的那一提袋烟酒,就是暗中请汪记者打点好这事的。 李心兰并不知道女儿为了她费的手脚,脸上还有些不好意思: “就不能只在我们永吉报上发吗d市日报发的那么广,下面还有好几个县呐” 安幼楠只管笑:“发得广才好啊,让整个d市的人都知道我妈有多能干,难道不好吗” 发永吉报那是不可能的。 从她上次去找侯海打启事就知道了,别看都87年了,永吉报社现在那思想还没转过弯儿呢,怎么也不可能报道李心兰。 永吉报社不会想这事,安幼楠也不稀罕,上d市日报不是更好吗 李心兰心里还是不踏实:“我总想着,这人怕出名猪怕壮的,要是被人惦记上了” 安幼楠眉梢一挑:“妈,你别担心,横竖我们过不了多久就要去羊城了。 你在这边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等到了羊城,也只能 算只小虾米罢了,一点都不惹眼的。” 安幼楠主要是想在去羊城之前,借着这机会帮她妈把名声给洗清了。 李心兰还想不到女儿这心思,被她这话逗笑了:“合着你让汪记者扯了这么大张虎皮出来,妈在你眼里还就是只小虾米啊” 被女儿这么一逗趣,心里却是松了,等把女儿的行李准备好了,一门心思更加放在培训员工上面去了。 大概是汪记者笔力了得,又或者那一提袋的烟酒作用不小,不到一个星期,一篇谁说女子不如男的人物纪实报道就在d市日报上新鲜出炉了。 d市的人看了报纸,只是瞧着新奇,永吉县里特别是大桥村的村民看到那份d市日报,却是跟炸了锅一样。 说好的李寡妇靠着松裤腰带勾住男人才挣了几个钱呢 怎么是从卖茶叶蛋起觑见商机改做头花勤劳致富了 传得沸沸扬扬的水性扬花,还陷了三个男人坐了大牢呢 怎么就成了抛开思想包袱,勇于破除旧俗,追求人间真情了 一个乡下出来的村妇,进了城也是个农转非的户口,这才不到一年的工夫,就要贷款去羊城开厂了 不是我不明白,是这世界变得太快啊。 可是这d市日报上白纸铅字登出来的,那能有假么那位李寡妇,不,那位李心兰厂长这是乘风而起,要上天啦 进京都 自从d市日报刊出了那一期人物纪实,大桥村里再也没人敢当面念叨李心兰的坏话了。 安幼楠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是从廖大夫打来的电话里也知道了现在的情况。 这一桩事办好,她可算是能安心去京都了。 安幼楠刚心情轻松地放下电话,吴小红就拎着满满一篮子菜回来了:“小楠,今天赶巧碰到卖鳜鱼的,晚上我们吃红烧鳜鱼。” 安幼楠连忙上前帮忙接过了那只菜篮子:“你不是去取户口和身份证了吗,怎么还跑菜市场去了” “取到了,就想着庆祝一下。”吴小红甩了甩有些酸痛的手,从包里把户口本儿和身份证拿了出来,“我把名字改了。” 安幼楠接过来一看,见上面写的已经不是吴小红,而是改名叫吴朝阳了。 暮随星沉,朝阳初升 昨日已死,今日新生 安幼楠笑笑,把户口本和身份证递了回去:“这名字改得好,以后就叫你朝阳了。” 拿着新的户口本和身份证,吴朝阳像是浑身卸下什么沉重的包袱一样,整个人都焕发出一种格外朝气的劲头: “庆祝李婶当了典型登报,庆祝你马上要去大学读书,还庆祝我马上要去羊城大展拳脚了,所以,今天我们整一顿好的” 夏衡已经来电话催了两次了,现在他和魏敏两个在那边忙得要死,还抓着高成功一起帮忙跑各种手续,连之前只是报着过去见世面想法的何东扬都从替补转成了正式下场了。 如果不是吴小红,不,吴朝阳还要等身份证办好,她也早就跑去羊城了,不然每天坐这儿只干那么一点事,真成了吃白饭的了。 安幼楠大笑:“好,今天晚上我们整一顿大餐,做菜我不会,择菜洗菜就交给我了。” 吴朝阳从篮子里拎了那条鳜鱼出来:“我来杀鱼,一会儿先腌渍一下好入味儿。” 两个人正在厨房里忙活,李心兰从楼下上来了:“小楠,居委会开的介绍信你放哪儿了 刚徐婶子过来说她家里有熟人,能帮我们买到软卧票,我得赶紧托她帮忙去。” 安幼楠连忙洗干净手出来:“妈,就买一张就行了,你不用再跟着我过去折腾这一趟了,你这边一摊子事怎么摞开手我这头又不是没出过远门儿。” 李心兰摇头不同意:“那怎么行你几时出去不是搭了伴一起,就是下车就有人接站。 这趟去京都,那地儿太大,我们又没个熟人,你一个人过去我不放心” 正说着话,电话铃突然响了,李心兰离得最近,走过去接了电话:“喂,哪位哦,你找小楠啊,你等等。” 安幼楠连忙过来接了电话:“喂,我是安幼楠,啊,蓉姐啊,是吗那好,我正好这几天要到京都来,来了我们具体商谈 没有,是马上要开学了,我过来读书你来接站那正好,行,我把火车票买好了,就打电话把日期和车次告诉你,嗯嗯” 放下电话,安幼楠笑眯眯地看向李心兰:“妈,这下真不用你送我了,有人在京都给我接站。 是乾哥的熟人,乾哥托她在京都帮忙看套房子,这会儿看好了正要我过去把手续办下来呢。” 听到是凌少乾的熟人,李心兰就先放了一大半心,再一听是要买房,立即问了出来: “你乾哥买房的钱够不够上回他给我这么多,别不是没钱给自己买房了吧羊城的房价都那么贵” “够的呢,乾哥上回打电话过来,给我这里汇了一笔钱,就是为了买房的。 羊城那是正在搞开发,房价自然贵点,在京都我们又不是买别墅,只是买平房,不用花多少钱。” 李心兰不知道京都的房价,听安幼楠这么一说也被糊弄过去了。 先前想着要陪送女儿去京都读书,这一来一回的,怎么也得十天半个月。 这边还有一大帮子新招的工人呢,出去个三两天还行,出去十天半个月,其实确实也不放心,现在京都那边有熟人接站就好了 京都。 火车站从来就人潮汹涌,一派忙碌。 安幼楠拖着一个大行李箱夹在人潮中挤出出站口,忍不住长吁了一口气。 幸好好说歹说劝住了她妈,没有带那些铺盖过来,就连随身带的行李也是再三精简了,不然的话她又拖行李箱又扛大包的,出站这会儿可不得挤成油渣子了 出站口有人举着一个大纸板,上面大大写着安幼楠的名字,那人生怕安幼楠看不见,不仅用张红纸写了名字,还把纸板举得高高的。 安幼楠一出站,一眼就看到了那块纸板,笑着走了过去:“蓉姐” 禹蓉也瞧见了人,连忙把纸板放了下来,伸手要来接安幼楠的行李: “可算接到人了,走走,我们赶紧先去给李姐打电话,给她报个平安” 禹蓉接下了接站安排的活儿,在电话里可是跟李心兰一通保证,这才让李心兰放了心的。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会儿接到人了,自然要赶紧给李心兰报个平安。 两人打完了电话,禹蓉带着安幼楠到外面打了车:“小楠,离你们报到还有两天,你先住在我那里吧,我把房间都给你准备好了,童童也记着你呢。” 安幼楠这一趟过来就是来买房的,那处房产很快就要易主成她了,禹蓉带她先过去熟悉熟悉地盘,自然是两相便宜。 那边还没有通地铁,转了几趟公交车才到。 安幼楠一到地头看了一眼,就喜欢上了。 禹蓉买的是胡同口的最前头一家,公交车站就在外面两百米的地方,一天到晚车流不断,声音嘈杂也确实有些嘈杂。 可是这地段儿好啊,离京都大学也不算远,而且以后大京都处处地铁马路,车水马龙,哪里还有不嘈杂的地方呢 重新整一整,做好降噪隔音措施还是很不错的。 见安幼楠满意,禹蓉也舒了一口气,掏出钥匙开了院子门:“小楠,先进来放行李,这会儿还没到下班时间,你先洗漱歇一会儿。 等我去幼儿园把童童接回来,隔壁谷老师也应该下班了,到时候我炒几个菜,我们边吃边谈。” 看房 安幼楠应了一声,跟着禹蓉进了客房把行李放了。 等她洗漱好了,禹蓉已经踩着自行车出门去接童童了,安幼楠就先在院子里转悠了一圈。 院子里种了一架葡萄藤,这会儿上面结的几串葡萄已经泛紫了,靠墙一圈儿原来应该是花圃,不过现在没有花,而是被禹蓉种了些小葱白菜大蒜之类的,充满了烟火气息。 中间很突兀地建了一堵红砖围墙,将整个四合院隔成了两半,破坏了院子的整体美感。 安幼楠走过去轻轻拍了拍那堵墙,心里盘算着等把房子买下来了,第一件事就是要把这围墙给拆了。 也不知道另外那家谷老师家是个什么情况,要是跟这边一样的话,那倒还不用改动太多。 安幼楠正想得入神,虚掩的院门被人砰砰拍响了:“有人在家吗” 不等安幼楠开口,拍门的人就走了进来,打量了安幼楠一眼:“姑娘,我听说你这儿要卖房子是吧 你家大人呢,赶紧给你家大人打个电话,我想买你家的房子。” 看来识货的不止她一个啊 安幼楠眉梢一挑:“不好意思,我不是这儿的主人,这家的主人出去有事了。”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来个竞争对手,安幼楠可没那么傻愣还给人指路上跑道。 来人是位大妈,打量了安幼楠一眼,又扫了这院子一遍,这才咕咕哝哝地出去了。 安幼楠把门直接关了,进了厨房开始择菜洗菜,然后淘米煮饭,炒菜不会,煮个饭她还是行的。 将近下班时间,禹蓉骑自行车驮着童童回来了,童童还记着安幼楠,一见她的面就笑得眼儿弯了起来:“安姐姐。” 又给她指葡萄架上的一串葡萄,“葡萄,给姐姐吃。” 那一串葡萄确实颜色最紫,童童虽然不说囫囵句子,安幼楠也知道她一定是早几天知道自己要来,所以一直留着想等自己过来了再吃。 都说小孩子留不得过夜食,有好吃的,大都是想着马上吃到肚子里的。 别看童童人小,约束性倒是挺强,明显是禹蓉将她教得很好。 安幼楠垫了个凳子,伸手把最紫的那串葡萄摘了下来:“谢谢童童,童童真是太好了,等姐姐把葡萄洗干净了,我们一起吃” 童童用力点点头,跟一只小狗儿似的,脚跟脚地跟在安幼楠身后,和她一起取盆子,到自来水龙头前面放水,两只小手也伸进盆子里学着安幼楠的样子洗葡萄。 安幼楠伸指头弹了几滴水珠到童童额头,逗得她轻声咯咯笑了起来,张着两只小手似乎想有样学样地弹水到安幼楠身上,又犹犹豫豫着不敢。 禹蓉从厨房窗户往外瞧见,心里有些酸酸的。 如果是别的小孩子被这样逗着,早就把水珠对弹回去了,童童这还是跟安幼楠熟悉了,交往反应还是不太正常。 要是童童能像别的孩子那样大笑出声,和安幼楠泼水嬉闹该多好 “禹蓉同志在吗” 随着敲门声和这一声问话,本来还是笑脸儿的童童立即敛了笑,怯生生地躲到了安幼楠身后。 禹蓉暗叹了一声,心里愈发坚定了一定要尽早带童童出国治疗的决心,急忙扬着锅铲应了一声: “谷老师,我在呢。我这儿还炒着菜脱不开手,院子里那位就是安幼楠同志,谷老师,要不你们先聊聊” 禹蓉先前就跟谷伟晨说好了,有位姓安的朋友今天要过来买房,让他今天晚上一起到家里来吃个晚饭,大家凑一起把事情给扯好。 谷伟晨只以为这位叫安幼楠的买家应该是三四十来岁的主妇,倒是没想到居然是个年轻姑娘,还是个看起来年纪并不大的小姑娘。 愣了一下,谷伟晨才迟疑地伸出了手:“小安同志你好,我姓谷,叫谷伟晨,就住在禹蓉同志隔壁” 这姑娘看着这年纪真不像是当事儿的,该不会是就是过来打个转儿的吧 难道禹蓉同志没跟这位小安同志家里说清楚,他家这房子可是急着卖的,可不耐烦等这头瞧好了还回去叫家里大人再来瞧。 这不是不诚心吗 安幼楠见对方的脸色有些勉强,也知道他心里想些什么,大方伸手上前握了握: “谷老师你好,相信我的来意蓉姐也跟你说过了,如果合适的话,房子我这一趟过来就拍板要了。不知道谷老师方不方便现在带我去你那边看一看房” 这姑娘现在就能拍板 谷伟晨心里虽然打着鼓,却 还是客气地应了:“方便的,方便的,小安同志请跟我过来。” 安幼楠轻轻拉了拉童童的手:“童童想陪姐姐去隔壁看一看吗” 童童摇了摇头,连安幼楠也不要了,噔噔噔跑到厨房紧紧抱住了禹蓉的腿。 禹蓉脸上有些许黯然一转而过,还是笑着跟安幼楠挥了挥手: “小安你先跟谷老师过去看看吧,我这儿炒菜还要点时间,看完了你们转回来正好一起吃晚饭。” 安幼楠笑着冲她摆摆手,跟着谷伟晨走到了隔壁。 谷伟晨掏出钥匙打开院子门,有些不好意思地跟安幼楠解释了几句: “我爱人去年就出国了,家里也没个人收拾,乱糟糟的,小安同志看了别嫌弃。 其实我们京都这四合院讲究个对称,左右两边布局都是一样的,我这边也没动过,跟禹蓉同志那边相同,就是乱了点” 他是这儿的老住房了,不像禹蓉是前两年才买了房子住过来的,新搬家过来的时候自然是好好拾掇了一番。 谷伟晨祖居就是这里,临到要卖房子了,他倒是有心想收拾收拾,整个好卖相出来。 可是这东一堆西一堆的,住的时候不觉得,等到要清理了,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积了这么多破烂东西。 扔吧,似乎这样那样又有点用,扔了怕以后要用的时候手头又没有了。 不扔吧,好像放在那里就一直积着灰,也一直没有用上的机会。 所以多年积积攒攒的,就攒得这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堆在这儿了,怕淋雨霉烂,上头还给盖了防水的牛毛毡子,好好一个院子,给整得跟难民营有得一拼了。 除了墙根儿挖了一小垄地,栽了一溜儿小葱和大蒜,院子里就只有一角还种了一棵枣子树,因为疏于管理,枝叶都蔫达达的,上面只结了几颗疤疤赖赖的青枣子。 这就定了?这么干脆? 谷伟晨也知道自家院子东西放得凌乱,只引着安幼楠看那墙体: “小安同志你瞧瞧,这都是青砖的,还有这梁这枋,都是老一辈匠人的手艺,结实着呢,把瓦重新捡一捡,再用上一百年都没问题。” 院子虽然凌乱,但是安幼楠买来也是要翻修的,这些破烂东西让人给拖出去扔了,把中间那道墙一打,倒也是很能看的。 安幼楠转了一圈就点了点头:“谷老师,蓉姐跟你说过吧,我是有心想把你们两家一起买下来,你说个实在价吧。” 一听安幼楠这话,谷伟晨就感觉到还是有点戏的:“小安同志,这院子里我不怎么会收拾,你别看着乱糟糟的,但是面积还是可以的,我这块有” 谷伟晨两手比划了一下,“土地证上记得很明白的,我这边有130个平米,禹蓉同志那边有128平米,合起来是258平米” 呃,258,这个数字很溜啊。 安幼楠觉得自己以后就算得了老年痴呆了也能记得住在京都第一次买的这房子了。 “小安同志,我不知道你以前来没来过京都,不过你既然有心想在这里买房置产,应该打听过京都的房价吧 现在京都这边的房价已经到1400块一平了,当然了,你可以说这是楼房的价。 但是我这里虽然是平房,虽然旧了点,却是有土地证的,不是那些楼房可以比的。 如果你以后想盖房子,还可以把老房子推倒了重新修个三四层的楼房” 安幼楠看了眼院子。 可拉倒吧,推倒重建倒是可以的,但是以后这里估计也只能复原原来的建筑风格 嗯,没错,很有可能就是只能修平房,还是老四合院风格的那种平房。 也不知道修个仿古建的小二楼,规划局能不能批下来,要不要趁早试试 安幼楠心里滚过一圈儿念头,面色却是不动,谷伟晨这时候才觉得这姑娘也是个心里有数的了,够沉着。 不过他这里可沉着不了了。 爱人去年年初就出了国,年底的时候又把孩子带了过去,今年好不容易他也弄到了一个出国的机会,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那个店了。 不把这房子卖了,他还花大钱买机票回来收租 再说了,国外的日常花费还有那么多呢,卖掉这边的房子,去那边打几个月工凑一凑,就能买那边的房子了 谷伟晨叹了一声:“小安同志,既然你是禹蓉同志的朋友,我也给你交个底吧,我这少于1200一平是不会卖的。” 1200块钱一平米,130平米就是15万6千块。 安幼楠要买就是两家的院子一块儿买,那肯定不能给两家一家高价,一家低价。 谷伟晨少于1200块一平不会卖,安幼楠给禹蓉自然也会是一样的价。 禹蓉那边有128平米,那就是15万3千6百块。 合起来将近31万了,再加上杂七杂八过户办手续交契税的钱,估计怎么也得35万多了。 幸好除了凌少乾汇来的那20万,安幼楠还让高成功也给她先汇了20万过来,这个价完全能拿下。 这一处地段也算在二环内,别看现在卖得贵,以后的价值只有翻十来倍的,有钱也不一定买得到啊。 安幼楠飞快地心算了一遍,直接定了拍:“行,1200就1200吧,我也不跟你讲价了。 你土地证和房产证都在吗一会儿拿出来给我验验,没问题的话,等下我们和蓉姐三个先把卖房合同给签了,今天我先交定金,明天就去办手续。” 谷伟晨嘴巴张了张,把差点就要说出口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这c这就定了这么干脆 这姑娘不是拿他开涮的吧 他本来还想着再晓之以情c动之以理一下呢,结果不用啦 不过就算是骗他,这位小安同志不还是禹蓉的朋友吗难道连禹蓉也骗 那也骗不到哪儿去,明天去办手续,那可是真枪实弹的呢,不付钱过来,是不可能办手续的,安幼楠能怎么骗 谷伟晨从屋里头藏重要证件的地方把土地证c房产证都拿了出来,让安幼楠验过了,让她先去禹家等着,自己又小心把这些证件放好了才走过去。 隔壁,禹蓉正好炒好了菜,见他进来连忙招呼了一声:“谷老师,这儿天气还算凉快,我们就摆在院子里吃吧” 谷伟晨连忙帮忙摆桌子,进厨房端菜的时候把刚才跟安幼楠谈的事说了,末了又压低了声音问: “禹蓉同志,你这位朋友靠谱吧我刚说了少于1200块一平我就不卖,她答应了,说一会儿跟我们签合同下定金,明天就跟我们去办手续。” 安幼楠刚才一回这边就把谈好的价格跟禹蓉说了一声。 禹蓉之前也打听过了,虽然一些房产价格是喊在那里,不过成交的并不多。 现在京都的平均工资也就是一百大几十,连两百块都不到,一千多一平的房价,也不是谁都能承受得起的。 她的目标价位也就是1100到1150的样子,不过谷伟晨说少于1200不卖,而安幼楠也答应了,那她这边自然也不会降价。 不是她不顾朋友的情面,而是她带童童出国治疗,也是很需要钱的。 另一个,她也很相信今后京都的房价会涨,实在卖不掉,那她就干脆找个品行好的房客放租算了。 大不了出国了她苦几年,等以后这处房价涨了,那也有个养老的本儿,算是一条退路。 不过既然谈好了1200块一平的价格脱手,那也很不错了,明天过户完,她可以马上去办出国手续了。 想一想女儿可以很快得到治疗,禹蓉心情有些轻松起来:“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再说了,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也不怕有什么问题。” 这倒是谷伟晨点了点头,端着菜出去摆了桌,转头冲厢房那边唤了一声:“小安同志,吃饭了。” 他还以为安幼楠在客房呢。 禹蓉把最后烧好的一个汤端了出来:“你别喊了,小楠她出去取钱了,说一会儿就回来好下定金,请谷老师你先把合同拟个草稿。” 就在去年,华国银行为了提升自身现代化形象,引进了at机,可以用银联卡取钱。 就冲着这点便利,安幼楠出来的时候就不像别人那样在身上藏大量现金,而是在华国银行办了张卡。 先前过来的时候瞄到附近有一家华国银行,现在口头敲定了,安幼楠自然要去取一笔钱出来当定金。 谷伟晨一颗心顿时落回了肚子里,又忍不住艳羡: “禹蓉同志,你这朋友哪儿的啊,这年纪就能主事儿了,拔根毫毛还比我们的腿都粗” 姑娘很凶残 禹蓉笑笑:“与其临渊慕鱼,不如退而结网。何况谷老师你也不用羡慕别人有钱,你可是马上要出国的” 八十年代出国热,能赶上这风潮的,那确实是让周边的人眼热的。 谷伟晨想到卖了房子可以进账,起码过去后有一段时间不用太紧张生活,也呵呵笑了笑:“彼此彼此。” 两人在这里心情轻松,从at机上刚取了一笔钱回来的安幼楠心情可不怎么美妙。 刚转过街角,她就被一个小混混给堵上了:“妞儿,识趣的就自己把你的钱交出来,哥今儿个劫财不劫色。” 小混混一撩衣角,露出了别在腰间的一把匕首,威胁之意很明显,“劝你最好别叫,否则你那脸蛋上被划上几刀你以后一辈子就别想出门了。” 这年头银行放出来的at主要还是个吉祥物的作用,去那儿取钱的人少,拿银联卡每取一笔钱还要在里头扣一次手续费呢,不如去柜台取钱划算,不就是排一下队嘛。 可是银行现在已经关门下班了,安幼楠没有随身带太多现金的习惯,何况她还是刚下火车呢,现在不能一只手机在手,微信支付宝走天下,好歹不是还有银联卡吗 没想到因为现在用银联卡在at机上取钱的人太少了,她又是一个年轻姑娘,轻易就被人给盯上了。 这街巷转角正好人少,小混混一见机不可失,赶紧堵了上来。 要是在小街深巷,对方人手再多两个,安幼楠肯定要舍财免灾了。 可是这不才刚刚转个角吗,返身冲回去就是大街了,对方又只有一个人 安幼楠装作害怕得打哆嗦:“别c别,我给你钱。”两只手伸自己小挎包里翻。 小姑娘家家的,见着这场合都是不经吓唬的,小混混瞧着安幼楠这反应,心里满意:“把你的卡和密码一起给我” 安幼楠心里冷嗤了一声:这还人心不足了 “给”安幼楠一手拿了钱和卡,颤颤巍巍地递过去。 小混混刚伸手去接,就听到安幼楠继续说着:“密码是” 小混混眼睛一亮,下意识地抬眼要看向安幼楠,却听到“噗”的一声,一团喷雾直接喷进了他眼睛。 “啊” 小混混立即双手捂住了火辣辣痛得完全没法睁开的眼睛,“我x你妈我的眼睛” 话音未落,就被人重重踹了一脚,直接踹得他跟只虾米似地抱着肚子缩了起来,站立不稳跌在了地上。 安幼楠一步迈进一脚踢在了对方的胃部,见他一边反射性地呕吐,一边两只手抬上来护住了胃,觑着空当在他小腹和身体上又是狠狠几脚: “叫你抢钱叫你想往我脸上划刀子叫你” 对面有人轻咳了一声。 抬眼看见是一张认识的面孔,安幼楠险险收住了脚:“解放军同志,这人刚才想抢我的钱他腰上还揣了把匕首要威胁我来着” 凌云飞是路过这里听到拐角这边动静不对,所以转过来看看,没想到竟然又看到这个姑娘。 嗯,每次碰到她都是在跟犯罪分子斗争,上次是打嘴皮子仗,这次直接动上了手,不,动上了脚,还什么地方都敢踹,很凶残 弯腰将小混混一把拎起来反拧了双臂,很有经验地抽了对方的皮带把他手绑紧了,凌云飞从对方腰上把那把匕首先下了,又飞快地搜了身,这才站直了身子。 还没等他开口,小混混倒先哭诉了出来:“解放军同志,那女的把我眼睛弄瞎了” 凌云飞看了眼小混混红肿的眼睑,转头看向安幼楠:“你” 安幼楠从小挎包里拿出了一只小喷瓶:“自制的防狼喷雾,也就是让眼睛痛一下,不会弄瞎他眼睛的。” 防狼喷雾 凌云飞没听说过这东西,有些好奇地伸出了手:“什么做的” “就是”安幼楠刚开口,就眼尖地看到一位眼熟的大妈往胡同口那边走。 那不是下午来问过房子的那位大妈吗那可是她买房的竞争对手啊,这个时间又过来,这是打算跟她抢生意 不行,她可不想考验人心,得快点回去把定金给下了 安幼楠直接就小喷瓶塞到了凌云飞手里:“我有急事先走了,解放军同志,这里就拜托你了,谢谢啦” 安幼楠拔脚就跑,凌云飞在后面“喂”了几声,奈何手里还揪着一个抢劫犯,只能目送对方跑得不见了人影。 得了,受害人都跑了,这包袱只能他一个人去丢了,总不能一直拎在他手里吧。 凌云飞想了想最近的派 出所在什么位置,推搡着小混混往那边走了。 这一头,安幼楠抄近路一路狂奔回了禹蓉家,来不及多说,就从挎包里掏出了一摞钱往桌上一搁: “谷c谷老师,蓉c蓉姐,这是定c定金” 禹蓉讶笑出声:“小楠,你也先把气喘匀了再说啊,这么急做什么” 安幼楠抚着胸口大喘了一口气:“我取了一万块钱出来,给你们两位一人五千块定金,明天一早我们就过去办手续。” 谷伟晨懵懵举了举手中的几页纸:“这我这合同草稿都还没写完呢” “没事儿,反正价格已经议定了,你们一人先收五千,给我打个定金条儿吧,我相信你们。” 相信是一方面,再一方面,安幼楠也不想考验人性。 不抓紧点时间不行了,不然竞争对手还有几分钟就要赶到现场了,万一又横生枝节呢 幸好她腿快啊,长了一双大长腿,平常也注重锻炼,关键时候还是顶用的。 人和人之间难得的就是信任,谷伟晨有些脸红,自己之前还以为这姑娘不是主事儿的不诚心了,看看人家这利索劲儿 15万的房价,说买就买了,5000块钱定金,说付就现付了 别说女同志了,就是男同志里面也少有这种干脆的。 大笔交易能这么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想想就让人心里舒服,谷伟晨也不含糊,刷刷刷地写下了定金条子,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谷伟晨都写了,禹蓉也跟着写了定金条子,签名后递给了安幼楠。 安幼楠接过定金条看了一眼,仔细收好了,把那一摞钱往两人前面推了推:“你们数一数,一起是一万,一个人五千。” 突然蹦出来的意外 谷伟晨看了禹蓉一眼,估摸着从中取了一半钱出来,把另外一半推给禹蓉:“数数。” 两人还正数着呢,院门就被人敲响了:“有人在家吧我听说你家房子想出手,我是想买房的。” 禹蓉愕然站了起来,进来的那位大妈也正好一眼看到她手中那一叠钱,再一看下午在这儿碰到的那个年轻姑娘也在,大妈心里蓦地涌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然后预感在禹蓉的话中果然应验:“这位同志,我家的房子已经卖了。” 大妈有些急:“卖了怎么这么快就卖了你卖了多少钱” 禹蓉想卖房子的消息传出去确实没两天,大妈还以为自己手脚迅速呢,毕竟这年头房子也不是很能卖得动的,有时候大半年都有可能出不了手。 谁知道这次居然还有人比她还赶早。 禹蓉被一连串的问题给问得愣了一下,才微微笑了笑: “急着卖,刚才遇上买家,自然就卖了,至于卖价,这是我和买家的事,就不好跟同志你这里说了。” 别人的交易情况,没义务跟外人说啊,又不是税务局的要查税。 大妈有些不甘心,脸色讪讪的:“你这同志也太心急了,怎么就贱卖了呢我都打算出1000块钱一平的” 一般人知道房主已经把房子卖了,自然也就死心回去了,大妈却与众不同,她心气不顺,也不想让别人好受,张口就说了个自以为的高价出来。 卖的比这个价低了,那房主还不得抓心抓肺不舒服几天 说不定一反悔,又去找那个下手快的买主磨了,要对方多出点钱,扯上一通麻烦。 禹蓉有些诧异地看了大妈一眼,还没开口,一边的谷伟晨没忍住先抢了话: “田大姐,你就别吹了,你之前看我那院子,死活只肯出800块一平呢” 他先前一直是坐着,又被隔着桌子站在前面的安幼楠挡住了,直到他开口,田红英这才看到人,脸皮子忍不住抽了抽: “谷老师,不是我说你,你那院子那么邋遢,800块钱一平米已经是很公道的价钱了,你看看别人卖的房子” “人家卖的是单元楼,我可是连地一起都卖的,800块一平,你还真说得出口再说了,我一个大男人住着,可没那个收拾的劲儿,也就是院子乱了点而已” 斯文的谷伟晨居然语气很是怨念,看起来是之前被这位田大姐给烦了不少时间了。 田红英不屑地撇撇嘴:“得,那你就留着传给下一辈儿呗,还1200块一平,真以为别人就是冤大头啊” 他卖那个价,又没骗又没强迫的,有人出钱买,这是两边都愿意的事,怎么就是冤大头了 被田红英这个突然蹦出来的意外斜插一杠子,安幼楠可还在这里呢,听了这话心里怎么想 见安幼楠冲自己微微一笑,眼神清澄,谷伟晨心里这才放了心,对田红英却是有些恼怒起来,非要出了这口闷气: “田大姐,我家房子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我已经卖出去了” “卖了”田红英惊疑不定地盯了谷伟晨一眼,“你要1200一个平米,怎么可能卖脱小谷,你还是当老师的呢,这么唬人就不对了” 谷伟晨很想吐一堆槽出来,只是性格使然,还是摆了摆手:“我说卖了就是卖了,你要觉得我在唬你那也随你想吧。 田大姐,好走不送啊,我们要吃晚饭了,你以后也不用过来找我了。” 田红英的脚还钉在原地不肯动,一双眼骨碌碌地从谷伟晨那里转到禹蓉那边,最后落到了安幼楠身上。 谷伟晨那房子想卖,她因为亲戚跟谷伟晨是一个学校的,差不多是最先得到消息的。 可是她都出到了800块一个平方了,谷伟晨硬是咬着不肯卖。 谷家那院子有130个平米,800块一平就是十万块了,这年头手上有十万块钱现金的可不多,田红英本来还以为稳笃笃的事,结果却卡了壳,心里一直就很不得劲儿。 好不容易昨天听到这边居委会的一个熟人闲聊时提起一句,说胡同口第一家,就是谷伟晨隔壁这家好像也想卖房,田红英今天就跑了过来。 禹蓉这边的院子收拾得整齐,田红英还真看起了,想着大不了一平米再加个20块,以820块每平的价格拿下来,没成想这价都没谈呢,对方也说卖了 刚才她进来的时候,禹蓉正在数着钱,田红英也没有多想。 这会儿谷伟晨也说房子卖了,想到下午就在这院子里看到的安幼楠,田红英再觉得安幼楠太年轻,这 会儿也不得不相信自己的推断了,直接指了指安幼楠: “你们的房子卖给了她1200一个平米” 安幼楠不悦地扫了一眼田红英指着自己的手指头:“怎么,这位同志觉得有什么问题” 一手能拿出这么多钱买下两家房子的人,怎么也不应该是什么普通人 田红英后知后觉地想到这一点,赶紧收回了自己的手,仔细打量了安幼楠一眼,确认自己以前从来没见过她。 这突然蹦出来的到底是哪家的姑娘啊田红英忍不住碎嘴了几句: “姑娘,你买这房子跟家里人商量过没有你年纪还小,不知道外面社会有多复杂,这些大额钱款的事,得多跟家里人好好商量了才行,可别被人哄几句就当了冤大头” 别说谷伟晨,就是禹蓉都听不下去了:“这位同志,我们之间的交易都已经谈好了。 大家都不是傻子,也没谁会把对方当冤大头,我们就不劳你费心了,你看我们这儿马上就要吃饭了,就不留你了。” 禹蓉摆明了送客的态度,安幼楠又是一脸的无所谓,田红英脸上很有些讪讪的,边往外走,边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 “我这不是好心吗,这年头不识好人心的人可真多,还当我多事,算了算了,以后可别后悔,这年头房子随便有的卖,后悔药可没卖的” 等她出了门,谷伟晨走过去把院子门栓了,回转身的时候没忍住嘀咕了一句: “你可不就是多事”抬眼对上安幼楠的视线,谷伟晨心里还是有些慌,“小安同志,1200一平这价格,确实没亏你” 找个中间人 安幼楠摆了摆手:“我以前跟蓉姐也说过,京都的房产以后肯定要涨价的,让她考虑好了再卖。 现在你们提的这个价格,到底谁亏谁赚是说不准的,只要我们双方都觉得合适就行,不用听外头的人说什么。” 安幼楠这话说得中听,谷伟晨心里也舒坦了很多,争着拿了碗筷上桌: “你说的涨价的事,我和禹蓉同志也谈过,我们也觉得京都的房子以后是会涨的。 只可惜再会涨,那也是以后,我们却是现在手头就缺钱用,等不了那么久了。 而且我们俩都打算出国,以后也未必会回来,所以才想着索性卖掉而不是租出去。” 安幼楠连忙点头:“那是,现在有现在的考虑和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在当前觉得有利就行了。” 她也总不能说,你俩再咬牙熬熬,这儿是二环地带,现在三十几万卖掉的房子,还是个四合院儿,以后一个亿都买不回来吧 别人不把她当傻子,也觉得她完全是在鬼扯。 这年头出国才是让人眼红的热潮,国的月亮才最圆,没有经历过的人,谁也想不到华国的变化会那么大,京都的发展会那么快 话说回来,亏得她之前还以为来了个竞争对手,急急忙忙就跑过来了。 早知道这对手就是个银样蜡枪头,根本跟她就不是一个重量级的,她就该先和那位解放军同志把那个企图抢劫的小混混一起送到派出所再回来。 也不知道那位解放军同志平白接了她丢的这锅,是不是在好一阵念叨她了毕竟她才是当事人,结果却跑了 算了算了,现在想这些也没用,下次如果还能遇上对方的话,她就老实给对方道个歉,再好好感谢他一回吧。 放下思绪,安幼楠招呼着从屋里头探出脑袋的童童坐过来一起吃饭,心情愉快地跟禹蓉和谷伟晨聊了起来: “蓉姐,谷老师,你们在这儿有什么熟人接整修房子的活吗等办好手续了,我想把房子先整修整修再住进来。” 禹蓉在这边没有这方面的熟人,谷伟晨倒是给她介绍了一个: “我有个住附近的朋友,上次请过一个,手底下专门拉的有四五个人做整修的活计,据说活儿做得不错,价格也挺公道的,回头我就问问他。” 虽说证件齐全,谷伟晨还找了熟人,手续也办了两天才办好,总算是把凌少乾的名字也落在土地证和房产证上了,和安幼楠一起算共同持有人。 拿到两个本儿的当天,安幼楠就去了照相馆,让师傅把两个本本给照下来了,又特别加钱,定了加急洗照片,第二天照片一洗出来就给凌少乾那边加急寄了封挂号信过去了。 给凌少乾打电话没找到人,安幼楠只能留了话给值班室,让他注意查收她这边寄来的挂号信。 等她从邮局回来,谷伟晨已经带着一名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等了她小半天了。 “小安,这位就是我上次跟你说过的苏老板,他接房屋整修的活儿。” 中年男子面容憨厚,呵呵笑着伸出手:“鄙姓苏,叫苏成,苏州的苏,成功的成,安同志放心,不管你想把房子整修成什么样儿,我都能帮你办成。” 安幼楠笑笑握了握对方的手:“苏老板好,我叫安幼楠,麻烦你先进来看一看实地。 我这儿还画得有一张图纸,你再看看能不能按我的标准和要求整修出来。” 谷伟晨和禹蓉两人在办手续的同时,就张罗着搬家了,后天的飞机就要走了,现在还要处理些零零碎碎的事。 见两人谈上话了,谷伟晨打了声招呼就先走了。 苏成跟着安幼楠进了两个院子四处转悠了一圈,实地看了一遍,两人在葡萄架下坐了下来。 安幼楠取出了自己的图纸在小桌子上摊开:“总体不要太大的改动,首先是四面的墙你得先帮我加高,墙头还给安一溜儿碎玻璃渣,不然我怕住着不安全。 另外中间的墙得拆了,院子里这些地面留着,这一片给我铺成水泥地面。 另外房间也要改动,我标号的这些房间都要修独立的洗漱间卫生间出来,排水要做好,厨房改到这边,地面和墙面全部给我做防潮处理” 苏成本来只以为是拆拆墙翻翻瓦的小活儿,看了安幼楠这张图,忍不住“咝”了一声: “小安,你这改动可就有些大啊” 安幼楠看了苏成一眼:“苏老板接得下这活儿吗接得下的话,你给我打个预算,合适的话就签合同。 我可以给你先付一部分定金,不过毕竟我俩才认识,原来 把你介绍过来的谷老师马上又要出国,最好你能找个我信得过的中间人” 苏成一口应下了:“接得下,我拉的有个班子呢,水电工泥工木工都有。 就是这个预算你得给我两天算一算,中间人的话你看管这片的派出所的人行不行 我有个亲戚就在这一片的派出所当副所长,我可以带你过去找他,他能给我当中间人。” 安幼楠眉头顿时一松:“派出所的那敢情好,苏老板要是现在没事,不如我们这会儿就过去派出所找找人 不瞒苏老板,我在这边人生地不熟的,你我原来又是素不相识,我也担心自己的定金一付,就找不到下家了,行事也不得不谨慎点儿,苏老板可别见怪。” 苏成笑着一摆手:“哪儿的话,我不会见怪的。刚我心里还想着呢,小安你家里怎么放心你一个小妹子出来弄这些大事儿,敢情你是个心里有数c做事稳妥的啊。 我们也喜欢跟你这种客户打交道的,什么事摆到明面上来说敞亮话,大家两头都清清楚楚的,就不会扯什么麻烦了。 走,趁着我那亲戚还在上班,我现在就带你过去找他。” 苏成说走就走,很快就带着安幼楠进了榴园派出所的门:“同志,请问你们代副所长在不在” “你们找代所啊,他在楼上开会,你们在这儿坐会儿吧。” 应话的是个年轻的小警察,招呼了两人一声,又埋头整理自己桌上的资料了。 安幼楠瞥了一眼,见是些询问笔录之类的文书,忍不住问了一句: “同志,请问星期一傍晚六点钟左右的时候,有没有一位解放军同志扭送了一个抢劫犯过来” 少见女孩子有这么凶猛的 小警察立即抬头看了她一眼:“你当时在现场吗那位解放军同志把人送过来以后,因为有任务在身,只简单说了两句就走了,我们现在正在找其他的目击证人呢。” 因为这事儿有些怪,虽然是解放军同志扭送过来的人,但是没有另外那位被抢的当事人,所以给弄得半截搁这儿。 安幼楠这两天跑买房手续去了,也把这事儿给落到脑后,还是今天正好进了派出所的门才想了起来,估摸着那位解放军要送也应该是把人扭送到最近的派出所,这才试着问一问。 见小警察神情还挺激动的,安幼楠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就是当时差点被抢的当事人” 小警察赶紧站起了身:“哎呀,我说同志哎,你这心怎么这么大都被抢了你还不过来报案,还把事儿给摞给人解放军同志了” “当时c当时有急事后来又忘记了,今天过来办事儿,这才想起来了。”安幼楠被教育得有些羞愧,“那个,我是不是给那位解放军同志添麻烦了” “麻烦是肯定添了的,幸好人家有个军官证,不然这事儿光他过来还真说不清。”小警察一边说一边铺好了询问笔录,“来来,赶紧的,你把那天的事儿说一下。” 安幼楠连忙把那天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又配合着把自己的身份证拿出来让小警察登记了。 小警察刚做完笔录,楼下就走下来几个人。 小警察急忙叫住了其中一位满脸横肉的中年人:“代所,这儿有人找你”停了停又补了一句,“这位同志还是星期一那件抢钱案子的当事人,可算是找上门了。” 代杰诧异地打量了安幼楠和她旁边的苏成一眼:“同志,你和阿成一起过来是” 安幼楠不好意思地笑笑:“代所你好,我和苏老板过来找你是私事,正好撞上这个公事。” 代杰把小警察刚才取的笔录拿过来看了看,又看了眼安幼楠:“小安,嫌犯说你当时冲着他眼睛喷了什么防狼喷雾,这是个什么东西” “呃,是我自己弄的类似于辣椒水一样的东西,防狼,就是防那些色狼,主要是我到这边还不熟,手里备点这些感觉安全些。” “现在你手上有吗这个是证物。”代杰点了点头,想到那天嫌犯的凄惨模样,问了一句。 安幼楠有些惊讶:“我当时把喷瓶也塞给那位解放军同志了,可能他急着任务,忘记给你们了。我手头上没有材料,现在还没做不了。” 代杰想着也就是泡些辣椒水之类的,摆了摆手:“没事,你说自己做过这个就行。 另外,嫌犯身上的几处伤,包括咳,那儿的伤都是你弄的” 安幼楠老实点头:“他亮了匕首,我喷了喷雾后就抽冷子踹了他几脚,怕一下子制不住他我会遭殃,所以就往他吃痛的地方踹了。 代所,他可是有凶器的,当时还威胁我来着,我这是正当防卫吧。” 代杰摸了摸脸:“对,正当防卫,他那伤也没怎么重。有你这份笔录,他肯定是要送进去吃几年牢饭的。” 不过也少见女孩子有这么凶猛的 那她做完这份笔录就没事儿了安幼楠安心了不少:“对了,那位解放军同志是哪个部队的,叫什么名字我还想好好感谢他呢。” 这年头不兴别的,再不济也可以写封感谢信,送面锦旗过去吧,也能给别人多添点光荣史,说不定在资历上就能有笔亮彩呢 代杰摇了摇头:“他不肯说名字,军官证都是捂着名字的,我只瞟到一眼他证号后面四位数是8384。” “这样啊”安幼楠有些遗憾,“以后如果能碰上他,我再当面感谢他吧,本来还想着给他写封感谢信的” 代杰想了想应了这事儿:“这样吧,如果我们找到他,就连着你那份一并给他搞个感谢信,找不到的话就没法子了。” 安幼楠连声应了好,心里暗自忖着,别看这位代副所长满脸横肉长了个凶相,这心思还是挺细腻的,想事情倒是很周全。 公事处理清楚了,几个人开始聊私事。 代杰还确实跟苏成是亲戚,得知安幼楠想找这么个中间人,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这事儿没问题,等你俩要谈妥了,签合同的时候我可以作中间人签名。 阿成跟我本来就是亲戚,而且他这人确实是个脚踏实地的,不是我夸,小安你找他接这活儿,还真找对人了,他一准儿给你做得妥妥的。” 末了又问了一句,“你把小禹和谷老师两家的房子都买下来了,到时候你家里几口人搬过来住 我刚看你登记的身份证信息 是渝省的,是什么户口要搬过来上户口的话,你把资料都带好,提早给我打招呼。” “我家就我一个人住这儿,我在这儿读书,户口会统一上到学校那儿去,不办到这儿来。” 代杰“咦”了一声:“小安你是大学生了” 中学不存在这种情况,只有考了大学,户口才会上到学校这边来,每个月国家还有几十块钱的补贴发下来,等到毕业的时候,分配到哪个单位,就把户口落过去。 安幼楠点了点头:“把这边事儿办完,马上就去学校报到了,今年刚读的,学校搞军训,就提早过来报到了。” 代杰还以为安幼楠才读高中呢,没想到她已经考上大学了,不由“嗬”了一声: “你在哪所大学读书啊,到时候学校不安排统一住宿舍吗,怎么就想着买房子了” “我在京都大学药学院。”孤身一人在这边,安幼楠也有心跟代杰这里打好关系结个好,“可能住一段宿舍,过一阵我就跟学校打报告搬出来。” 没想到安幼楠还考的是京都大学,代杰立即竖了个大拇指:“自古英雄出少年啊,小安,你是这个” 转头又用力拍了拍苏成的肩膀,“阿成,小安那屋子翻修,你有十分力得给使十二分力出来,这可是文曲星呢,以后你再出去接活儿,可以响当当地把这一桩事打成招牌。” 安幼楠也凑趣了一句:“对啊,苏大哥,你把我那里改好了,我授权你用作工程样板房宣传,人家一跑过来一看,这质量杠杠的,一准儿就在你这里做了。” 不好意思,手滑! 苏成摸了摸眉毛:“小安,你这大学生就是脑子转得快啊,你这么一说,回头我打预算都不敢多跟你要工钱了。” 大家都哈哈笑了起来。 见气氛融洽,安幼楠索性提议:“我看差不多也到下班的点儿了,代哥,苏哥,不如我请你们就近去哪儿吃一餐吧,以后我这边的事还请几位多照应照应了。” “哪能让你一个女同志请”苏成把胸脯一拍,“走走,我知道附近有家馆子做的菜好吃,这餐我请了。” 隔派出所两条街转角胡同里就有一家小餐馆,瞧着门脸儿不大,才走到胡同口就闻到了炒菜的香气。 苏成带着两人进去点了菜,又给自己和代杰一人点了一瓶啤酒: “这家馆子用料足,味道正宗,我也是上回跟着朋友过来才知道的,开馆子的是原来老字号的大师傅退下来的,一会儿你们尝尝就知道了。” 没等多久,一道主菜臭桂鱼就摆了上来,然后是两个小菜和一个汤,很快就上齐活了。 苏成殷勤劝菜,先拿公筷挟了一大块鱼背上的肉放进了安幼楠碗里: “小安,你尝尝这道臭桂鱼,虽然闻起来臭,但是吃起来很爽口的,肉质很嫩的,这可是我们老家的名菜。” 安幼楠笑着接了:“谢谢苏哥,我今天还真是有口福了。” 苏成劝菜的时候,代杰喊不及,本来还担心安幼楠一个小姑娘家不喜欢这种闻起来臭臭的东西,没想到安幼楠倒是挺能接受的。 一起同桌子吃饭,要是有谁挑三捡四的,那肯定影响人胃口,像安幼楠这样大大方方的,让人心情都更好了几分。 代杰直接拿筷子撬开了啤酒瓶,给自己和苏成各倒了一杯啤酒: “小安,你一个女同志,我就不劝你酒了,你自己吃好菜吃饱饭去。来,成子,我们哥俩儿碰一个” 两人碰了杯一口干了,挟了一筷子菜,边吃边聊起来,难得安幼楠竟然也能跟两人聊到一起去。 苏成兴头高,让老板又上了两瓶啤酒:“以前总听人说书呆子书呆子,现在我才知道,能上京大的可不是那些书呆子,小安这见识,比我们这些大老粗可高多了,这性格也豪气” “得苏哥一句夸,我今天非得多喝一碗汤。”安幼楠也不忸怩,伸手抓过啤酒瓶给苏成和代杰两人的杯子各满上了一杯啤酒,“来来,我就以汤代酒,敬两位当哥的一杯。” 苏成虽然现在只是一个小老板,但是很有事业心,眼光也很好,代杰虽然话不算多,可是看得出来是个上进有责任感的人。 跟这样的人打交道,安幼楠还是觉得很愉快的,举起汤碗跟两人碰杯示意了一下,一口把碗里的汤喝干了。 见苏成和代杰两人喝干杯子里的酒,安幼楠放下汤碗,顺手又给两人满上:“两位慢用,我今天可是真吃撑了” 话音未落,旁边新来的一桌客人有人轻嗤了一声。 安幼楠转头看了一眼,发现旁边一桌来了三个年轻姑娘,其中一位正是自己从j市回去时,在软卧车厢上演多国语言骂架版的主角,立即视若无睹地转回了头。 代杰心细些,刚才那声轻嗤他也听到了,转头看了一眼,低声问安幼楠: “小安,怎么了” 安幼楠摆摆手:“没什么,有人鼻子不通气,随她哼去吧,就当有只绿头苍蝇嗡嗡嗡飞过去就行了。” 坐在另一桌的年轻姑娘气得伸手就一拍桌子:“你说谁是绿头苍蝇” 不想理会是一回事,但是对方还想咬上来,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安幼楠微笑着转过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没想到还有人找上门说自己是只苍蝇的。” 代杰还没咽下的一口酒差点就喷出去。 没想到这姑娘危急的时候下手狠,遇到这种时候,这嘴巴也毒,哪儿哪儿都不含糊,不过看着这利索劲儿还真让人心里敞亮。 代杰这边敞亮了,年轻姑娘那边可差点没气死,一抬手就指着安幼楠鼻子骂了一句: “你才是绿头苍蝇,哪儿有屎你就围着哪儿飞” 安幼楠怪看了她一眼:“你是说这儿有屎这儿可是饭馆啊,你要觉得这儿有屎,那你上这儿来干嘛的” 自己三个人在这儿吃得好好的,有人非来搅事儿,苏成心里早就不舒坦了,见安幼楠几句话怼得对面那姑娘脸都绿了,张嘴就哈哈大笑: “敢情她觉得是上这儿来吃屎呗” “粗俗”年轻姑娘气红了脸,愤愤瞪着苏成,只觉得这种中年男人从头到脚都粗 陋不堪,也只有安幼楠这种牙尖嘴利的人才会跟他们混在一起,“难怪蛇鼠一窝混一块儿” 被人指着脸上骂,还连带着累着了安幼楠,哪怕一贯讲究个和气生财的苏成也敛了笑: “这位同志,我看你今天出来不是找饭吃,是出来找骂的吧你一进来就冲着我们这边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你要觉得我们在这里吃饭碍着你什么眼了,那你就阔气点,直接跟老板先说好,今儿这地儿你包场了,闲杂人都不要放进来。 你既然抖不了这个阔,我们先来你后到,你在那儿阴阳怪气地这不是故意找碴儿吗” 年轻姑娘被他拿话压着,火气腾腾地往上冒:“我故意找碴又怎么了我就说你们是屎又怎么了,你们跟她就是臭味相投” 旁边的女伴听着这态势越来越不对了,连忙伸手拉了拉她,小心唤了一声:“海兰,算了,出来吃个饭而已,别惹事” 申海兰正在气头上,哪里肯听女伴的话。 她在火车上就被安幼楠扫得没有脸面,没想到冤家路窄,今天在这儿又碰见了人。 回了京都,这儿可是她主场作战,当场要一雪前耻了 一拂女伴的手,申海兰就没打算停嘴:“我惹什么事,一进来就看到恶心的人” “砰” 一个啤酒瓶子在大堂中间的地面上炸开,碎玻璃渣溅得到处都是。 幸好离人还有一段距离,不然只怕会划伤脚,毕竟天气还热着,女同志们都穿的丝袜凉鞋配裙子。 这冷不丁的一声响,把申海兰吓得那声尖叫都给噎嗓子里了,脸色惊惶地看向代杰。 代杰手里还拎着另外一个空啤酒瓶,虽然面无表情,脸上的横肉也让他看起来凶恶无比: “不好意思,手滑” 谁欺负你了? 代杰身体力行地贯彻了能动手就别瞎bb的宗旨,刚刚还说得起劲的申海兰急速消音。 她那一桌只三个年轻女孩,安幼楠这边却是还有两个大男人,特别是扔啤酒瓶的那个,凶形恶相的,只怕就是在社会上混的。 三位姑娘哪一个也没敢上前来纠结代杰到底是不是手滑,另外两人甚至忍不住心里有些埋怨申海兰: 闻名而来,找到这家馆子想好好地出来吃个饭,怎么就扯出这一场麻烦来呢明明对方开头并不想理会这边的 耳畔总算是得了安静,代杰若无其事地转过身招呼老板:“服务员,麻烦把地面打扫一下,再给我们上两瓶啤酒。” 服务员火速上了两瓶啤酒,拿着大扫帚把一地的玻璃渣子扫干净了,瞅着申海兰那一桌子人跟做贼似地悄悄摸出门走了,心里忍不住直摇头。 你说好好享受美食不好吗 人家在这里吃得好好的,也没打算理会你们,你们非要上来撩事。 瞎bb啥呀,还不是让人家一个啤酒瓶给砸退了 申海兰是被一个啤酒瓶砸退了,可心里却是恼羞成怒。 已经两次了,每次都在对方面前被弄得颜面扫地,在火车上就算了,在京都也这样 她可是京都人凭什么在京都的地面上都得丢面子 一走出胡同口,申海兰就板着脸急走几步,跑向最近的公用电话亭,“啪啪啪”摁了一串号码。 电话响了一阵被接通,入耳却是一阵震耳欲聋的音乐,震得申海兰不得不把听筒拿远一点,才抱着话筒喊: “喂,我找申海浪” 那边没听清,重复问了一句找谁,申海兰压着气一字一字大喊了出来:“申-海-浪” 音乐声音终于小了一点,几分钟后电话另一头有人再次拿起了话筒:“喂” “哥,是我你赶紧过来榴园区这边,我” “海兰,你说什么大声点” “你赶紧来榴园区” “听不见,晚上回去再说,我现在忙着呢” 电话另一头的申海浪“啪”的一声挂了电话,转身就继续迎着重金属音乐扭着迪斯科跳回了小舞池。 电话这头的申海兰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嘀嘀”的忙音,气得把话筒直接摔到了电话机上: “一天到晚正事儿不干,就是迷着跳跳跳,你忙个鬼啊忙” 害得她白白被人欺负 瞧见申海兰脸色不好,等在电话亭外面的另外两位女伴有些尴尬地小声问了一声:“海兰,我们换个地方去吃饭吧” “气都气饱了,吃什么吃,不吃了”申海兰没好气地摞了一句,扭头就走了,丢下两个女伴在原地面面相觑。 申家。 赵明明坐在沙发上边织毛衣边看电视,听到大门一声响,扭头看了一眼,见是女儿回来了,不觉有些奇怪: “兰兰,你不是跟朋友出去吃饭吗,这么快就吃完回来了” 申海兰眼圈红红地扑了过来:“妈” 赵明明吓了一跳,连忙放了毛衣针搂住了女儿肩膀:“怎么了这是是不是跟你朋友吵架了 今天请你出去的是小杜和欧阳吧,我就说她们两个小门小户出来的,一股子小家子气,让你少和她们玩” 申海兰搂着赵明明的胳膊摇了摇头:“不是她们,是哥我在外面被人骂了,哥都不理会,只顾着跟他那一群狐朋狗友跳舞” 申海浪最近迷上了跳迪斯科,头发烫了个大卷儿,戴副蛤蟆墨镜,穿条大喇叭裤,天天和他那些个朋友去舞厅跳舞。 他一个朋友家里新装了一套什么音响,据说媲美舞厅声响效果,申海浪今天就是去他那个朋友家搞什么舞会了。 赵明明才懒得管儿子去哪里跳呢,哪怕鞋底磨破了,只要他不在外面惹事就行。 听到女儿抱怨,赵明明赶紧安慰了一句:“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哥,他迷上什么,九头牛都拉不回去,哪里能指望得上他你今天在外面到底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申海兰觉得事情经过有些丢人,哼哼嗤嗤地只含糊了几句。 赵明明也知道女儿的性子有些不容人,多半是因为这个又跟人起口角了。 起身给女儿切了块西瓜递过来,赵明明想起今天跟闺蜜曾文香聊起的事,心里一动,继续挨着女儿坐下来: “兰兰,今天你曾姨跟我说,她有个同事的儿子” 赵明明话还没说完,申海兰脸就拉长了:“妈,你那些朋友同事烦不烦 啊 我才19岁,你就那么怕我嫁不出去啊我才不要人介绍呢,要找男朋友,我们学校多的是才子,以后说不定还会是外交官呢。” 赵明明虽然是在部里下属的一家单位做事,也知道部里那些外交官可不是那么好当的,忍不住就泼了女儿一瓢冷水: “你们京大才子再多,才气再高,也不是都能混出头的。你只看到你们学校每年校友会那些人物多风光,可这么多年,你们学校何止毕业了那么点学生 其他的人呢你自己想想还有那么多其他的人去了哪儿远的不说,去年你三叔还说,你们学校毕业的不少学生,都到处托门路求着他想留在京都当个老师呢” 申海兰把啃剩的西瓜皮往垃圾桶里一扔,不满地嘟哝了一句:“老师又怎么了,老师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 “对,老师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可你吃的穿的用的,光靠灵魂顶用吗 工资就那几个死工资不说,一天到晚为了学生还劳心劳力的。 天天粉笔灰是吃够了,可是无权又无势,家里想办点什么事,还得到处找门路求爷爷告奶奶的。 你要过得下这种日子,你们学校那些同学,你喜欢哪个就尽管找去,我一句话都不会说。” 申海兰扁了扁嘴,取过湿手帕擦手:“妈,你也不能小看人,不是说还有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吗” 赵明明白了女儿一眼:“你愿意等三十年等成黄脸老婆子那时候衣服再漂亮,你还能穿得出去人家不背地里笑话你老妖精” 那就定明天了 见女儿彻底不吭声了,赵明明这才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她额头: “你曾姨想给你介绍的可是现在的青年才俊就是这边军区的,人长得帅,家世也好,他爸可是军区的领导 不像你爸,在部队混了那么久也只混到个正营职转业,还是回地方了才想办法找关系往上面跳了一级。 人家小伙子的爸,手里的资源人脉可全是留给儿子用的,只等着资历够了就能往上提” 申海兰无聊地抓过她妈打毛衣的毛线球抛着玩:“妈,怎么又是当兵的啊 爸当了那么多年的海军,连我哥和我的名字都离不开一个海字,你还觉得当军属没当够” 赵明明哼了一声,一把将女儿抛着玩的毛线球抢了回来:“兵人家是兵吗人家是军官,手底下带的才是兵 别的不说,像你今天在外面被人欺负了,根本不用找你哥那个花脚猫儿,打个电话给你对象,人家分分钟就带几个兵过来给你找回场子了” 赵明明这么一说,申海兰倒是有几分心动了:“那你到时候跟曾姨说说,我跟人先见一面怎么说也得两个人投缘吧” 学校给她送情书的毛头小伙子都排老长了,可是她眼光高,看不上。 一两首酸诗就想哄到她,都在发梦呢。 她要找,也要找像上次在火车上看到的那个,长得帅不说,浑身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气势,让人看着又爱又惧的,简直不能再迷了。 如果曾姨介绍的那个军官也像这样的话,又有一个好家世,那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见女儿答应,赵明明这才笑了,抚了抚女儿刚烫的那一头时髦的卷发: “我家兰兰本来就长得好,到时候再好好打扮打扮,瞎了眼的才会跟你不投缘呢。” 这头跟女儿说好了,赵明明第二天就打了闺蜜曾文香的电话: “香,你昨儿个跟我说的事,我跟我家兰兰说了。你看能不能什么时候安排两个年轻人见一面” 曾文香一口就应了:“等我跟楚姐那里说好了,我再给你信儿。” 挂了电话,曾文香噔噔噔就跑上楼去找楚佳了:“楚姐,我上回跟你说的那事儿,你觉得怎么样” 楚佳刚查完房回来,正仔仔细细打着香皂洗手,听到曾文香的话,正想问哪件事,见她冲自己忙不迭眨眼的,猛然醒悟了过来: “那事呀,你等等,去我办公室谈。” 儿子凌云飞才21岁,楚佳本来是没那么急的。 部队上嘛,二十六七才打报告结婚的都有,21岁这年纪,拼几年立业了再成家也是没什么的。 可是凌少乾也就比凌云飞大了一岁,现在对象都已经找了,楚佳就隐隐有些急了。 虽然看老凌那态度,应该是没同意这两人谈对象,但是凌少乾能够找一个,就证明他已经开窍了,这个不行,未必就不会找第二个。 要等他找了第二个,又是已经达到结婚年纪,马上就能打报告结婚的,那凌家的长孙可不得从凌少乾那一脉里出了 她嫁进凌家以来,深知自己那对公婆对孙辈是个什么态度。 凌少乾再是冷着脸,公公和婆婆有什么好东西,还是会记着给他留一份。 要是凌少乾早早生了儿子,这可是凌家第一个重孙,公婆那里不得抛尽前嫌,把重孙给捧成个宝 说不定凌少乾还能借着孩子,一举把公公婆婆的心都拢过去了。 这么一想,楚佳就很有些危机感,跟玩得好的同事曾文香闲聊的时候,隐约透露出想给儿子找个对象的意思。 曾文香当时一口就说了,她有个好朋友,自己在某部门下面一家单位上班,爱人原来也是部队出身转业的,现在是某局的副处长,家境教养都好。 闺女还是京都大学外语系的,长相娇美不说,因为家学渊源从小熏陶,一口英语还说得倍儿流利,妥妥的外交官的料。 都说当娘的聪明,下一代就聪明。 曾文香一说到有这么个人,楚佳就动心了。 长得漂亮的,部队文工团的多得是,可是女人光漂亮没脑子,或者只会耍些小聪明的有什么用 结婚生孩子可是人生大事,不能光凭着长相找,不然等头脑退烧了,发现媳妇外表光鲜之下,一点没有什么内涵,配不上凌家的门楣,那时还往哪儿买后悔药去 军婚又不可能随便离婚的,女方能嫁进来,瞧着凌家这家世,傻子才会同意离婚呢。 所以儿媳妇这事,得早早就打算筹谋起来,找个好儿媳,生个乖孙 子,以后云飞这一房在凌家的地位就稳稳的什么都不怕了。 从现在开始,多挑挑人总是没错的。 而且,对方虽说是京都人,但是能考进京都大学,还是证明那闺女脑子够用的,更别说还能说一口流利的洋文了。 现在华国多少人连“abcd”26个字母都认不全呢,这一口流利的英语抖出来,不管放到哪儿去,都是挣面子的事啊。 曾文香撮合的效率这么高,楚佳自然也高兴,一进办公室就给曾文香泡了杯咖啡:“文香,女方那边是个什么意思” 曾文香笑咪咪地接了咖啡过来,闻了闻那股醇香:“我朋友那边也有这意思,就想着找个时间,让两个年轻人见一面。 虽说是我们介绍,年轻人嘛,总还是喜欢个投缘,见上一面,互相觉得合适,说不定他们就自己培养感情出来了,楚姐,你说呢” 楚佳也觉得应该这样:“对,我们两边介绍是介绍,具体两个孩子谈不谈得拢,还是得靠他们自己感觉。 总归两人谈出感情了,以后才好提结婚。 你朋友那闺女应该还在放暑假吧,我家云飞明天就有假,要不就约到明天” 对方19了,如果儿子跟她看对了眼,两人处个一年对象,正好到结婚年龄。 虽说学校规定大学生不能结婚,但是军婚这不是例外么只要两人处得好,让老凌找人说一说,把婚结了还是没问题的。 楚佳应得干脆,曾文香也心头舒坦:“我朋友那闺女叫申海兰,家里就两兄妹,还有个哥哥叫申海浪。 海兰那孩子,不是我说,在她们外语系那可都是系花级别,不知道多少同学给她送情书呢。 可这孩子立身正,从来不搭理那些,一心只想着学习。这事儿还是她妈给她做通了思想工作,她又听说云飞是当兵的,这才动了心答应了呢。 明天,那就定明天了,我现在就给我朋友打电话,把地方给定好了。 说不定不用两个月,你们两家谢媒的猪头就送到我家来了。” 相看 蓝海公园。 申海兰看了看手腕上那块漂亮的女式表,嘟着嘴低下头,一脚踢走了脚下一块小石头。 小石头飞出去没多远,就撞到一个人锃亮的皮凉鞋上。 见那人停下了脚站住,申海兰眉头一皱抬眼看了过去,本来已经做好了只要那人念一句牢骚,她马上开口回击的准备,话都到舌尖上了,一看到那人的模样,立即又咽了回去。 她之所以三番两次找安幼楠的碴,就是因为安幼楠年纪看着不大,居然找了个不管是外形还是气质,看起来都那么优秀的男人,她心里咽不下那口气。 没想到现在站到她面前的这人,外形俊朗得跟那天在火车上看到的那个男人也不相上下,只不过气势上差了一筹而已,这也很不错啦。 申海兰的目光飞快地扫过那人,眼尖地看到了他手里同样拿的一本杂志,心里顿时一喜,声音甜甜地开了口: “请问你就是凌云飞同志吧你好,我是申海兰。” 凌云飞扫了一眼申海兰手上拿的杂志,轻轻点了点头:“申海兰同志,你好。” 申海兰轻轻一拂自己的大波浪披肩发,动作颇有女人味儿,又显得大方妩媚:“我们先去公园吧。” 凌云飞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她一眼,应了一声“好”,自觉走过去先买票了,顺手还买了两瓶冰汽水回来。 申海兰接过冰汽水道了声“谢谢”,美滋滋地喝了起来,觉得那股冰爽一直爽进了心里,有意挑着话头主动跟他搭起话来。 凌云飞不是没见过热情往上凑的美女,部队文工团不知道多少漂亮姑娘都有意无意地想靠近他。 申海兰这些小技巧,都是那些台柱子们玩剩下的,在他眼里早就不新鲜了。 不过申海兰这个人的身份倒还是很新鲜的。 文工团的姑娘们长得再漂亮,很多也就是初中高中毕业,因为成绩不行,这才转而搞文艺,招进部队当文艺兵。 可申海兰不一样,她可是京都大学正牌的大学生,光是这一点,就足以给她身上增添一圈光环了。 凌云飞对这一点还是很有些在意的。 找一个聪明的妻子,带出去面子上有光不说,生出聪明伶俐的下一代的机率也肯定要大一些。 正好申海兰说到国的一位著名诗人,顺口就背诵了几句这位诗人的原版诗文: “一cati一ncata 一urfearfutriisd一ne theshihaseatherdeveryrack,therizeeughtis一n” 申海兰这边正边走边背诵得深情并茂,一棵大树后却突然传来清脆的歌声: “一neitte, 一itte, threeittedians” 被歌声影响,申海兰打了个顿,幸好及时背出了下句:“but一hheartheartheart” “f一uritte, fiveitte, sixittedians” 这种曲调简单又琅琅上口的儿歌简直有毒,还没等对方唱到“tenittedians”,申海兰就背不下去了,满脑子的“一neitte,一itte”,害得她忘词儿了 有些尴尬地冲凌云飞笑笑,申海兰正想找个托辞把这一节含混过去,嘴里还唱着“tenittedians”的害人精从大树背后笑眯眯地倒退着走出来了 正是安幼楠 真是冤家路窄啊,申海兰一看清人,简直连上前撕人的心都有了,偏偏对方并没有看这边一眼,只盯着大树后面,还偏着头唱得起劲。 透过树叶,细碎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天然打了一层光影效果,让她的脸看起来莹然生辉。 凌云飞眼睛不由一亮 他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这姑娘,瞧见她歪着头唱歌的模样,看起来精灵可爱,半点都让人想不到这姑娘遇急时的凶残。 凌云飞的嘴角不由微微翘了翘。 申海兰注意到了凌云飞神情的细微变化,心里一个咯噔,勉强笑了笑,想把凌云飞带离这里:“我们去那边走走吧。”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听到这边的声音,安幼楠下意识地往这边转过头来,很有些惊喜地冲凌云飞喊了一声:“是你,8384” 8384 凌云飞挑了挑眉,很快想到了这是自己军官证后面 四位数字,略一思忖就有些明白了: 看来这个心大的姑娘后来还是找去派出所了 安幼楠还想说些什么,原来站在大树后小声跟着她唱歌的童童跑了出来,一眼看到两个陌生人站在附近,小脸立即绷了起来,往后退了几步,蹬蹬蹬地跑开了。 今天来公园里游玩的人多,禹蓉又上卫生间去了,临时把童童托付给她看着。 禹蓉明天就要带着童童坐飞机出国了,临行前邀了她一起来公园游玩照相留念,这节骨眼儿上,她可不能出岔子,万一一个晃眼,童童就跑到哪棵树后看不见了呢 安幼楠匆忙间只来得及跟凌云飞说了句“上次的事谢谢你”,就急急跑上前去追童童了,一大一小很快就跑了个没影。 申海兰心里松了一口气,瞥见凌云飞目光还追着安幼楠的背影看了过去,心头顿时掠过一层阴影,语气有些发酸: “云飞,你认识那人啊,怎么认识的和她很熟悉” 凌云飞回眸扫了申海兰一眼,很不喜她隐含质问的语气,淡淡答了一句:“不熟悉,上次顺手帮了她一个小忙而已。” 不熟悉,顺手帮了一个小忙 只是这样吗 如果只是这样,刚才凌云飞为什么会嘴角含笑,目光还追着对方的背影恋恋不舍 申海兰有心想多问几句,瞧着凌云飞脸色有些不对,咬着牙忍下来了。 今天是两人第一天见面,她不能把事情搞砸了。 而且凌云飞也说了不熟悉,她要再追问下去,倒让他加深印象了,这可不是她想要的。 那个女孩上次还跟两个混混一起喝酒,还不知廉耻地给人倒酒来着,而且上次送她上火车的那个男人,她也说是她男朋友。 像这种水性杨花c勾三搭四的女人,如果真跟凌云飞不熟悉还好,要是她还想把手伸过来,就别怪她把对方的底子都抖搂个干净 遇到安幼楠只是一个小插曲,凌云飞和申海兰两个人的见面还是履行完了程序,直到凌云飞请申海兰吃了一顿晚饭才算结束。 楚佳吃完晚饭虽然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可是一直心不在焉,直到看到儿子回来了,一颗心这才落到了实处,忙忙站起来给儿子端来了一只果盘: “云飞,今天跟小申相看得怎么样” 相中还是没相中? 曾文香是拿了申海兰的照片给楚佳过过目的。 从照片上看,这姑娘长得还是很不错,打扮什么的也洋气,外形不比部队文工团的那些漂亮姑娘们差。 重要的是,这姑娘还是个大学生,还很会说外文,这个加分项还是相当重的。 楚佳对这么个人选看着还算满意。 虽然对方的家世比不上凌家,可是自古以来老话不是说了吗 低门娶妇,高门嫁女。 媳妇要是比婆家家世要高,以后嫁进来,儿子岂不是要看媳妇的脸色 那不是上赶着找不痛快吗 所以像申海兰的家世就刚刚好,父母都是机关上班的,还是个不大不小的官儿,家庭环境也还不错。 当然,更重要的是要儿子中意。 “马马虎虎吧。”凌云飞先去洗了把脸,才回到客厅坐下来,将茶几上的果盘拉近。 马马虎虎楚佳竖起了耳朵:“是不是小申有什么地方不好” 有什么地方不好吗凌云飞一时也说不上来:“长相还行,谈吐还行,她还背了首英文诗,听着也是挺流利的。” 楚佳有些不大懂现在的年轻人了:“这不是挺好吗怎么就马马虎虎了” 凌云飞捏着小钢叉从果盘里叉了一块梨子出来。 洁白的果肉上还浸着一层梨汁,看起来很是鲜美可口的样子,凌云飞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突然闪过了那个小辣椒那张莹然生辉的脸。 将梨子放入嘴里,轻轻一咬,一股清甜的汁水就溢满了口腔,果肉也细腻无渣,更添了一番风味。 凌云飞慢慢嚼咽了那块梨肉,见母亲还看着自己,将小钢叉轻轻往果盘一扔: “就是性子可能有点独,今天看到我跟别的女同志说话,她有些想盘根问底来着。” 楚佳一听就笑了:“这算什么,她这是跟你相看呢,见你跟别的女同志说话,当然会有点想法了。 你那性子我还不知道,也是个不喜欢被套笼头的,可这结婚成家过日子,总还是要有个约束的。” 凌云飞无可无不可地轻点了下头:“我知道的,不过这八字都还没一撇呢,她就想着管我,这手也伸得太长了” 楚佳截断了儿子的话:“她着紧你,那也是看中你,要是没看中你,她也不会这样。 我看小申条件确实不错,这才见第一次面呢,能了解多少不如你们再处处看” 凌云飞随口应了一声:“行,再处处就再处处吧。” 想想申海兰毕竟是个大学生,听说还是她们那个外语系的系花,这样的姑娘,还不是一眼看到自己就想贴上来 凌云飞心里不自觉就有点男人的得意,觉得再处处也行,要是有更好的,到时候再跟这边摊明白了说也不晚。 “妈,再过几天,我们这里就忙了,未必抽得出时间,可能家里都住不了了,那边要是说下次什么时间的话,你就先拖着。” 他也不是每天都能回家的,因为家里住的近,又沾了自家老子的光,才可以隔三岔五地回家一趟。 楚佳一想到儿子后面可能好些天都不会回来,赶紧拈起叉子又叉了一块西瓜递过去: “那你多吃点水果,我知道你回部队一忙就不会吃这些的,水果蔬菜可不能不吃,不然营养不均衡” 凌云飞接过叉子一口吃了西瓜,又应付地连叉了两块吃了,起身就往自己房间走: “妈,我吃够了,今天出了一身的汗,我去洗洗就睡了,明天赶早我就走了。” 楚佳慈爱地看了儿子一眼,挥挥手让他赶紧去,自己拈起另外一支叉子,刚叉了一块水果要吃,电话铃就响了。 楚佳连忙放下叉子,接了电话:“喂,哪位” “楚姐,是我啊。” “哦,文香啊,有什么事吗” “没事儿没事儿,这不是两个孩子也见上面了,想问问楚姐这边情况怎么样嘛。” 楚佳留了个心眼儿:“孩子大了,我也问不出什么,估计应该还行吧。这不是才见第一面吗不用急。” 曾文香那边试探着问了一句:“那你看下次约在什么时候好” 楚佳说得模棱两可:“云飞说他部队上马上要忙一段了,这段时间可没空回来,要等他忙完任务了再说。 我想着我们在这里急也没办法,两人反正认识了,让他们自己弄去,多处些时间大概就有结果了。” 至于这结果是成,还是不成,那就由对方去想了。 这一头,曾文香挂了电话,转头看向赵明明。 赵明明刚才就凑在听筒旁听着呢,不过没好意思趴太近,只听了个大概。 瞧着女儿坐在沙发上故作矜持,却又腰背绷得直直的,明显很有些紧张的样子,就知道女儿也等得急了,赵明明连忙开了口: “香,小凌那边怎么说,相中我家兰兰了吗” 自家闺女自家清楚,她家兰兰可是非常中意凌云飞的。 小伙子人长得俊朗不说,家世还那么好,这样的好女婿往哪里找 赵明明自然也心急,只恨不得今天见面,明天就能先把两人的亲事订下来。 见闺蜜着急,曾文香也不卖关子:“楚姐说小凌那边没跟她说对兰兰什么印象,不过说很快他部队有任务,他要忙一段时间了。” 工作上要忙了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没相中 赵明明有些失望,申海兰已经忍不住问了出来:“曾姨,他那边是没那个意思” 曾文香瞧着她眼圈有些发红了,急忙解释:“不是不是,我想着,小凌要是没那意思,也不会特意跟我们告知他后面一段时间工作会忙,没有时间。” 又把楚佳说的那句“两人反正认识了,让他们自己弄去,多处些时间大概就有结果了”的原话给说了,这才说了自己的分析, “我琢磨着,这话里头不就是说,等小凌忙过了,自然会自己来找兰兰吗兰兰,你有把你的联系地址和电话给小凌了吧” 申海兰听了曾文香解释的这番话,这才把心落回了腔子里,脸色羞红地点了点头:“曾姨,我给了的。” 上赶着的不是买卖,女方这边心里再怎么着急,要是露出急相那可就不好看了。 曾文香跟赵明明对视了一眼,一句话定了拍:“那行,我们就先等等再说。” 新生报到 申海兰在等,安幼楠可没时间等了,头天送走了禹蓉和童童,第二天就包袱款款拿着录取通知书去报到了。 这一届新生因为要军训,比往年提早了半个月开学。 一些留在学校的学长们组织了人,各个系院都打了块牌子,接待新入学的学弟学妹们。 特别是对学妹们,远远见到她们过来,立即就会上前几个学长忙前帮后的。 安幼楠拖着行李箱刚走近报到点,刷地就围上来几位学长:“学妹是过来报到的吗我们来帮你拉箱子吧,学妹是去哪个系” 安幼楠抬手遥遥一指一处与别的迎新处相比,很有岿然不动如山风格的迎新点:“谢谢几位学长了,我是药学院的。” 几位学长不由眼睛一亮:“那我们带你过去。” 药学院一向是狼多肉少,这狼指的可不是男生,而是女生。 据各系学生高手的不完全民间统计,药学院男女生的比例现在是1:5。 没办法,什么药物分析,药剂学的,实在很适合容易静下心的女孩子。 但是,药学院的女生之所以被称为狼,实在是因为,跟外语系时髦洋气c中文系气质蕴秀的女生相比,药学院的女生实在太不出彩了。 这可真不怪药学院的女生,成天跟实验c制剂c药理这些打交道,光是背书就已经够要人命了,想靓丽也没那国时间啊。 所以跟另外两个系相比,药学院的女生多归多,却一个两个都灰扑扑的,这突然蹿出来一个水灵灵的小学妹,却又是选了药学院的,几个学长们一时不知道该是什么心态。 这个娇美的小学妹,不会进了药学院以后也会慢慢同化成那一群灰扑扑的狼吧 那就太让人扼腕了 学长们心理活动很丰富,药学院的迎新处,几位学姐岿然端坐不动,一人捧着一本厚厚的书在看着,间或嘴里念念有词。 不抓紧时间好好背一下不行啊, 安幼楠忍不住翘了翘嘴角。 这大家都在狂背药名的场景何其熟悉啊,也看起来格外亲切 几个学长看着药学院那几位“灰姑娘”,嘴角抽了抽:“药学院的,迎新了” 总算有人从书里抬起了头,直接抓起一张油印出来的单子往前一递:“欢迎学妹,新生须知都在里面了,一看就懂。” 简明扼要,没有半句废话。 安幼楠接过那张单子,笑笑道了声谢,转身就想接过自己的拉杆行李箱。 陪着她过来的一位学长皱了皱眉:“我说,你们药学院的迎新也上点心吧,怎么” 刚才递单子的学姐直接翻了个白眼儿:“什么流程须知里面都写明白了,只要会认字都知道怎么做,连地形图都画在里面,还要我们怎么上心” 学长被怼得哑口无言,有心想计较,又怕给新来的学妹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安幼楠连忙笑着接了话:“谢谢学姐,谢谢学长,须知里面确实很清楚了,我不会弄错的,你们辛苦了。” 算是给两边都圆了面子。 翻白眼的学姐这才给了安幼楠一个正眼儿,语气和缓了很多:“别忘了看单子背面,上面有好些备注都是我们总结出来的生活经验。” “哇,学姐,你们真是太体贴了” 安幼楠还没答话,一个胖姑娘突然插了话进来,一边说着,一边也从桌子上拿起了一张单子,一目十行地看了一遍。 抬起头对上安幼楠的视线,胖姑娘笑盈盈地伸出手,一口的东北腔:“你也是药学院的新生你好,我叫艾原。” 给了安幼楠一个正眼的学姐这回给了艾原一个正脸:“咦,你就是艾原啊 我听说你是这次我药学院新生的第一名,你还是你们省的高考状元” 艾原是个大方热情的性子,听到这话落落大方地一笑:“成绩只代表了过去,等入学以后,我还要向学姐们多多请教。” 成绩好的学霸总会受到应有的礼遇,原本还埋头看书的另外两位学姐也抬起头来,纷纷跟艾原打了声招呼。 安幼楠的手已经跟艾原握了半刻了,等到她跟学姐们打完招呼,才冲她微微一笑:“你好,我叫安幼楠。” 艾原很是自来熟地挽住了她的手:“走,我们刚好有伴,一起去报到。” 好容易瞅中的一颗小白菜,却被这个胖姑娘给扒拉过去了,旁边的学长悻悻然地把拉杆行李箱交回给安幼楠,蔫不拉叽地走回了自己系里的迎新处。 等这些人走了,药学院迎新处的一 位女生才从书本里抬起头来:“那个叫安幼楠的,你们有印象吗” 长相甜美的新生总是容易受学长们的青睐,自然也容易引起学姐们的些微敌视。 之前发放新生须知的女生想了想,茫然摇了摇头:“没印象,反正应该不在前五名里面,前五的名单我在辅导员那里都看过一遍的。” 既然不在前五,那也没什么好关注的了。 外人看着考进京大很是光芒耀眼了,但是在京大各个系院里头,依旧还要看个一二三等。 成绩名列前茅的学生,自然比中不溜秋或者垫底的学生更受关注些,毕竟很多大拿校友都是从尖子生里面出来的。 艾原可并没有高考状元的架子,挽着安幼楠的手一边认路,一边吐槽: “我好说歹说,我爸才答应了不送我,让我自己一个人来。 本来就没有多远的路,在火车上睡一晚就到了,就他爱操心,还让我一下车要给他打个电话,一到校也要给他打个电话” 这姑娘很是健谈,说了老大一串,安幼楠总算有些明白到了她为什么会对自己这么热情 敢情就是因为她也是一个人过来报到的啊。 不过想想也是,这一路过来,看到不少新生都是父母陪同,大包小包甚至挑着铺盖卷儿过来的。 就她们俩一人拉个行李箱的精简,在里头还真是独树一帜。 等报完了到一看,两人正好还分到了一个寝室,艾原挺乐呵,拉着安幼楠选了靠窗的两个下铺: “我就说我俩有缘吧,正好一个寝室,还来得最早。” 老式的寝室没有卫生间,靠窗户的位置是最好的铺位了,自然是先来先得。 两人刚把行李放好,寝室门就再次被推开了。 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一个脸上爆痘,梳着一根辫子的姑娘扛着一个硕大的铺盖卷儿走了进来,大概是以为自己来得够早了,突然看见寝室里有人,还愣了一下。 艾原和安幼楠连忙上前帮忙,帮着她卸下了行李:“先来的先选铺位,你要睡哪一个铺位” 女孩放下行李后连声道谢,选了安幼楠的上铺,又有些羞涩地自我介绍:“我叫秦湘君,湘省的。” “哎呀,你是辣妹子呀。”艾原笑着应了一句,又指了指安幼楠,“她叫安幼楠,渝省的,正好跟你隔壁,我叫艾原,乌省的。” 几个人刚聊了几句,寝室又涌进了一群人:“308寝室在这里” 几位家长扛着大包小包送女儿来上学了,很快就把寝室剩下的五张床位给占满了。 寝室里摆了四张上下铺的架子床,本来空间就不大,家长们一进来,顿时把逼仄的空间给挤得更小了,声音也闹腾得快跟菜市场有得一拼了。 安幼楠和艾原c秦湘君几人被挤得几乎贴在了窗户上,只能相视苦笑。 一位家长一眼看到安幼楠那个下铺只孤伶伶地放着一只行李箱,上铺则放着一个大铺盖卷儿,机灵地就挤了过来,拍了拍上铺那个铺盖卷儿: “这是哪位同学的铺盖,是打算睡上铺吧,能把你放在下铺的行李箱挪一下吗” 安幼楠笑笑解释了一句:“阿姨,不好意思,下铺这个行李箱是我的,这是我的铺位。”又轻轻一拍秦湘君的肩膀,“上铺是她的铺位。” 那位家长看了眼安幼楠,欺她脸嫩,看起来长得娇弱,旁边又没有家长在,堆着笑把自家姑娘拉过来: “同学,我家姑娘打小儿就没睡过上铺,睡上铺高了她害怕会睡不着。 你看你们以后都是室友了,正是要互相团结友爱,你能不能照顾下我家姑娘,跟我家姑娘换个铺位来来,我帮你拿行李箱过去。” 刚才大家一窝蜂进来,拼的就是眼力和手脚,这位家长显然养尊处优惯了,刚才跟着一起挤进来没占到好铺位,只占到了靠门口的上铺。 另外几位家长听到这话,互相对了几个眼色,都明智地没有说话,只是眼角的余光瞥向安幼楠,看她是个什么章程。 见那位家长说完话后动手就要取安幼楠的行李箱,艾原上前一步拦住了人就想开口。 安幼楠冲她微微点头表示感谢,拦住了她,自己走上前一步,笑容微冷: “真是不好意思啊,阿姨,我也是从小到大没睡过上铺呢,睡到上铺我恐高,晚上会做噩梦的,要是乱喊乱叫影响到大家睡觉就不好了。” 睡上铺还是下铺,安幼楠其实无所谓,但是这人想把她当软柿子捏,搞道德绑架,那就对不起了 她就算让了,别人也只以为是拿捏住了她,根本不会对她有什么感激,那她凭什么要让 一般小姑娘被那么一说,抹不开面子,可能心里不乐意也答应了,见安幼楠居然不同意,那位家长觉得有些没面子,怫然变了脸色: “同学,大家都住一个寝室的,以后还要一起学习生活好几年呢,你不至于这么小气吧” “如果阿姨觉得小气的意思就是我不把自己的铺位让出来的话”安幼楠装作思索了片刻,才抬眼毫不退缩地直视了回去,“那我就是小气吧。” 说完这才装作腼腆地笑了笑,“不过,我想阿姨自己是大气的人,应该不会因为这件小事就给我甩脸子吧” 这话直接将人顶上了墙,安幼楠说完还貌似无意地扫了一遍寝室里的其他家长。 有人已经忍不住脸上带了丝看热闹的笑意,还有人瞧着安幼楠自己硬气,也特意帮着说了一句: “那是肯定的,同学你放心,你们都还是小姑娘呢,我们这些大人怎么可能因为这些小事跟你们小姑娘甩脸子” 那位家长本来是黑着一张脸,被大家这一笑一说的,也不得不勉强挤出了一丝难看的笑:“是啊,当然不会了。” 说完就灰溜溜地走回了自己女儿的铺位边。 姑娘觉得母亲这样很是丢脸,还挺不高兴地小声埋怨了她一句。 当母亲的也觉得本来就没面子,女儿还不理解她一番苦心,一个没忍住就说了女儿几句。 姑娘家家面皮薄,开学报到第一天,当着室友们还有几个家长的面被母亲斥责,吧嗒吧嗒就开始掉眼泪了,然后将头一低,一阵风似地跑出了寝室。 她妈在后面叫了两声没叫住人,也只能扔下正要铺的床,追着她跑了出去。 刚才看热闹的家长立即出了声:“刚才那 姑娘叫唐什么来着” 他女儿貌似轻声却让寝室里的人都能听到地答了一句:“唐缈。” 艾原和秦湘君面面相觑,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安幼楠暗自摇了摇头,对唐缈和这位姑娘都颇觉得无语。 看热闹的家长可不觉得有什么,“哦哦”了一声:“对对,唐缈,这都上大学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娇气 小茹,你可不能学她,以后自己在学校里读书了,可不比在家里了,要自强自立一点” 当爹的一边说着,一边手下不停地帮女儿铺好了床,连枕套都给套好了,还不忘记从行李包里掏出一把奶糖挨个发过去顺带打招呼, “我女儿尹茹,以后跟大家就是同窗了,大家互相多多关照,学习上c生活上都互相帮助 这是小茹她叔从国外带回来的奶糖,来来,大家都尝尝,这味道可好吃了 我就跟小茹说了,考进京大才是万里长征第一步,以后一定要抓紧学业,争取出国” 有其他家长接了他的糖,顺口就奉承了几句,尹茹的父亲声音洪亮地大笑: “哪里哪里,能考进这里,大家都是很厉害的,这最难得的就是同学情了,以后毕业了” 听他连毕业后的人脉都扯起来了,一个寝室嗡嗡嗡全是他高谈阔论的声音,安幼楠有些头疼,拉了拉艾原: “阿原,我们赶紧去买几床棉被回来铺床吧。” 床单和被套是李心兰在家里都帮她做好了的,现在只要买棉被垫的垫,套的套就行了。 艾原也是一样,先前两人就商量着,等到了寝室放好行李箱了,就按照新生须知里写的,找到地方买棉被回来就行了。 听到安幼楠叫自己,艾原立即就点了头,走出女生楼后才吐了一口气:“可以预见,以后我们寝室可有一段热闹了。” 初来乍到的八个人,性格各异,要一起生活个几年,顺利的话互相磨合磨合也行。 可是今天才第一个照面,娇气的娇气,自以为聪明暗中挑是非的挑是非 看来这一届室友,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啊。 女生的友谊 安幼楠觉得唐缈和尹茹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殊不知她和艾原走后,寝室里有两位家长就纷纷在跟自己的女儿面授机宜: “刚才那个不肯让铺位的,看着年纪像是不大,可是那性子太好强,不是个省油的灯啊。 住在一间寝室里头,互相包容点让着点也不是多大的事,她却是嘴皮子利得很,直接把人怼回去了。 像她这种性子,看着可不像是个好相处的,你以后也远着她些。” 秦湘君默默铺着自己的床,听了几耳朵,嘴唇嗫嚅,想说什么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别人都说湘省出来的是辣妹子,其实秦湘君的性格并没有那种火辣,反而是有些软的,她就觉得安幼楠好强得好。 明明是自己先来,结果铺位都得让出去,不换出去就是小气安幼楠如果不好强,憋屈就是自个儿了。 其他人那是刀子没落到自己身上,所以现在还能不痛不痒地这么说,换了那个唐缈的妈妈想跟她们换铺位试试 怕不得一个个地蹦得三丈高吧 等艾原和安幼楠抱着棉被回来,寝室已经只剩下秦湘君一个人了。 除了唐缈的床,另外那几个的床都铺好了,家长带着孩子出去熟悉环境了。 秦湘君帮着艾原和安幼楠两人铺好了床,期期艾艾地把她们出去后,那两个家长交待女儿的话说了。 安幼楠不以为意:“谢谢你的提醒。不过,随她们去,我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跟我交朋友的,远着就远着吧。 性子好强点硬点,也总比软不啦叽受气的包子要强,起码自己心里舒服。 根据研究,如果心情不愉快,身体产生各种重大疾病的机率比一般人要高20到30。 所以,憋屈这种事,还是让别人去受着吧,我要做的就是,谁想委屈我,我就使劲儿怼过去” 艾原被她的话“噗嗤”一声逗笑了:“丫头,我怎么觉得,跟湘君相比,你才是真的小辣椒” “透过现象看本质啊,”安幼楠冲艾原眨了眨眼,“原子你真是慧眼如炬啊。” 不过出去买了一趟东西,这两人的友谊已经进一步加深到互相起绰号喊绰号的程度了。 秦湘君有些羡慕地看了眼这两人,正要说话,艾原突然一巴掌拍在了她胳膊上,然后举起了手掌:“有蚊子” 一只蚊子的尸体已经被拍成泥了,带着一点血迹沾在艾原的掌心。 安幼楠这才想到刚才自己忘记了什么:“啊呀,我们刚才忘记买蚊帐了 走走走,赶紧杀回去买蚊帐,不然晚上睡觉就别想安稳了;还有湘湘的铺位,得买两根竹竿好绑蚊帐。” 湘湘 秦湘君愣愣看了安幼楠一眼。 从小到大,有人叫她“湘君”,有人叫她“小君”或者“君君”,还有人叫她“小秦”,却没有人叫过她“湘湘”。 “小秦”太陌生,“湘君”太书面,“小君”或者“君君”则总让人想到另外一个“军”字,听起来太男性化。 可是“湘湘”这个名字,这么一叫挺好听的,让她一下子就想到了书剑恩仇录里面的湘湘公主。 女孩子的心里,谁还没住着一个小公举了 秦湘君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新叫法,看向安幼楠时不自觉就亲昵多了。 女生的友谊就是因为这些小事件不知不觉建立起来的,秦湘君很自然地也跟着艾原喊了安幼楠“丫头”: “丫头,我床位没有床柱的,要买四根竹竿才行。” 安幼楠指了指秦湘君铺位上方的墙壁:“喏,上面还钉着两颗钉子呢,肯定是以前的学姐们留下来挂蚊帐的。” 她不说,秦湘君还真没注意到,仔细看了一眼,忍不住感慨了一声:“丫头你观察力真细致” 观察力强,这在药学专业上可是一个突出的优势,秦湘君正在暗自提醒自己以后要多向安幼楠学习,就听到安幼楠笑了: “你以前一直都是走读吧” 秦湘君这回是真的惊讶了:“你怎么知道” 见秦湘君脑袋没拐过弯,是真的很惊讶,安幼楠忍笑,把食指和拇指一掐:“我有那么点能掐会算的本事。” 秦湘君立即来了兴趣:“能帮我算个命吗是不是要我阴历的生日” 安幼楠一本正经地点头:“那是当然的,要生辰八字,不光是你阴历的生日,还有具体出生的时辰。” 秦湘君有些懊恼:“还要具体的时辰吗这个我不太清楚啊” 艾 原实在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哎呀湘湘,你是想笑死我啊你少看安幼楠在那里装神弄鬼,她就是骗你的” “骗我的”秦湘君怀疑地看了看艾原,又看了看安幼楠,“可是今天我跟丫头是第一次见面的呀” 艾原喷笑:“住过寝室的人都知道,上铺一边支两根短竹竿,另一边在墙上钉两颗钉子就能挂蚊帐了。 这是常识问题,你不知道这个,当然就是一直走读才会这样了。” 原来是这样啊 秦湘君一下子垮了脸:“丫头你可真是坏死了,害我还以为” “穷算命,富烧香。算命是因为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彷徨,不知道何去何从。 其实与其去算命,还不如好好学习专业知识,以后一技在手,走哪儿都不愁。” 安幼楠正色解释了一句,又嬉笑着虚点了点秦湘君的脸,“不过改变自己,从脸开始,你脸上爆的痘,我倒是有办法治一治。” 秦湘君眼睛不由一亮:“真的吗这次你没骗我吧” 她虽然生在湘省,但是却吃不得辣,一吃脸上就会爆痘,后来不吃辣椒了,脸上的痘痘也像爆成习惯一样,依然是一颗接一颗地冒出来。 因为脸上的这些痘痘,高中三年,她没少被人暗地里取笑是“癞蛤蟆”,就是自己暗恋的那个男生,每次跟她说话,目光都不往她脸上瞟。 这些痘痘让秦湘君总觉得有些自卑,虽然也因此让她把更多的精力花在了学习上,考上了京大,但是能摆脱这些痘痘,在大学里换一副新颜,那自然是求之不得。 安幼楠肯定地点点头:“没骗你,大概率是可以治一治的,不过得到实验室里才能合成提取祛痘的聚季铵盐73” 什么聚季铵盐73 秦湘群如听天书,艾原却眼睛发亮,只是还没等她问出口,寝室门就被人一把推开 先前掉着金豆子跑出去的唐缈和她妈妈回来了。 我们去找辅导员 看到安幼楠三人还在寝室,唐缈板着脸不作声,一屁股就在下铺铺好的床上坐了下来。 唐缈妈妈则拆开行李,爬到上铺,一声不吭的把女儿铺起床。 安幼楠只当没看见她们,拉着艾原和秦湘君就出去了。 等三人买了蚊帐回来,唐缈正和她妈妈一人拿着一块奶油夹心蛋糕吃着。 见到三人手里的蚊帐和竹竿,唐缈妈妈“哎呀”了一声:“刚才你们出去是买蚊帐了 你们几个真是的,怎么也不跟我们说一声提醒一下啊” 秦湘君有些畏怯地垂下眼,正想着解释一句,安幼楠瞧着对方颐指气使一副质问的模样,连眼神都欠奉一个,拉了秦湘君一把: “湘湘,我们快把蚊帐挂起来,一会儿好出去吃饭了。” 见艾原也没理唐缈妈妈,秦湘君赶紧搭帮着两人挂起蚊帐来。 见安幼楠几人对自己视若无睹,唐缈妈妈的脸色立即阴沉下来:“没教养我跟你们说话呢” 又直接点着安幼楠骂,“我说你这人心怎么这么黑呀你提醒我们一声会死吗” 安幼楠皱了皱眉头:“我们可没有什么义务提醒你,而且如果你希望我们提醒你,为什么不把自己的态度放好点 你这样一脸质问的语气,就是你的教养吗或许你平常是习惯这样了,不过不好意思,我们可没有犯贱的习惯。” 艾原也一脸正色:“阿姨,如果你还这样胡搅蛮缠,那我们就要去请辅导员过来了。” 才报到第一天就请辅导员过来解决纠纷,那学校对女儿的印象岂不是很差 唐缈妈被两个人这番话噎住了,很有些恼羞成怒,赌气抛下一句话:“请就请谁怕你,我现在就去找辅导员。” 说完气哼哼地带着唐缈走了。 秦湘君有些担心:“原子,丫头,她要真把辅导员找过来了怎么办到时候说我们刚入学就不团结同学” 安幼楠打断了秦湘君的话:“没事儿,有人以前不是说过,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吗 可像唐缈和她妈这种,那属于没办法团结的力量,谁爱团结她谁就团结去吧。 我们又不是她妈,凭什么惯着她们等她找到那种老妈子型的了,可能就能团结到一起了。” 安幼楠这话说的促狭,艾原忍不住笑了起来,拍了拍秦湘君的肩膀: “湘湘,其实没什么好担心的,辅导员过来了,我们照实说就是了,我们又不是没有理。” 没理的在唐缈妈那边,唐缈妈韩仙芝虽然拉着女儿出来了,也知道这样子去找辅导员自己可占不到上风。 唐缈不耐烦地甩开了韩仙芝的手:“妈,你到底去不去找辅导员啊 不去的话,你刚才在她们面前说什么大话,回头还不是我丢人” 刚才说那话只是赌气,出来则是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韩仙芝眼珠转了转,很快定了主意: “去,怎么不去我们去问问辅导员能不能给你调换个寝室。 你现在寝室里的这几个人坏得很,你以前就没跟这样的人打过交道,到时候跟她们在一起你会吃亏。 走,我们现在就去找辅导员申请换个寝室去,就不信辅导员出面了,那些学生还敢顶着” 韩仙芝抓着一个迎新的老生打听到了负责唐缈这个班的辅导员在哪幢办公楼哪间办公室,急匆匆地就赶过去了。 药学院的女生多,换寝室也不是那么好换的,韩仙芝又不能说自己的女儿一来就跟室友关系没处好,只能找了个女儿怕高的借口。 可她磨破了嘴皮子,负责这一届药学一班的辅导员许艳杰就是一个说辞: “这件事学校方面是不好出面的,最好是你们自己跟一个寝室的室友沟通一下换铺位。 大家都是五湖四海过来学习的,能住在一起就是有缘分,好好沟通一下嘛” 新生开学,正是许艳杰这里忙的时候,韩仙芝一进来就说了半天,害得许艳杰手头上的事也不能做。 她也不是傻子,如果有人愿意换铺位,肯定这对母女俩已经找到人换了。 九成九就是因为母女俩去得晚了,寝室又没人愿意跟她们换,所以她们才找过来。 学院女生多,每一届新招女生寝室的铺位向来先到先得,换不换是个人自愿的事,怎么能把她推到前面去压人呢 这不是打着想把她当枪使的主意吗所以许艳杰只管摇头,就是不答应。 见自己好说歹说,许艳杰这边就油盐不进,韩仙芝瞥了 办公室门口一眼,见外面暂时没人,悄悄从钱包里掏了一张一百元大钞出来: “许老师,你看这事儿能不能帮忙通融一下” 许艳杰脸色顿时变了,连连摆手:“韩同志,请你尊重我们学校的校风,也尊重我的工作” 她是老一届的毕业生留校任职的,本来凭成绩凭各方面表现,这个职位都是十拿九稳的事,就是因为有人没能如愿留校,就到处煸阴风点鬼火,说她是靠贿赂院领导才能留校的。 许艳杰费了老鼻子劲儿,才平息了当年的影响,对这种事自然格外上火。 韩仙芝愣了愣,一咬牙从钱包里又掏了一张一百元出来:“许老师,帮帮忙吧” 新进学校的学生,哪个不是把辅导员当老大敬着,这不就是张张嘴的事儿吗 两百块钱,一个多月的工资了,也就是帮忙找人换个铺位而已,难不成这位许老师还嫌少那也太狮子大开口了吧 许艳杰见自己说这么说了,韩仙芝还在掏钱,完全就不把自己的话当回事儿,脸色一下子就臭了: “韩同志,请你把钱收回去你这样是对我的污辱,要是被人看到了,我就是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 原来是怕被人看到韩仙芝连忙笑着宽慰:“许老师你放心,外面我都看了的,没人呢,而且这事儿我也不会说出去” 话还没说完,许艳杰就直接把她推出了办公室:“韩同志你出去,唐缈同学,你也跟你妈一起出去” “哎哎,许老师,许老师” 韩仙芝还挣着,外面蹬蹬蹬跑来一个学生:“许老师,曹主任让你赶紧过去开个会” 偷用 许艳杰无比庆幸自己不讲情面地把韩仙芝和唐缈两个赶出了办公室,不然现在可真是黄泥巴落在裤裆里,说不是屎它也是屎了。 反手用力拉紧关上了办公室的门,许艳杰板着脸应了一声:“好,我现在就去。”头也不回地急步走了。 跑过来通知的学生满眼好奇地盯着韩仙芝和唐缈看了几眼。 看样子这是新生家长带着新生过来报到 也不知道到底找许老师什么事,让一向显得持重的许老师脸色都变了。 韩仙芝狠狠瞪了眼那个学生,一脸晦气地拉着唐缈就走。 打点钱,让对方通融通融也是常有的事儿,从来都是别人给她塞钱的,没想到今天她给别人塞钱,在这里居然还行不通。 不就是一个辅导员吗,还真当自己什么玩意儿了 韩仙芝嘴里念了无数牢骚,也改不了最后还是刹羽而归的结果。 唐缈嫌丢人,吃完饭直到天都黑了才磨磨蹭蹭地摸回了寝室,本以为会看到安幼楠几个人的白眼,没想到一进寝室,竟然只有尹茹一个人在。 唐缈心里暗松了一口气,又忍不住问尹茹:“尹茹,寝室其他的人呢” 尹茹正在桌子前摆放着自己的一些学习用具,听到唐缈的话,下巴朝安幼楠的铺位那边一努: “那几个出去吃饭还没回来。” 唐缈有些诧异:“我刚从食堂回来,没看到她们在啊” 离这边最近的是二食堂,一般才过来报到的新生和家长,都会去二食堂吃;毕竟在二食堂只要用她们领的餐票补助,不用格外花钱。 唐缈就是刚和她妈韩仙芝在那里吃完饭,看天色不早了,韩仙芝先去招待所休息,明天一早就赶回去上班。 两个人从二食堂出来的时候,食堂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如果安幼楠几个在,她和她妈肯定一眼就能看到人。 尹茹一听唐缈问起这个,心里就有些发酸:“我看到她们三个往校门外的小餐馆走了。 一进学校就大手大脚地耍阔气,一点都不知道勤俭节约,还真当自己是地主老财呢”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校外那一排看起来生意不错的餐馆,做的饭菜肯定比食堂里的要好吃。 那三个边走还边有说有笑的,神色轻松地仿佛要花的不是她们自己的钱,让远远看到的尹茹摸了摸她爸留给自己的那点生活费,酸得牙根都要倒。 秦湘君就算了,安幼楠和艾原两个,连铺盖卷都没有带的,全是在这里现买的。 然后这两个人这半天又是买东又是买西的,刚才寝室没人的时候她特意看了,安幼楠的桌子上还摆了一只不知道从哪里淘买回来的小匣子,里头放着不少瓶瓶罐罐。 她悄悄打开一只瓶子看了看,才发现应该是雪花膏之类的护扶品,没有雪花膏那种浓郁的香味,却清清淡淡很好闻。 可是她们这一群女孩子再爱美,谁还不是一瓶雪花膏就了事,顶天了就是那种加珍珠粉的雪花膏。 可安幼楠那些瓶瓶罐罐可是摆了整整一匣子,还每个样子都不同,也不知道到底是些什么。 匣子里还有一个小格间,放了不少漂亮的头花和发卡,匣盖内侧还镶着一面镜子,一打开就可以当梳妆镜了。 尹茹关上那匣子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不就是书上说的那个,古代大家闺秀们用的妆奁吗 大家都考进京大了,还是一个班一个寝室的,不都该是差不多的吗 安幼楠偏偏要弄这么个妆奁出来,里面还放了那么多她们见都没见过的东西,这是明晃晃地嘲讽她们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穷鬼吗 尹茹可不想只是自己一个心里不舒服,指了指安幼楠放在桌子上的那妆奁: “喏,不光是地主老财,你看看那个,一副资本家大小姐的作派” 唐缈走过去把安幼楠的妆奁打开,盯了好几眼才压下眼里的艳羡:“她摆了这么多瓶瓶罐罐都是些什么闻着挺舒服的” 尹茹心里一动,起身把寝室的门从里面锁了,走过去取了里面一只最大的磨砂玻璃瓶子出来,拧开了盖子。 毕竟这是别人的东西,唐缈有些紧张:“你干什么” 尹茹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不是你问这些是什么吗试试不就知道了” 说完就抓着瓶子一倒。 白色的乳液一下子就倒了出来,尹茹没想到这东西会这么稀,连忙手忙脚乱地用另一只手接住,又急着叫唐缈: “你还愣着干嘛,赶紧的啊” 虽然把瓶子放正了,她掌心里已经接了一汪乳液,因为倒得太多,有几滴还顺着手掌滴到了桌子上。 唐缈有些慌乱地“哦”了一声,一时又有些手足无措:“这个要怎么弄” 尹茹把她的一只手抓过来,倒了一半到她的掌心:“雪花膏没搽过吗 不就像搽雪花膏一样搽到脸上手上嘛,这都不会弄” 唐缈赶紧学着她把乳液往脸上手上搽。 乳液带着淡淡的清香,一搽上去,又湿又润,抹匀了再一摸脸,觉得脸软软滑滑的,唐缈一下子就喜欢上了: “这个到底是什么,怎么标签都没有” 尹茹撕了一张卫生纸,有些心疼地擦干净了滴在桌子上的那几滴乳液,虽然不情愿却还是小声说了自己的猜测: “可能是走私进来的水货,为了方便,所以不贴标签” 唐缈把手放在鼻子下用力闻着,眼睛都睁大了:“那不是国外的护肤品” 天呐,没想到她也用到了国外的护肤品就是没有标签,不知道是什么牌子 尹茹小心地把那只大瓶子按原样放好,心里好一阵嫉妒:“安幼楠还是一个人过来报到的呢,你说她家里是干什么的,是不是很有钱” 唐缈之前还觉得自己家里挺富足的,现在觉得跟人家一比,自己家根本就算不上什么。 起码她妈就不会给她买这么多的护肤品可着劲儿地让她用,有一瓶珍珠雪花膏就顶天了。 珍珠雪花膏说是高档货,可那也只是国货,而且搽在脸上有些说不出的厚重油腻。 不像她刚才搽的这个外国的乳液,抹到脸上完全是很舒服的感觉,香味也很好闻。 听到尹茹这么一问,唐缈心里也发酸:“我看她穿得也不是很洋气嘛连头发都没烫” 谁把我床单弄脏了 唐缈和尹茹的审美符合现在的大众观。 头发烫成大波浪卷,身上穿件蝙蝠衫,腿上套条大喇叭裤,最好还要戴一副蛤蟆镜,这才叫做洋气。 安幼楠穿的是自己画图,请她妈李心兰拿缝纫机缝的一条七分裤,上身只穿了件简单的白t,头发也根本没烫,只梳了一个马尾。 唐缈和尹茹两人现在的眼光,完全t不到这种青春简洁打扮的亮点。 虽然听到唐缈吐槽安幼楠的穿着不洋气,尹茹心里依然另外有一番打算。 有钱去外面吃馆子,还能有这么多进口护肤品,这个安幼楠,她完全可以交好一下嘛 两个人正在各怀心思,寝室门突然被人敲响:“喂,怎么回事,怎么把门锁上了啊” 尹茹和唐缈对视了一眼,急忙心虚地从安幼楠的桌子前跳开,稳了稳神跑去开门了。 进来的是争到了一进门下铺的薛凤琴,上铺就是唐缈。 她把行李都安置好了,就跟着她妈出去找老乡了,这会儿吃完饭了,又把她妈安置好了才回来。 见寝室里头就尹茹和唐缈两个,薛凤琴怀疑地看了两人一眼: “你们俩在寝室里干嘛,大家都还没回来呢,你们干嘛就把门关上了” 尹茹脑瓜子转得快,张口就说了个理由出来:“刚才底衣有点歪,急着想整理一下,怕有人进来,所以把门先锁上了。” 今天是新生入学报到,女生楼里是准许家长们进来的,尹茹这么说也合情合理。 薛凤琴不疑有它,从自己的小柜子里取出换洗衣服,弯腰把自己带来的热水瓶拎了起来: “你们还不抓紧时间去澡堂听说再晚点就不供应热水了;对了,开水房也会停止供应开水。” 扯下自己挂在床头的毛巾正要往外走,薛凤琴突然看到了自己新铺的床单上有好几点白渍,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 “谁把我床单弄脏了这沾的是什么呀,这让我晚上怎么睡” 唐缈被薛凤琴这一喊,这才注意到她床单上的污渍,愣了一下,顿时有些心虚起来。 先前她和她妈就坐在薛凤琴的床上吃奶油夹心蛋糕来着,好像还掉了些渣渣下来,她随手拂掉了,瞧着那印子,像是蛋糕里的夹心奶油沾上面了 薛凤琴本来想问尹茹和唐缈两人看到是谁弄的没,没想到唐缈神色不对,薛凤琴立即揪着她追问起来: “唐缈,我床单是不是你弄脏的那你得帮我洗干净” 唐缈心里一个咯噔。 她才不要帮人洗床单,她连自己的床单都没洗过呢,都是她妈先用手搓了,再放洗衣机里头洗。 寝室楼又没有洗衣机,难不成让她用手搓床单那不得把她手皮子都给搓破 想也没想的,唐缈张口就推了别人出来当替罪羊:“不是我,是c是安幼楠,是安幼楠弄的” “安幼楠弄的”薛凤琴怀疑地看着唐缈,“她也是下铺,要搞什么她不就在自己床前搞,怎么可能搞到我床上来” 能考上京大的,脑瓜子都转得快,唐缈先前是一时心虚才没反应过来,现在把安幼楠人都推出来了,自然说得也更顺溜了: “好像是她在用什么护肤品来着,一下子倒多了就掸了掸,可能就掸到你床上了。 你看,她桌上放的那个匣子就是装她那些护肤品的,里面满满一匣子装的都是些液体,跟牛奶一样的。 不过我估计她也不是故意的,可能也没看到掸到你床单上了,薛凤琴,大家都是一个寝室的,这点小事就算了吧。” 唐缈只想把事情推开就息事宁人,可是薛凤琴也不是什么泥巴性子。 不是故意的,也改变不了她的床单被弄脏的事实啊 如果安幼楠不是故意的,她可以不让安幼楠洗床单,但是这事情得说清楚,她可不吃这哑巴亏 薛凤琴盯着那只匣子,犹豫着是现在就上前打开看看,找找证据,还是等安幼楠回来 毕竟是安幼楠的东西,安幼楠不在的时候,私自翻弄她的东西还是有些不好。 薛凤琴只犹豫了片刻,就决定还是等安幼楠回来再说,一转头,就听到门外传来了几个女孩说说笑笑的声音: 安幼楠和艾原c秦湘君三人刚好吃完晚饭回来了。 艾原第一个走进门,一进来就发觉寝室里气势有些不对,诧异地扫了大家一眼:“你们这是怎么了” 唐缈没想到她才推到安幼楠身上,还没把事情压下去,安幼楠就这么巧回来了,被艾原问了 这么一句,脸色都有些胀红了,急忙给薛凤琴使劲儿打眼色: “没什么啊。” 薛凤琴才不管唐缈使眼色会不会使地翻成白眼,很直接地就问了出来: “安幼楠,是不是你把护肤品弄到我床上了” “护肤品弄你床上”安幼楠讶然,“没有啊,怎么可能” 她现在的护肤品都是自己想办法精炼提纯出来然后合成的,不光里面的工序一道道很繁琐,就是原材料也是用了很多名贵中药材进去,金贵着呢。 她可没奢侈到会用一瓶扔一瓶的地步,而且今天她只是把自己的护肤品收纳盒放到桌子上,方便早晚护肤而已,白天可没有用过,怎么可能会弄到薛凤琴的床上呢 再说了,薛凤琴怎么会知道自己那个护肤品收纳盒里装的是护肤品,难道在自己不在的时候,她已经私下里打开看了 见安幼楠矢口否认,薛凤琴伸手一指她放在桌子上的那个护肤品收纳盒: “唐缈说你的那个梳妆盒里装的全是护肤品,跟牛奶一样的液体。你看看我床单上的印子,就是白色的。” 唐缈没想到自己那么打眼色了,薛凤琴不光不依不饶,还那么快把自己给暴露了出来。 见安幼楠审视地看过来,唐缈脸上有些发僵:“我可没翻你的东西,是尹茹打开了,我才看到里面放了些什么。” 尹茹本来缩在一边看热闹呢,没成想唐缈直接就把火引了过来,急忙张嘴解释: “安幼楠,我不是故意打开的,是打开窗户的时候,不小心蹭了一下,把盖子蹭开了。” 开什么玩笑,安幼楠之前可表现得不是什么好脾气,她还想着能不能跟对方交好呢,来不来的,她可不想跟安幼楠先对上,不交好也不能交恶啊 谁心里还没点AC数? 安幼楠扫了一眼薛凤琴床单上的白点污渍,走过去打开了自己的护肤品收纳盒,里面一排整整齐齐的瓶瓶罐罐呈现在大家眼前。 安幼楠的目光一下子就落在了一只磨砂玻璃瓶上。 之前第一次做护肤品的时候没条件,她是临时用的制药厂的塑料药瓶。 后来高成功在外面发现市场上有卖这种磨砂玻璃瓶罐,外形看着挺美观的,就帮她带了一堆回来。 玻璃瓶虽然不经撞,但是颜值比那些普通的塑料药瓶子要高多了,安幼楠当即就把自己做的那些护肤品重新罐装进这些大大小小的瓶子里了。 尹茹和唐缈以为动了最大的那一瓶看不出什么,只是安幼楠回来得快,眼力又好,一眼就看到那只瓶子内部还有一层乳液没完全流下去,有一层挂壁。 不倒瓶子里的乳液出来,是不会形成那种挂壁的。 也就是说,在她出去的这段时间,不仅有人翻弄了她的护肤品收纳盒,还悄悄用了她的护肤品。 看来这一届的室友有人完全没有分寸感啊 安幼楠伸手就把那只磨砂玻璃瓶取了出来,艾原目光在那只玻璃瓶上微凝,悄悄递给安幼楠一个询问的眼色。 尹茹和唐缈的心瞬间就提到了嗓子眼儿:难道安幼楠发现了什么,不然怎么会偏偏就取了那只瓶子 安幼楠回了艾原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将瓶盖拧开,递到了薛凤琴面前:“我的护肤品都是一种香型,你先闻闻看。” 薛凤琴凑过去闻了闻,一股清雅的淡香萦绕在鼻尖,闻着非常舒服,让她忍不住问了一声: “安幼楠,你这护肤品是在哪儿买的,味道真好闻。” 安幼楠笑笑不答这话,转而指了指她的床单:“你再去闻闻你床单上的白点子,看看是不是这个气味” 薛凤琴犹豫了一下,估摸着弄在她床上的应该不会是什么脏不拉叽的东西,走回自己的床边俯下身子闻了闻。 她心里有些硌应,特意还是隔了几厘米左右的距离,即使这样,也闻到了印在自己床单上的那几点白印子散发出一丝甜香的气味。 薛凤琴抬眼看向大家,脸上有些疑惑:“我怎么闻着有点像是奶糖味” 现在天气虽然还热,也没热到会把奶糖融化成一汪糖水的程度吧 艾原立即想了起来:“之前唐缈和她妈妈吃奶油夹心蛋糕来着,当时唐缈就坐在你床上的,是不是掉了糖渣上去” 见薛凤琴看过来,唐缈心里一慌,下意识地反驳:“我是坐在凤琴的床上吃东西了,但是我没掉糖渣 再说了,安幼楠有这么多护肤品呢,谁知道是不是就只有一种气味” “凤琴,反正你的床单要洗了,不介意我实验一下吧” 安幼楠征得了薛凤琴的同意,把手里的那瓶乳液滴了一滴到床单上: “大家都可以看看,我的护肤品滴到床单上会是什么样。” 乳液一滴到床单上,很快就沁了下去,只留下淡淡一点湿痕,显得那处稍微白一点点。 但是跟另外那几处白印子一对比来看,就很明显了: 另外那几个白印子仿佛含了油,白得有些厚,新滴的这处白点却完全像是水剂,白得很轻薄。 把瓶子放回了收纳盒,安幼楠伸手一引:“你们都可以上来闻闻,看看我这些护肤品里有没有别的香型。” 她不喜欢杂驳的香味,自己做的护肤品自然都只用一种调合香,香型都是一致的。 薛凤琴第一个上去试了试,很明确地点了点头确认:“确实都是一种香味,不是那种奶糖味。” 艾原也挨个闻了一遍,揉了揉鼻子:“都是一种香味,很清雅的。” 其他几个人都闻过了,见安幼楠看过来,唐缈虽然心里有鬼,上前闻过了那一排护肤品后,也不得不点头承认了。 这一会儿工夫,安幼楠滴在薛凤琴床单上的那一点乳液已经完全干了,跟另外几处白点子一比,就更加让人看得出来了,明显不是同一种东西造成的。 “别的不说,我这些护肤品用料都是比较贵的,我使用的时候,也不可能把它当肥皂水一样地乱掸,再有钱也不是这么浪费的。” 安幼楠向薛凤琴解释了一句,目光扫过唐缈,“唐缈,我这里已经实验好了。 你既然说不是你吃奶油夹心蛋糕掉的糖渣弄的,是不是干脆也实验一下,给大家证明证明毕竟实践出真知嘛。” 唐缈目光微闪:“啊可是我和我妈已经把奶油夹心蛋糕都吃完了啊” 虽然她的行李包里还有,可是她就是一口咬定吃完了不拿出来,难不成安幼楠还敢搜她的包 就算安幼楠敢来搜,她才不会让安幼楠得逞呢,而且,正好趁着这会儿各个寝室都住了人,把这件事嚷出去,让大家看看,安幼楠有多凶 唐缈想得很好,可是却注定失望了。 安幼楠根本不按唐缈想的套路来,而是笑了笑,很随意地一挥手: “吃完了吃完了也没事,我记得校外有家小卖部就有卖的。 能跟大家同一个寝室也算有缘,我也想请大家吃点东西表表心意,正好去买几斤回来,顺便就可以拿一个做个实验了。” 这年头的物质并不算丰富,奶油夹心蛋糕可不是什么便宜糖果糕点,价格贵着呢。 唐家也是因为唐缈要上大学,韩仙芝这才买了一斤让唐缈带到学校来,万一头天报到食堂不开餐或者累了想吃点零食补充下体力,正好可以临时抵一抵。 安幼楠张口就说请寝室里的同学吃奶油夹心蛋糕当见面礼,还顺便拿一个做实验,这不是摆阔吗 唐缈声音尖利起来:“安幼楠,你什么意思你为什么非揪着我不放” 安幼楠无辜地一摊手:“我有吗我一回来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做过,还不是你跟凤琴说我把护肤品弄她床单上了。 我还纳闷呢,不就是不愿意跟你换铺位嘛,你干嘛非揪着我不放连我证明清白的举动你都觉得我是针对你” 能考上京大的,谁也不是傻子,不仅不傻,智商还很高。 事情发展成这样,薛凤琴的床单到底是谁弄脏的,谁心里还没点ac数 尿遁了 想到之前唐缈还想拿自己当枪使去对付安幼楠,薛凤琴心里有些恼火,盯着唐缈追问: “唐缈,到底是不是你弄脏的大家都不是小孩子,敢做就要敢当,别什么都推到别人身上” 唐缈眼圈一红,立即抽抽答答起来:“我没有你们冤枉我,我吃块蛋糕碍着你们什么了,你们凭什么说是我弄脏的” 别说没被抓个现形,就算是为了面子,她也打死不想承认。 见唐缈又哭了,薛凤琴也觉得没意思起来。 才住进寝室第一天,就闹得鸡飞狗跳的,唐缈这么大的人一遇事就掉金豆子不嫌丢人,她还嫌丢人呢。 瞧着薛凤琴沉默不语,尹茹眼珠一转,赶紧出来打圆场:“算了算了,都是些小事,大家何必那么较真呢 算我不小心弄脏的好了,凤琴,你把床单下了,我现在就去帮你洗干净,现在天气还热,晾一晚上就干了。” 又不是尹茹弄脏的,薛凤琴怎么可能让她来帮自己洗,传出去好像她有多盛气凌人一样。 “今天的事就算了,床单我自己会去洗。但是” 薛凤琴挺着胸脯发了话,“寝室里有自己的桌椅,谁要坐的话,就坐自己的椅子上去,我不喜欢别人坐我床上 还有,再有下次,我一定会追究到底” 说完就转过身自己去拆床单了。 安幼楠上前帮了她一手,顺带解释了一句:“凤琴,我刚才滴在你床单上的是洗面奶,清水一搓就掉的,不会留什么印子。” 薛凤琴接受了她的善意,冲她笑了笑点了点头:“你那匣子里那么多东西,都是护肤的这得用到什么时候啊 我看电视上大明星打广告的那个霞飞一号,好像都没有你这一套的种类多。 还有洗面奶,名字听着好懂,不过以前我都没听到过呢。” 现在电视上已经有那么两三个化妆品广告了,不是珍珠霜,就是增白粉蜜,华国市场上还没有出洗面奶这一款产品呢。 女孩子洗脸讲究点的,就是用香皂,然后再些涂霜啊粉蜜啊之类的。 秦湘君也很好奇:“刚才我就想问了,洗面奶是用来洗脸的吧,那其他的都是些什么” “从左到右依次是爽肤水c肌底液c精华液c眼霜c夜霜c日霜c乳液c防晒霜c身体乳。” 安幼楠手指一划,指过那一排,然后亮了亮手里的那只大磨砂瓶子,不着痕迹地瞟了尹茹和唐缈一眼, “我手里拿的洗面奶,是早晚洗脸用的,跟香皂一样,不过成分更加温和和滋润,因为是乳化制剂,所以叫洗面奶。 平常用的时候要沾一点水,在掌心揉一揉,可以揉出很细腻的泡沫,再涂脸上用打圈的方式按揉脸。 揉完之后,要用温水冲掉泡沫才行,不然的话,会妨碍脸部皮肤呼吸的,时间久了容易爆痘长粉刺什么的。” 尹茹和唐缈刚才听到她们偷用的那一瓶其实是洗面奶时,就隐隐觉得有些不太对了,现在听安幼楠这么详细一解释,瞬间感觉不好了 敢情她们是涂了高级版的香皂在脸上 刚才还觉得涂了那层乳液后满脸滑滑软软香香的,现在总觉得脸上像糊了一层什么似的,让她们恨不得赶紧冲去卫生间把脸给洗了 尤其是唐缈,她刚才还掉金豆子来着,眼泪水也是水啊,万一在脸上擦一擦,给擦出泡沫来了,那她简直不要活了 瞥见尹茹和唐缈两人神色僵硬,唐缈还掏出手帕小心地按着眼睛吸掉泪水,安幼楠心里暗爽。 她对气味很敏感,刚才经过这两人的时候,早就从她们身上闻到自己用的护肤品的味道了。 这两人偷用她的东西,偏偏还选的是洗面奶,以为她不会发觉 呵呵,她就装着没发觉吧,不过可不会放这两人好过 就算后面是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也够吓唬这两人了。 明知道尹茹和唐缈这两人现在等不及的就是想去洗脸,安幼楠偏偏要拖时间: “哎呀,一进门遇上这些事,我差点都搞忘记了,我们回来的时候遇到了辅导员许老师。 她让我们回寝室后通知下大家,明天去5号楼一楼教室领作训服,到时候一人还要交40块钱作训服的服装费。 许老师的意思是,要是我们分散去的话,大家都比较麻烦,不如以寝室为单位,统计好一张表出来。 一是把自己衣服鞋子的码数先报好,二是把钱都先集中交到一个人手上。 明天就由这个人带两个帮 手过去,直接就可以把钱缴清,把衣服鞋子领回来了,不用大家一窝蜂地都跑到现场去挤。 来来,我们先把人选讨论一下吧,谁负责统计和收钱,谁明天一起帮着去拿衣服鞋子,有没有自荐的” 这件事,安幼楠本来是打算等到室友们都到齐了以后再说的,然后大家再讨论定好人选出来。 但是现在她有心拖延时间,再加上寝室里已经有6个人了,说出来也显得合情合理,所以特意就现在说了。 薛凤琴抱着床单先应了声:“我力气大,我可以负责帮忙拿东西。” 秦湘君有些腼腆地跟着开了口:“我力气也行的,我也可以过去拿东西。” 艾原想了想:“人数也不用多,明天一起过去三个就差不多了。如果大家信得过我,我可以负责统计制表和收钱,到时候再一起去领东西回来。” 虽然才相处了一天,安幼楠也发现了,艾原性格大方开朗,但是心细,观察力也强。 刚才大家都没有注意到她那只洗面奶的瓶子有挂壁现象,唯独艾原看到了,细心的人一般做事都很细致,牵涉到钱财方面,不用担心她会出错。 安幼楠立即举了手:“可以的,我赞同。”直接就从自己随身带着的挎包里取了40块钱出来,递给了艾原,“我衣服穿码的,鞋子是37码。” 艾原赶紧坐到桌子前拿了纸和尺出来:“别急别急,等我先画一张表出来。” 安幼楠笑应了一声:“行,我先问问大家都是穿什么码的衣服和鞋子,我记得住,回头就报给你。” 尹茹和唐缈只觉得脸上已经开始发痒了,一阵阵止不住的心慌。 偏偏被安幼楠拉着她俩问衣服穿多大码的,鞋子又穿多大的,军训期间鞋子穿的时间久,要不要考虑大一码等等,简直是啰嗦得令人发指。 唐缈最后被逼得没办法,只能尿遁:“我先去上个厕所,回来再报码数交钱。” 尹茹赶紧跟着一起走:“我也一起去” 两个人逃也似地跑了。 一般人我不告诉的 安幼楠看着两人的背影微微一笑,回头对上艾原的眼神,冲她调皮地眨眨眼。 艾原也忍不住笑了,拿笔头虚点了点安幼楠,继续画表格去了。 秦湘君一头雾水地看了看两人:“你们打的什么哑谜” 倒是薛凤琴因为之前跟唐缈靠得近,灵醒一点: “安幼楠,是不是唐缈偷用了你的护肤品我闻到她身上也有那种香气来着。” “不光是她,尹茹也有,可能两人不认识洗面奶,把那个当成搽脸的了。”安幼楠笑笑点头,然后又一摆手,“今天第一天报到,给她们点小教训算了,就不点破了。” 薛凤琴忍不住笑:“难怪我说感觉你是挺干脆利落的一个人,刚才怎么啰啰嗦嗦的,敢情是故意的啊” 想到尹茹和唐缈那两人一脸便秘的样子,薛凤琴只觉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一边摇头念着“怎么有这种人啊”,一边兴致勃勃地抱着床单往卫生间跑: “你刚才不早说,我现在就赶过去看看,说不定还能看到她俩满脸洗面奶泡泡的样子” 瞧着她一阵风的样子,安幼楠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完后又看艾原和秦湘君: “现在别仗着年轻就不注意,现在不护肤,以后肌肤老化得快,你们也得赶紧把护肤这事儿抓起来。 对了,我这瓶是防晒霜,回头军训的时候,你们都记得搽搽,可以防止晒黑和晒伤。” 艾原乐滋滋地应了:“丫头你最好了,我和湘湘就不客气了,先用你的江湖救急” 秦湘君也谢过了安幼楠,一阵咂舌:“这么多护肤品,都是往脸上涂的这可真复杂啊” 又不无羡慕地看了眼安幼楠的脸,“不过效果肯定很好,你用的这些是什么牌子的在哪儿可以买到” 安幼楠经过大半年的将养,现在早不是原来干黄枯瘦的乡下丫头模样了。 一张小脸白嫩透粉,光洁如玉,别说一个痘都没有,就是毛孔都几乎看不见。 都说十八无丑女,大家同样都是满脸的胶原蛋白,她的脸却像是还格外打了光一样,如同白玉生辉。 华国姑娘的审美本来就喜欢白,有“一白遮三丑”的说法,所以安幼楠这种美白程度,还特别引人注目。 都是年轻姑娘,谁不爱美呢秦湘君已经暗自在盘算了,哪怕伙食少吃点,吃差点,也要把钱省出来,买上一套这样的护肤品去。 安幼楠摇头:“有钱也在市面上买不到的啦。” 秦湘君满怀憧憬被安幼楠一瓢冷水浇了个半熄,灰心地问了一句:“是国外进口的吗” 现在托人从国外带东西回来是很难得的,何况行李多了超重还要额外再花钱。 秦湘君可没认为自己有那么大的脸,让安幼楠的亲戚或朋友下回给自己还带一套。 “不是,”安幼楠哈哈一笑,“都是我自己做的。” “什么” 不光是秦湘君吃惊,艾原也惊讶地看了过来,“丫头,这些东西都是你自己做的” 安幼楠点了点头:“如果你们想用的话,等我能用学校的实验室了,你们出材料,我也可以给你们做一套,不过别说出去啊。” 秦湘君狂点头:“好好,要些什么材料” “有贵的有普通的,贵的像人参c雪莲花c珍珠粉这些,普通的有牛奶c黄芪c稻糠这些” 秦湘君眼睛都睁大了,不敢置信地转头看向那一排护肤品:“这里面有人参c雪莲这些 这c这些不是名贵中药材吗,你拿来做护肤品了” 安幼楠耸耸肩:“可我用得起,有什么不行” 她能挣钱,花自己的钱养自己的颜,没问题啊。 秦湘君默然无语地坐了下来,神色有些怔怔的。 一般而言,大学生们的思想都是相当开放的,安幼楠并没有想到秦湘君会无法认同自己的这种理念。 其实就算秦湘君不认同,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别说她和秦湘君只是初步建立了友谊,就算是真成了好朋友,她也没有因为朋友改变自己理念的习惯。 跟秦湘君的关注点不同,艾原倒是想到了另外的事:“丫头,你是说,你说的那些药材,你都能从里面提取一些对护肤有用的物质出来” 提取,只是简单两个字,可是这里面远远不是溶解c蒸馏c提纯这么简单的过程。 见安幼楠点头,艾原很感兴趣:“如果我们能用实验室了,我能跟着你学吗包括你之前说的那个聚季铵盐73的合成提取” 安幼楠笑看了艾原一眼:“我可以帮你们做,但是学的话,暂时不能;因为有些我打算申请专利,是不对外公开的。” 艾原先前是一时没想到,听到安幼楠这话,沉思了片刻,才点了点头:“我知道了,那以后” 秦湘君这时候已经回过神了,浅笑看了过来:“我们也别杵在这里说话了,先收拾东西去澡房吧,不然真要停热水了。” 安幼楠“啊哦”一声,赶紧收拾东西:“走走走,这天气不洗澡可不行。” 先前的话题被打断了,艾原想了想也没有再提,而是说起了后天就要开始的军训: “这次军训两个星期,希望天公能作美,别老是出大太阳,最好就是阴天,不要太热,再吹点风凉快凉快” 安幼楠记起了以前的军训:“好像作训鞋就是那种解放鞋,鞋底有些薄,走多了脚底板会很痛的。” 秦湘君心有戚戚:“我最怕这个了,这可不是一天两天,连续有半个月呢。” 艾原早就打听过了,给两人出主意:“我特意带了双厚鞋垫过来,你们要是没带,明天领完衣服我们就出去买吧。” 安幼楠摇头,压低了声音:“听说厚鞋垫也没用,用姨妈巾垫着最好,还吸汗透气。” 艾原和秦湘君齐齐停住了脚,一个问“你从哪儿打听到的”,另一个则吃惊外加脸色胀红: “这也太浪费了吧也怪怪的” 安幼楠轻咳了一声:“怪什么,浪费什么,等你们脚底板都要走打泡的时候,就知道它的好处了。 这可是不传之秘,一般人我可不告诉她们的。对了,有余钱的话,我建议你们买两套作训服,可以换着穿。” 居然是“8384” 大概是因为心虚,接下来的一天尹茹和唐缈完全没有出什么妖蛾子。 她们老实了,寝室另外两位室友向蓉和叶俊泉不是喜欢主动惹事的性子,308寝室出现了空前和谐的局面。 不过就是不和谐,姑娘们也顾不上了,因为军训开始了。 早上七点半,全体新生在操场上集合,学校领导和不知道什么部队的领导简短讲完话后,一队身着迷彩作训服,腰系皮带的军人齐步跑了过来,迅速在举着各班牌子的同学前面站定,然后发号施令: “药学x班,全体都有,向右转齐步走,一二一,一二一立定向右转,齐步走” 在班上的女生中,安幼楠的个头略高,排队的时候自觉站到了队伍的后半段。 教官在队列最前面喊得铿锵有力,队伍里有的同学却走得同手同脚,引发了大家小小的骚动: “哎哟,你怎么走的啊,打到我的手了” “走错了,你走错了,你甩成同边手了” “后面的步子别迈那么大,你踩掉我的鞋子了” 安幼楠瞬间有种回到小学第一天开始排队的感觉,不由忍俊不禁。 她自个儿偷着乐呵,没提防排在后面的同学被人踩了鞋子,一个踉跄扑到了她身上。 安幼楠被这一扑,“啊呀”一声直接跌出了队列,摔在了地上。 走在前面的教官本来瞧着这一群“乌合之众”就皱紧了眉头,见走个队列而已,居然还能有人给走跌了,脸色更是黑了一层,几步走了过来厉喝了一声: “怎么回事” 摔在地上的安幼楠正要解释,一抬头看到对方,不由怔了一下。 没等她说话,教官就伸出了一只手,语气温和了很多:“先起来,摔着了没有” 安幼楠赶紧借着教官一拉之力站直了身子:“报告教官,没摔着。” 排在她后面的一个女生脸色胀红地跟着开了口:“报c报告教官,是我的鞋子被人踩掉了,撞到了她。” 瞟了眼低头拍着衣服上沾的灰的安幼楠,凌云飞“嗯”了一声: “都赶紧归队,全体都有,前后左右保持一臂的距离,我数三个数,马上给我站好队1c2c3” 刚才凌乱的队形迅速悉悉索索地重新站整齐了,安幼楠也很快回归到自己的队列里,瞄见艾原询问的眼神,冲她微笑着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这才回过脸来。 转眼看到教官还没走,正看着自己这边,下意识地挺直了胸脯站得更标准了。 凌云飞眼中不由微微含了笑,抬腿走向队伍前列,脚步不知不觉比先前轻快了很多。 他完全没想到,这次接的这个任务,会有这么一个意外发现。 他会在京大的新生里看到那个姑娘,看着对方年纪不大,竟然也是名牌大学生了 目送凌云飞离开的背影,安幼楠眨了眨眼,没想到哇,分到她们班的军训教官居然是“8384”。 也不知道看在两人好歹打过几次交道的份上,“8384”能不能给她稍微放点水,别要求得太严格了 教官们带着各个班级在操场上各自划了一块地盘开始了训练,首先自然从整队开始。 原本排到队列后面的安幼楠和艾原几人被提到了前排,凌云飞又调整了不少人,这才略微满意地点了点头,发了号令: “全体,原地稍息” 安幼楠挺直的腰背立即松懈下来。 站在她旁边的艾原小声跟她咬耳朵:“丫头,你注意到没有,教官把高个子都排在外围一圈,个子矮的全放在中间了。” 安幼楠点了点头:“他一定很熟悉别人是怎么卖水果的。” 艾原眨眨眼:“什么讲究” “你没看卖水果的都是把个头大c卖相好的水果整齐摆在最前面,特别是卖苹果的时候,最大最红的都放在最外层” 这比喻 艾原正在窃笑,突然耳边听到一声不轻不重的咳嗽:“稍息时间,不准交头接耳说小话。” 艾原吓得一下子就绷紧了身子。 凌云飞瞟了眼她旁边那只“最大最红的苹果”,忍下了差点惯性要说出口的“出列,罚跑五个圈”,而是轻哼了一声: “下不为例” 瞥了眼其他班级已经被罚出列开始在操场跑圈儿的同学,安幼楠立即摆出一副目不斜视的样子,连稍息的脚步都悄悄移正了点。 凌云飞不急不徐地走过安幼楠面前,突然两手一背 :“立正” 这一声气吐丹田,差点没吓得安幼楠一个激灵,立正时脚后跟“啪”地靠在了一起。 一班的女生们也被这一下突然袭击唬得花容失色,慌里慌张地站直了身子。 “8384”确实不是故意的安幼楠瞟着他的视线看向队列后面了,呲着牙无声地“咝”了一声。 刚才她的脚后跟并一起都碰响了,磕得有些疼啊。 凌云飞眼角的余光注意到安幼楠的表情,突然有些想笑,又很快忍住了。 不过如果熟悉的人凑近看过来,还是会发现他的唇角微微上翘,明显有一副好心情。 第一天的上午,训练量不算大,只是走队形而已。 即使如此,顶着太阳反复立正c稍息c齐步走的新生们还是叫苦连天。 以前大家哪里经过这个 身上的汗水出了一层又一层,作训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就连额头都结出了一层亮晶晶的盐粒子。 好容易等到教官看了看表,喊了一声“解散,上午的训练就到这里”,绝大部分人都没骨头似地软了下来,急急找着自己处得好的同学吐槽。 “啊啊,我的脚好痛” “热死了,我怀疑我已经中暑了” “完全没胃口吃中饭了,我现在就想冲个凉好好躺一躺,寝室的床就是我的最爱” 安幼楠和艾原一解散就往队伍后面跑,一左一右扶住快要站不稳的秦湘君,架着她就往食堂走: “幸好我们有先见之明,把饭盒都带来了。赶紧的,抓紧时间把饭吃了。 下午两点半集合,我们还可以回去冲个澡到床上躺躺尸,不然下午你会哭都没力气哭” 秦湘君像一条快要被晒干的鱼:“幸好昨天听丫头的,买了两套作训服,洗完澡我要换衣服,这一身已经结成硬壳了。 我现在后悔的就是我的鞋子没垫我觉得脚已经不是我自己的了回去我就买一包垫进去” 你们处上了? 凌云飞的目光掠过人群,精准地落在了已经走远的安幼楠身上。 本来想问一问一上午的训练她吃不吃得消,不过看到她还有扶着同学走的余力,凌云飞就知道这姑娘体力还不错。 不过,见了几次面了,这姑娘就没想着主动上前来找他说点什么吗 凌云飞一边疑心自己的魅力不够,一边考虑着是不是等会儿自己主动凑上去,旁边的战友喊了他一声: “1号,别愣着了,领导叫我们过去开会了。” 这是京大第一次军训,军区那边很重视,对教官们也有很严格的要求。 先前致辞的军区领导一直没走,等到上午解散以后,召集教官们开碰头会,一是了解军训的情况,心里有底,二是再次强调了纪律要求: “药学院这边,女生比较多,大家都必须注意。在这里只许喊各自的编号,不许透露姓名和任何联系方式 我不管你们以后会不会在这里有什么故事,但是军训期间,不许发生任何感情,否则就是重大事故” 他这边都是血气方刚的男同志,而且全都是未婚的,面对一群娇美年轻的女大学生,还是京大的学生,说不得会有几个起些心思。 他也希望解决部队里单身汉太多的问题,稳定同志们的思想,可是,绝对不能是在这个时候。 不然闹出事来了上面怎么想 还是部队上的人,这到底是给大学军训来的,还是给自己找媳妇儿来的 真要成了,他就是挨一顿批也算值了,可是,军嫂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都说大学生是天之骄子,找什么样的人不行 新进大学不谙世事,思想各方面都考虑不够成熟,这会儿瞧着这些教官们雄纠纠的,心生爱慕。 等过上一段,成天人都见不到,信都可能通不了几封后,那一腔热情遇冷,说不定就后悔了。 可是部队里面找个对象不容易,这些小伙子拿起来了,一时半会儿地又怎么放得下 一个人反悔,另一个人又不肯放,要是被有心人借机生事,传出去就是他们借军训之便,诱哄女大学生了 这个锅谁来背 真要有缘分有心,就算军训完了,也能找着机会嘛,只要不在军训期间,而是后面谈的,他这里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领导强调完纪律后就走,留下来的教官一起往食堂走去。 还没有正式开学,药学院的食堂只开了一家二食堂,军训期间足够新生和教官在那里用餐了。 凌云飞这些教官们开了个短会,等他们去食堂的时候,早早跑去食堂吃饭的新生们已经有吃完回寝室的了。 安幼楠几人也狼吞虎咽地吃完了午饭,急急往寝室赶了。 时间节约出来,还能把身上这套作训服先换下来,囫囵洗个温水澡,然后躺上床小睡一觉,不然下午军训就得跟蔫茄子一样了。 凌云飞一进二食堂,目光就飞快地新生里面逡巡了一遍,没有看到想看的人。 和他并肩走在一起的好友方少华轻轻杵了他一肘:“看什么呢找人” 凌云飞立即摇了摇头:“没有。” 方少华斜睨了他一眼:“少糊弄我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吗 今天你带的一班可不怎么样,你一个没罚不说,唇角都一直是翘的” 凌云飞轻咳了一声:“这些都是学生,又不是我们手下的兵,皮粗肉糙的,怎么罚都认。” “你少扯,怕不是某位姑娘娇生惯养的,你舍不得罚吧”方少华低声调侃了一句,又正了脸色,“你可别仗着你老子,把领导的话当耳边风啊。 甭管你们之前认不认识,军训期间你可都收着点,等军训过后,你们想咋滴再咋滴,可别不给领导面子。” 凌云飞的脚步微微一顿:“什么之前认识” 方少华低笑了一声:“是不是跌了一跤被你拉起来的那姑娘我瞧着你们就是认识的模样。” 凌云飞想到对方抬头看到自己时带着小惊讶的澄澈眼神,心头微微发痒,嘴上却坚持不认账: “没有的事,你一心还二用,眼睛看花了。” 方少华用力揽了揽他肩膀:“行行,没有就没有,那姑娘你帮我打听打听叫什么名字” “你打听人家姑娘的名字干什么”凌云飞立即警觉起来。 方少华气笑:“怎么,你没想法还不许别人有点想法了那姑娘在一群人里面特别醒目,有个成语怎么说的 鹤什么来着对, 鹤立鸡群一堆的年轻女孩子,好像总能让人一眼看到她,气质非常不同” 原来这不是他一个人的感觉想到那张莹白如玉的小脸和刚才一握之下绵软细软的小手,凌云飞很直接地开了口: “她怎么样也不关你的事,趁早把你那想法给我掐了” 方少华气笑地在他肩窝上捣了一拳:“嘿,现在不给我装了”又压低了声音,“你们现在什么程度了处上了” 凌云飞掐着方少华的手腕子,一个用力甩开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胳膊,大步走上前去取餐盘了。 方少华揉了揉自己的手腕,轻啧了一声:“不说我也知道,你小子八成还没追到手,万里长征才开始呢”也大步走上前取餐盘去了。 两人刚打了餐随便找了一张桌子坐下,就有一个女生走近前来,虽然是对着方少华说话,眼睛却盯着凌云飞那边: “教官,下午可不可以找个阴凉点的地方啊,现在太阳太晒了,你看我都快晒爆皮了” 一直关注着这边的尹茹悄悄碰了碰唐缈的胳膊: “你看二班的,真不要脸,表面上跟她们班的教官说话,眼睛一直粘在我们班的教官身上呢。” 教官们一进场,新生们就暗自比较了一下,一致感觉负责药学一班的那位教官长得最帅。 这会儿见有机会,立即就有胆大的女生上前来搭讪了。 唐缈心里一阵发酸,见凌云飞只管埋头吃饭,心里又莫名高兴起来:“你看,我们教官没理她呢” 尹茹注视了片刻,发现了机会:“缈缈,教官没有打汤我们去打碗汤给他送过去吧” 唐缈咬了咬唇,飞快地看了一眼周围的同学,有些不太好意思:“这不大好吧” 她就是性格强势 “有什么不好的。教官也很辛苦,没打汤可能是因为不熟悉我们食堂,给他们送碗汤过去有什么问题。” 尹茹说干就干,起身站了起来,“你不去我去。”说完又小声嘀咕了一句,“总不能让肥水流了外人田。” 尹茹眼中的肥水自然是指她们班的教官凌云飞。 她已经很敏锐地感觉到了,或许因为这是京大第一次军训,所以这一批教官很有可能并不是士兵,而是军官。 她虽然承认解放军同志是最可爱的人,可是 精神上的支持不代表她在现实和物质上要委屈自己去践行啊 士兵要是退伍回去,原来是什么户口就还是什么户口,是农村的继续回农村,是城里的还回原来的街区,想要安排个工作,还要到处找关系。 可是军官就不同了 军官转业是有单位接收的,到了单位上还是干部身份,而且这一批教官这么年轻,说不定在部队里还能往上混几级。 反正她在读书期间也不能结婚,找军官做对象,刚好谈几年看情况,发展不错的话,等毕业了就可以结婚,说不定还能因为军婚的关系,照顾进部队医院呢 她可是听说部队医院比地方上的医院福利好多了,还有津贴拿的 尹茹如意算盘打得挺好,端着打的一碗汤想递给凌云飞的时候,一双手却突然越过她,将一碗汤放在了凌云飞的桌前。 “教官,光吃饭菜太干了,我们给你们打了汤送过来。” 唐缈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着打了汤过来,把汤碗抢先放到凌云飞面前后,正笑得娇俏可人,完全是一派女孩子的天真和热情。 尹茹暗自咬了咬牙,见机将自己手里的那碗汤跟着放到了方少华的桌前,矜持地冲两人微微笑了笑: “是啊教官,上午你们辛苦了,多喝点汤,补充点水分和盐分吧。” 想到这两人都是那个“丫头”的同班同学,凌云飞心里微微一动,客气地冲两人笑了笑:“谢谢”把那碗汤移到自己面前,慢慢喝了起来。 “不c不客气”唐缈结结巴巴地应了一句,虽然被尹茹拽着往回走,却是心花怒放。 回到座位上后,忍不住反拉住尹茹的手,努力压低了声音:“尹茹,教官刚才对我笑了唉 刚才另外那个班的女生想跟他搭话,他理都没理人家,可是他刚才冲我笑了 你不知道,他冲我微微笑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有一种被电流击中的感觉” 看着唐缈明显有些神游天外的神情,尹茹抽手出来,狠狠掐了她一把。 唐缈吃痛低呼了一声:“你干嘛啊” 尹茹却在突然间转念,她干嘛冲到前面,让唐缈做这只出头鸟,她就打着幌子陪在旁边寻找时机不是更好 “别发呆了,快点吃,不然教官下午看到你就是一副比现在还狼狈的样子了” 尹茹把自己刚才生起的嫉恨飞快地压了下去,转而是一副好友关心的语气。 唐茹“啊”了一声,看了尹茹一眼。 额发被汗水粘在了额角,虽然干了,却是干硬干硬的,脸上被太阳晒得通红,隐隐有快要晒爆皮的感觉 尹茹在她眼里是这种形象,唐缈知道自己的形象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赶紧咬牙站起了身: “不吃了,我们快点回去洗个澡” 尹茹也没心思吃饭了,起身往寝室走去,没走两步,就不得不和唐缈互相扶着了 实在是脚底板太痛了 刚才贪看英俊帅气的教官还不觉得,现在脚一沾地,就觉得又胀又痛。 唐缈一边走一边整弄着自己的衣服:“衣服都是一股子汗味儿了,衣领子僵得戳脖子。 早知道昨天看到安幼楠几个买两套作训服的时候,我也跟着多买一套就好了” 下午就能是一身清爽的模样,还不是这么邋遢的样子站到教官面前了。 尹茹目光闪了闪:“难怪安幼楠她们几个匆匆吃了饭就回寝室去洗澡了,之前又买了两套作训服 唐缈,你说她们是不是早就考虑到了这些安幼楠先前还跌了跤,让教官把她拉起来呢,也不知道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 唐缈恨恨开了口:“肯定是故意的你没听她昨天说她那些护肤品,她连什么防晒霜都准备好了,到时候我们全班都晒黑了,就她一个白” 虽然早上的时候,安幼楠让艾原和秦湘君也搽了防晒霜,可是艾原体形胖,秦湘君一脸痘痘,再晒不黑又怎么样 那两人完全对安幼 楠没有威胁嘛 不然怎么不见安幼楠请她和尹茹两个也搽点那个防晒霜 尹茹也赶紧应和:“她就是那么性格强势,你看大家才到学校报到第一天,她就知道拉帮结派了,还总显摆自己有多能,一点都不知道团结同学” 寝室里,秦湘君躺在床上,一边享受着晒后修复露涂在脸上的冰爽感,一边又替安幼楠担心: “丫头,不患寡而患不均啊,大家都是一个寝室的,你说要不要给其他几个也用一用防晒霜这些东西不然我怕其他几个会对你有意见” “有意见又怎么了”安幼楠闭着眼,懒洋洋地低低应了一声,“一个寝室的都给,那一层楼的给不给一个班的给不给别的班的给不给 先不说我的护肤品可没那么多,就算有那么多,她们是我的谁跟我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那么照顾她们 我的东西,我想给谁就给谁,别人再有意见也给我憋着。有本事就自己弄去,没本事就别嫌我性格强势 我强,是因为除了天赋以外,我还比别人付出了更多的努力,可不是靠着别人的可怜才能过好的。 湘湘,你就好好睡一觉养神吧,别想那么多了。思虑过重,小心脱发哦。 你看原子多会安排时间,这会儿已经入梦去养精蓄锐了。” 秦湘君暗叹了一口气,不再吭声了,心里隐隐还是有些疙瘩。 她没有那个本事,还是借着跟安幼楠关系好的缘故才沾了光。 刚才也完全是为了安幼楠考虑,可是安幼楠却不领情 安幼楠那句“有本事就自己弄去”,可能是说者无意,却是有些刺到她了。 可是,谁让安幼楠目前为止,说的这些事都证明是正确的呢她还是别想那么多了,赶紧抓紧时间好好休息吧。 面子跟脚相比,还是脚更重要 一个午觉醒来,神清气爽,再加上重新换了一套干净整洁的作训服,简直不要太舒服了。 艾原伸了个懒腰,迅速穿好了鞋子,感觉到脚底软绵绵的触感,满足地叹了一声:“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军训会受苦了” 安幼楠正在捧着水杯喝水,听到这话差点没呛住,咳了两声才笑了出来:“你是不是应该再加一句easy” 艾原洗干净手,小心地用指尖从安幼楠的那瓶防晒霜里挑了一小块出来,照着安幼楠教的方法在脸上脖子上轻轻点匀了: “肯定不是easy,怎么说也到hard的程度了。湘湘,你好了没” 秦湘君总算把中午特意买回来的姨妈巾平整地在解放鞋里垫好了,急忙穿上了脚,在地上踩了几踩: “软绵绵的,好舒服,下午总算不用怕脚疼了,花点钱也值啊。” 刚洗完脸回来的薛凤琴正好听到这句话,急忙问了一声:“湘君,你说什么不怕脚疼了” 秦湘君指了指安幼楠:“丫头教我把姨妈巾垫在鞋里,说比鞋垫好用,不会痛脚底板。” 薛凤琴恍然大悟:“难怪安幼楠和艾原一大早就拿着姨妈巾在那里弄,我还以为你们俩在生理期呢,原来是垫到鞋子里了。 怪不得大家一上午被训得脚底板生疼,中午的时候看你们俩走路还健步如飞的;这办法安幼楠你都想得到啊” 安幼楠笑笑:“你可以试试。” 薛凤琴脸上一苦:“我来那事儿的时候,用的是卫生带和卫生纸,没有姨妈巾” 安幼楠拉开自己的抽屉,取了一包姨妈巾出来:“我这儿还有一包应急的,先借你吧。” 薛凤琴连声道谢:“虽然有点浪费,还觉得有点怪,不过为了我这双脚别再受罪,我也豁出去了” 接过来三下五除二地拆开那包姨妈巾,取了两片出来往鞋子里垫,“安幼楠,下午解散以后我就去买一包还你。” 安幼楠顺口应了一声:“好,就我们女生楼外面那个小卖部就有的卖。 生理期用这个比用卫生带舒服多了,而且还很方便的,又很卫生。 你们下次生理期的时候试试就知道了,卫生带那种玩意儿早可以扔了。” 幸好这时代已经有船形的姨妈巾了,虽然没有天使小翅膀,也聊胜于无。 不然让安幼楠还系那种老古董卫生带,她觉得自己每个月那几天很有可能会崩溃。 薛凤琴拿着打开的姨妈巾捏了捏,很有些感兴趣:“真的很方便吗我听说这个有些贵的。” “能贵到哪儿去”安幼楠不以为意,“再说了,我觉得再贵,也没有让我们女人舒服c卫生和方便来得重要。” 薛凤琴毫不犹豫地把姨妈巾垫进了鞋子里:“有道理我听学长说,在学校可以申请一些勤工俭学的岗位,每个月会有一些生活补助。 回头我就打报告交给辅导员,先下手为强” 安幼楠很中肯地给了个建议:“最好是能有助于你学业的,既然先下手,就记着优先考虑这种。” 秦湘君眼睛发亮地看向薛凤琴:“凤琴,我也想跟着一起申请,可以吗” 薛凤琴爽朗地笑了:“那有什么不可以的,那些岗位又不是只准我一个人申请。” 秦湘君脸上立时浮现了一层笑意。 她在生理期的时候,也是用卫生带垫卫生纸来着。 所以安幼楠跟艾原两个奢侈地用姨妈巾当鞋垫,还说一天一换,秦湘君才没有第一时间跟风;毕竟她已经跟着多买了一套作训服了。 作训服她穿完了,还可以寄回老家给她妈穿,不算是浪费;可是姨妈巾却是每个月都要用的。 这要不用卫生纸垫,都换成用上几个小时就要换一片的姨妈巾,那得多花多少钱 吃完午饭的时候,她是实在受不住脚底板那种痛,才咬牙跑去买的一包姨妈巾。 现在知道学校可以申请勤工俭学的岗位,有岗位补助,经济上就能宽裕多了,起码每个月用姨妈巾就不会那么心疼了 秦湘君心里放下件事,神色轻松地跟着安幼楠和艾原先走了。 薛凤琴刚往鞋子里垫完姨妈巾,向蓉和叶俊泉也洗完脸回寝室了。 一瞧见还有这种办法,两个人立即有样学样,临时跟薛凤琴那里借了四片姨妈巾,拆开垫进了鞋子里。 等尹茹和唐缈最后走进来的时候,薛凤琴也已经走了。 两人看到向蓉和叶俊泉在垫姨妈巾,齐齐被唬了一跳:“ 你们干嘛呢这是” 向蓉把脚伸进鞋子里试了试,满足地舒了一口气:“安幼楠说拿姨妈巾当鞋垫子,脚板不会那么受累,你们赶紧试试吧。” 唐缈皱着眉头:“什么鬼东西这不是奢侈浪费吗真是资本家大小姐作风” 叶俊泉穿好了鞋看了她一眼:“想想我们还要军训十四天半呢,上午训了半天我的脚就痛死了。 我可不想我的脚再受那么多罪,寝室里她们都垫了,你爱垫就垫,不垫也不用那么说吧,向蓉,我们走” 唐缈本来是想借机贬一贬安幼楠,没想到连觉得安幼楠性格太要强的向蓉和叶俊泉两个都没买账,唐缈顿时有些下不来台。 不过面子跟生疼生疼的脚相比 还是脚更重要些 看样子一个寝室大家都垫了,那她也垫吧,总不能让自己一个吃亏。 唐缈刚刚嘴上说什么“奢侈浪费”,什么“资本家大小姐作风”,脑子一转过来,下手也不含糊,刷地拉开自己的抽屉取了包姨妈巾出来。 尹茹脸色有些难看。 合着一个寝室都用姨妈巾,就她一个人还在用老土的卫生带 唐缈弯腰垫着,见尹茹没有动静,抬头看了她一眼:“你怎么不垫啊” 尹茹指了指桌上的小闹钟:“哎呀,来不及了,你赶紧地也别垫了,快把鞋穿好我们走” 14:30集合,现在已经14:25了,5分钟时间要从寝室跑到操场,那可有得跑 唐缈心里一紧,胡乱把第二片姨妈巾塞到鞋里,穿上鞋就往外跑:“快点快点” 上午教官就宣布纪律了,要是迟到肯定要受罚的。 受罚是小事,关键是听说部队上的人最讲究准时,她迟这一次到,万一在教官心里的形象毁了可怎么办 丢人丢大发了! 唐缈和尹茹赶得刚刚好,几乎是两人刚跑到操场,凌云飞就抬腕看着手表,喊了一声:“时间到,集合,报数” 赶上了唐缈长喘了一口气,轮到自己时挺胸响亮地报了数。 跟有了奋斗目标c打点起精神的唐缈相比,其他不少姑娘因为一上午的体力消耗,以及中午没能补好精神,报数就有些蔫蔫的,一个赛一个的有气无力。 凌云飞眉心微锁:“看来你们是午觉还没睡醒是吗全体都有,给我绕操场跑三圈,等精神头起来了再来报数” 底下哀号一片。 “教官,不要啊,我现在保证报得响亮点” “这么大的太阳,绕着操场跑三圈会死人的” “教官我们错了” 是他上午表现得太温和了,还是这群女孩子太娇气了 凌云飞瞥了安幼楠那边一眼,见她安静站在那里不置一词,板着脸厉喝了一声: “开始最后十名加跑一圈” 话音刚落,安幼楠就第一个跑出去了,还不忘记招呼两个朋友:“原子,湘湘,快跟上” 她这一跑,立即带动一个班的学生马上都跟着跑了起来。 凌云飞注目那道轻盈的背影,轻吁了一口气。 来之前他就特地研究过了,给这群大学新生军训,跟文武之道一样,得一张一弛。 说白了,就是打一棒再给个甜枣。 不先打棒子,怎么显得那颗甜枣好吃呢 一味地温和对待,是训不好这些天之骄子的,没得还让人看轻了他,不听从他的指挥。 就是那个“丫头”那里,不严格要求,先把人训得惨兮兮的,后面怎么能突出他的关怀呢 不过那丫头也聪明,他这边一发话,第一个就跑了出去。 他这里肯定要等到一班所有的同学都跑完,才能开始下一步的队列训练。 越早跑完三圈的人,才可以得到越多的时间休息 凌云飞一个利索地转身,昂首挺胸迈步起跑,很快追上了一班的队伍,然后放缓速度,缀在安幼楠后面一点的位置,不紧不慢地跟着跑,嘴里还大声地吆喝了一声: “都没吃饭吗跑快点” 安幼楠虽然是第一个跑出去的,现在已经落到中前的位置了。 班上寥寥可数的几个男生毕竟体力好些,除了一个弱得实在不能再弱的弱鸡落在后面,其他的基本都处于队伍领先了。 一些身体素质不错的女生也不甘示弱,紧紧咬着男生的步伐不放。 刚才安幼楠还一马当先,现在速度已经慢慢降下来了,不过按照她现在保持的这个中前的位置,反正不会是最后要加跑一圈的那十个人就行了。 听到“8384”催促,安幼楠加紧跑了两步,嘴里低唤了一声:“原子,湘湘,我们跟上,别落到后面了。” 艾原“呼嗤呼嗤”喘着粗气:“不c不行了,我刚才一下子跑c跑得太急,现在跑c跑不动了,你c你们跑前面去吧” 她虽然胖,但是却是虚胖,身子骨可没那么健壮的,短跑还能撑着点,这跑上三圈的长跑,那可真是要命了。 说不好今天她就是那要跑四圈的十人之一了,早知道,她就在鞋里多垫一条姨妈巾了 艾原正在苦中作乐地想着,手上突然一热,安幼楠的一只手牢牢扣住了她的手腕:“原子,我拖着你一起跑。” “丫头,不用了,你” 艾原想甩开安幼楠的手,却被她回了一记白眼:“少说两句多省点力气吧,我是有余力才拖你,你再挣两下我可真没余力了。 再说了,我拖你这一把也不是白帮的,以后” “原子,我也拉着你跑” 另一边,秦湘君见两人速度慢了,也压下了自己的速度,拉住了艾原的另一只手,“这样就省力多了” 被秦湘君打断了话,安幼楠也不再说下去了,而是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跑得有节奏起来。 三个人很快就脚步一致地齐头并进,稳稳跑在了队伍中段,如果继续保持下去,肯定不用担心落在后十名了。 凌云飞不紧不慢地缀在后面陪跑,把安幼楠的援手全然看在眼里,心里很有些愉悦: 这个丫头很知道怎么笼络人心嘛。 跟胸大无脑的女人比起来,他更喜欢漂亮又聪明的 凌云飞跑得跟闲庭信步似的,唐缈却跑得快要断气了。 她怕迟到,本来就是一路急跑过来的,列队报 数还没歇上半分钟,教官就让大家跑圈了。 为了不落在最后十名,她可是连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才勉勉强强跑在了倒数十名开外。 可是教官大长腿一迈,轻松就跑到了队伍中段,为了跟教官靠近些,唐缈不得不拼力加快了速度。 尹茹一边大喘气一边追着唐缈:“唐c唐缈,你突然加速干什么 我c我跟你说,你这样不c不行的,要最后冲c冲刺的时候再加速,不然太c太耗体力” 唐缈现在哪里管耗不耗体力啊,体力耗尽了都行,只要让她正好跑到教官旁边,最好一个体力不支倒在教官怀里 唐缈想得倒是挺好,奈何身边的同学不给力。 见她奋力越过自己往前,被落在后面的那位男生生怕自己会沦落为最后十名之内,急忙提了一口气也跟加速追了上去,没想到一个用力过猛,一脚踩掉了唐缈的鞋后跟儿。 唐缈一个踉跄,在跟地面亲密接触之前,如愿以偿地被凌云飞给接住了。 虽然只是用手拉住,但是那拉住她的臂膀多有力啊,再加上她一拉之下,因为惯性伸手紧紧抓住了凌云飞肩膀处的衣服,这姿势就像是被对方抱在怀里一样。 唐缈激动得都快晕过去了,正在想着自己是道谢呢,还是羞羞答答地道谢呢,就听到旁边一个男生在惊怕地喊着: “对c对不起啊,我c我不知道你” 唐缈下意识地一回头,一眼看见躺在跑道上的自己那只鞋子,和落在鞋子旁边的那片姨妈巾,脸上的表情瞬间僵硬。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谁也没看清那片姨妈巾是从鞋子里掉出来的。 踩掉唐缈鞋后跟的那个男生,还以为是自己不小心绊了唐缈一下,把她垫的姨妈巾都绊得从裤脚掉出来了。 都是十八九岁的青年了,对男女事情再懵懂,多少也知道姨妈巾是用来干嘛的。 男生无比尴尬又内疚,看向唐缈时一脸的未尽之意。 凌云飞瞟见那片姨妈巾,赶紧把唐缈扶起来,抬眼看到尹茹就在旁边看着,连忙招手示意她过来扶着人,自己飞快地退后了两步: “那个,这位女同学,既然你身体不舒服,那剩下的两圈就不用跑了,让人先扶着你去休息一下,一会儿再归队。” 说完立即脚步急促地往前跑远了。 唐缈愣愣对上其他几个同学一言难尽的眼神,脸上猛然暴红: 她在教官面前丢人丢大发了 她不要面子的吗? 当着凌云飞和后面一众同学的面,尹茹充分表现了自己的同学爱,殷切地帮唐缈捡来了她被踩掉的那只鞋,还有那片姨妈巾。 “缈缈,这个是不是还给你垫回去啊”尹茹拿着那片姨妈巾也脸色发红,遮遮掩掩地问着。 教官的意思,是让她扶着唐缈去卫生间,可她总不能一直拿着这片姨妈巾,在众目睽睽下穿过整个操场吧 唐缈瞧着那片让她丢丑的姨妈巾,就觉得一阵崩溃,眼泪滴溜溜地在眼眶里打转转:“丢掉赶紧给我丢掉” 尹茹一阵为难:“这会儿能丢到哪儿去啊,这旁边又没有个垃圾箱的。” 唐缈一脸的没好气:“那你就不会先把它放你口袋里藏着” 尹茹才不想呢 虽然不是因为生理期才垫的,可那也是唐缈垫脚的,凭什么要她收在自己衣服口袋里啊 脚臭脚汗什么的,难道她不硌应的啊 要藏,怎么唐缈不藏在自己口袋里呢 肚子里一阵腹诽,尹茹面上却没露出来,只是把那片姨妈巾往前一递: “再说了,要是丢掉了,那你岂不是一只脚高一只脚低的了,一会儿还怎么走” “一只脚高一只脚低,我也不垫这劳么子了” 眼看着又有一个班的学生要跑近这边了,唐缈心里一急,一把扯过那片姨妈巾团成一卷揣进了自己口袋里,恨恨咬了咬牙, “走,我们先去卫生间” 她说不垫就不垫,可另一只鞋子里垫上的那一片,总不能让她当着大家的面扯出来,只能去一趟卫生间了。 这一趟出糗的小插曲没人会特意提起,很快就这么掩过去了。 到了下午解散的时候,唐缈的脚已经走得又肿又痛了,不得不和尹茹互相搀着,一瘸一拐地拿上饭盒往食堂走。 刚走进食堂门口,尹茹扶着唐缈的手就紧了紧:“缈缈,你看” 唐缈循着尹茹的目光看向食堂的角落,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 特意找了跟安幼楠邻桌的位置的凌云飞装作刚刚看到人,跟安幼楠几人打了个招呼,端着餐盘仿佛很随意地闲聊起来: “我看你们几个体力都不错啊,别的同学走路都很艰难的样子了,你们还是走得很轻松的。” 哎玛,教官不会是过来搞实地调查,看到她们颇有余力,明天就继续加码吧 艾原心口一紧,赶紧抢着大声答了话:“报告教官,其实我们也很不轻松的,都只是撑着而已真的” 这种走队形的训练量已经很轻了,难道这些新生这点都吃不消 凌云飞看了安幼楠一眼:“刚才我跟你们都教过了,回去后好好拿热水泡个脚,把气血泡得畅通了,第二天脚就不痛了。 你们这是头一天走得少了,等训练个几天,就会开始适应了。” 艾原苦着脸:“教官,就不能减少点训练量吗” “你说呢”凌云飞似笑非笑地回了一句,“平时不流汗” “战时就流血”安幼楠正在桌下踩了艾原一脚,听到上半句,下意识地嘴快接了下半句。 实在是她在军营探望凌云飞的那些天,每天听着训练场上战士们声嘶力竭地吼着这些口号,实在是耳熟地都形成条件反射了。 凌云飞早把她的小动作看在了眼里,忍不住轻笑:“你很熟悉这些口号” “呃,”安幼楠冲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听过,耳熟。”说完就埋头喝汤去了。 凌云飞也不想做得太明显,见方少华也端着餐盘往这边来了,索性在旁边的餐桌坐了下来,低头吃着自己的饭。 艾原悄悄跟安幼楠咬耳朵:“你踩我干嘛” “别跟教官提什么减少训练量。”安幼楠小声回了她一句。 “为什么” “现在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啊,你什么时候见过刀俎会听鱼肉的话,不剁下去了 说不定看你弹跳得这么有精力,一刀子狠狠一剁” 安幼楠左手往下一切,做了个剁的手势,看得艾原头皮发麻: “我们教官不会这么” 安幼楠低声嘟囔了一句:“我觉得,教官和教练一样,都是同一种本质的” 艾原不明所以:“什么教练丫头你以前练过体育项目” 安幼楠摇头:“驾校咳,教开车的教练。” 艾原和秦湘君眼睛顿时一亮:“丫头你会开车开车难学吗” “我会开啊。”安幼楠点头,然后幽 幽长叹了一声,“至于说难不难学,那可真是孩子没娘,说来话长啊。” 艾原大感兴趣,推了推安幼楠:“反正现在不赶时间了,说嘛说嘛,难不难学啊” “如果教练凶一点,狠一点,把你骂成猪脑子,就很难学。”安幼楠琢磨了一下,给了个答案。 秦湘君一头雾水地看看她,又看看艾原:“啥意思,是我智商太低吗难道不应该是严师出高徒” “严师呵呵。”安幼楠苦大仇深地放下自己的筷子,伸手一指前方,“比方说前面有个人,很凶的教练会告诉你:看见前面那个人了吗开过去,撞死他” 艾原吓得饭勺都掉碗里了:“这是开车还是杀人啊” “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啊。”安幼楠双手虚虚作了个握着方向盘的样子,作栗栗发抖状,“教c教练,我不敢” 然后摆了个茶壶造型,一手指头点上艾原的脑袋,“你猪脑子啊,你不敢你还不赶紧松油门踩刹车” 艾原和秦湘君还在发懵,旁边已经有人忍不住“噗嗤”喷了一口汤出来。 安幼楠斜睨着坐在邻桌正忙不迭拿手帕擦拭着身上汤渍的两位教官,脸上一阵尴尬:“你们” 她觉得自己说得很小声了,食堂里还这么嘈杂,这两人是长了顺风耳吗,这都能听到 有些尴尬啊 方少华一边拿手帕擦着凌云飞身上的汤渍,一边还乐呵呵地冲安幼楠点了个头:“没事没事,你继续。” 还继续呢,她不要面子的吗安幼楠老脸一红,飞快地站起身收拾自己的碗筷: “教官,你们慢慢吃啊,我吃好了。”低头跟艾原和秦湘君小声交待了一句,“我先去洗碗了,一会儿在食堂门口等你们。” 艾原和秦湘君点点头,回想着安幼楠刚才说的话,也忍不住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 阴谋论 安幼楠倒了剩饭剩菜,刚把碗放到水笼头下面开冲,身边就站过来一个人拧开了旁边那个水笼头: “怎么还有剩的,食堂的饭菜不合胃口” 安幼楠一偏头,见是凌云飞,一边洗碗一边解释了一句:“天气热,菜也不辣,不太开胃。 对了,教官,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在哪个部队呢” 凌云飞掬水洗着自己胸前被方少华喷了一口汤的那一片衣服,含笑看了安幼楠一眼:“怎么,想给我写封感谢信” 安幼楠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对啊,上次我去派出所问情况,代所长说要是找到你在哪个部队就告诉我一声。 上次那么麻烦你,实在是不好意思,当然要给你写封感谢信啦” “不麻烦,也是帮你一个小忙而已,我到的时候,你不是已经把人都给放倒了吗 我也就是帮你把人扭去派出所,哪里用得着你正儿八经感谢什么。 而且我们上面有规定,这次军训不许透露自己的姓名和任何联系方式。” “啊,这样啊”安幼楠很快就想到了办法,“那就等军训后我再问你吧。 我听说有感谢信这一类可以对你们记功有帮助的,你别小看这些,不当一回事,就算达不到记功,有这些记录,以后对你的晋升还是会有些用处的。” 凌云飞心里很是舒坦:“知道了,丫头”见安幼楠白了他一眼,忍不住咧嘴笑,“我听见你朋友是这样喊你的,怎么了,有什么不行吗” “没什么不行的,名字也好,外号也好,反正就是个符号,你爱叫就叫吧。” 安幼楠瞧着他胸口那一块衣服洗得湿漉漉的,掏出自己的手帕递了过去,“给你,擦擦水。” 凌云飞接过那块手帕,还没擦水就闻到了手帕上传来一股淡雅的幽香,心口一动,装着在自己胸前抹了抹,实际上却没舍得擦上去: “要不然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安幼楠傲娇地抬了抬下巴,眼里闪过一丝戏谑,:“公平起见,等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的时候,我再告诉你我叫什么名字。8384,你觉得呢” 凌云飞只当是两人间的小情趣,微笑着应了:“行,那等我把手帕洗干净了去还你,我就在你们女生楼下面喊:丫头,你的手帕” “你可千万别”安幼楠赶紧声明,“手帕我不要了,你用完就扔了吧,千万别给我整什么张生会莺莺的桥段出来。” 对于主动凑上来,或者一勾就凑近前的女生,凌云飞还真没觉得有多大意思。 安幼楠这种摆明了不想跟他有什么感情瓜葛的撇清态度,反而更激起了他的征服欲。 凌云飞正要开口,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娇呼:“教官” 唐缈顾不得脚痛,一路小跑了过来:“教官,你怎么把衣服弄湿了啊给你手帕擦擦” “谢谢,不用了。”凌云飞面无表情地挡开了唐缈的手,再一转眼,却看到安幼楠已经走开了。 凌云飞冲唐缈微点了点头:“同学,你好好休息吧,对了,解散前我说的那些话你记着照做。” 他说完就大步走了,唐缈端着饭碗在水池前站了片刻,脸上有些娇羞:教官这是在关心她吧是吧 尹茹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缈缈,你刚才怎么跑那么快啊” 她才出来,没看到之前的事,只看到唐缈脸色发红地站在那里。 唐缈嘴角忍不住往上翘:“刚才,教官关心我呢” 尹茹脚步一顿,心里一股酸意泛了出来:“啊他关心你什么了” “他说让我睡前好好用热水泡脚” “教官不是解散前给大家都说了吗”尹茹忍不住撇嘴,又压低了声音嘀咕了一声,“怎么就是关心你了” 后面半句尹茹说得极低,唐缈没听清,追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尹茹可不想现在跟唐缈翻脸,正好看到前面,连忙一指,“缈缈,你看” 唐缈循着她指的方向一看,脸色微微变了变。 安幼楠正和之前跑步的时候踩了她鞋后跟的那个男同学说着什么,两个人还笑意盈盈的。 尹茹瞟了唐缈一眼:“咦,安幼楠跟庄谊好像很熟悉的样子,怎么在寝室里从来没听她提起过啊” 她不说这一句还好,说了这一句,唐缈立即就多了心:“安幼楠跟那个庄谊很熟 小茹,你说那个庄谊是不是故意踩掉我鞋后跟,让我出丑的” 见唐缈果然往那方面想了,尹 茹装作惊讶地问了一句:“缈缈,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唐缈仔细想了想整件事,并不认为是因为自己匆忙赶时间,没有在鞋里贴好姨妈巾的缘故,反而觉得这是安幼楠故意给她下的圈套,让她当着大家的面出糗的。 不然哪里就那么巧了,一个寝室都跟着安幼楠把姨妈巾垫在了鞋子里,为什么偏偏是她的鞋子被人踩掉 尹茹听了唐缈的分析,还疑疑惑惑的:“可是,我们是最后才从寝室出来的啊,安幼楠怎么会知道你一定会垫那个呢” 唐缈哼了一声:“她肯定算过了,以我的个性,看到寝室大家都这样垫了,我肯定也会垫的,然后再让那个庄谊当帮手” 尹茹很想说唐缈这种阴谋论实在有些扯得牵强,在安幼楠眼里,估计你根本就不算一根葱,她费得着要这样花心思拐着弯弯绕绕对付你吗 不过一想到那天自己跑去洗脸时安幼楠那似笑非笑仿若洞察的目光,尹茹还是跟着附合了几句: “你说的也很有可能哦,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唐缈显然只顾着发脾气去了,还没想过这个问题,怔了怔才咬牙说道: “哼,反正别让她落到我手里,不然有她好看” 尹茹听得直想翻白眼儿,就这只知道嘴上耍强c实际认怂的模样,她严重怀疑以后还是只有安幼楠给唐缈好看的份儿 不过,想到刚才看到的她们的教官神色愉悦地站在安幼楠她们餐桌边跟她说话的情形,尹茹心里就暗自下了决心: 一看到有机会,她就鼓动唐缈冲到前面去让唐缈和安幼楠两个在教官面前闹成一团出丑 我感觉自己还是扛把子 安幼楠并不知道唐缈这边在放狠话要她好看,吃完饭溜溜达达刚走到女生楼,宿管大妈正站在院坪前拿着个大喇叭喊: “308寝室的安幼楠在不在308寝室的安幼楠,有电话” 安幼楠连忙应了一声:“阿姨,在的在的我马上接电话” 女生楼的电话号码她在报到后只给了三个人,她妈那里,凌少乾那儿,还有现在正在帮她施工的苏成。 凌少乾因为出任务去了,她还是留的号码请人转告的,难道是这家伙回来了 安幼楠挥挥手示意艾原和秦湘君先走,压着心跳拿起了话筒:“喂” “小楠,是我,我从羊城回来了。” 安幼楠听出了声音,说不清是高兴还是失落:“东扬,你回来了啊,这一趟去羊城感觉怎么样” 电话那头的何东扬明显还处于精神振奋的状态:“感觉很棒我觉得那里的风都跟永吉的不同,非常热火非常让人开眼界 小楠,我妈已经决定帮我转学过去了,我们现在回来办手续,等开学我就去羊城读书了。” “是吗”安幼楠听着也很为他高兴,“看来魏婶在那边已经打算大展拳脚了 在小县城读书和在大城市读书,享受的教育资源可不一样,有好的资源,你可要更加加油了” 电话那头传来了何东扬很自信的声音:“放心,小楠,我会考到京都大学来,到时候找你这个地头蛇来带我踩地盘” 何东扬到底在羊城经历和见识了些什么啊,一个斯文尔雅的男孩子都说起道上的行话来了。 安幼楠豪气地应了下来:“好,如果你考过来的时候我还没毕业,那我就给你当导游。” 何东扬瞬间紧张:“不是吧,你那个专业不是要学五年吗难不成你觉得以我现在的水平和京大的招生标准,我会复读几年才考上” 安幼楠不由莞尔:“绝对没有打击你的意思,不过建议你换个思路换个角度想一想。” 电话另一头的何东扬沉默了片刻,得出了一个让他万分紧迫的结论: “你是说,你会申请提前毕业你打算用几年的时间” “大概两年吧。不过有个好消息,我肯定是会要继续读研和博的,这行当,没个高文凭腰杆子不硬就不好混啊。” 何东扬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这还叫做没有打击我我你这是打算一辈子都让我追不上吗” 听出他语气里的沮丧,安幼楠很不走心地宽慰了一句:“别拿我当坐标。 可能在中学还不明显,等你进了大学,你会发现,有很多人不仅比你有天赋,还比你更努力,简直是不给人活路” 学霸和学霸之前也是有差距的,安幼楠当年读药化hd的时候,就遇到过这样的强劲对手。 设计思路惊才绝艳就算了,在实验中还运气超好。 打个比方,根据有活性的天然产物结构或者已知的靶标结构来设计合成可以成药的化合物。 同样的设计思路,安幼楠要做一百次实验才找得出一种活性小分子化合物,那货只做十几次二十几次就能找到了。 这种精准的运气好得爆棚可是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让安幼楠跟他惺惺相惜之余,很是咬牙切齿。 如果不是这货因为太努力,太过沉迷实验室无法自拔,导致突发脑中风不得不放缓脚步注重休养去了,她还未必就能跟这货抢过那个药学大奖。 可是,就是因为那次大奖晚会的vr医学体验,才让她莫名其妙来到了八十年代 或许,如果不是那货突发脑中风,那个奖说不定他就会揽到手,然后那个vr体验就是他上,结果就是他过来 所以,说到底还是这货运气好吧是吧 何东扬听出了安幼楠语气里隐藏极深的一分咬牙切齿,急忙追问:“怎么,你入学后遇上这样的天才了” 安幼楠在他眼中已经是天才了,让安幼楠都觉得牙根痒的天才,那得是多厉害的人 像他这种只能算有点聪明的,怕是得不眠不休才能做得到勤能补拙吧 安幼楠可不想打击到祖国的花花草草,不然刚刚燃烧起来的雄心壮志被她一瓢水给浇熄了可怎么整 只能赶紧解释:“没有的事,我只是感慨一下而已。你放心好了,目前我感觉自己还能当我们这一届学生里头的扛把子,罩你是足够了。 你赶紧的,多下点苦功夫考过来啊” 何东扬被她那句“扛把子”的话给逗笑了:“要不是我知道你去的是京大,我都以为你这段时 间在港城了,你看看你都学了些什么话 对了,李姨忙不及,她现在正在下面给刚刚招到的一批女工开会,让我给你再叮嘱几句: 别太累着了,学业再重也没身体重,别怕花钱,食堂的饭菜不合口味就到外面吃,不够花用了随时给她打电话回来” 安幼楠一到学校报到就给她妈打过电话报过平安了,李心兰当时就絮叨了这些话。 听到何东扬再次重复,安幼楠也不觉得烦,心头暖暖的:“你跟我妈说,我都知道了。 让她也好好注意身体,该放手时要放手,别什么都一把抓着自己做,要知人善任” 见宿管大妈已经不耐烦地往这边看了好几眼了,安幼楠只能匆匆又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一回到寝室,秦湘君就笑得神秘兮兮地凑过来:“东扬听起来很像男生的名字啊” 安幼楠白了她一眼,推开她凑近的头:“你们耳朵怎么都那么尖啊” 正坐在桌子前看书的艾原也放下了手里的书,笑着转头看了过来: “不光是她,我也听到了,不是我们耳朵尖,是你的声调扬得还挺高的。 据我看过的心理学分析,这种行为主要是两种情况:一种是非常高兴,第二种是为了掩盖心思。 老实交待,你属于哪一种那个男生是不是你的青梅竹马,还是你以为是另外某人打来的” 这分析的 安幼楠心里的小人儿差点要跪了,面上还撑着:“没有的事,是我的邻居兼好朋友,无关男女之情的那种。 他要转学去羊城读书了,所以打电话过来知会我一声。咦,你们怎么还不换衣服去洗澡啊 这一身作训服还穿在身上不热吗 这人的心真是深得很呐! 见她话题急转,艾原也知机地不再打趣,而是合上了书本:“还不是等你 对了,中午我们晒的作训服已经干了,你的那套我们帮你一起收回来了,喏,放你床上呢。 走吧,我们现在过去澡堂,洗完澡好把作训服洗了好继续晾上。” 安幼楠笑眯眯地谢了:“真正的朋友是勇于放开心扉袒裎相见的,走” 艾原摸了摸自己的胳膊:“拉倒吧,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不就是觉得我擦背擦得过瘾舒服吗别整得那高大上的” 安幼楠哈哈大笑,拿上换洗的行头邀着艾原和秦湘君去了澡堂。 洗去了一天的汗水,人都觉得清爽起来。 安幼楠把拧干的作训服晒好了,回身拿了自己的双肩包:“我看图书馆开门了,你们去不去图书馆” 艾原本来眼睛都快阖上了,一听这话,立即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等等我,我去” 秦湘君无力地挥了挥手:“你们俩怎么精力那么好,我现在觉得浑身发酸得就像不是自己的身体了,要是不光是冲个热水澡,还能让我好好泡一泡就好了” “那是因为你锻炼少了,我以前一直还比较注重锻炼来着。”安幼楠做了个扩胸运动,舒展了一下筋骨, “虽然我也觉得累,但是还能忍受。而且,我估计图书馆要比寝室凉快,湘湘,要不要我们拉你起来” “不要,谁也不能把我和我的床分开,再热我也要跟我的床在一起 今天这一天已经累得够呛了,先让我缓一天吧,等明天适应了我再跟你们去图书馆。” 秦湘君本来还有点小自责,瞧见寝室里除了安幼楠和艾原两个变态,其他的室友都在床上挺尸,瞬间心安理得多了。 “寝室是十点钟关灯吧,你们记着赶在关灯前回来啊。” “放心,肯定会按时赶回来的。”安幼楠挥挥手,拉着艾原头也不回地走了。 唐缈暗自在心里嘀咕了一句“现什么”,揉了揉又胀又痛的脚: “安幼楠这么爱学习,你们谁知道她在班上排多少名啊” 京都大学的学生在外人眼里都是镀了一层金的,可是在自个儿内部,还是很自然地按实力分成了几个阶层。 天才学霸是顶层,普通学霸是中层,因为刻苦努力而考进来的普通人,那是最底一层。 别以为那99的汗水很重要,1的学霸buff那才是决定性因素。 下一个阶层想融入上一阶层的圈子,非付出百倍努力不可。 唐缈那天跟着她妈去找辅导员许老师的时候,在对方桌子上瞄到过一眼,似乎班级排名前十并没有安幼楠的名字,倒是艾原人不可貌相,居然排名第一。 大家军训都这么累,安幼楠还这么积极地要去图书馆,是故意表现呢,还是借机跟排名第一的艾原套近乎 据她目前了解的一些情况,新生里的尖子生是很容易被吸引进学生会搞学生会干部的。 安幼楠把自己跟艾原的关系搞好了,以后不就可以跟着艾原进学生会吃香喝辣 当了学生会干部,以后工作分配的时候据说可以加分,安幼楠不会是现在就打了这个主意吧 这人的心真是深得很呐 唐缈是故意提起这个话题的,尹茹果然及时捧了哏:“不知道欸。 不过我见过我们班的成绩排名,前十名里面没看到安幼楠的名字,艾原是我们班上第一名。” “艾原何止是我们班上第一名,她还是我们院里这一届的第一名呢。”唐缈撇了撇嘴,装出一副好奇宝宝的语气, “安幼楠跟艾原走这么近,不是打的让艾原帮她补习的主意吧给成绩不好的人补习最费精力了,麻烦得很。 而且,能补习上来都是小事,万一一下子补不上来 听说军训完了会搞个摸底考,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时间这么紧,到时候说不定安幼楠是想让艾原给她扔小抄答案” 秦湘君忍不住开了口:“唐缈,你不要这样说,丫头不是这样的人” 唐缈呵了一声:“这才相处几天呢,你就知道她不是这样的人 不过也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看在她让你用她那些护肤品的面上,你肯定会帮她说话啦,不然养着你岂不是没用” 秦湘君气得一下子坐了起来:“唐缈你什么意思” 唐缈不甘示弱地回击:“就是你听到的意思” 一直躺着养神的薛凤琴伸手“砰”的一声拍了拍桌子: “吵什么,你们那么有精神,明天军训的时候就不要叫苦连天的” 唐缈对薛凤琴有些心虚,虽然被打断了话,还是哼了一声闭了嘴,寝室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薛凤琴翻了个白眼,捏着手里的一把大蒲扇用力扇着,刚觉得凉快了些,就听到上铺就传出了唐缈抽抽答答的低泣声。 烦躁地撕了张卫生纸揉成纸团堵住耳朵,薛凤琴把手里的蒲扇摇得更用力了: 早知道今天她就不偷懒了,也去图书馆看书好了,这都是什么事儿啊,怎么进了大学还碰上这种破室友烦人 跟几个心情不怎么美妙的室友相比,安幼楠和艾原的心情那是相当的舒畅。 图书馆灯光明亮,天花板上还装了一排大吊扇,风呼呼地吹下来,凉意徐生,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艾原小声跟安幼楠咬耳朵:“我们来图书馆还真来对了,这么凉快,正好看书。” 安幼楠放下包,笑着取出包里的笔记本和笔,指了指书架上那一排排整齐的书:“走,去知识的海洋遨游了” 她想提前毕业,就要早做准备,过来重温下原来的一些基础知识,不然分数考低了,任课老师不同意怎么办 两个人都有很强的学习性,很快就各自找了一本书坐下,认真地看了起来。 安幼楠边看边做笔记,才写了半个小时,就发现自己的钢笔没墨水了。 看来自己该换一只笔了,本来以为是吸足了墨水的,结果这吸墨量明显不足啊。 安幼楠心里念了一句,见图书馆并没有墨水备用,只能跟艾原交待了一声,拿着钢笔回去打墨水了。 匆匆走下图书馆的台阶,从光线充足的地方到光线暗弱的地方,安幼楠的眼睛一下子没适应过来,刚往右一拐,就看到前面突然冒出来一个人。 安幼楠紧急往旁边避了避,好悬才没撞上去,却因为小凉拖不小心踩到了一颗石子上,脚葳了一下,“哎哟”一声身子向一边歪去。 攻心为上 来人一把扶住了安幼楠的腰:“你没事吧” 安幼楠虚惊了一下,顾不得掉在地上的钢笔,赶紧站直了身子:“没事没事,刚才没注意到差点撞着你了,对不起啊,是你” 女孩乌黑顺滑的披肩长发从凌云飞手臂上拂过,仿佛丝绸轻轻滑过一样。 嗅着鼻尖飘过的淡雅香气,凌云飞有些恋恋不舍地将手从安幼楠纤细的腰肢上放开: “没什么,这边光线暗,你一下子没适应也是自然的。对了,我看你的脚刚才是不是崴了一下,怎么样” “没事,没什么问题。”安幼楠忍着脚痛往后退开了两步,客气地摆了摆手。 凌云飞弯腰捡起了她掉在地上的那支钢笔,微微一笑:“还是有点小问题,你的笔摔坏了。” 安幼楠笑笑把钢笔接了过来:“本来就没墨水了,我正打算回寝室去打墨水的,我寝室里面还有笔。谢谢你啊,我先走了。” 凌云飞本来还想跟她聊聊的,见状只能侧身一让,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安幼楠冲他挥挥手,撑着往前走了一段,等拐过了弯才在路边的长条木凳上坐下来,轻轻“咝”了一声,弯下腰去检查自己崴着的那只脚。 脚踝看起来没有红肿,扭伤应该并不重,可能刚才一下子扭到了筋,所以走路的时候才觉得有些疼痛。 安幼楠脱了鞋,脚掌垫着小凉拖,刚试着左右活动了一下,头顶就传来一个声音: “怎么,脚还是有点问题我看看。” 刚刚还说没事没问题,转眼就被人看到了自己在打肿脸充胖子,安幼楠有些尴尬: “不用麻烦了,就是稍微有一点点痛,我活动下就好了” 凌云飞已经蹲下了身,不由分说地将她的脚踝抓在了手里:“这里痛吗这里呢” “哎哎,那个,真不用麻烦你”安幼楠急忙想缩脚。 凌云飞手指紧紧扣住了那只纤巧的脚腕,拇指用力一错。 安幼楠猝不及防地低低“啊”了一声。 凌云飞只觉得心口一麻,手指在安幼楠的脚踝上停驻了几秒才松开:“走两步试试看还痛吗” 安幼楠伸脚套进小凉拖,试着走了两步,不好意思地回身跟凌云飞道谢:“谢谢你啊,现在不痛了。” 夜风拂起她的长发和裙摆,宛若飘然乘风的仙子,让凌云飞有些目眩神迷,又很快敛下了自己的心绪: “幸好只是轻微扭了筋,错回来就好了,不过你最好多休息一会儿再走动,免得动着了伤处。” 安幼楠迟疑了片刻,还是接受了他的建议:“那我还是继续回图书馆吧。” 反身回图书馆只有短短一截路就可以坐下了,而且还能继续看书,不会浪费时间。 暂时记不了笔记也没什么,她先在脑子里过一遍,回去再补上重点记录算了。 凌云飞伸了一只手出来:“我先扶你去吧,受伤的脚暂时不要用力。” 见安幼楠不动,又含笑补了一句,“当然,如果你想继续坐在这里聊聊天,我也乐意奉陪。” 安幼楠才不想在外面招蚊子,而且都这个点了,她和一位男同志坐在这儿说话,算怎么回事 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正冠啊。 安幼楠想了想还是伸出了手,轻轻搭在了凌云飞的手上:“那就麻烦你了。” 凌云飞有力地托住了她的前臂,很聪明地挑了个话题:“我还以为你们军训回去都会累瘫在床上呢,没想到你还有精力跑图书馆。学习上这么刻苦,难怪你能考上京大。” 安幼楠笑笑:“你们部队上也很苦啊,不都说梅花香自苦寒来嘛,不苦哪有后来的香甜。” “说得是,做什么都要下苦功才行。”凌云飞很是赞同地点头,“对了,我怎么瞧着好像你比你班上的同学年纪要小一些” 安幼楠并不想跟人解释太多,随口调侃了一句:“大概是因为我长得一点也不着急。” 凌云飞怔了怔,哑然失笑,眼角的余光在她的脸上微微一滞又移开。 这丫头身材虽然高挑窈窕,脸却显嫩,看起来倒像是只有十六c七岁的样子。 单看不觉得,军训的时候站在那一堆十八c十九岁同学中间,就很有些明显了,像是一个高中生闯进了大学生群里。 凌云飞几次视线都不由自主在她身上会停顿几秒,很有些疑惑她的年纪。 没想到安幼楠没说她到底有多大,反而用一句“长得一点也不着急”带了过去,凌云飞也不好打破砂锅问 到底。 他感觉得出来,这丫头明显要跟他保持距离,凌云飞也不想显露自己太过急切。 攻城伐地,以攻心为上,一下子把人吓住了就没意思了。 慢慢渗透过去,让她自愿打开心门,这过程对凌云飞来说,倒是一种很新奇的享受,也更能满足他的征服欲。 也就几句话的工夫,图书馆就到了,安幼楠谢过了凌云飞,挥挥手跟他道了声别,脚步略缓地走进去了。 凌云飞双手插进裤兜,盯着她的背影不见了,嘴角露出了一个痞痞的笑容,转身大步往回走了。 经过安幼楠刚才坐的长条凳时脚步一顿,将她落在条凳上的那支钢笔捡了起来。 钢笔的笔盖摔出了一道长长的裂缝,已经不太盖得严了,估计再拔插几下,就很可能裂成两片碎片。 凌云飞把钢笔轻轻握在掌心,大步往自己的寝室走去。 为了方便教官们开展军训,学校特意腾出了一层办公楼的房间给教官们军训期间暂住,一间房住两人。 凌云飞是跟方少华住在一起的。 方少华正在听收音机,见凌云飞进来,抬头看了他一眼:“不是说去散步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凌云飞打开自己的抽屉,把那只摔坏的钢笔放了进去,取了自己的笔出来: “回来取个东西就走。” 方少华眼尖,一眼看到他取的是钢笔,讶然追问了一句:“散个步而已,你还取笔干什么,打算散出诗性了写诗啊 不会是散到一群女孩子中间去了吧” 凌云飞虚虚做了个威胁的手势:“听你的广播吧,少管闲事”说完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了。 方少华盯着那扇被用力带着关上的门,连最喜欢的评书都没顾上听了,摸了摸下巴想了两秒,果断关上了收音机,揣上钥匙跟着出了门。 喜欢挑战难度? 图书馆里,安幼楠正闭着眼默记着知识点,突然觉得身侧有些不太对劲,一睁开眼,就对上了凌云飞含笑的眼。 “喏,给你钢笔,赶紧记重点吧。” 安幼楠刚刚皱眉,凌云飞就把手里的钢笔递了过来,然后自然而然地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仿佛刚才一手撑着桌面,一手扶在椅背上,给安幼楠造成一种空间压迫感的人并不是他一样。 “谢谢,不过不用了” 安幼楠刚拒绝了一句,凌云飞就站起了身:“安静,图书馆禁止喧哗,我去找书看了。” 安幼楠“哎”了一声,见他大步走到一排书架后面去了,而自己这边的动静已经惊扰到了别人,只能咽下了嘴里的话。 算了,一支钢笔而已,他借都借给她了,那她就大方用吧,一会儿再还回去就是了。 安幼楠索性顶着艾原有些揶揄的眼神,拿过钢笔用上了。 隔着一排书架,凌云飞注视着安幼楠奋笔疾书的背影,唇角挂上了一丝笑意。 这丫头就算是块石头,他也有水磨石的功夫,把她的心门慢慢打开。 一只手突然拍上凌云飞的肩膀,凌云飞一惊,急忙转头。 方少华笑得贼兮兮的,压低了声音打趣:“你小子顶风作浪呀” 不等凌云飞开口,就先堵住了他的话,“刚才我可是什么都看到了,你可别想给我打什么埋伏,那只派克笔” “嘘,别在这儿说话,打扰别人看书。”凌云飞低声打断了方少华的话,推着他往外走。 方少华还挣扎着不想走,不时转头伸长了脖子想好好打量安幼楠。 凌云飞手下用力,把他从图书馆里架了出来,这才没好气地一巴掌拍在方少华的背上: “你少给我玩什么跟踪这一套啊,要是” 方少华立即举起了双手:“放心放心,我绝对不会影响你追女朋友,有机会铁定给你创造条件” “你可别”凌云飞白了他一眼,“这丫头现在警觉着呢,你可别帮倒忙,反而把她给吓跑了。” “这年头居然还有对我们凌二少不感冒的姑娘”方少华和凌云飞打小就玩得很铁,还真没见过他这么在乎的样儿, “我瞧着那姑娘长得是不错,不过我们部队文工团里面不是有几个长得比她更好,你怎么就单单瞅中了这姑娘呢 再说了,大学生又不准结婚,听说她们药学专业要读五年才能毕业,你妈现在都急着让你相亲找对象了,能让你再拖五年” “好饭不怕晚。”凌云飞回了一句,从方少华的裤兜里摸了一包烟出来,直接叼了一支,给方少华递了一支,“点个火。” 方少华从另外一只裤兜掏出打火机点了火,含糊嘀咕了一句:“你分我的烟全被你自己给抽回去了。 我说,你这两个月怎么老是身上不带烟啊” “夏天衣服薄,兜里揣包烟鼓着不好看。”凌云飞吸了一口,然后张嘴吐了一个烟圈出来,“这丫头跟她们不一样。 论长相,文工团有几个确实比她长得漂亮,可是女人光长得漂亮有什么用 胸大无脑,在我们这样的家庭可不是什么好事,老话不是说了吗,一代无好妻,三代无好子,爹傻傻一个,娘傻傻一窝” “合着一到夏天,你自个儿倒是形象帅了,就把我当装烟的抽屉用啊” 方少华低低嘀咕了一句,很快提高了声音反驳,“那几个台柱子不光是漂亮,我看平常做事什么的也挺聪明的啊,哪里就傻了” 起码在他眼里,文工团的那几个台柱子挺机灵的,长相好气质也好,不是那种木木傻傻不知道看世色c没见识的姑娘。 领导交待个什么任务下来,那几个都能办得圆圆泛泛的,娶回家应该不用担心人不能处理好那些社会关系啊 凌云飞摇头:“那是小聪明,不是大智慧,你让她们考个京大试试” 方少华一口烟差点没喷岔气:“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嘛,她们要有那本事,还考什么文工团啊 早考大学读科班去了,再说了,能考上大学的,未必也就是个个都是大智慧 等等,撇开这个文凭什么的先不说,我看这批新生里也有好几个长得不错的。 还有,上次你妈让人给你介绍的那个不也是京大的吗” 大家都是京大的,都是一条水平线了吧凌云飞怎么就偏偏喜欢这个姑娘了呢 难道是因为这个姑娘不怎么鸟他,所以才想着非要追上手 方少华很是 有些怀疑地瞄了凌云飞一眼:“喜欢挑战难度” 凌云飞“嘁”了一声,没有完全承认:“也不是,就是这丫头跟别人不同。” “哪儿不同了,不都是女人吗”方少华细细想了想,“除了相比而言她脸嫩点,身材好点” 凌云飞的脸一下子黑了:“你想找打是不是” 云飞这是真动格的了方少华打了个哈哈赶紧岔开了话: “不过她说话也挺有趣的啊,估计跟这样的姑娘相处比别人要有意思。” 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 不得不说,方少华还真t到这一条真谛了,只不过他并不知道这个说法。 凌云飞也不知道还有这个说法,不过他有切身感觉:“其实我不是第一天认识她了。 我第一次见她是在j市,就在将近一个月前,那时候她拦住了一对抱小孩的男女,硬说他们不是小孩的父母,而是人贩子。” 有故事啊方少华的眉毛挑了起来:“然后呢发现这是一场误会,然后你帮她解了围” 凌云飞睥睨了他一眼:“不是误会,那对男女确实是人贩子,围观的人群里还有他们的一个同伙。 她被人推了一下,我扶了她一把,见她拆穿了人,就帮着把人贩子先给擒住了。 因为当时只是出差路过,警察一来我们把人交给警察就很快走了。” 方少华讪讪挠头:“不愧是考京大的啊,智商确实挺高的。” 凌云飞闭上眼吐了一口烟:“我第二次见她” 方少华瞪大了眼:“还有第二次一回生二回熟的,我说,云飞,你隐藏得够深啊” 他还怕被比下去? 凌云飞没理会方少华的话,继续说自己的: “我第二次见她,就是一个星期前吧。她刚从银行里取了钱出来,被人盯上了” 方少华了然地笑:“然后你就英雄救美,结果美女没据剧本以身相许,你心里不服这口气” 想到那天的情形,凌云飞心情很有些微妙:“你又猜错了,等这趟任务完成,我觉得你应该回家吃几个炖猪脑子补一补。” 方少华“呸”了一声,没忍住好奇心,又继续追问了下去:“你别卖关子了,当时发生什么事了” “她用辣椒水喷了那个抢劫犯的眼睛,然后上前一顿猛踹,”凌云飞的目光在方少华的腰部以下停了两秒,“那个地方被狠踹一脚后,但凡是个男人都站不住的。” 方少华下意识地夹了夹腿,觉得夜风吹得他有些凉嗖嗖的。 “然后她说她有急事要走,把人交给我扭去派出所,就直接跑走了。” 方少华想了想,“哈”的一声笑了出来:“这姑娘是挺有意思的啊。 不过你们都这么有缘见了两回了,她都没对你有点什么意思你有没有跟她说你是谁” 凌云飞摇头:“没说,现在没必要说。” 方少华怔了怔,立即懂了:“没说也好,这样更看得清一个人。对了,这姑娘叫什么名字” 凌云飞继续摇头:“她没告诉我,我听她朋友叫她丫头,我就跟着这么叫着她。” “丫头”方少华失笑,“瞧你喊起来那美滋滋的样儿,说到底还不是连人家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要不要我帮你打听打听” “不用,我要想打听,早就知道了。学校班级都清楚,还能弄不清楚她到底叫什么名字吗 我就是想等着她亲口告诉我她叫什么名字的那一天。” 方少华不屑一顾:“你就是喜欢玩这些调调儿。”说完想起了什么,话音一顿,笑得有些贱, “该不会是你们见了几次面了,她也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吧那她怎么称呼你的之前叫喂,现在叫教官” “8384,她只知道我军官证编号后面四位数。”凌云飞想到第三次在公园遇上那丫头时,她脱口喊出的“8384”,脸上的笑意加深,语气都温柔了很多。 “什么8384”方少华哈哈大笑,“你确定你在那姑娘面前没有露出你的不良企图” 凌云飞神情有些许紧张:“什么意思” “8384,不三不四啊,人家姑娘怕是早就看清你的狼子野心了,所以才一直不想多理会你吧”方少华笑着解释了一句。 凌云飞想到了中午在食堂外面洗碗的时候,那丫头叫自己“8384”的眼神有些戏谑,这才总算明白了其中的暗指。 “这丫头”凌云飞没好气地轻念了一句,很快就自信地挺了挺胸,“她看清也好,没看清也好,总之我是追定她了” 方少华见他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用力拍了拍他肩膀:“精神可嘉,不过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她有男朋友了呢” 凌云飞很不以为意:“有男朋友又怎么了我就不信她找的男朋友能比我更优秀” 比家世,比相貌,比能力,比职位,他哪一方面都比那些生瓜蛋子似的大学的男生要强,他还怕被比下去 凌云飞在这方面很有自信,安幼楠却因为没找到他有些烦恼。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她收了书本打算回寝室,结果才发现图书馆里已经找不到“8384”了。 “估计教官早就回去了吧”艾原笑嘻嘻地看着安幼楠手里的那支笔,“派克金笔啊,教官就这么塞你手里然后潇洒走人了” 派克14k的黄金尖,作为一支笔来说,这价格可是极其不低了,能用这种笔的,非富即贵。 “没想到教官还是个隐形的款儿爷啊,又年轻又英俊,丫头,他对你是不是有点意思啊” 艾原不是傻子,教官今天中午在食堂的时候过来跟她们说话可以算是偶发事件,但是晚上还跑到图书馆来给安幼楠送笔,这得多有闲心 而且之前一手撑桌一手扶椅子的姿势,看起来很像把安幼楠圈在怀里啊 艾原当时觉得满眼都飘着粉红泡泡 安幼楠毫不留情地把泡泡戳破了:“不管他有没有意思,我对他没意思。” 艾原用“你冷酷你无情”的眼神盯了她两秒,最终退败了下来:“你怎么这么理智啊 虽说大学期间不能结婚,但是我们读这个专业要5年呢,谈个对象什么的也还是可以的哈,不然等毕业都成老姑娘了, 那时候再谈就晚了。” “先不说5年以后我们也是正当青春的最靓的妹儿,而且我也没想着实打实地读5年本科,我打算学两年,然后申请提前毕业。” 安幼楠说得云淡风轻,艾原吓得手里的书都差点拿不住了:“两年你知不知道5年里我们药学专业要学多少教材” “知道啊。” “知道你还打算学两年就申请提前毕业超教学进程,两年里学完五年的知识,也许别的专业可以,但是药学专业很难的” 一个人记忆力再好,能把书背下来,就可能考试拿高分,但是药学还要上实验室操作的。 没有熟练的操作经验,提取合成不了某些化合物,好些课程是过不了关的。 这些经验从哪儿来还不是从时间里沉淀积累出来的,记忆力再超群,实验动手操作能力也未必能达标啊。 艾原差点就化身咆哮帝了,很想摇晃摇晃安幼楠让她清醒。 安幼楠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正常情况下,这确实是挺难的。不过这不是非正常情况嘛。 要不是考虑到要考的课程太多,安幼楠重新捡起来需要一点时间复习,她都想把本科毕业的时间再压缩一点。 至于教材新旧版本一些知识点的不同导致可能出现的失分,这点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她只要能达到优秀线就行了,并不打算每门都能考到一百分。 所以,对艾原的震惊,安幼楠只能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你别说出去,我只是跟你说我的打算,再问问你有没有兴趣跟上。” 错过? 艾原神色有些复杂难言:“特么的,别人都以为读了大学能轻松点呢,你这还是要拼命啊” 安幼楠挑了挑眉:“其实想过得轻松还是过得艰苦,还不是由你自己选。” 为什么药学专业女生比例偏高那么多 还不是因为不少女生是想着学出来了考一个执业药师证,可以去医药局当干部,可以到医院当药剂师,还可以去医药公司c药材公司。 怎么说也是有点技术性的,毕业后就业的这些路子是稳稳妥妥的。 朝着这个方向走的,自然按部就班学完这五年,混个及格拿到毕业证就行了,这样肯定学得轻松。 可是,要想搞药研那一块儿,那这五年的时间就得过得很辛苦了。 那些个药学大部头是肯定要背好的,不说倒背如流,起码正确率要到95以上,一旦记错了会死人的。 查资料验证正确性是可以,但是总不能把时间都花在回查资料上吧,浪费时间不说,这些基础的都不熟,那还搞个屁的药研 更重要的是,搞药研,做实验是一定的必定的并且肯定的,那可不是解剖个小青蛙那么简单,培养啊,提取啊,合成啊,不手法纯熟能行吗 手法要想纯熟,不多次练习能行吗 要多次练习,不在实验室为家能行吗 总之,药研就是一条荆棘之路,可能一辈子都划得皮破血流也一无所获,也有可能在血流过的地方开出艳丽的花。 安幼楠的意思很明显,艾原毫不犹豫地脱口就说了自己的想法:“我的理想是搞药研,研发出更多更好的新药,所以” 安幼楠笑着冲她伸出了手:“欢迎你追上我的脚步。” 京大的本科生大概率比别的学校考到京大来的硕博生基础要好很多,如果艾原在今后的表现亮眼的话,安幼楠很乐意现在就开始打造自己的班底。 这也是她向艾原坦露她会申请提前毕业的原因,她不想错过一个好苗子,要是换是别人 “你确定是我追你我可是新生第一名哎,对了,我还没问你的成绩排名是多少呢” 艾原一边念叨一边伸出手跟安幼楠紧紧一握,“也就是我心大啊,换别人听到你这种话,哼哼” 安幼楠莞尔一笑:“我没高考成绩哦,我是保送进来的。就是知道你性子才跟说这种话,至于别人,想听我说这话也得看他有没有资格。” 艾原抓了抓头发:“我说,你连证明自己的成绩都没有,我为什么就信了你的邪呢” 安幼楠瞪大了眼:“嘿,你这人怎么说话的啊,你难道不应该说是被我强大的人格魅力所折服吗” 艾原“啧”了一声:“可拉倒吧,被你折服的是教官,不是我” 说起“8384”,安幼楠看了看手中的派克金笔,倒是想起了自己摔坏的那支英雄,目光往前一寻。 先前自己坐在那张长条凳的时候,顺手就把那支笔放在凳子上了的,然后被“8384”一打岔,回图书馆的时候一下子忘记了。 见现在长条凳上空空如也,安幼楠也不以为意。 可能被谁捡走了吧,一支坏了的笔,反正她也不要了,回头重新再买一支回来就行了。 还有现在手里这支笔,明天得赶紧退回去。 安幼楠刚走进女生楼,宿管阿姨就叫住了她:“小安啊,半个多小时前有个电话找你,说是你哥,你要早回来点就能接上电话了。 不过我也告诉他寝室十点钟要关灯,你肯定会在关灯前回来,就是不知道他还会打过来不” 她哥她家乾哥打电话来了安幼楠眼睛一亮:“阿姨,他留了电话号码吗” 宿管阿姨摇摇头:“没留,只说有时间会再打过来。” 凌少乾上次说要带部队去演习,已经两个多星期联系不到人了。 安幼楠进学校报到那天,又给他营区值班室打了个电话过去,留下了这边女生楼的电话。 凌少乾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是演习任务已经完成了,现在回到营区了吗 可是留话说“有时间会再打过来”,说明他现在工作还是很紧张,难不成是工作间隙抽时间打的 她刚才怎么就不早点回来呢,错过这一通电话,下次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间去了 灯光昏暗的街角,几辆解放牌大卡车很拉风地驶过来停下,当先那辆车的副驾跳下来一个人:“报告凌营,辎重队准时赶到” 凌少乾抬腕看了眼手表:“离集合时间还有五分钟,全体做好准备,五分钟后准时出发 。” 刚刚有时间打了个电话回营区,才知道小楠已经到校报到了,还给他留了电话,没想到安幼楠不在寝室,竟然没接到电话。 这一趟上车,往山窝子里估计又要钻一个星期了,也不知道那丫头会不会怨念 不远处还在公用电话亭外排队的士兵立即赶了回来,正在打电话的士兵也匆匆挂掉了电话,小跑过来向凌少乾“啪”地敬了个军礼,把一张电话磁卡递了过去: “谢谢凌营” 刚才几个借了凌少乾的那张磁卡打了电话回家的士兵也纷纷道了谢:“凌营,等回去了我们把电话费补给你。” 如果不是凌少乾买的有这张可以打电话的磁卡,大家伙儿虽然遇到了这个公用电话亭,也没办法给家里打个电话报平安了。 凌少乾接过电话磁卡,摆摆手示意没关系:“不用,这才多少点钱,算我请大家的。” 大家伙儿“嗡”的一声都笑了,最后挂电话的那个挠了挠头:“可我们都打通电话了,就凌营你没找到人” 兄弟,这话有些戳心了啊 直憨憨的大兄弟自己还不觉得,继续耿直地给了个建议:“凌营,这卡里还有几块钱,现在也还有几分钟才走,你要不要再打个电话试试” 凌少乾瞄了眼腕表,还有4分钟,而且离十点不远了,万一小楠回来了呢 不再压抑心里的想法,凌少乾三步并两步地走到了公用电话亭,把磁卡刷地擦了进去,拿起话筒,飞快地按下了已经记在心里的那串数字。 电话铃“叮铃铃”地响了起来,凌少乾的心跳也随之蓦然加快。 凭什么让给你啊,凭你脸大? 京大药学院女生楼。 安幼楠一只脚已经踏进楼道口了,忽然听到了宿管室仿佛有电话铃声响起,踏进去的那只脚立即收了回来,转身往宿管室走去。 “丫头”已经走到楼梯上的艾原探出头唤了她一声,“怎么了” “原子,你先回寝室吧,我好像听到电话铃响了,我过去看看。”安幼楠挥了挥手,脚下的步伐加快了。 “这么远都能听到兄妹之间还有第六感啊”艾原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句,先往寝室走了。 安幼楠脚步越走越快,几乎是小跑着冲回了宿管室。 宿管阿姨刚接了电话说了几句,一眼看到她来,赶紧招招手:“来了来了,小安正好转回来了。小安,你哥又来电话了” 安幼楠急忙谢过了宿管阿姨,轻喘着接过电话:“喂” “小楠” 电话那头传来凌少乾略微有些沙哑的声音,安幼楠的心一下子就揪了揪:“乾哥,你们任务还没出完吗你没事吧”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凌少乾刚才急跳的心突然就像得到了某种抚慰一样,瞬间平静下来, “我这边可能还要一些时间才能完成任务,正好经过一个公用电话亭,就想着给你打个电话” 安幼楠低低“嗯”了一声:“我前天就到学校报到了,今天开始军训,要军训两个星期才正式开学。 早知道你今天会打电话过来,我刚才就不去图书馆了,不过京大的图书馆环境确实很好,等下次你过来,我带你去参观” 凌少乾将听筒紧紧压在自己耳朵上,近乎贪婪地倾听着安幼楠清灵的声音。 “军训练队列,好单调啊,还得顶着太阳走,幸好我有防晒霜,不过半天下来,作训服都湿透了,脑门上都结了盐壳壳” 凌少乾听得心疼:“是不是很累要不然装个病什么的” 安幼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简直不敢相信这种没原则的话你都能说出来,你的兵要装病你会准假吗” 凌少乾手下的兵要敢给他装病,每天一趟负重20公里,不罚上十天半个月,他就跟对方姓。 可是安幼楠不同,安幼楠不是他的兵,而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就是眉头皱一皱,他都舍不得啊。 凌少乾低低喟叹了一声:“可我怕你会累着” “报告凌营,全体集合完毕” 电话亭外,勤务兵响亮的报告打断了凌少乾的话。 离预定时间还剩半分钟,凌少乾看了看手表,深吸了一口气:“等我回来看你,乖” 然后不等安幼楠说一声再见,就抬手挂了电话,抽出了那张磁卡塞进上衣口袋,大步向队伍走去:“出发” 勤务兵报告的声音很响亮,安幼楠在电话另一头也听到了,只是没等她说一声“再见”,凌少乾那边就已经挂了电话了。 捧着话筒,听着里面传出的“嘟嘟嘟”的忙音,安幼楠轻叹了一口气,有些惆怅地把话筒搁了回去,从双肩包里掏了5毛钱放在了桌子上: “阿姨,谢谢你啊,打扰你了,电话打完了,我回寝室了。” 打一次电话按计费器算,大部分是要给邮电局交的,叫一次电话收费5毛,这个就是宿管阿姨自己的纯收入了;跑腿也是要费体力的。 安幼楠自从住进来以后,已经主叫c被叫了几次电话,在宿管阿姨的眼里俨然有大客户的趋势了,不然宿管阿姨也不会这么快就记住她的名字。 对大客户,宿管阿姨的服务很是贴心,一边愉快地把那5毛钱扔进自己放零钱的小箱子里一边提议: “我看寝室已经熄灯了,要不要我打手电筒送你一下” 有光亮,当然比黑灯瞎火地摸黑走路要好。 安幼楠掩下自己心头的惆怅,笑着道了谢,跟在了宿管阿姨后面往自己寝室走去。 晚上十点的准时熄灯,并不代表着寝室里就此会安静下来,相反,很多寝室都会开始进入夜间谈心会模式。 不过现在,夜间谈心会只是对于别的寝室而言,308寝室里说话归说话,却绝对不是谈心。 对于熄灯时间到了安幼楠还没回来,唐缈很不满:“艾原,你和安幼楠怎么回事 你们跑去图书馆看书,这理由很正当我就不说了,可是,大家都军训了一天很累了,急着想休息,你们能不能体贴下大家的心情,早一点回来 你看看,你擦着要熄灯的时间回来不算,现在灯都熄了,安幼楠还不回来,她打算什么时候才回来是不是等我们大家都睡了 的时候才回来 你不要跟我们说她只是在宿管室打个电话,谁知道你说的是真的假的。 女生楼12点才关门呢,要是安幼楠在关门前才回来呢你可以自己醒着等她,可是你们是睡在靠窗户边的,这开了门进来一路走过去,动静能小吗 你能保证她回来后闹出来的动静不会惊醒我们吗我们睡靠门边的还要不要休息了 明天一大早我们还要军训了,到时候没精神被教官罚了,你和安幼楠代我们受罚吗” 难得抓住这么一个挺正当的机会把不满给吐出来,唐缈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艾原本来是不想理会唐缈的,毕竟军训让大家的体力消耗确实很大,她们的晚归确实给大家带来了一些不便。 不过唐缈这么不依不饶地嚷了这么久,艾原心里的那点歉意也被嚷没了,东北大妞性子里的彪一下子就被激出来了: “唐缈你到底想咋滴,我瞅着你这叭叭叭地挺精神的啊,还越说越来劲儿了。 不就是安幼楠没给你换床位你心里不舒坦嘛,这床位没编名字,就是谁先来先得。 你想睡下铺,你咋不早点来报到啊合着先来的人用了下铺就不行,就得给你让 凭什么让给你啊,凭你脸大,搽雪花膏都比别人要多搽点” 头几回是安幼楠自己上前怼人,没艾原用武之地,唐缈还以为艾原这边好对付些呢,这才嚷了一大串。 没想到艾原性子爽直,也不是个怂的,几句话就把唐缈怼上了墙。 唐缈气得眼泪水又在眼眶里打转转了:“你” 脑补是种病,得治! 安幼楠却恰在这里推门走了进来:“咦,寝室夜话会开始了吗,我怎么在门外听着就挺热闹啊” 夜话会个屁啊 唐缈耳朵里听到的满满是奚落的语气,金豆子立即掉了下来:“你们都合着伙儿欺负我 今天白天也是,你们让庄谊故意害我,让我在教c在大家面前出丑” 安幼楠很不客气地打断了她的话:“你的受迫害妄想症了吧,庄谊是谁” 唐缈理直气壮地回答:“你少在那里贼喊捉贼,你会不知道庄谊是谁 我看到你下午在食堂吃完饭以后跟他还有说有笑的,不是你指使他故意踩掉我鞋后跟儿,还会是谁” 秦湘君赶紧出声给安幼楠作证:“唐缈你不知道就不要乱讲,我们当时还不认识庄谊 是我不小心把碗里的水泼到了庄谊鞋下,我在那里跟他说对不起,丫头和原子后来站旁边帮着我一起道歉来着的” “哦哦,那位同学啊,原来他叫庄谊”安幼楠回想起在食堂外面偶遇时说了两句话的那个同班男生,觉得一阵好笑, “我指使他故意踩掉你鞋后跟,为什么,就为了让你摔个大跟头” 唐缈想起白天的尴尬场面,脸上就一片胀红:“你还说今天就是你给我下的套 你故意让人引诱我在鞋子里垫卫生巾,然后再让庄谊踩掉我的鞋子,存心让我出丑” “先不说唐缈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我犯得着在你身上花这么大时间和心力吗” 安幼楠觉得唐缈完全是想给自己降智,脑子都快被她这种异想天开给开瓦特了,“再说了,我让谁引诱你在鞋子里垫卫生巾了,你说啊” “你就是一个小心眼报复心强的人,别把自己扮得多无辜似的,自己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唐缈擦了擦眼泪,冷笑了一声。 原来看热闹的向蓉忍不住火了:“唐缈你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引诱你 下午去军训前,你和尹茹洗漱回寝室时看到我和阿泉在鞋子里垫卫生巾,问我们这是在干嘛。 我当时是说,安幼楠说拿卫生巾当鞋垫子,脚板不会那么受累,你们赶紧试试吧,是这句话吧 合着这还成了我们引诱你了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叶俊泉也生气地开了口:“你那时可没说你要垫,你说这是奢侈浪费,是资本家大小姐作风 我说你爱垫不垫,不垫也不用那么说,我是这样说的吧是吧 尹茹,你当时也在场,你说我和阿蓉是不是这么说的你别不出声,我知道你没睡” 想缩在一边装睡的尹茹出其不意被点名,只能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好像差不多。”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好像差不多”叶俊泉性子要火暴些,不满地一句话堵了过去,尹茹彻底装死不吭声了。 她不吭声,叶俊泉可不会闭嘴:“当时我说完这句话就和阿蓉先走了,谁知道你后面会搞什么鬼。 你自己说的奢侈浪费c资本家大小姐作风,你倒是自己别垫啊。 偷偷摸摸自己垫了不说,也不知道贴得结实点,结果被人踩掉鞋后跟,卫生巾飞出来了,还倒转过来怪我们 呵呵,简直了,难怪我们老家会有那么一句老话:屙不出屎赖茅斯说的就是你这种人” 薛凤琴也跟着说了一句:“往鞋子里垫卫生巾这办法,是我跟着安幼楠学的。向蓉和叶俊泉两个看到我在做,才跟着用了这个办法。 唐缈你要说是安幼楠引诱你的,那不如干脆说,是我们308寝室大部分人合伙给你下的套好了。 你还真当自己是个能耐人物了,值得我们大家这么大费周章来对付你 不过话说回来,真要我们这么多人都来对付你一个,你也该好好反省反省自己了” 安幼楠这才算是听明白了事情的经过,只觉得无语:“原来是这么回事 唐缈,脑补是种病,得治得了,我也不跟你这种病人计较了,有这时间,我还是早点休息,养足精力好应付明天的军训有意义些。” 安幼楠说完,就换上拖鞋,拿上手电筒和艾原去洗漱了,308寝室陷入一片诡异的安静。 片刻后,上铺传来了唐缈一声抽泣:“你们都欺负我” 薛凤琴没好气地一个翻身:“真以为自己林妹妹转世呢,一遇事儿就哭哭哭” 叶俊泉在黑暗中翻了个白眼儿,低低念了一句:“神经病”也背过身再不理会唐缈这边了。 第二天一早起床,寝室6 个人很有默契地都没有理会唐缈,早早就洗漱出门了。 尹茹其实也想走,被眼睛微肿的唐缈给拖住了:“小茹,她们这些人太可恶了,都针对我” 尹茹叹了一口气:“缈缈,不是我说你,没有证据的事,你怎么能乱说出来呢” 你要说也只能对着个别人模棱两可地说啊 怎么能傻地当着一个寝室的面说出来 大家都在,听你这么说了,左一句右一句的,不三下五除二地就把事情给撕掳开了 怄气也是白怄,自己找的 唐缈昨天多少也想明白了,这儿毕竟不是老家,同学们看着她父母的面子多少都会少着她。 大学就像是进入了一个更高的层次,她父母在老家是重要部门的领导,在这儿,大家谁管你是谁啊,以前的那一套行不通了 还是她妈说得对,以后她得暗中记着,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必须抓着机会甩出证据,直接把人给踩死,再不能翻身的那种 唐缈心里虽然想明白转过来了,可是脸上还有些过不去:“我本来也没想着说出来的,可是艾原说话太气人,我一个没忍住才” 尹茹不耐烦地打断她:“好了好了,吃一堑,长一智,以后没有把握的事就不要说了。 你快点啊,再不快点我们就赶不及去食堂吃饭了,教官可是说过,迟到了要被罚跑的;你不会想给教官留下坏印象吧” 唐缈立即加快了速度,匆匆赶到食堂用了早餐就往操场赶。 军训虽然苦,但是想能每天见到教官的面,唐缈还是觉得非常期待的。 教官早上好 安幼楠也想着教官快点来。 “8384”的那支派克金尖现在揣在她的裤兜里呢,她得早点还回去,不然这就是个烫手山芋。 凌云飞其实早就来了,不过正在操场另一端的器械上做训练。 汗水早就浸湿了他的作训服,他索性脱了外套,只穿了件背心吊在单杠上做引体向上。 棉质的背心跟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已经是湿得半透明了,紧紧黏在他的身上,把宽肩细腰的好身材勾勒得一览无余。 方少华转了半圈才看到了人,一头雾水地走了过来:“我说你怎么一大早就不见了人,原来在这儿。 哎,不对啊,你就算要在你的丫头面前显示肌肉,也不该在这个角落啊。 一班的学生都在操场那边,离这儿扯着对角线呢她哪儿看得到你啊” 方少华一说到“丫头”两个字,凌云飞就泄了劲,从单杠上跳了下来,随手抓起外套往肩膀上一搭: “走吧,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过去了。” 方少华跟他并肩走着,疑惑地打量了他一眼:“你到底是受什么刺激了 我怎么瞧着你眼底有些发青你可别告诉我你认床睡不着,我知道你没那毛病。” 凌云飞睨了他一眼:“行,不认床,认枕头可不可以” 方少华挠了挠头,突然脑子灵光一现:“我去,你该不会是昨天晚上梦到你的那个丫头了吧” 见凌云飞脸色微滞,方少华一脸嬉笑地撞了撞他的肩:“来来,说说你昨天晚上都梦到什么了” 凌云飞眸光闪了闪。 他梦到了他不仅仅是握着丫头细巧的脚腕,那只手还顺着女孩纤长的小腿一路往上抚去 梦到了丫头那张莹白的小脸离他很近,近得他可以数清她浓密长翘的眼睫毛 梦到了她淡粉的樱唇味道很甜,乌发搭在她白玉般的肩头,黑与白的对照,美得让人心惊。 他轻轻拂开那绺乌发,半轻不重地咬了一口,然后丫头低低“啊”了一声。 那一声不仅麻到了他心口,还让他全身都血液沸腾,再然后 再然后他就醒了,起来洗裤子,一看时间也快六点了,干脆出来吃了早餐就过来玩器械 方少华见凌云飞脸色莫名却紧紧闭着嘴,突然想到了自己早起瞥到一眼的一件事:“我想起来了,你一大早晾了件裤子” 凌云飞端不住了,一胳膊箍住了方少华的脖子:“你每天不用换裤子的” 方少华掰着凌云飞的胳膊挣扎着喘息:“那也不用一大早就洗吧” “我喜欢怎么了” “呵呵,你喜欢没怎么了,不过你这明显是恼羞成怒,你想杀人灭口” 凌云飞突然放开了方少华,身板挺得笔直:“我才不会跟你一起发蠢。” 方少华还想呛声,目光一转,也抬头挺胸地跟上,嘴里还小声念叨: “昨天晚上没认真看,一会儿我好好帮你看看人到底怎么样” 对凌云飞投过来的要杀人的眼光视而不见,方少华面色严肃地看着前方。 前面走来几个女生,见了凌云飞和方少华两人,悄悄你推我我推你地做着小动作,然后装出经过这里的样子,羞红着脸上前打招呼: “教官早上好” 凌云飞微微颔首,方少华点头之余还微笑着应了声:“早上好。”然后跟着凌云飞目不斜视地径直往前走了。 身后传来几个女生压低的嬉笑声:“1号教官好帅啊身材也那么好” “可是他板着脸的样子好高冷啊,还是2号教官好” “你那什么眼光啊,高冷才好,就像高仓健一样,冷峻c帅气” 方少华微微摇了摇头:“现在的女大学生都是怎么想的,合着我给个笑脸还给错了,也得像你一样板着张脸才行” 方少华正在怨念,突然瞥见凌云飞的嘴角居然带了笑,不由一愕:“喂,你” 斜前方传来了女孩清灵的嗓音:“教官,早上好。” 原来是那个丫头 方少华悄咪咪地落后了半步,然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凌云飞这家伙一直还没穿上作训服外套的。 那件背心被汗水打湿了紧紧黏在身上,穿跟没穿也没多大区别;难怪刚才那几个目前打招呼的女生羞红着脸。 这家伙,是存心的吧 方少华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向安幼楠,打算欣赏一下这姑娘含羞带怯的模样,眼睛却诧异地睁大了几分 : 这是丫头感觉太迟钝呢,还是太迟钝呢居然半点不脸红 安幼楠倒不是感觉迟钝,而是洞庭湖的老麻雀,风浪见得多了,脸皮早就练就出来了。 果男都看了不少,何况还有她家乾哥珠玉在前,那漂亮的八块腹肌她可是上手摸了好几回的,每次都摸到她家乾哥跑去冲冷水澡。 凌云飞本来就不是她的菜,这么点小秀,毛毛雨啦,她脸红个毛线 趁着这边人少,不会有太多的人注意这里,安幼楠脸不红心不跳地把那支派克金笔递了过去: “教官,谢谢你的笔,昨天晚上就想还你的,没想到你先走了” 凌云飞慢条斯理地抖开搭在肩膀上的作训服穿了起来,并没有接安幼楠手中那支笔: “不用还我了,其实我这里要用笔的时候还少些,你现在正是最需要用笔的时候,这支笔就送你吧。” “那怎么行,无功不受禄,何况一直以来都是你帮了我好几次,我怎么能拿你的东西呢” 安幼楠坚持要把金笔还回来,凌云飞虽然穿好了作训服,却是双手插在裤兜里并不打算伸出来: “你确定要在大家面前跟我拉拉扯扯吗” 见安幼楠有些气恼地瞪了自己一眼,那双杏眼仿佛会说话一般,谴责明明是他不伸手过来接,凌云飞心里微微一荡: “好了好了,很快就到集合时间了,今天我要给大家演示怎么走正步,钢笔放在我身上不方便。 还是你先拿着吧,等中午解散了你再退我,不然在我口袋里折断了怎么办” 这话说得很有道理,安幼楠只能有些郁闷地收回了手:“那,一会儿解散了你先别走。” 要是又像昨天晚上在图书馆一样溜了,她不是又还不出去了 凌云飞唇角的笑意深了点:“你担心什么,我们会一起到食堂用餐的,到时候你再还我就行了。” 这样的话,中午的时候,两个人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就理所当然了。 大好的机会没抓住 作训服的上衣口袋是假口袋,只缝了两个口袋盖,钉了两粒扣子,凌云飞现在不肯收,安幼楠只能将那支钢笔重新揣进了裤兜里,转身跑向艾原和秦湘君那边去了。 远处的一棵大树后,唐缈看着刚才那一幕,几乎眼睛喷火。 尹茹掩下眼里的嫉妒,轻声地仿佛喃喃自语:“安幼楠胆子真大,当着大家的面就敢给教官送东西” 唐缈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声:“胆子大又怎么了,教官还不是不要她的,什么破烂东西” 也不知道后面这一句,到底指的是人,还是物。 尹茹目光闪了闪:“看着应该是一支钢笔吧” 现在男女生之间偷偷谈恋爱,最喜欢送的就是钢笔了。 听到尹茹这么一说,唐缈心里顿时酸了一下。 昨天在食堂外面的洗碗池,她就撞见安幼楠跟教官在说话了,今天安幼楠又送钢笔,肯定是在打教官的主意 别看安幼楠性子霸道,可是她在外面能装啊,而且样子也长得可以,看起来特别有欺骗性,尤其是对男人来说。 就算是她这会儿跑去跟教官说,让他别被安幼楠骗了,教官会信吗 可不要以为她是特地跑来打安幼楠的小报告,弄巧成拙了。 要踩,就一步踩死,要不然就先忍住 想想昨天晚上自己哭了大半宿得出的经验教训,唐缈暗哼了一声,忍耐了下来。 见唐缈听了自己的话也毫无动静,尹茹心里有些诧异,不过也不由她多想了,因为教官已经吹响了哨子,开始喊集合了。 简单的报数之后,照例是开始跑步,也依旧是老规矩,跑在最后的十名,要加跑一圈。 昨天吃完晚饭以后,尹茹也悄悄买了一包卫生巾用来当鞋垫,踩在脚下软绵绵的,所以今天跑步的速度明显提升,在跑最后一圈的时候,已经缀到安幼楠几人后面了。 不知道是谁脚下绊了一下,不小心撞上了尹茹。 尹茹踉跄了几步,本来完全可以站稳身形,但是看到跑在自己右前方的正是安幼楠后,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改了主意,不仅不再稳住身子,而且加力往安幼楠那边扑了过去。 安幼楠呼吸急促,正在鼓足了劲儿专注地跑着,并没有注意后身后左侧的动静。 她的右边没有人,这会儿也正是跑得有些精疲力竭的时候,被尹茹突然从左侧用力一扑,安幼楠一下子就重重侧跌在了地上。 尹茹虽然借着这一扑卸了力,依然装作没站稳身子,膝盖一弯一屁股侧坐在了地上。 跑在后面的艾原和秦湘君急忙停了下来,上前想把安幼楠扶起来:“丫头,你怎么样” 正跟着队伍陪跑的凌云飞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立即赶了过来:“怎么回事” 尹茹大口地喘着粗气,很是手足无措地撑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教c教官,对c对不起,我c我不是故意的,是刚才有人撞了我一下,我c我没站稳,才撞到了” 另外一位同学也脸色紧张地解释:“教官,我c我刚才脚绊了一下,才撞到了这位女同学,我也不是故意的” 凌云飞顾不得听这两人解释什么,一阵风似地站到了安幼楠面前:“有没有受伤” 安幼楠已经被艾原和秦湘君扶起来了,稍稍活动了一下腿脚和腰感受了一下,见凌云飞一脸紧张,赶紧冲他摇头笑了笑: “报告教官,没事,没什么大问题” 刚才感觉了一下,骨头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只要骨头没事,其他的一些皮肉伤都是小事。 凌云飞沉着脸一把握住了安幼楠的右手腕,在她吸冷气的时候轻轻一侧,将她的掌心摊向上方。 秦湘君“哎呀”一声喊了出来:“丫头,你的手” 刚才跌倒在地的那一刻冲力太大,安幼楠的右手直接擦在了地上,现在手掌外侧不仅擦进了一大片细小的沙石,而且正往外缓缓渗着血,看着就很瘆人。 一般小姑娘就是手上破个小口子就要哭天抹地了,这丫头都伤成了这样,这还叫没事 凌云飞心里掠过一种异样,不知道是心疼还是生气,抑或是心酸。 什么样的姑娘会不娇气 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孩子受了伤不哭,是因为知道哭也没有奶吃,没有人会疼她。 这丫头到底是在什么样的家庭里长大的啊,伤成这样了,还冲他笑,说自己没事 凌云飞心口一热,直接一个公主抱,将安幼楠抱在了怀里:“我带你去医务室” 突然的失重让安幼楠吓了一跳,急忙挣扎着想跳下来:“快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凌云飞抱着安幼楠的手紧了紧,目光扫过旁边一群学生的面容,语气很是严肃地开了口: “同学,你现在不能乱动,现在你伤情不明,万一伤着了骨头引起错位怎么办” 亦步亦趋跟在后面的艾原一下子就急了:“教官,丫头不会是骨折吧可她刚刚不是还觉得没事吗” 凌云飞面沉如水:“不清楚,有时候也有可能是骨裂,现在这种情况最好不要乱动,去医务室检查一下再说。” 就在附近的方少华也看到这边不对劲赶了过来:“1号,出了什么事” “2号,我这边有位学生摔伤了,我现在要带她去医务室做检查和治疗,麻烦你暂时帮我负责下1班。” 方少华这时也看清凌云飞怀里抱着的人是谁了,眉梢不由挑了挑。 看这情形,应该是这丫头在平地上摔了一跌,这能有多大的伤 这家伙心思转得挺快啊,直接就假公济私给抱怀里了 方少华心里暗自好笑了一句,面上却很是严肃:“放心吧,这边我帮你暂时管着,这位同学的伤势要紧,你赶紧带她过去” 凌云飞点了点头,抱着人大步走了,艾原和秦湘君两个赶紧跟在后面护着。 尹茹呆呆站在原地目送着凌云飞的背影,眼里又是嫉又是恨。 早知道摔一跤厉害的,可以被教官抱着往医务室送,刚才她还故意往安幼楠那边扑什么啊,自己往地上倒就行了。 受了伤被教官送去医务室,后面教官不得关心关心 自己不得感激地回报回报 一来二去的,这关系不就熟起来了吗 现在好了,大好的机会她没想到没抓住,却亲手送到安幼楠那边 也不知道安幼楠伤得怎么样,最好跌断她几根骨头,不要再来军训好了 这笔怎么办? 医务室里。 校医示意艾原和秦湘君把安幼楠从病床上扶坐起来,轻舒了一口气: “还好,只是些跌伤和擦伤,骨头没有问题;走,跟我出去到外面的诊室去,我去给你清洗手上的伤口,消好毒再上药。” 凌云飞正等在病房外,见校医出来,连忙转过身迎上去:“医生,她怎么样” 校医笑了笑:“没什么大问题,清洗下伤口上药就行了。 不过现在天气还是比较热,伤者现在这种情况不适合再参加军训,不然汗水或者杂质侵入她的伤口容易发炎。 另外她身上还有不少跌伤淤青也要揉药油,需要静养,我得给她开几天假条,教官你要通融一下了。” 凌云飞赶紧答了:“没事没事,养好伤了再参加军训也不迟。” 校医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能不能赶上军训,还要看这位同学的恢复情况,说不定等她养好伤,军训已经结束了。” 凌云飞微微一笑:“那也没事,相比而言军训只是小事,人才更重要。” 病房里,安幼楠几人都听到了外面的对话。 秦湘君小声说道:“真没想到,教官虽然一直板着脸,其实还真的很好说话的,非常通情达理。” 艾原目光闪了闪,没有多话。 湘湘是没有看到昨天晚上的事,才会有这样的误会,她觉得吧,教官的好说话,是因为这说话的对象是丫头,如果换成别个 微微摇头把脑子里这些想法甩开,艾原把刚才从安幼楠裤兜里掏出来的那支派克金笔摊在手上: “丫头,这笔怎么办” 安幼楠先前那一跤正好摔向右侧,把之前放在右侧裤兜里的那支派克金笔给摔断了。 躺病床上准备检查的时候,安幼楠发觉有些硌着,请艾原帮忙先把那支笔取了出来,没想到笔已经被摔断了。 这可怎么还给人家 安幼楠伸出左手拿过了那支断掉的钢笔:“一会儿我跟教官说清楚,回头买支新的赔给他吧。” 秦湘君这才看清那是支派克笔,忍不住一阵惋惜:“这是派克笔吧,听说很贵的。 丫头,你是被尹茹撞倒才摔坏了这支笔的,不应该只由你来赔吧” 一支派克笔抵她爸妈几个月的工资了,秦湘君觉得,安幼楠这完全是受了无妄之灾啊。 安幼楠摇了摇头:“算了,尹茹也是被别人撞了一下才撞过来的。 这事儿本来就是件意外,没得牵扯那么多,到时候怎么算责任还麻烦,我到时候去买一支就行了。” 摔坏的笔不是在现场拿出来的,虽然有艾原和秦湘君可以帮她作证,但是这两人跟她玩得好,大家心里总会有些怀疑。 再一个,参加军训呢,她揣支派克笔在裤兜里干嘛 到时候这支笔的来龙去脉又要说清楚,牵扯得就更广了。 安幼楠本能地不想让人在她和“8384”的关系上有文章可做,何况一支派克金笔而已,她又不是买不起,顺手就能办好的事,没必要花太多的精力在这事上。 安幼楠一走出病房,在走廊上看到凌云飞,就摊开了自己的左手:“教官,对不起,你的笔被我摔坏了,回头我买一支还给你。” “一支笔而已,坏了就坏了吧,多大点事儿。” 凌云飞从安幼楠摊开的手掌上取下断成两截的派克笔,毫不在意地扔进了一边的垃圾桶, “走,快点去诊室,你右手的伤口还得抓紧时间处理呢。” 凌云飞都这么说了,安幼楠自然也不会在这会儿再纠着这事,很快就去了门诊室。 刚才那位校医已经准备好药水等在那里了,一见人进来,就扫了艾原和秦湘君一眼: “伤口清创会有些疼,但是不清洗干净不行,你们谁帮我按着她的手” 秦湘君打了一个哆嗦:“原子,我c我不行的,我怕” 艾原一咬牙:“我来吧。”等安幼楠坐下了,就走上前按校医的吩咐握住了安幼楠的前臂。 带着凉意的生理盐水淋到了安幼楠血肉模糊的右手掌上,刺痛让安幼楠反射性地一缩。 艾原一下子就手软了,撒开了手不敢看创口:“不行,我c我也不行” 安幼楠赶紧安慰她:“原子,我刚才就是一下子应激反应,你别怕,我一会儿尽力不再乱动了。” 艾原心有戚戚:“我怕自己太用力会抓疼你,又怕不用力会抓不住你,怎么办丫头,我觉得自己手都有些软了” 一直站在外围的凌云飞走上前,示意艾原让开:“我来吧,我的手稳。”说完就伸出手掌握住了安幼楠的手臂。 部队里估计是见多了这些小伤,根本不把这个当一回事,校医看了凌云飞一眼,确定他不会手软,点头提醒了一声: “把她的手握紧了,别让她乱动,有几处我得翻开洗,不然清创没清干净,容易局部发炎,长成纤维结缔组织。” 又抬眼看向安幼楠,“要不要给你个什么东西咬着我教你个办法,一会儿要是觉得太痛了就哭出来,哭了就感觉好些。” 这话说得人心慌,安幼楠脸色有些发白,深吸了一口气:“医生你开始吧,我能忍住的。”说完就紧紧咬住了嘴唇。 “嗯,想想别的事,转移下注意力,别想着伤口”医生一边说着,一边继续拿生理盐水冲洗起伤口来。 艾原和秦湘君不敢看,干脆背过身子捂住了眼睛。 感觉到自己手掌托握的那只纤细的手臂在微微发抖,凌云飞伸出另外一只手,轻轻捂住了安幼楠的眼睛,低头凑到她耳边: “别看,一会儿就好了。” 他凑得很近,说话的声音也低得近乎呢喃,气息喷洒在安幼楠的颈侧,让她很不适应地偏开了头: “不用捂我的眼睛,我偏过去不看就行了。” 安幼楠扎起的马尾轻轻擦过凌云飞的脸颊,悄悄轻嗅了嗅安幼楠发间传来的清雅香气,凌云飞放开了捂着她眼睛的那只手: “这几天你不能参加军训,一个人在寝室养伤会不会觉得无聊” 这一句声音大了些,语气也非常自然,听起来完全就是想分散安幼楠的注意力才说的话。 安幼楠压下了刚才的不适,尽量声音镇定地答话:“不会,我正好可以多看看书。” 玛丹,这种伤口清创真的是太痛了,如果是她家乾哥在这里,她就一口咬上去了 这是一个好机会 安幼楠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凌云飞却从她微微发抖的肩膀觉察出了端倪:“很痛” 校医正在翻洗一处伤口,安幼楠吸了一口冷气,从牙缝里迸出了三个字:“有点儿。” 凌云飞将左手手腕往前一伸:“可以借你咬着,我不怕痛的。” 一直捂着眼睛的秦湘君忍不住悄悄张开了指缝看了过去:教官还有这举动 这也太贴心了吧 秦湘君悄悄从指缝里打量着凌云飞,敏感地从他含笑的眼眸里读出了一丝情愫,心里突然闪过一层明悟: 难怪她总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还有那支派克笔,原子含含糊糊地只说是昨天晚上教官见丫头的钢笔没水了,借给丫头的,其实是教官他想追丫头吧 怪不得丫头受伤了,教官急得一把抱了她往医务室跑 哎呀,早知道是这样,她和原子还杵在这里当什么电灯泡啊 这气氛正是旖旎得一片粉红啊,她们是不是要找个什么借口先撤了 秦湘君心里正转着念头,坐在椅子上的安幼楠已经摇了摇头,很委婉地拒绝了凌云飞的提议: “不用,毛太多,我咬不下去。” 艾原已经放下了捂眼睛的手,听到这话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空气中无数隐形的粉红泡泡仿佛瞬间被齐齐戳破,刚才的一丝旖旎顷刻间消弥不见,就像先前也没有存在过。 恰在这个时候,校医也长吁了一口气抬起了头:“好了,伤口都清理干净了。” 凌云飞好气地收回了自己的手,这时也只能借着这个台阶下:“还要抓着她别动吗” “抓着,我还要用碘伏消毒,会刺痛。”校医一边说话,一边手脚飞快地用棉签蘸上碘伏涂抹过伤口。 九十九步都走了,不在乎这最后一步了。安幼楠咬着牙挺着,总算忍过了那种刺痛。 伤口最后还涂上了红霉素软膏消炎,一只手看起来棕黄黄c油糊糊的,很是凄惨。 医生把剩下的磺伏c药膏c药油和棉签全装进一只小塑料袋里递了过去:“伤口注意不要沾水,每天按药品说明书涂药。 右手不要有什么大动作,要静养,这些天也不要吃什么刺激性的食物 她手臂和腿上还有淤青,那瓶红花油你们回寝室了帮她涂一涂,最好把掌心搓热了来回搓一下” 不等艾原上前,安幼楠就伸出左手接过了那只塑料袋:“好的,我都记下了,谢谢医生了,这些药多少钱” 校医摆了摆手:“你教官已经帮你付过了。” 安幼楠站起身回头看向凌云飞:“教官” 凌云飞笑笑:“你是在我的训练中受的伤,我也有责任的。何况又不是多少钱,一点医药费我帮你付了就行了,你别计较太多了。” 然后越过安幼楠看向艾原和秦湘君两个,“你们两位,先赶紧把她送回寝室去上药养伤吧,安顿好了再回来军训,我先去操场了。”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了,完全没给安幼楠几人答话的时间。 校医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笑着说了一句:“我看你们这教官人挺好的啊,挺负责的。” 秦湘君冲安幼楠挤了挤眼:“是啊,教官是挺好的,丫头你说是吧” 安幼楠无奈地瞪了她一眼,等走出医务室了,才低声说了一句:“湘湘,有些事你别乱想。” 秦湘君还以为安幼楠是脸皮子薄在害羞,赶紧笑着点头:“是是是,丫头你放心好了,我什么都没想。” 学校希望她们把精力更多地用在学习上,是不提倡她们在校期间谈恋爱的。 就算谈对象,那也得偷偷地谈,何况现在还只是刚进学校军训期间呢。 学生和教官要是有些什么,实在是太敏感了。 而且她瞧着,班上不少女生都对教官很有好感呢,要不是教官一直板着脸对大家没有假以辞色,怕是大家一有空都要围上去了。 要是让大家知道教官这棵高岭之草其实心系着丫头这里,对丫头可不利;也难怪丫头不肯承认这事。 安幼楠并没有注意秦湘君笑意中带了揶揄,在寝室换了身衣服,揉了药油以后就直奔图书馆了。 操场上,唐缈和尹茹一边练着正步,一边偷偷打量着刚刚赶回来的凌云飞,想从他脸上看出点端倪。 可惜凌云飞一直板着脸,两个人什么都没有看出来,不过看到后面艾原和秦湘君也赶回来继续参加军训了,两人立即就推断出安幼楠的伤应该不重。 几乎是不约而同的,唐缈和尹茹都在心里狠狠咒了一句:怎么就没跌断安幼楠几根骨头呢 趁着中途解散休息的间隙,方少华也在一边低声跟凌云飞打听: “你家那丫头怎么样我看她都不过来了,不会很严重吧” 凌云飞拧开自己军用水壶的瓶盖,仰头喝了一大口水,抹了抹嘴巴: “擦伤和跌打伤,医生建议她休几天病假,等伤口愈合了再参加军训,免得伤口发炎。” 方少华“呵”了一声:“机会来了啊,趁着这个时机,赶紧把她搞定” 凌云少不明所以地看向他:“机会” 方少华睁大了眼:“女孩子受伤了,这不是个嘘寒问暖,加深感情的好机会吗怎么,别告诉我你以前没用过这一招。” 凌云飞眼睛不由一亮。 他以前确实没用过这一招,不是不想用,而是根本没机会用 一般而言,被嘘寒问暖的那个对象,都是他,过来嘘寒问暖的那些人,都是那些在他眼前转来转去c像花蝴蝶一样的姑娘。 现在居然要他倒过来做这事 凌云飞觉得这种感觉竟然意外得好:“你说得对,这确实是个机会” 方少华立即给他继续出主意:“一会儿你稍微提早点解散,去买点什么水果和营养品。 等中午去食堂的时候,你可以借着关心的名义坐在她旁边拖着她说话,等别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你再和她出来。 我到时就站在外面帮你拿着那些营养品等着” 凌云飞用力拍了拍方少华的肩膀:“行,那就这么办,好兄弟,谢了” 花生猪脚汤 凌云飞和方少华的预案做得挺好,可惜运气却不怎么好:中午去食堂吃饭的时候,安幼楠竟然不在。 凌云飞不动声色地悄悄扫了一圈食堂里的学生,有些讶异地向艾原和秦湘君走了过去: “那个丫头呢,她中午都不过来吃饭的吗,还是等你们给她打饭回去” 艾原答得很原则:“丫头她有事。” 却没有想到秦湘君也几乎同时脱口而出:“她去图书馆了,说中午不过来吃饭了。” 凌云飞的眉头皱了起来:“受了伤还不吃饭,这怎么行” 艾原看了秦湘君一眼,有些尴尬地解释了一句:“丫头说她早上吃得挺饱的,中午随便买点什么吃就可以了” 其实换她有这个时间,她也会跟安幼楠一样,不会为了吃个饭跑食堂一趟。 那样一来一回的,太浪费时间,还不如带点什么牛奶面包随便解决肚子,可以一整天都泡在图书馆里。 凌云飞打听到了安幼楠的行踪,直接就走了出去。 艾原瞧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了,才压低了声音跟秦湘君说话:“你刚才怎么跟教官说丫头在图书馆啊” 秦湘君一脸疑惑:“可是我们出来之前,丫头不是说让我们中午不用管她,她今天就泡在图书馆吗难道她没去” “哎呀,我不是说她没去,而是说,”艾原顿了顿,才说了出来,“你没看丫头对教官疏离着吗你告诉了教官,我怕教官会过去” “过去有什么不好的。”秦湘君神神秘秘地一笑,“我看教官人挺不错的啊,我们就给教官一个机会嘛,说不定丫头就会被教官打动了呢” 青春少女正是对爱情充满了憧憬的时候,能够成人之美,也是一件让人心情愉快的事。 秦湘君这么一说,艾原也有些迟疑了:“不过我觉得丫头现在对教官根本就没有那心思,我们这样” “你也说是现在了,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秦湘君语气轻快地打断了艾原的话,“再说了,你觉得教官的条件怎么样 我觉得他跟丫头郎才女貌挺配的,说不定我们给他们创造点机会,以后哪天就喝上谢媒酒了呢” 艾原彻底不说话了。 就她所见过的小青年们来看,教官这样的条件,确实是比那些生涩的男生们要好太多了。 可是,安幼楠说她想争取学习两年就提前毕业,怎么可能还有精力去谈恋爱呢 秦湘君一把搂住了艾原的胳膊:“哎呀,好了啦原子,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又没有做别的。 如果丫头真的对教官没心思的话,以她的性子,教官就是跑去献殷勤,也不会有什么进展的,不用我们操那么多心的。” 如秦湘君所言,凌云飞确实没有进展。 图书馆里不准带吃食进去,凌云飞只能把先前买的营养品和水果寄放在外面的寄存柜里,自己跑进去找安幼楠,结果却被安幼楠婉拒了: “教官,谢谢你的关心,不过那些东西请你拿回去吧,别破费了。我只是一点小伤,真的不用的。” 凌云飞还想再说点什么,安幼楠却起身冲他笑笑,走到里面的一堵书架前面找书了。 要是他再跟上去就有些太落人眼了,刚才图书馆管理员已经往这边看了两次了。 凌云飞怀疑自己要是还跟上去,管理员会走过来把他请出去,这就太丢脸了。 盯着安幼楠认真看书的背影看了片刻,凌云飞有些郁闷地转身走出了图书馆。 安幼楠又看了半个多小时的书,觉得肚子有点饿了,这才暂时合上了书本走了出来。 刚打开自己放东西的那格寄存柜,一只瓦罐就横在她的眼前: “光吃面包怎么行,喏,我给你买了花生猪脚汤,你赶紧趁热喝了。” 花生猪脚汤安幼楠诧异地转头看向凌云飞:“你” 凌云飞先前都预想过好几回了,按说这时候他应该深情温柔地注视着对方,述说一番自己的关心。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安幼楠那双澄澈的杏眼看过来时,他竟然有些不太自在地偏开了视线。 很快意识到自己这样显得很怂,凌云飞轻咳了一声,脸上又有些发恼: “只是一罐汤而已,没什么破费不破费的,你不喝就算了,我拿去扔了。” 那些营养品和水果安幼楠不肯收,凌云飞拿回去扔给方少华了,心里却闷闷地不舒服。 中午他也不想休息,沿着校门走出去,正好撞见有人在附近那家饭馆买炖好的汤盅 。 人生病了,或者哪儿不舒服了,一般就是吃这些汤汤水水的,凌云飞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想的,脑子一热也走了进去买了一盅汤。 这是他第一次给女孩子买汤水这样的东西,钱是没花几个钱,却让他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 特别是在他问饭馆老板给女孩子补身子吃什么好,老板脸上泛出一种奇怪笑意的时候,那笑容让他那种感觉更强烈了。 似乎是有些羞于此,又似乎有些期待 不过这些情绪全在安幼楠的那一个语气有些奇怪的“你”字里被摁了回去,让他觉得自己买汤盅过来完全是个错误的决定,太犯傻了 这错误必须中止凌云飞忍着羞恼转身匆匆往外走去。 见他真的提着那只瓦罐调头就走,安幼楠有些无奈地叫住了人:“喂,你等等” 凌云飞身子一僵,虽然站住了,却是没有回过身。 安幼楠走上前将他手里的瓦罐接了过去:“这汤闻着挺香的,扔了太浪费了。” 凌云飞缓缓转过了身,看见安幼楠将瓦罐放到长条凳上,左手有些笨拙地想打开兜着瓦罐的绳兜,连忙走上前: “你的手不方便,我来吧。” 把瓦罐从绳兜里取出来,揭开盖子,一股香气扑鼻而来;安幼楠忍不住偷偷咽了咽口水,觉得肚子更饿了。 “汤里加的有当归c枸杞和红枣,我问过老板了,老板说这汤滋补,还适合夏天喝,”凌云飞把之前拿在手里的一双一次性筷子递了过去,“给,你先尝尝看。” 安幼楠没接筷子:“多少钱我给你。” 要是以前,凌云飞一准会把瓦罐拿过来砸了,可现在 对上安幼楠那张脸,想到她刚才偷偷咽口水的小动作,凌云飞意外地发现,他竟然没有生气。 你请我吃顿饭算是答谢总行吧? 心急吃不了热锅粥。 算了,一步步来吧,谁让他心里还真挂着这丫头了呢 凌云飞一脸无奈地看向安幼楠:“这罐汤又不是多少钱的东西,你就这么要跟我分得清楚吗” 安幼楠点了点头:“我俩交情可没到送汤送水的地步,还是分清楚点好,免得引起什么误会,8384你觉得呢” 凌云飞现在并不知道“明体”,不然一准儿会把那一句“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脱口而出。 不过碰到安幼楠要较真,他还真能把这条路走死了不成 凌云飞投降似地举了举双手:“行行,就依你的,分清楚。不过钱你也不用给了,加上之前的事,你请我吃顿饭算是答谢总行吧” 安幼楠想了想:“这个没问题,不过我会带我的两个朋友一起。” 见无隙可钻,凌云飞索性也表现得坦荡:“那是当然的,我也正好要带我的一个朋友一起。” 不是搞成两个人共进晚餐什么的,安幼楠就放了心:“只要我这边有空,时间地点你定。对了,还有那支派克笔” “放到吃饭前提前点出来吧,先去专柜陪我买笔,这下总行了吧”凌云飞一副已经极其妥协的样子。 把什么都谈清楚了就好,安幼楠点了点头:“行,那就这么安排吧,你看大概定到哪天好” “等军训结束吧,估计那个时候你的手也才好。”见安幼楠没有异议,凌云飞指了指那只瓦罐,“喏,这下可以吃了吧” 安幼楠冲他笑了笑:“谢谢。”蹲下身就着瓦罐先喝了一口汤。 瓦罐汤的味道对得起它刚才飘出来的香味,安幼楠估摸着应该就是学校附近哪个餐馆里做的,正想着等哪天有空,就和原子c湘湘一起出去觅一觅,就见凌云飞在长条凳上坐了下来: “别光喝汤,吃点猪脚,你的手会好得快点。” 安幼楠一下子被呛住了,偏过身子猛咳起来。 凌云飞连忙伸手帮她拍着背:“怎么了怎么就呛着了,不是呛着花生了吧” 安幼楠摆了摆手,好不容易咳平了,呛得眼泪汪汪地瞪向凌云飞:“8384,你是故意的吧” 一直以来,他见的大多是这丫头凶残强硬的样子,猛然间看到她泪眼盈盈的,说不出的楚楚可怜,凌云飞心口颤了颤,怔了片刻才回神: “什么故意的” “买花生猪脚汤让我补”安幼楠没好气地亮了亮自己受伤的右手。 凌云飞看了看她那只手,又看了眼那罐汤,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没毛病啊,中医不都是说以形补形吗” 屁个以形补形啊,真能以形补形,牛鞭就不会只是烧烤摊上十块钱一把的烤串串儿,而是早被炒出一万块钱一串儿的高价了,也就没有“他好我也好”的某肾宝什么事了。 槽多无口,安幼楠也不想看到凌云飞笑得这得瑟样儿,决定赶人:“教官,你中午没有休息的习惯吗” “我没有啊。” 凌云飞刚说了一句,就被安幼楠瞪了一眼,手往前一请:“我也没有被别人围观吃东西的习惯,我这儿就不留你了,再见” 这丫头怕把人惹恼了,看在安幼楠还是伤病号的份上,凌云飞决定让一步:“那行,你慢慢吃,我先走了。” 安幼楠立即挥手:“好走不送。” 凌云飞斜睨了她一眼,起身走了,等拐过了前面不远那道弯,脚步就慢了下来 正前方,方少华正叼着一支烟冲他笑得欢快,声音倒是压得很低:“哟,那罐汤的效果不怎么大啊” 凌云飞走上前从方少华那里掏了一支烟出来,横了他一眼: “你什么时候落了这么个鬼鬼祟祟跟踪人的毛病,是不是打算申请调岗去搞特情” 方少华“啪”的一声摁下打火机给他点了火:“我这不是关心你最新进展嘛,抱也抱了,汤也送了,怎么着,那丫头都没有点感动,没想着以身相许” 凌云飞张嘴悠悠吐了一个烟圈出来:“要是这么容易就被人哄了,那就不是我看上的人了。” 方少华嗤笑:“得,没拿下就没拿下,少给你自己脸上贴金。” 凌云飞白了他一眼:“你不懂,我现在发现这种事慢慢来还挺有意思的。 而且那丫头也答应了,等军训完了她要请我吃一顿饭。” 方少华挑眉:“她答应请你吃饭那还是有点意思啊。” “时间地点由我挑,”凌云飞先炫了炫,然后才不情愿地补了一句,“到时候你跟我 一起过去。” 方少华不明白了:“你让我过去干嘛,给你俩当电灯泡照亮” “咳,让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话” 凌云飞先还想着蒙过去,奈何方少华眼珠子一转就想明白了:“啧,我还以为你把人拿下了呢。 她肯定是把她那两个同学一起叫上了吧,敢情人家就是单纯为了感谢你啊。” 凌云飞伸手揽住了方少华的肩:“是兄弟就一句话,你去不去” 方少华笑嘻嘻地赶紧点头:“去,怎么不去我不去,谁帮你引开对方那两个电灯泡,给你创造机会” 凌云飞这才有了笑脸;他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两人正打算回去,忽然听到后面传来一声惊喜:“咦,你这丫头已经过来上学了 现在还不到开学时间吧,你过来怎么事先也不跟我说一声” 然后是安幼楠清脆的答话:“钟院长,我们大一的新生要参加军训,所以学校通知我们提前过来了。” “军训别管什么军训了,上次你说的那个高通量药物筛选技术,我现在又卡在一环关节上了,你赶紧过来帮我看看” “哎哎,钟院长你别急啊,我书和笔还放在图书馆呢,我得先” “你个小姑娘家家的,怎么比我们年纪大的人手脚还慢,快去快去” 凌云飞眉头一动,转身走了回去,只看到了安幼楠急匆匆走进图书馆的背影。 刚才的长条凳前面,现在正站着两个学者模样的老人。 其中一人正一脸惊讶:“老钟,这就是你上次特招的那个小姑娘 你这几天让院里准备出来的那间独立实验室,就是让她来用” 你脸上可有光了 “就是她。”一说起这个,钟立言就有些牙痒,“当初要不是答应她那些条件,她还不肯过来呢 她之前是想去京都协禾,哼,也不看看协禾哪有我们的发展好,交流机会多” “啧,这姑娘到底行不行啊,这谱倒是摆得挺大啊,我们京大都不想来” “上次我给你说的那个方向,就是她点出来的,你说她行不行”说起这个,钟立言又爱又恨, “这丫头还真不是摆谱,她可是给我立了个旗帜,说是让我帮她申请立项,再把手下几个研究生给她分两三个打下手。 她保证三个月给我出一个专利,上一篇scii论文,我现在带着的得力的人总共也就那几个” “哎,老钟,这事儿你可以跟我打个商量啊。我手下带的那几个研究生,可以借给你几个” “别,你少打这主意你想让你那几个学生跟着贴个二作的名是吧,你自己想想,这肥水我能流给外人田吗” “吓,我们什么关系,我们能算是外人吗” 两名老者的争议在安幼楠出现的片刻戛然而止,然后那位被安幼楠叫做钟院长的,带着安幼楠很快就走了。 凌云飞这才从弯角处彻底走了出来,盯着安幼楠的背影目光幽亮;他之前只是觉得这丫头很合他心意,没想到丫头还给了他一个惊喜。 女大学生对比普通的女孩子来说,肯定要显得金贵些;而京大的女大学生相较于一般的女大学生而言,含金量自然更高。 在一群高含金量的京大女生中,他独独看中的那个,还是份量最重的,连院领导都另眼相看的人 这种认知让凌云飞格外有一种满足感。 方少华也跟着走了过来,有些唏嘘地拍了拍凌云飞的肩膀: “那两位老同志应该都是她们药学院的领导和专家吧,这丫头能得他们这么看重,还是特招抢过来的,绝对不简单啊 虽然听不大懂,但是她一个新入学的新生,就能有什么独立实验室,还敢要研究生给她打下手,啧啧,这是要上天了 云飞,我现在相信你之前找对象的眼光了,你是这个” 方少华说着给还凌云飞比了个大拇指,“我全力支持你搞定这丫头 等搞定了,可能军属按厉害程度排名,你家这丫头能排第一,你脸上可有光了” 凌云飞压下心里的得意一把拍下了方少华的大拇指: “先别扯那么远,你赶紧帮我参详个吃饭的地方,要口味好又有格调的,环境比较安静比较舒适,价格也不要太贵的” 方少华敲了敲头:“口味好又有格调,环境还比较安静舒适的不是没有,我知道有几家私人园子就符合,不过这价格还要不太贵,这就让人伤脑筋了” 那几家私人园子都是一个圈里的人经常去的,普通人根本进不去,不过里面的价格那也是真的很不友好。 带着那丫头去那里请客,怕不是得让人误会他们是专门想宰人的 “反正也要等军训完,还有一个多星期呢。”方少华一时半会儿也没想到什么好地方,“回头我们打电话问问魏子几个再说。” 虽然都是一个大院里长大的,但是凌云飞和方少华两个因为家庭的管束严一些,早早就被送进了部队,所以在外面打混得不多。 要论吃喝玩乐,还是大院另外几个更精通。 凌云飞点了点头:“还有个把小时才开始下午的军训,走,我们先回去休息一下吧。” 方少华伸了个懒腰:“行,在床上躺会儿养养精神去,这些学生的服从性和纪律性真不行,又不能像训兵一样训,我怀疑等到军训结束那天,她们都未必走得齐步子。 领导还说最后那天要搞大比武,我只希望我带的2班别垫底,别丢太多脸就行,我看你们1班还是要强一点” 凌云飞摇头:“也强不到哪儿去,学药学的女生太多了,又不能打不能骂的,多斥几句,一个个就眼泪汪汪的” 方少华跟着感慨:“他们还羡慕我们带的这两个班女生多,每天都可以饱眼福呢,我看女生多也不是什么好事,老话说得好,三个女人一台戏” 三个女人一台戏,那一幢女生楼的女人呢 药学院的女生楼这会儿差点要被声浪给掀抬起来 午休今天午休是不存在的。 不是大家军训得不累,而是再累,也不在乎这么点时间去睡觉。 睡什么觉啊,睡觉哪有在迎新晚会上第一次跟学长学姐们,以及一起进来的新同学们跟前留个好印象重要 大家吃完午饭,一走回女生楼,就被贴在楼下的公告给吸引住了。 公告内容是关于要举办迎新晚会的,让大家尽快报名报节目,可以单人也可以多人联合表演才艺。 当然,报上去的节目不是都能通过的,辅导员那里首先就会先过一遍,把雷同的先刷下来一部分。 而且时间还要求得比较紧,明天晚上9点以前必须报名,大后天下午军训会提前两个小时解散,然后在操场上开始表演初选。 独舞独唱独奏的还好说,有的觉得独立表演不出彩,想以群体表演来镇场子博一个上场机会的,这时间就有些紧了。 今年的这一批新生里,还真不乏一些多才多艺的,唐缈本来想表演舞蹈,结果一打听,就听说2班有一个独舞在全国比赛都拿奖的,临床药学专业的也有一个。 迎新晚会也不可能一下子推几个独舞出来,跟全国拿奖的那功底相比,唐缈这点舞蹈才艺就很不够看了。 她要敢上去独舞,分分钟被别人比成渣不算,可能还会被人笑话;所以她立即转而想到了群舞。 群舞表演规模大,场面大,选好了舞,看起来热烈又喜庆,能过初选的可能性更大。 所以一个中午唐缈都没有睡觉,到处窜寝室去拉人了。 时间这么紧,正儿八经要排出一支舞来很是够呛,唐缈想把自己以前表演过的一支扇子舞拿出来,在班上找几个有舞蹈基础的把动作和队形一排,基本上就能出效果了。 尹茹以前没有跳过舞,但是也想加入,唐缈怕她拖后腿,又不好直着拒绝,只能勉勉强强先给了她个任务: “我这边先把人凑起来,你先去打听打听大家都会表演些节目吧。” 不会是她走后门了吧? 唐缈这边串了串,发现有舞蹈基础的并没有几个,没办法只能降低了标准,这才拉了十个人出来。 正集中在女生楼外面的空坪上商量跳舞的事,尹茹就火急火燎地跑过来了:“缈缈,缈缈” 唐缈正打算把动作先演示一遍,起手势都摆好了,被尹茹这一声喊,小颠步迈出去的那只脚差点没扭着,顿时一脸的没好气: “什么事啊,尹茹” 尹茹凑近前立即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音:“我打听到许老师那里已经有一个内定节目了” 大家这边节目都还没排出来,辅导员那里就先内定了一个 每个班出的节目数量是有限制的,内定一个,她们的机会就要少一层。 唐缈赶紧焦急地追问:“什么节目” “集体诗朗诵,我们班出6个人集体诗朗诵。” 诗朗诵和集体舞在类型上没有冲突性,又是许老师直接内定的,唐缈一听就不作声了。 尹茹看了她一眼:“我刚才看到了名单了,有5个人是我们班上的前五名,还有一个是安幼楠。” 唐缈一下子就瞪圆了眼睛:“阿茹,许老师这是什么意思” 尹茹双手一摊:“我也不知道啊,按说要这么按我们的高考成绩选人,干脆就一直选到第6名啊。 结果选了前5,又格外选了安幼楠进去,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我觉得那个正好排在第6名的最倒霉了,好像是叫米文芳” 米文芳正好就在这里,见大家都看过来,脸色有些不怎么好看: “选谁不选谁的,许老师那里定就定了,你们看我有什么用” 唐缈立即开了口:“文芳,话不是这么说的,凭什么前5名都是按成绩排的,到了你这里又不按成绩了” 旁边几个人也觉得不公平:“对啊,我看过我们班的成绩排名,前十名都没有安幼楠的名字呢,不会是她走后门了吧” “既然按成绩,那就都按成绩来,不要为了照顾某个人就不遵照规矩执行了,这怎么能服众呢” “这个内定的节目肯定会上迎新晚会的,我们排的这个舞还不一定上呢,文芳,我觉得这个机会你应该争取一下” 聚在这里打算排舞的有十一个人,如果尹茹也加进来的话,那就是十二个人了,又是跳的扇子舞 人那么多,扇子上的绸子一挥,下面的观众哪里看得清谁是谁啊,都混一堆里头去了。 何况扇子舞虽然是群舞,但却是唐缈组织起来的,她肯定会占一个隐形领舞的角色,其他的都只是配角而已。 不像诗朗诵,虽然也是集体表演,那也只是六个人,而且一人站一个位置不动,让台下可以看得更清楚,还能开口出声,而且也无所谓谁是领头的,大家都是六分之一 凭心而论,6个人的集体诗朗诵确实比12个人的扇子舞给人的印象要深多了。 米文芳本来也不怎么会跳舞,被大家这一起哄,顿时就有些迟疑了:“这个许老师都定了的” 看谁得意,唐缈都不想看安幼楠得意,听了这话,立即加劲推了一把:“这不是还没定下吗等节目单出来了,那才叫定下了。 我们又不是做别的,只是去问问许老师想弄清楚事情而已,这有什么不行的” 尹茹也在一边帮腔:“就是,起码死也死个明白吧。前十名都没有安幼楠的名字,凭什么她能内定上节目 真要是有什么歪风邪气,我们就必须坚持刹住,不能让它助长蔓延。要是这个头开了,以后有一就有二的” 有一就有二,今天损害了别人的利益,迟早有一天会损害到自己的利益。 大家都正是年轻热血的时候,被这么一说,纷纷赞同起来:“对,我们去找许老师问个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走吧,文芳,我们这么多人陪你去,你还有什么怕的” 人多胆气壮,米文芳一咬牙就点了头:“走,那我们现在就过去问问许老师。” 新生才到校,为了方便随时给新生解决问题,许艳杰中午不回去,吃完饭就在办公室休息。 当然,除了特别紧急的事,一般这些新生们也都是很有眼色的,不会在中午这个时候跑过来打扰她休息。 许艳杰正趴在桌子上睡得迷迷糊糊,办公室的门突然被“笃笃”敲响了:“许老师,许老师你在吗” “许老师你在不在” “许老师是不是不在啊” “许老师说她中午都会在办公室的,可能在睡觉,再敲一下” 一听外面似乎来了不少学生,许艳杰赶紧先应了一声:“我在的”然后才揉揉眼跑去开了门。 一见门外齐刷刷站了十来个女生,许艳杰吃了一惊,脸色都有些发白:“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药学院女生最多,最怕的也是女生出事,一瞧着这阵势,许艳杰残存的那点瞌睡立时就飞了,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脑子里只念着一件事: 千万c千万c千万不要出什么事啊 米文芳被背后的人怂着,鼓足了勇气问了出来:“许老师,我们过来是想问一下,听说有一个集体诗朗诵的节目是定好了要上迎新晚会的,是吗” 这么多人,过来就是问这事 许艳杰一头雾水:“是啊,这是我们院里迎新晚会的一个传统保留节目。 今年是我们药学1班抽中了签,所以就由我们1班上这个节目,出什么事了” 原来是传统保留节目,还是因为抽中了签才上的,并不全然是因为内定。 大家伙儿“哦”了一声,有人已经等不及米文芳了,自己就抢着先问了出来: “那这个集体诗朗诵的表演者是怎么定的” 许艳杰疑惑地看了看门外的这一群女生:“按惯例,就是按成绩直接排前几名参加啊。 当然了,如果这里面有不想上台表演的,我收到申请后也会顺延往下排。” 大家都才入学,谁也不认识谁的,直接以成绩来定,谁也没得说的。 这办法自上上上上届辅导员想出来以后,就这么一直传了下来,因为最省心省力。 今天这些女孩子们是怎么了 有人在人群中尖着嗓子喊了出来:“可是安幼楠的成绩明明没进前十,为什么她也入选了” 许艳杰这时候才明白:“你们大中午地过来,就是问这个” 特长保送生? 明白了大家跑过来的原委,许艳杰这才彻底放下了心,好笑地摇了摇头: “原来你们怀疑安幼楠走后门啊” 走后门这种现象,在这个时代频频发生又被人深恶痛绝。 一直生活在象牙塔中的学生,特别是大学生,这时候还没有被社会吊打,还没有学会社会的苟且,个个都有着一腔热血,正是非常容易冲动的时候。 很有可能被人怂恿几句,或者大家一起哄,几颗小火星子就被点燃了,不及时进行沟通疏导的话,眨眼间就会燃烧成冲天大火。 许艳杰也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很明白大家的心理,虽然觉得有些好笑,还是赶紧解释了: “我非常理解你们的心情,不过大家请放心,这里面绝对不存在任何走后门拉关系的行为。 安幼楠同学是不在前十名以内,因为她没有参加高考,她是直接被保送进我们学院的。 所以参照惯例,我们是先把保送生列在前面,然后才按照成绩依次排名单的。 以前几届新生都试过,集体诗朗诵以6个人的舞台效果最好,所以除了安幼楠以外,我就按成绩由高到低又往下排了5个人” 得,敢情人家安幼楠还不是后面加塞进去的,而是上来就是第一个人选,然后才是按成绩。 谁让自己的成绩是第六名呢米文芳有些脸红:“原来是这样啊,谢谢许老师,我们就是过来问一问的。” 她这边偃旗息鼓了,唐缈还有些不想罢休:“许老师,安幼楠是有什么特长才保送的吗” “呃”许艳杰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可是清楚地记得,安幼楠的入学登记表里,“特长”那一栏里填的是“无”。 至于保送的原因,几个院领导都签字同意了,她一个小辅导员去究这么个保送原因有什么意义吗 一群女生等不及许艳杰的回答,自己就先议论了起来:“我看安幼楠不像是练过舞蹈的。” “肯定也不是体育特长,从跑步就可以看出来了,她身体素质可不像是什么运动员” “难不成是唱歌” “要是会唱歌,许老师还用把她列进集体诗朗诵的名单吗她早就可以报一个独唱了” “天呐,我想到了,那她肯定是很会下围棋” “我估计也是,应该还很厉害,不然学校能让她高考都不用参加就直接保送进来” 许艳杰汗水都出来了。 她要在这个时候出声说安幼楠不会下围棋,这些女孩子还不得追着她打破砂锅问到底 她哪里知道安幼楠保送进来的理由 “好了好了,时间都不早了,大家也不要堵在这里了,想表演节目的赶紧排练,毕竟大后天就要开始初选了,时间很紧的啊” 反正下围棋这特长也不是她说的,都是这些学生自己猜测的,许艳杰赶在大家想到跟她求证之前,果断开口赶人。 唐缈和尹茹郁闷地跟着大家走了回来,安幼楠是保送生的消息也立即在新生里传开了。 很快,有消息灵通的人士就把收集回来的信息反馈了出来:“安幼楠是我们这一届里头唯一的一个保送生,毕业于渝省d市下面一个小县城的一中。” 完全没有名气的市,连渝省的首府都不是,至于那个县城的名称,大家更是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一个小小的县城中学,居然能出一位京大的保送生 简直跟走在路上捡到一块大钻石的机率差不多 米文芳几个隐隐怀疑安幼楠可能拿过什么全国冠军之类的奖项。 可是明明安幼楠因为手上的伤不宜再参加军训,校医已经给她开了假条,特许她暂时先养伤了,安幼楠却一直没在寝室。 几个人守着308寝室转了几回,根本就没有碰到安幼楠。 想跟本人当面求证的事没办成,大概是因为被臆想的光环太耀眼,到了当天傍晚,关于安幼楠的更多的信息倒被人披露了出来: 有爱好围棋的新生表示,从来没有在国内重量级的大赛里见到安幼楠的名字 喜欢象棋和国际象棋的几个男生被女生围着问及的时候,也迷惑地摇了头: “安幼楠有没有在国际或国内象棋赛里拿过名次应该没有啊,我们国家现在还没有在国际赛里有什么厉害人物呢。 至于国内的比赛,反正我们对这个名字不眼熟,那些参加国内重要赛事的选手,我们都知道名字的。 要是一些地方性的比赛, 没什么专业水准的业余赛,那我们就不清楚了” 女生们在食堂吃晚饭的时候忍不住就议论开了: “怎么回事,围棋c象棋的比赛都没有她的名字,她总不能是跳子棋比赛冠军吧” 开什么玩笑,跳子棋现在只纯粹就是个消遣,根本就没有什么比赛好不好 有几个执着的女生干脆就围住了艾原和秦湘君:“艾原,湘君,安幼楠不是跟你们玩得好吗,你们知不知道她有什么特长” 艾原刚刚听到点风声,也想找安幼楠把事情说一说,让她早点清楚这事,心里有个防备,被大家围着,干脆就直说了: “我们不知道她有什么特长,不过她应该在图书馆,你们想知道的话,可以自己找她去问一问。” 难怪在寝室没看到人,原来跑到图书馆去了 两个执着的女生索性跟着艾原和秦湘君一道去了图书馆,结果却发现,图书馆里根本就没见到人。 消息传回来,正在加紧时间排练的一群女生们立时众说纷纭: “不是说养伤吗寝室不在,图书馆也不在,她人还能跑哪儿去” “对了,中午和晚上确实都没有看到她来食堂吃晚饭” “该不会是知道了什么心虚了,所以躲起来了吧” “什么叫知道了什么心虚了” “呵呵,很明显,保送名额的事呗” “啊不会吧” “怎么不会小地方出来的人,正道比不过人,最会搞这些钻营的事了,说不定拉到个什么老乡再帮忙运作” “你们不要这样没有根据地乱猜好不好,说得好像我们京大是那些三流学校一样差劲” “就是,我虽然不知道安幼楠到底是什么情况,不过我相信我们京大不会做这种事的” “我也相信再说了,就算有老乡帮忙运作,难道不要钱的吗安幼楠的老家是那么个小地方,肯定很穷的,哪里有钱来搞这些歪门邪道啊” 把你列为一作 如果安幼楠听到这些话,大概不知道是不是该气还是该笑了。 不过现在外面因为她发生的这些风波,她全然不知晓,此时正全神贯注地关注着显微镜下发生的变化。 钟立言带着自己的几个研究生紧张地围在旁边,不自觉地都屏住了呼吸。 其实安幼楠只是装装样子而已,用已知的结论c已知的关键点来倒推过程,实在不要太轻松。 原本实验室研究的方向就已经很相近了,安幼楠索性只试错了一次,就直奔正确的道路。 从显微镜上抬起头,见钟立言几人都眼瞪瞪地看着自己,安幼楠莞尔一笑: “钟院长,你过来看吧,是一种生物活性物质,很有可能是一种酶。” “酶”钟立言赶紧过来看了,又让手底下几个研究生一起过来观察,“你们都来看看,以前见过这种酶吗” “应该没有。”几个研究生轮番看过后都摇了摇头,很有些兴奋,“老师,我们是不是现在就配制溶液和作用底物进行实验” 安幼楠皱了皱眉头:“你们不进行酶蛋白分子结构分析吗” 几位学长善意地笑笑跟安幼楠解释:“学妹,和底物进行催化反应,再记录参数,就是分析啊。” 安幼楠很直接地拦住了人:“这种做法不对结构分析,要先研究突变蛋白活性,明确酶蛋白中起催化作用的氨基酸位点,再选一些结构类似的底物进行催化反应。” 几位学长面面相觑,都看向钟立言:“老师,学妹说的这些” 每个字都明白,可是组合起来完全就不懂啊 钟立言吃惊地看向安幼楠:“我去年出国进行学术交流的时候,听说过他们在进行催化反应前,会进一步实验记录性状,但是具体是什么实验,国外的几位学者一直避而不谈,难道说” “他们是在进行突变实验,简单地说,就是寻找trna氨基酸接受臂上的突变点,通过加入亚麻酸来培养突变株,检测相应的点突变位点和氨基酸的识别有无关联 氨基酸位点上的碱基对依旧可以识别trna,有人把它称为arad一n,也就是trna分子上决定其携带氨基酸分子的区域” 这实际上是在1988年才由国外学者在实验中得到的发现。 发现钟立言的研究方向已经相当靠近这一发现,想到火车上遇到的s大的付元琛教授,想到那本被他分外珍惜的过期柳叶刀周刊,安幼楠毫不犹豫地作弊了,直接把相关知识点灌输了出来。 包括钟立言在内,实验室里的全体人员都陷入了一种狂热状态,运笔如飞地刷刷地笔记本上记录着,拼命地汲取着安幼楠传授的这些知识。 直到安幼楠已经说完了,大家还意犹未尽,一个个眼睛锃锃发亮地看过来。 钟立言亲自给安幼楠倒了一杯水,递到了她手边:“小安,你说的这些太好了 前些年因为运动的影响,我们国家在这些方面的研究落后了外国很多。 因为技术壁垒和各种封锁,我们想学习国际先进的技术又常常处处碰壁,一想到这些,我心里头就着急。 我带着他们搞这方面的研究停滞不前很久了,有了你这些新的指导,我相信我们很快就能有突破性进展的。 你刚才说的这一些,如果我们能用实验证明,完全可以靠一个氨基酸位点发多篇sci论文了 当初教授你这些知识的老教授,真的没有留下什么线索可以找到他的身份吗 如果我们的论文发表出来,其实他才应该是一作和通讯作者的,可惜了,可惜了啊” “我相信如果他在天有灵,会很欣慰的。”当初撒的谎,现在也不得不圆,安幼楠只能低下头跟着哀悼了片刻,很快就转换了话题, “对了,我建议你们建一个数据库,把这些序列数据c分子结构全都记录进去,以便今后随时检索。” “数据库我们有的”一位学长指了指挨着墙角放着的几个高大的立柜,“我们研究的数据都整理归档在里面了,另外一间办公室里还有满满几大柜子。” “这个就是你们的数据库”安幼楠看着那齐顶高的立柜,惊讶地半天才合上嘴, “可我不是指这种,我指的是用电脑建的那种数据库,输入关键词,马上就能检索出来的数据库” 学长不作声了,转头看向钟立言。 钟立言咳了一声:“电脑价格比较贵,一台就要两万多,关键是要建立相应的数据库,还要找国外的公司买软件。 院里买是买了几台电脑,不过 我这里没分到,今年预算虽然打上去了,但是院里考虑到各方面因素,后面还是给刷下来了” 安幼楠这才恍惚想了起来:好像这个时候,电脑全靠进口,价格超贵不说,关键是各种软件更贵。 d一s31系统,文字处理一rdstar,电子表格一t123,桌面数据库dbase,一个个都要几百米刀;哪怕是张525寸的软盘,进到国内也是近百的华夏币 一位学长没忍住小声bb了一句:“主要是老师不喜欢争这些,其实我们也会操作的” 话没说完,就在钟立言威严的目光中自动消了音。 钟立言叹了口气:“我怎么不想争我们现在什么研究成果都没有,拿不出东西来,你们让我哪里有脸去争” 他何尝不知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可是什么研究成果都没出来,他怎么好意思厚着脸皮去摆资格争资源 研发一直就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但是一旦有突破了,那就比较快了。 上次是老季带的研究组有了新进展,他那边也是急需几台电脑开展研究工作的,所以钟立言就让了。 说起来,工作这么些年来,他据理力争的次数确实寥寥可数,最近一次就是给安幼楠保送生的资格特招。 钟立言现在无比感慨,这一次把安幼楠特招进来,实在是他这辈子做的最英明的决定了。 不光是学识方面功底深厚,就是动手能力也相当得强。 以前安幼楠要求有一个独立实验室时,只是说在县制药厂的实验室练过手,他还以为这姑娘可能就是熟悉了一些实验器皿呢。 没想到啊没想到,自己卡了好几年的研究,最终是在安幼楠的实地指导下有了突破方向 按捺下心头的激动,钟立言很正式地跟安幼楠表了态:“按照你刚才说的方向,我相信很快就会有研究结论出来。 实验室会把结论形成一篇论文投给cere一rts,到时候我会把你的名字列为一作。” 跟着我保证能吃香喝辣哟! 安幼楠连连摆手:“钟院长,不用了,我就是给你们提了点建议而已” 钟立言扬了扬手里的笔记本,打断了安幼楠的话:“还教了我们这么多前沿知识,指导了方向。 如果这项研究有突破,你必须是一作,不然的话我们就不发论文了。” 不发论文怎么行 华国不发,国外的学者很快也会在这方面发现突破,发出论文的,然后华国的学者继续跟在后面吃灰不成 多发论文,提高自己在国际上的影响因子,才不会让外国看轻我们国家,才会逐渐改变他们对华国的态度,把华国列为平等地位的对象。 安幼楠想了想就答应了下来:“行,不过我也总不能吃闲饭不做事,等初稿出来以后,我来负责改稿吧,改好了再送给钟院长你过目。 另外,你们的研究其实真的很需要电脑,这样可以节省大量的人力和时间。 钟院长,你看能不能这样你在这边有没有哪家大型的药厂关系比较好,我手上有个新药的发明专利可以卖,想请你从中牵个线。 如果这笔交易做成的话,我可以给你这个实验室捐赠两台最新款的ibc机。” 至于给钟立言个人的牵线费,安幼楠就不在这里说了,事情办成了,她自然会把这些都给弄得妥妥的。 不等钟立言答应,旁边还在忙碌的几位学长学姐耳尖地听到“捐赠两台最新款的ibc机”这句话,已经齐刷刷地转过头来,看安幼楠的目光已经像是在看什么旷世珍宝了。 这种既有才又有财的学妹,一定是上天派来的天使简直是太太太有爱了 研究虽然有方向性突破,但是要院里批下资金买电脑,还不知道是不是要等到明年。 早一点用上电脑,就早一天可以出结论出成果啊,突然有土豪学妹阔气地说可以捐赠,谁能不动心呢 钟立言看看自己的几个眼巴巴全望向自己的弟子,又看了看安幼楠,摇头笑叹了一声:“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拿人手短啊,你之前不是说要有自己的独立实验室吗,等实验室筹备好了,我这几个学生,你看上哪个,就只管领走吧” 钟立言之前还以为安幼楠要一个独立实验室是带了丝好胜心,想着在实验初期,不光是自己带的几个研究生可能都得放过去给安幼楠白天黑夜地帮忙,就是他自个儿,也得一直盯着才行。 今天一看安幼楠这一通操作,除了最初使用显微镜的时候显得有点手生,其他的时候,钟立言觉得安幼楠自己完全拿得下来,配一两个研究生给她,再带两个本科生完全就够了。 “谢谢钟院长支持,等我的实验室筹备好了,一定跟你这里要人。” 得了钟立言的保证,安幼楠放松地笑了,还不忘记冲那几个竖着耳朵听这边交谈的学长学姐们眨眨眼, “学长和学姐们不用担心,只要你们不怕吃苦,跟着我保证能吃香喝辣哟” 学妹一点没有学妹的自觉,语气轻佻得像在调戏人,几位学长和学姐暂时还没有她这种厚脸皮,脸色发红地赶紧转过身去做事了。 钟立言没好气地把安幼楠带出了实验室:“我说的哪个,是单数不是复数,而且只能是临时借你的。 你可别想太多了,真要把我这里挖空了,到底是你带的研究生还是我带的研究生” 有一只实验狗也好啊,可以当头犬,只要头犬得力,带一群好的实验狗出来不在话下,她的实验室就能初具规模了,到时候 安幼楠赶紧打住了自己差点发散开的思维:“钟院长,那联系药厂的事能不能尽快” 羊城云浮山制药厂上次都请到了钟立言帮忙,证明钟立言在药厂这一行业还是很有些人脉的。 有钟立言在中间牵个线,能省很多事。 意向确定了,到时候她再让高成功过来具体洽谈,那就又能做成一桩生意了,完美 钟立言也说得直接:“我确实跟几家大型药厂打得有些交道,不过你先得告诉我,你这次是想卖什么专利,我才好帮你筛选出最合适的对象。” 其实对安幼楠来说,最合适的就是最财大气粗的那个。 不过这想法太接地气了,安幼楠怕自己太直白地说出来,会被钟立言批评教育一顿,只能先忍下了: “罗哌卡因,一种新的用于临床的长效局部麻醉药。 这种药的脂溶性和麻醉效能比现在医院普通使用的麻醉药利多卡因要好,毒性也比利多卡因要低。 主要是用于外科手术区域阻滞和硬膜外麻醉,以及硬膜外 术后或者分娩镇痛。” 罗哌卡因现在还没出现,提早推出,无疑是给很多要动手术的患者带来的福音。 这药现在甚至连国外的实验室都还没有开始研究,安幼楠现在决定不管了。 先把别人没走出来的路走了,让别人也尝尝不得跟在屁股后面走的味道再说 微吐了一口气,安幼楠继续解释:“罗哌卡因是一种新药,现在国外也没有的,这是现成的研发成果。 新药申请这一块儿,由药厂自己去弄,这个发明专利,可以直接归药厂。 这药一出来,就是国外也有销售市场的,钟院长,你跟药厂打过不少交道,这里头的道道,你应该很清楚吧” 新药的申请审查c临床试验这些是要时间,但是大药厂攻关攻得厉害,加上这种药又是医院必用的,所以这些时间会大大缩短。 一个药品,最让人头疼的是研发。 研发,实在是太漫长了,而且很有可能花了巨额的时间,却没有得出什么结果,或者终于出研发结果了,但是申请的发明专利期限却到了。 华国药品的发明专利期限是20年。 20年对很多人来说很长,但是对药品原研来说,却完全不够用 经常是药品研发出来,真正上市盈利的时候,专利保护期也到了。 专利保护期一到,那别的药厂就能生产同样的仿制药了。这跟自己辛苦种了桃树,现在桃子熟了,大家都能来摘桃子有什么两样 但是没办法,药品就是这样,也不能让一家药企这么捂着暴利。 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譬如说治疗慢性粒细胞白血病的甲磺酸伊马替尼片,这药的另一个名字叫格列卫,瑞士诺华公司研制出的c人类第一个用于抗癌的分子靶向药。 诺华公司是1988年开始对格列卫进行研发的,期间耗时了13年,砸进去的研发费用是96千万美元,将近一个亿的美万了,这药2001年才在国率先上市,在华国要卖24000多一盒。 这算是好的,因为这药研制成功了,还是明星产品了。 1997年至2011年,诺华砸进去的研发费用是836亿美元,但是只有21个新药被批准,而且其中还有滞销的c没法带来利益的药品。 所以,除去关税和流转成本这些影响,这药不卖贵,药企还怎么有研发动力 可是卖贵了,老百姓买不起大家才会跑去买阿三几百块钱一盒的仿制药。 安幼楠直接拿出药研成果,这里头就略过了极大的一笔研发开支,也跳过了可能出现的大坑,一旦这药通过审批和临床后上市,20年的专利期限里,这里头的利润可是杠杠的。 钟立言震惊得几乎说不出话。 这可是新药,还是主要是销往医院的新药,而安幼楠的意思,是连着署名权都不要 全国多少家医院,每家医院一年又要做多少台手术更别说国外了 手术都是要用上麻醉药的,全麻的少,局麻的多,要是这种麻醉药生产出来,这利润 “这药真的是原研新药你不留着当自己的毕业设计吗连专利发明的署名权都卖,是不是有些太可惜了” 钟立言现在还真没见过连发明专利署名权都一起卖掉的,一般都是卖使用权卖所有权,但是却保留了署名权。 说句形象的话,自己生的崽,都不跟自己姓了,当爹娘的能舍得 罗哌卡因本来就不是安幼楠的崽,安幼楠根本就没想着占这个发明权的名字,所以拿出来毫不可惜: “钟院长,我也是考虑过了,这种新药原本大部分都是我那位老师研发的,我只是在他过世后补充研究了一小部分。 我不知道老师的名字,我也不想以自己的名字独占这个新药,索性全部卖掉,心里还舒服些。 我打算把这一笔钱的一部分拿出来,在院里设一个奖学金,鼓励和支持在药学这方面的研发。 另外,不光是答应给你的实验室的捐赠,还有我的实验室的筹备运行,都需要一大笔资金来支撑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院里虽然答应给安幼楠一间独立实验室,但是最多也就是房子和一些基础设备了。 在没有出研究成果之前,是不可能对她这样一个新生主导的实验室追加任何工作经费的。 这一点安幼楠相当清楚,所以算算手上的钱,这才动了卖新药发明专利的念头。 上级主管部门对药厂每年的研究发明也是有要求的,如果能研究出一项新药,不光有奖励经费,更重要的是有名声。 名声打出来了,科研能力强的形象建起来了,很多好处自然会接踵而来。 至于设一个奖学金,那也是安幼楠早就想过的事,现在正好提出来。 她以后想要建一个个人的研究实验室,不仅需要大量药学人才,还需要这些人对实验室的忠诚。 从奖学金开始,发掘人才的同时,培养人才对实验室的归属感,相比于纯粹靠签订一份竞业限制协议书更来得有用些。 当然这些私下打的小算盘,安幼楠现在可不会暴露出来。 钟立言直接被安幼楠最后那句“地主家也没有余粮”给逗笑了,笑过后思忖了片刻,缓缓点了点头: “你不想署名的心情,我非常能理解。如果你决定要这样做的话,那我会尽最大的力量支持你。 连同专利的署名权一起卖出的话,价格确实会提高几个百分点。 从中拿出一部分设立奖学金,对一些立志从事药研的学生来说,确实是一条非常有用的帮助他们的措施。 你那位不知名的老师当初在那么艰难的条件下,都要把你培养出来,证明他对我们国家的药学发展一直是寄予厚望的,他如果泉下有知,相信也会很欣慰。 这样吧,你尽快把你说的那个罗哌卡因的专利说明书准备好,我现在就帮你联系几家可靠的买家。” “几家”安幼楠敏感地捕捉到了这个词,脸上顿时笑开了,“钟院长,你可真是大牛人” 能一下子联系几家的话,那肯定会有个竞价的,越是有人抢,越是证明这东西好,价格就能往上抬一抬了。 钟立言笑叹着摇摇头:“老喽,比不过你们这些年轻人有冲劲有干劲了,长江后浪推前浪,初生牛犊不怕虎,一进学校就搞大事啊。” “钟院长,其实你就是那种不管年纪有多大,对待工作始终严谨如一的人,像你这样的前浪,永远是我们后浪学习的榜样。” 安幼楠很认真地看向钟立言,“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收下我这个弟子” 钟立言怔了怔:“你想选我当你的导师” 安幼楠点了点头:“我打算本科申请提前毕业,希望能够拜在钟院长的门下,然后继续攻读研博。” 现在导师和带的研究生之间的关系还非常朴实,研究生们也由心尊称导师为“老师”。 再过几十年,导师都不叫“老师”了,统一叫“b一ss”,有生杀大权的b一ss。 硕博研究生们能不能顺利毕业,就看大老板是怎么想的,没少有一些研究生们明明可以跨过毕业的门坎,却硬是被大老板多留几年当廉价的实验狗尽量榨取价值的。 安幼楠之前没有拿定主意,但是进了钟立言的实验室后,立马就从那几个学长学姐身上感觉出来了: 钟立言实实在在是一个很好的导师,虽然在不喜欢争抢资源这方面让安幼楠不敢苟同,但是在其他的方面,都完全体现了一个一心科研和育人的学者大拿的风格,所以那几位学长学姐才会死心跟着他。 而且,虽然受时代所限,钟立言在一些科研方向上有一些局限性,但是他渊博的知识c扎实的基础还是让安幼楠非常钦佩。 可以说在目前的时代,钟立言在华国已经是处于前沿水平了,可是听到安幼楠的一些观点后,他依然体现出科研工作者对新知识的求知若渴的探索和学习精神。 这样的人,值得自己尊他为师。 特别能吃,特别优秀 钟立言之所以用了“选”这个字眼,是真心觉得以安幼楠现在的水平,完全可以在学院里头挑挑捡捡了。 新入学的本科生,有哪个能一眼不眨地就拿出一项药品发明专利来卖 即使安幼楠说她那位佚名老师研究了大半部分,她只是补充研究完了一小部分,这也是非常了不起的事了。 更别说这丫头还说要设一个奖学金,这一份心胸,就着实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钟立言当初力主把安幼楠特招进来,真心是因为爱才,可是从来没有想过,会给安幼楠当老师。 他虽然是副院长,却一向是不争不抢的性子,跟着他的学生在资源方面多少总会有些吃亏。 安幼楠到他的实验室应该也看明白了这一点,钟立言还以为安幼楠读完本科申硕的时候,多半会申请到院长的门下呢,没想到这姑娘居然一早就提了这事 平心而论,钟立言是很愿意收安幼楠这种弟子的。 这姑娘在药研这块领域有灵气,相信跟她的一些观点想法多发生点碰撞,会对他的实验室研究更加有利。 可是,他也担心安幼楠是一时冲动才说了这话,说不定以后了解了院里几位院长和副院长的情况后会心生后悔 深看了安幼楠一眼,钟立言扶了扶自己的眼镜:“小安,你是不是先缓缓,等入学一段时间再考虑这事 我这人的性子有些迂,刚才你在实验室也看到了,我这里分到的资源其实并不算好” “不用缓了老师,”安幼楠正色说道,“资源什么的,只要有钱就能有的,等我卖掉几个专利,手上就有钱了,也无所谓分到的那点资源。” 新药的发明专利还没卖掉,安幼楠就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钟立言想教育她事情没成之前不要高调,又被她的话把心窝子捂得暖暖的,末了一张嘴只吐出了一声感慨: “收你这种妖孽的弟子,对我压力很大啊” 安幼楠瞬间笑靥如花:“老师,有压力才有动力啊” 钟立言笑着轻摇了摇头,转身从自己办公桌的抽屉里取出一本厚厚的笔记: “对,有压力才有动力。你不是说想申请本科提前毕业吗 这本药理学的笔记你先拿去看,过几天我会来抽查的,要是过不了关,你给我把这本笔记抄三遍” 盯着那本厚厚的笔记,安幼楠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老师果然不愧是老师啊 抱着那本厚厚的笔记,安幼楠心情贼复杂地踏着月色往女生楼走。 女生楼前的小空坪上,几十个女生借着路灯的光亮,各占了几处地方,正在挥汗如雨地加紧排练节目。 不知是谁眼尖地发现了走进来的安幼楠,小声喊了出来:“看,安幼楠回来了” 正在空坪上排练节目的女生们像被按了什么开关似的,齐刷刷地都转头向安幼楠看来,眼神那叫一个直勾勾 安幼楠猝不及防被吓得退了一步,差点怀疑自己拿错了什么生化危机的剧本,甚至还仔细确认了一遍站在小空坪上的都是人类。 她这头才松了一口气,就有一个女孩径直朝她走近几步:“安幼楠,你的特长是围棋还是象棋” 什么鬼她光是泡实验室都觉得时间不够用,哪有那时间陶冶情操哟 安幼楠一头雾水地摇摇头:“我都不会下。” 咦,承认得这么干脆 那女孩怔了怔,很快就追问了一句:“那你的特长是什么你不是被保送进来的吗,听说你毕业的学校只是一个小县城的普通中学,你是因为什么特长被保送的” “哦,这个啊,”安幼楠扫了眼都很关注看向这边的女同学们,一本正经地开了口,“要说我的特长吧,大概就是特别能吃吧。” 特别能吃 这是几个意思,这也能算特长这也能算被保送进京大的理由 小空坪上的一众女生听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安幼楠又慢悠悠地补了一句: “不过呢,我不是因为特长被保送进来的,而是因为” 见大家差点没竖起耳朵,安幼楠很诚实也很坦白:“特别优秀才被保送进来的。” 说完就蹬蹬蹬地走上楼梯了。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楼道里,小空坪里的女孩子们才醒过神来,瞬间像炸了锅一样。 见过骄傲的,但是没见过这么拽的 能考进京大的,谁不是特别优秀才能考进来的 这个安幼楠真是好大的脸啊这跟说“你们在座的各位全都是渣渣”有什么区 别 刚才一时没反应过来的唐缈气得脸色胀红:“她肯定是在骗人大家能考进京大,谁又不优秀了她故意这么说,明明就是想隐瞒什么” 有人脸上虽然讪讪的,但是脑子却很灵醒:“如果她想隐瞒,完全可以另外说一项大家不容易求证的特长,没必要那么说啊。” 尹茹明智地不纠结这个,而是另外抓住了一项重点:“其实有没有特长,安幼楠不说也没有什么,真没有必要那么张狂的,这不是把大家都往脚底下踩吗” 这句话倒是很激起了不少人的愤怒值。 都是进了京大的天之骄子,h一啊谁还不是个小公举了 安幼楠丝毫不在意自己已经背负了不少女生的怨念值,进了寝室收好笔记,就打算把洗漱用品收拾出来去洗澡。 薛凤琴刚刚从澡堂里洗完回来,一进门看到她就“呀”了一声:“安幼楠,你总算回来了啊” 安幼楠一脸无辜:“好像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我刚才一走进女生楼就有人问我是因为什么特长被保送的。” “还不是因为你被许老师安排参加迎新晚会的集体诗朗诵节目呗”薛凤琴想起事情的起因就忍不住轻轻嗤笑了一声, “这个节目是内定要上的,因为要6个人参加,许老师就按以前的做法以成绩来定人,这里头正好就有你。 有的人嫉妒你能上迎新晚会露脸,心里不服气跑去找许老师问成绩排名,才知道你是保送的,优先定的就是你,然后才是前5名” 安幼楠有些郁闷了:“就为了这事难怪一来就问我是什么特长,真够闲的。” 没有答案就没有伤害 “你不用管她们那些人,今天艾原她们跑图书馆也没找到你,你跑哪儿去了” 薛凤琴提醒了安幼楠一句,“大后天就要进行节目初选了,虽说你们这是内定要上的节目,回头还是好好跟艾原她们排练排练吧,总不能在台上丢丑啊。” 知道薛凤琴这是关心,安幼楠谢过了她的好意,看了眼那本厚厚的笔记,抓了抓头发: “不过我不打算参加什么节目,太浪费时间了。” 她本来还想着利用这几天病假,好好在图书馆里学习加温习的,但是现在 罗哌卡因的专利说明书要赶紧写出来不说,还有钟立言给的那本厚得跟书有的一比的药理学笔记,她也得赶紧看完。 怎么说也是上大学的人了,但是还被老师罚抄书,她不要面子的吗 见安幼楠说自己不想参加节目,薛凤琴顿时急了:“安幼楠,你别以为这只是一件出风头的事。 我听她们说了,如果能上迎新晚会,就属于参加了社团活动,操行分是能加分的,所以有点才艺的都打破了头想上节目呢。 不然你以为大家真是那么闲的她们这是为了有个好成绩,现在就开始做准备了。” 安幼楠满不在乎地摇摇头:“没事的,我不在乎操行那点分。” 参加节目就要排练,对安幼楠来说,这些都纯属浪费时间,特别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会严重耽误她赚钱。 老师可是说这几天就帮她联系几家药厂的,要是药厂来人了,她的专利说明书都还没有写完,这不是逗人家玩吗 薛凤琴简直是恨铁不成钢,几乎是苦口婆心: “你怎么能不在乎分数呢分数越高,评优秀毕业生的几率就越大,以后可选择的分配单位就越多越好。 现在有机会你都不抓住,以后分数被人家撂下一大截了,别人可以分到大城市的大医院,你就只能分到小县城的卫生院那些地方去了” “凤琴,谢谢你的提醒,不过分数这方面我不担心的,”安幼楠伸出没有受伤的左手拍了拍那本厚厚的笔记,偏偏头笑了笑, “我把精力用在学习这方面也是一样的,她们考试考不过我的。” 薛凤琴盯着那本笔记片刻,目光复杂的看了安幼楠一眼:“这么嚣张的话,你居然用这么平静的口气说出来,哪怕我下意识地相信你,还是忍不住想说一句” 顿了顿,薛凤琴才有些咬牙切齿的开了口,“你说这话的样子真让人手痒” “呃”安幼楠无奈地一摊手,“可我说的是实话。” 如果薛凤琴也是从后世几十年重生回来的,这时候肯定脑补出一首bg了: 没有办法,我就是这么强大,啦啦啦啦啦 不过现在她只能郁闷地挥挥手:“强按牛头也不喝水啊,你自己想清楚了就好。” 安幼楠点了点头,第二天一大早就跑去找了许艳杰,开门见山地就说了: “许老师,你好,我是安幼楠。那个集体诗朗诵节目我不想参加,麻烦你另外找一位同学吧。” 许艳杰这几天看到新生们想上迎新晚会的节目积极性都是非常高的,没想到还蹦出安幼楠这么个怪胎来说不想参加 想到昨天一大群女生找自己过来核实情况的事,许艳杰觉得自己可能t到了什么关键点,温言细语地微笑着请安幼楠坐下: “安幼楠同学,你是不是听说了昨天的一些事其实你不要有什么思想包袱,昨天我这边跟大家都解释过了” “许老师你放心,我没有任何思想包袱,”安幼楠摇了摇头,“我不想参加节目,也和昨天的事无关,只是因为一些事情安排的比较紧,所以没有时间花在这上面。” 许艳杰的目光落在安幼楠还涂满了药膏的右手上:“你不是因为受伤军训都不用参加了吗” 不用参加军训,现在又没有开学,许艳杰不明白这个新生还有什么事情那么紧要,看对方的谈吐,也并不像是一个胆小怯场的人啊 想到了安幼楠保送生的身份,许艳杰很快还想到了一种可能,一些特别优秀的孩子,被大家吹捧夸奖多了,很容易有些目下无尘的毛病。 或许安幼楠也是这样,不屑于参加这样的活动 太清高了,容易脱离群众,学生的这种心理问题要不得,正是辅导员致力要解决的。 许艳杰语重心长地打算跟安幼楠好好谈谈心:“安幼楠同学,迎新晚会作为一项集体活动,可以不断地增强我们的集体意识,扩宽我们的视野,让我们更加增强适应社会的能力” 安幼楠从善如流地点头:“许老师,你说的我都认同,如果有时间有机会,我也是非常乐意参加集体活动的;不过这一次是真的不行。” 相对于学生因为反对而拒绝,安幼楠的“这种你说的都对,但我就是不做”的态度,让许艳杰更加郁闷些: “这次不就是有时间有机会吗,为什么不行呢” 安幼楠抱歉地笑了笑:“钟立言老师这一段时间都要我去他的实验室帮忙,他主导研究的氨基酸位点突变已经找到突破方向了,所以” 安幼楠的未尽之意,许艳杰秒懂。 能留校担任辅导员,一些人际关系她还是不缺的。昨天发生那件事以后,连夜她就去咨询了一位院领导,也得到了一个信息: 安幼楠不仅是保送进来的,还是只读了高一就申请提前毕业,被特招保送进来的。 一力主张对她予以特招的人,就是钟立言副院长,特招的原因就是她特别优秀的药学专业能力。 本科生是不安排专业导师的,安幼楠却称钟立言为老师,专业课程都没有开始学,就能够直接进入钟立言的实验室。 哪怕只是在实验室洗点实验器皿,对于本科生来说,也是相当难得的机会了。 更遑论安幼楠还只是一个大一新生,对钟院长就能够以老师相称了 许艳杰不相信安幼楠会不知道喊这一声“老师”意味着什么,瞬间觉得自己吃下了一整颗柠檬。 她为什么要追根究底问得这么详细呢没有答案就没有伤害,她为什么要去自找痛苦 非常态与正常学生 许艳杰虽然受到了暴击的伤害,现在还得按下发酸的心态,尽量保持镇定地点点头: “原来是这么回事,既然钟院长对你这段时间有了另外的安排,那这个节目你就不参加了吧;不过迎新晚会你还是要去的。” 安幼楠很乖巧地应了声:“好的许老师,那节目换人的事就麻烦你了,到时候晚会我会去的。” 至于是不是报个到晃一面就走,那就要看情况到时候再说了,现在没必要说出来把辅导员惹得发毛 盯着安幼楠离去的背影,许艳杰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天才是不能用普通人的标准来衡量的,世界上的天才总是少数的,这种天才学生是非常态的”,这才觉得心情通达了一些。 不过现在既然安幼楠不参加这个节目,当务之急是把人替补进来,还是继续按成绩吧,省时又省力 翻开药学一班的成绩表,确认了第6名就是昨天过来问她的米文芳同学,许艳杰做了几个深呼吸,匆匆向操场走去。 凌云飞正在盯着药学一班的学生走队列,眼光犀利得跟鹰隼一样,谁走地有一丝小纰漏都会被他揪出来,排在队伍前面领头走,跟前两天相比,严格地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秦湘君悄悄给艾原递了一个眼神:因为丫头不在,教官就暴露出他本来的面目了吧好阔怕 艾原虽然并不想把教官和丫头联系在一起,也觉得自己没办法自欺欺人。 训练强度一下子增强了50,教官这是完全摒弃了任何怜香惜玉的心思啊。 大概率地可以推断,除了丫头,她们班这么多女生在教官眼里,完全就是没有性别的。 不过艾原也眼尖地发现,有好几回教官不是没有看到她和香香的纰漏,却装作没看到一样走了过去。 这算不算是爱屋及乌 艾原正苦中作乐地想着,就看到辅导员许艳杰匆匆赶了过来。 “教官你好,我是一班的辅导员许艳杰,能不能请你稍微暂停一下,我有事跟同学们宣布。” 凌云飞面无表情地看了许艳杰一眼,转头喊了一声:“立正原地解散,休息5分钟。”背着手往他挂着军用水壶的那片树荫走了。 大家伙儿立时像被抽走了脊梁骨似地软塌了下来:“热死我了” “脚痛腿痛腰也痛” “忍忍吧,今天的军训才开始呢” “我想喝水” “茶水桶里的凉茶估计还烫着呢。” 许艳杰连忙举着双手用力拍了拍掌:“大家都安静安静一下” 刚才还吵吵闹闹像菜市场,被许艳杰这一喊,慢慢安静了下来。 知道现在同学们更想的是跑到树荫下休息,许艳杰也不多废话,一开口就直奔主题: “叫大家过来是宣布一件事,因为安幼楠同学有事不能参加我们班选送进迎新晚会的集体诗朗诵节目,所以申请退出。 她空出的这个名额按成绩依次往下,就由米文芳同志顶上。米文芳同学,这个节目你能够参加吗” 谁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事,大家伙儿的视线刷刷刷地全部集中到了米文芳身上。 太幸运了啊这可是妥妥内定好能上台表演的节目 风光露脸的机会,铁定能记上一笔的操行分,就这么bugbug突如其来的落在米文芳这里。 突然被一个大馅饼砸中,米文芳愣了片刻,才欢喜地连连点头:“许老师放心,我能参加的,我一定能准备好的” 这才是正常的学生嘛许艳杰总算感觉到了一点安慰,在心里吁了一口气,目光一转看向艾原: “艾原同学,你是负责这个节目的牵头人,回头就你把米文芳同志叫上,你们好好地排练排练,注意把气势要读出来,要有激情。” 艾原赶紧点点头:“许老师,你能帮我们借一个录音机吗我们想搞一个配乐。” “配乐”许艳杰有些吃惊。 以前的集体诗朗诵,都是讲究音量,讲究气势,从来没人搞过配乐 配乐,好像只是在电影和电视上见过,不过,那不是演电影电视才搞那些后期音效吗 在迎新晚会上的诗朗诵表演现场用配乐这c这也太高级了吧 艾原很坚定地点点头:“有了背景音乐,两者相得益彰,可以更加烘托出节目的可观赏性,效果会更好。” 许艳杰想了想,觉得可以试试配上背景音乐的诗朗诵的现场效果: “行,学生处有一台录音机,你们把磁带准备好,吃完晚饭到我 办公室来排练一下,我看看效果怎么样。” 内定要上的节目,是一定不能出岔子的,正好她可以好好把把关。 许艳杰宣布完这件事很快就走了,在学生中间荡起的涟漪却一圈圈难以平息下来。 “安幼楠怎么想的,竟然不参加节目” “谁知道啊,我听她说话没什么地方口音啊” “不会是听说了昨天的事,自己心虚了,所以不敢上了吧” 唐缈刚夹在人群中说出这句话,就被艾原一个眼刀横了过来: “唐缈,你对安幼楠有意见可以,不过我希望你不要在背后中伤,有什么真凭实据你就拿出去跟学校去举报” 唐缈气鼓鼓地瞪了艾原一眼,明智地没有扛上去,转而看向米文芳:“文芳,那你还参不参加跳舞啊” 诗朗诵是内定要上的节目,排练一样要花时间,知道贪多嚼不烂,米文芳果断地表了态: “唐缈,不好意思啊,我这边怕是不够时间排跳舞的节目了,你另外找人吧。” “本来时间就紧,现在再重新找人哪里还来得及啊,真是的” 唐缈念了几句啰嗦,让米文芳脸上歉歉然的,这才住了嘴,心里立即盘算着怎么调整舞蹈走位,利用人数成了奇数的好机会,把自己给凸显出来。 安幼楠的退出,让不少昨天被拽了一脸的女生们得到了相当的心理平衡。 因此关于安幼楠到底是什么特长,又是怎么会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县城中学保送进来的事,很快就被大家抛到了脑后。 毕竟激愤只是一时的,人都在一个学院一个年级,是骡子是马,等以后遛遛就清楚了。 加上时间太紧,大家很快都把心思放到怎么通过初选上去了;毕竟不是谁能有米文芳那么好的运气。 学妹学长 米文芳是真心觉得自己运气好极了。 参加诗朗诵的六个人普通话咬字都还算标准,没有那种浓重的地方口音,而且音色或清朗或浑厚,听起来都还挺不错的。 更重要的是,随着录音机里播放出的时而激昂时而平缓的音乐,充分调动了大家的情绪,让她们的诗朗诵表演愈发丰满起来。 就像原来只是有躯体,现在更是附加了颜值,让人更加感觉到赏心悦目。 许艳杰也是满脸的笑意:“很棒在一些音重轻缓上你们自己再好好体会体会,把握好节奏点,把肢体语言表现得更自然一些。 特别是随着音乐的激昂,怎么节节攀升,爆发出那种强烈的情感,让你们的朗诵和音乐相得益彰,增强感染力,这一方面你们要好好琢磨琢磨。 没想到诗朗诵配上合适的音乐会这么出彩,艾原,你们是怎么想到的” 集体诗朗诵这个节目在院里已经搞了好几年了,可能在小聚会上不错,可是在大型的舞台上表演,似乎总有些清汤寡水的感觉。 可是现在加上现场配乐,这种效果就完全不同了。 许艳杰完全可以想像得到,在舞台上这节目会给人怎样一种耳目一新的观感了。 艾原爽朗地笑了笑:“许老师,这可不是我的主意,是昨天晚上安幼楠给我支的点子,这首配乐也是她听了我们朗诵的这首诗后给我推荐的呢。” 许艳杰觉得自己心里应该得到些安慰:“唔,安幼楠同学还是很有集体责任感和荣誉感的” 可是一想到安幼楠现在就在钟院长的实验室泡着,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酸溜溜的怎么办 米文芳心里也有些说不出的滋味,不过并不是酸溜溜,而是对昨天形成的对安幼楠的印象有了些怀疑。 安幼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昨天晚上明明那么拽,一回头却能推辞掉上节目的好机会,偏偏又给出这么好的建议。 米文芳不是瞎子聋子,诗朗诵配上这首音乐以后,就像有了灵魂一样,由此可见,安幼楠是真的为这个节目出彩想了办法的。 如果她们六个人排练得更好一些,这个节目在迎新晚会上一定能给大家留下深刻的印象。 谁都会有点小虚荣心,一想到晚会过后,会有很多人偷偷指着她说:“看,这就是那天在迎新晚会上表演诗朗诵的其中一个” 米文芳就觉得自己的心有些飘飘晃晃的。 可是原本这种高光时刻是属于安幼楠的,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自己把这个机会给推了出来 趁着休息的间隙,米文芳一边给艾原倒了一杯水,一边低声问了出来: “艾原,安幼楠为什么不参加这个节目呢” 艾原一口气喝了大半杯水,直接拿手背抹了抹嘴,脸上不知道是羡慕还是幸灾乐祸: “那丫头是真的没时间这会儿应该还在图书馆疯狂背书吧。” 想到那本厚厚的药理学笔记,艾原已经能预见自己以后会过着何等昏天黑地的生活了。 光是从安幼楠手里借过来抄一遍估计就够销魂了,还要背下来简直是让人欲仙欲死啊 图书馆里。 安幼楠特意挑了一个人少的角落坐下,用一块干净的手帕包住了受伤的手掌,在信笺纸上奋笔如飞: 罗哌卡因是布比卡因哌啶环的第三位氮原子被丙基所代替的产物,为不对称结构的单镜像体senanti一r 纯左旋式异构体,较右旋式异构体毒性低,作用时间长。其ka为81,分配系数为29,对aδ和c神经纤维的阻滞比布比卡因更为广泛 凌云飞俯首看着女孩写出的那一行行干净利落的字体,只觉得自己跟落进了云雾里似的,忍不住出声: “在写什么什么毒性低,作用时间长的” 安幼楠正写得投入,完全没想到自己背后还站了个人,凌云飞的突然出声吓了她一跳,让她在写下那个“泛”字的时候手一抖,直接拖出了长长的一撇。 飞快地将掩住信笺纸上的内容,安幼楠有些愠怒地转身仰头瞪了凌云飞一眼。 “神神秘秘的”凌云飞自来熟地在安幼楠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见她生气,赶紧投降地举了举手里拿的一本书, “对不起啊,没想吓你的,我过来借书看,正好看到你在这边,就过来了。 刚才只是不小心瞟到一眼,你写你的,我保证不会再影响你不过你也要注意你的手,伤还没好呢,小心别发炎。” 图书馆又不 是安幼楠开的,她还能不让凌云飞过来借书看 只要凌云飞不影响她,她还能不让凌云飞在旁边的空椅子上坐 何况人家还关心了一下她手上的伤,伸手不打笑脸人啊 安幼楠抿了抿唇,警告地看了凌云飞一眼,见他真的是在认真看书,很快就把注意力收了回来,稍稍活动了一下自己有些发酸的手腕,重新埋头飞快地写了起来。 察觉到安幼楠收回了视线,凌云飞这才抬眼悄悄看了过去。 认真做事的人仿佛自带了一种魅力光环,浑身都透出一种无法言说的神秘感,不自觉地就牢牢吸引住了凌云飞的目光,让他忍不住贪婪地用视线一点一点描画过安幼楠的轮廓: 光洁饱满的额头,精致挺翘的鼻梁,可爱的唇珠让她的双唇显得更加柔润 凌云飞的喉头不由滚动了一下,身边却突然晃过一道人影。 他不像安幼楠会因为专注而没有警觉性,部队的训练让他立即转头向那人看去。 来人看样子也是京大的学生,厚厚的镜片也掩不住他那双小眼睛里发出的惊喜的光芒:“学妹你也在图书馆啊” 音量有些过高,惊动了不远处的几个学生不满地看了过来。 那位男生却浑然不然,一道风似地刮到了安幼楠的旁边:“我刚才远远看着是你” 安幼楠早就用白纸掩住了自己写的东西,抬头看了来人一眼,立即认出了人,由心地冲对方露出了一个和善的微笑: “曾学长你好。” 癞蛤蟆 来人是钟立言带的一个研究生,名字特别好记:曾士诚。 大概是因为这个“真是沉”的名字特别溜,所以今天白天的时候,安幼楠格外多关注了他几眼,然后发现这位学长一位非常细致和认真的人,实验功底也非常扎实。 如果能把这人先借到她的实验室用一用,估计她能省很多心 说不定她以后还能把这位学长收拢到她的实验室用作得力干将呢 所以一看到人,安幼楠很是有几分热情。 什么学妹学长的,跟师兄师妹这种称呼一样,都很危险啊一旁的凌云飞的心里却是立即拉响了警铃,飞快地打量了曾士诚一眼。 这会儿曾士诚的眼里除了安幼楠就没有看见别人,目光炙热地把手里拿的书拿到安幼楠手边: “学妹,你上午说的有一个地方我不太懂,就过来想找一找相关的资料,你在这里实在太好不过了学妹,你说的寻找trna氨基酸接受臂上的突变点” 曾士诚说的东西,凌云飞完全听不懂,只瞧着安幼楠接了话过去,随口答了几句,对方就如获至宝,连忙摊开笔记本急急记下。 凌云飞先还拧着眉头,看了一阵才慢慢放下了心。 有共同语言又怎么了,丫头嘴里喊的那位学长,完全就是个只知道学术的书呆子嘛。 就这种人,能让丫头看得上 凌云飞一颗心刚定了定,就听到男生在期期艾艾地问:“学妹,明天你还来实验室吗” 凌云飞的目光阴鹜地落在了曾士诚身上;丫头看不上,可不代表某些癞蛤蟆不会暗搓搓地打主意 安幼楠笑着摇摇头:“学长,明天我就不过去了,我这里还有些事要做呢。” 曾士诚这才注意到她拿笔记本掩着的那沓信笺纸,纸上明显是写满了东西。 写了那么多还不想让人看,搞科研的人大多都知道可能会是些什么。 曾士诚顿时就有些不好意思了:“学妹,对不住啊,刚才我没注意到,早看到我就不过来打扰你了那个,我c我现在就走” 曾士诚说走就走,抱着书一溜烟地就跑开了。 安幼楠好笑地摇摇头,移开笔记本,继续写自己的,偶尔一抬头,看到凌云飞坐的地方已经空空如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早走了,揉揉手腕,不在意地又继续写下去了。 荷塘边的林荫小道上,白天充满了诗情画意的地方,晚上因为茂密的枝叶遮掩住了路灯的灯光,显得有几分阴森。 如果是女孩子从这里过,说不定会觉得浑身冷嗖嗖的,曾士诚一个大男人,又一心琢磨着刚刚从安幼楠那边请教到的一些知识点,根本就对外界的环境没有任何感觉。 哪怕刚才曾士诚遇到的一位同学提醒了他一声小心这条路晚上有蛇出没,也半点没有改变他从这里走的决定 因为这条路是从图书馆回实验室的最近的小路,曾士诚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赶回实验室验证刚才他茅塞顿开下考虑到的一个可行性了。 至于蛇什么的,校园里头没看到过什么毒蛇,有蛇也是无毒的,攻击性不强,只要脚步放重点,早早就会从草丛里溜走了。 曾士诚一边放重脚步,一边大步生风地走着,没提防草丛中突然悉索一声,然后脚下像是绊到了什么,让他不由自主地就往旁边一摔。 如果是摔在小路的内侧,大不了只是跌在旁边的花草丛里,偏偏因为绊的位置,让他身子径直往外侧的荷花塘里摔去。 曾士诚甚至来不及发出惊叫,就“扑通”一声掉进了荷塘里。 荷塘月色看起来固然很美,可是真是落进荷塘了,就知道里头是个什么情形了。 荷花出淤泥而不染,荷塘虽然不深,里面自然全都是积了多年的黑污淤泥。 曾士诚扑腾了两下,把眼镜都给扑腾掉了,两只脚却还陷在淤泥里站不稳身子。 正在挣扎间,一条皮带“啪”地抽到了他手臂上:“喂,你没事吧抓住皮带,我拉你上来” 曾士诚顾不得手臂的疼痛,立即连声感谢:“谢谢谢谢” 可是他眼镜掉了,眼前本就模糊一片看不清,那人的皮带扔过来得又有些急,抽在他手臂上好几下,才总算让他握住了皮带,借着那人的拉力,从荷塘里拔出了脚,狼狈地爬了上来。 脚上的鞋子早就陷到了淤泥里,浑身也滚满了污泥散发出臭味,曾士诚半点都顾不上,一上岸就着急地伸手在地上摸索: “我的书和笔记本呢糟了,不是掉进荷塘里了吧” 凌云飞有些不屑看着 这个半瞎,暗自摇了摇头,开口时却是一副热忱的语气: “没有,你的书和笔记本都掉在路上这边呢,你等等,我帮你捡起来给你。” 曾士诚立即舒了一口气,下意识地伸手想接,手伸到一半又赶紧缩了回去: “同学,我现在手上都是泥,能不能麻烦你先帮我拿着” 他人可以脏,脏了洗个澡就干净了,可是书和笔记本那是千万不能弄脏的,不然他会心痛死 “行啊,你现在这样子要我送你回去吗” 凌云飞瞧着曾士诚一身狼狈还冒着书生傻气的模样,心里那口恶气消散了大半,仗着对方视力不行看不清楚,脸上毫无顾忌地挂着讥笑: 可惜不能让丫头看到这男人的窝囊样 一听对方这么好心,曾士诚自然感激不尽:“那就太谢谢你了,我眼镜掉了,看不大清路,麻烦你送我去研究生楼。” 凌云飞眉梢挑了挑:“你是京大的研究生” 研究生还找丫头请教问题该不会是故意接近丫头吧 看来刚才他出现得还是太早了,抽那几皮带根本不解气,就该让这种癞蛤蟆在荷塘里头喝上半肚子臭水,淹个半死再出手才好 曾士诚完全没看到凌云飞眼里闪过的危芒,怀着一颗感激之心,经不住凌云飞三两句套话,没过一会儿,就让他打听清楚了安幼楠昨天去实验室后的一些大致梗概。 不会说软话 “不是吧,我刚才在图书馆也看到你,你跟过去攀谈的学妹可是才考进京大的啊,我认识她,我就是负责她班上的军训教官” 听到凌云飞说他认识安幼楠,曾士诚立即觉得两人的距离拉近了不少: “真的,我那位学妹很厉害的,她在药学上就是个天才,不然老师也不会申请院里把她特招进来。 而且我听老师的意思,以后学妹很有可能就是我们的师妹了,不过不跟我们一个实验室。 老师说院里答应了学妹当时提的要求,会给她单独配一间独立的实验室 单独配一间你知道吧我告诉你,这就证明她有单独主导一个实验室c开展一个研发项目的能力” 听着曾士诚的解释,凌云飞又惊又喜,药学院对丫头这么看重,证明她比自己想像得还要厉害啊 果然不愧是自己看中的人 心情一好,凌云飞看向曾士诚的目光也和善了很多,笑着随意问了一句: “你们京大还真是不拘一格啊,不过她只是个新生,院里就算给她配实验室了,也不会怎么高级先进吧” 因为楚佳的职业是医生,凌云飞小时候也跟着他妈见识过好些医院了。 小医院和大医院虽然都叫医院,却是绝对不能比的,不说医生的水平了,光是各种设备就比不过。 同理,一个新生能要求到的实验室,肯定也比不上譬如那位钟院长的实验室里设备齐全。 凌云飞口吻相当随意,曾士诚也没多想,随口应了一句:“高不高级的也不怕,学妹有钱,她还说要给我们实验室捐赠电脑呢。” 凌云飞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 那丫头看着打扮得很朴素,头发没烫,金首饰也不带一件的,没想到是个藏富的。 一台电脑怎么说也要一两万吧,她张口就说要捐赠。 要是别人,他还会认为这种话说出来,八成是为了拜师,口头上讨那位钟副院长开心的。 可是那丫头却是个认真的性子,说了捐赠,肯定会真的捐赠的。 嗯,做事大气虽然好,可是也不能让别人当羊来薅毛,以后这大手大脚的性子还是要让她改一改。 当然了,这是对外人,对内嘛,有了那丫头财力的支撑,他就能做很多事而不至于束手束脚了。 他也想像大院里好几个子弟一样,找关系拿上几张批条,转手就能进账好几万,然后过得灯红酒绿c潇洒恣意。 可是,谁让他就在自己老子眼皮子底下呢 跟老头子关系固然可以维系得亲近,却也有这么个弊端,就是随时都要注意着不能出错。 老头子格外讲究这些,如果知道他敢以权谋这些利,一气之下把他赶出家门都有可能。 他要被赶走了,凌家的资源岂不都便宜了他那个好大哥凌少乾 凌少乾虽然有本事,拿命拼出了军功,可是却一直喜欢跟老头子犟筋。 特别是最近,还找了一个不知道从哪个山旮旯钻出来的乡下丫头,他那个前养母收养的现养女当对象,简直是让人笑掉大牙 乡下丫头就算长了一张再漂亮的脸,又能有多大见识 不过是凌少乾那个前养母想笼络住人的拙劣手段,亏得凌少乾还立了这个功那个功的,连这点事都看不破,难怪上次把老头子怄得差点没吐血 等他把丫头这里哄上了手带回家见家长,让老头子看看凌少乾找了个什么货色当对象,他又找了个什么对象。 这一个天一个地的,一对比分个高下出来,老头子想到凌少乾那边就还得生一阵闷气。 老头子生气好啊。 凌少乾那头犟驴可不会说什么软话,老头子越生气,凌少乾说的话越戳他心窝子。 到时候他拉着丫头再上前去劝,看老头子倒向哪边 不会说软话的凌少乾正捧着话筒缱绻缠绵地说着情话:“小楠,想我了没” 安幼楠轻咳了一声:“还好。你现在任务完成了,有时间打电话了” 演练已经顺利完成了,该汇报的都汇报了,虽然还没有回到营部,临时驻地外面的公用电话也是可以随便打的。 小伙子们都在驻地里面搞篝火晚会,公用电话亭附近并没有人,凌少乾“嗯”了一声,话也放心大胆地说得火辣辣的: “还好还好是个什么程度是茶不思,饭还想呢,还是白天没想,晚上睡觉的时候想” 他把“睡觉”两个字咬得又重又暧昧,安幼楠脸上不由微微发红。 偷偷瞄了一眼宿管阿姨为了回避,已经走到门外去舒展筋骨了,估计听不到屋里的通话,安幼楠咬牙切齿地低唤了一声: “凌狗子,太久没拧你了你皮痒了是不是” 凌少乾低笑出声,声音通过电话线传过来,依旧显得低磁雄浑:“嗯,是痒了,一直痒到了心里,就想你来挠挠” “呵,我挠不死你”安幼楠呸了他一声,又忍不住小声地问了一句,“你没受伤吧” 凌少乾的嘴角往上翘得高高的:“回头你好好检查检查就知道了,一遍不行可以多检查几遍” 这丫的没治了安幼楠简直不想跟他说话,跟他说什么他都能春心荡漾得飞起 安幼楠不出声了,凌少乾那边可忍不住:“小楠,怎么不说话了我想多听听你的声音。” 安幼楠这才开了口:“你给我正经点,我这是在宿管室呢要是被人听到了” 他这边方便了,安幼楠那边却不方便,凌少乾郁闷地暗叹了一口气,只能转移话题:“四合院你找人弄好了” “还没呢,不过装修队的苏老板动作还是挺快的,他今天打电话过来说是过个天就差不多了,到时候让我去验收。” 凌少乾立即暗自算了算时间,心里一宽:“那你什么时候申请通宿 别忘记申请在家里装个电话机,以后晚上我给你打电话就方便了。” 安幼楠是已经让苏成帮她找熟人申请装电话了,不过多久能批下来还不知道。 而且,就算装了电话,以后她从实验室回去估计也会很晚了,总不能让凌少乾大半夜地等在办公室守着她的电话吧 要是有手机就好了,随时随地都能联系 一想到这个,安幼楠心里不由一动,现在华国应该有那种“大哥大”了吧 哪儿可以买“大哥大”? 和凌少乾通完话,安幼楠看了看时间,直接一个电话拔到了羊城。 高成功刚陪着魏敏和李心兰应酬回来,把何东扬的转学手续给办妥了,一身酒气地斜靠在沙发上休息。 听到电话响,闭着眼睛伸手一摸,就把话筒拿了起来:“喂,哪位” “高叔,是我。” 高成功立即坐直了身子:“小楠,是不是有事要不要我叫你妈来接电话” 安幼楠一听就听了出来:“高叔喝酒了啊” 羊城灯红酒绿,这个时候诱惑多着呢,高成功不会被迷花眼吧 高成功完全不知道安幼楠的心思已经转了几个弯:“嗯,喝了不少,还算好,没醉得厉害,你妈帮我去煮醒酒汤了。” 安幼楠心里立即就有点不痛快了。 合着男人在外面喝醉了,回来还让女人服侍欺负她妈性子软是吧 电话另一头,高成功兀自在喋喋说着:“不过没白喝,东扬的转学手续今天已经谈妥了,明天就可以办好 魏姐和你妈现在可厉害了,我刚跟校长谈好了转学的事,她们就拉着人谈校服了,对方还很有些意向,约了她们明天到学校谈 我们转到羊城来是来对了,只要不怕吃苦,脑子活点,这边的生意比永吉县可好做多了” 魏敏主管的服装厂已经先开起来了,不过现在马上要换季了,也不敢多做什么款式,小小出了两款样式而已。 魏敏和李心兰想到之前看到港城电视台那边的节目,发现那边的学生都统一穿校服,既整齐又精神,趁着今天气氛好,这才抓住机会,跟那位校长谈起了校服生意。 李心兰不会喝酒,魏敏酒量也不行,酒桌上要想气氛好,想也知道高成功费了不少力,难怪喝醉了回来,李心兰还急着去给他煮醒酒汤 安幼楠暗自检讨了一番自己刚才差点先入为主的思想,飞快地把心绪掩了过去: “高叔,我是想问问你,羊城那边是不是有大哥大了” “大哥大”高成功脑子懵了几秒,这才转过弯来,“你是说那种移动电话,就是那个可以把天线长长地抽出来c像块黑砖头的那种手提电话” 高成功能说出来,证明他已经看到过了,安幼楠不由一喜:“现在市场上已经有了吗在哪儿可以买到” 高成功按了按眉心:“我看到有家公司的大老板手里拿的有那个,应该是从港城或者澳城那边来的吧” 他当时看着挺好奇,也挺羡慕那位大老板当时那派头,回头跟人打听,才知道那叫做移动电话,港城那边也叫“大哥大”。 “不过在哪儿能买到,我现在还不知道。要不我明天就去问一问,这事儿你急不急要我问到了,你看什么时间给你打电话好” 高成功虽然有些醉,脑子也没喝糊涂,一项项都问得明明白白的。 “也不急,你问着吧,我就是想着要买几部,有时候通话也方便些。明天还是我打给你,大概也差不多是这个时间” 安幼楠刚说完这句,就听到话筒里远远传来李心兰的声音:“高大哥,谁打的电话啊醒酒汤好了” 高成功笑着说了句“是小楠打电话过来了”,话筒里立即就传出了李心兰清晰的声音: “小楠,怎么这么晚了打电话过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安幼楠看了眼手表,也不晚啊,现在都才9点多钟,难道在羊城不是夜生活刚刚开始吗 “妈,没事儿,我就是让高叔帮我问问羊城那边有移动电话卖了吗,我想买几部用着,不然有时候给你们打电话都不方便。” “移动电话”李心兰诧异了片刻,高成功似乎在旁边低声给她解释移动电话是什么东西,所以她很快又继续说话了, “那东西贵着吧费那些钱干什么,厂里和家里都装着电话机呢” 李心兰现在已经在联排别墅这里住下了,原房主要出国,折了价把房间里不能带走的东西都卖给李心兰了,包括已经安装好的电话机。 所以这个时间段,安幼楠估摸着应该有人在家,才能直接拨打这个固话号码找人。 “哎呀妈,你就别担心钱了,移动电话用着方便呢,拿出去有派头可以证明实力不说,人家想找你谈生意,随时能找到你,不能当着别人的面说的,还可以找个没人的地方再说,不是更方便吗” 安幼楠一番话把李心兰说得一愣一愣的,想了想才开了口:“可家里和你魏婶要买房子,还欠着人家钱呢,哪里能不还钱就先买那些奢侈的东西” 安幼楠笑嘻嘻地立即给 自己挣钱的来源过明路:“妈,我正要跟你说这事儿。 那位钟院长你还记得到吧,他很欣赏我,我一进学校,他就带我到他的实验室做事了,以后就是我的导师了。 昨天我刚刚给他出了一个好点子,帮他研究出了一种新药,等卖了这个新药的专利,他要分给我很大一笔钱呢。” 李心兰又是高兴又是担心:“小楠,你能保送去京大,是人家钟院长帮你出了力说了话的。 他还让你跟在他后面学习,愿意带你,你可不能贪心啊,那个新药是不是钟院长已经研究很久了 你帮老师出好点子是对的,可是不该是我们的我们一分不能要,可不要让人把你看轻了” “妈,你放心吧,钱不是我要的,是我做的工作确实对新药研究很重要,钟院长他才给我计算酬劳的” 安幼楠一阵哄骗,总算让李心兰相信了自己闺女不仅读书很厉害,现在已经能靠知识挣大钱的事实,这才叮嘱了几句,把电话挂了。 安幼楠轻吁了一口气,一看时间都快十点来了,这一通电话竟然煲了二十多分钟的长途电话粥,连宿管阿姨都在外面站不住,已经坐回屋里头来了,见她打完了电话,还冲她笑了笑: “小安不错啊,都认了钟院长当老师了不过我听说他实验室的补贴不算高啊” 宿管阿姨差不多就是在安幼楠刚说完那句“很大一笔钱”的当口回来的,听了个半截子话,正有些好奇。 我又不是要找祖宗 按计价器显示的数字付了将近三十块钱的话费,安幼楠笑了笑: “阿姨,我这可是善意的谎言。我要不这么说,我妈那边就不肯好好休息,只想着多挣点钱给我了,要是她累坏了,我可不得心疼啊” 这说辞很有说明性,宿管阿姨立即就接受了,又感慨:“我看呀,还是生女儿好,生女儿多贴心呐” 安幼楠笑着跟她告了别,赶在熄灯前回寝室了。 宿管阿姨关好了门,数了数抽屉里的钱,一张张都叠放好。 今天收的电话费可不少,竟然有四十来块了,不过里头大部分都是安幼楠付出来的。 宿管阿姨想想刚才安幼楠一眼不眨地就把三十块钱拿出来付电话费了,忍不住又有些奇怪: “这个小安,家里是做什么的啊看着像是不缺钱的嘛可能钱不钱的是小事,多半是向她妈证明自己很能干,都进了钟院长的实验室做事了吧” 嘀咕了一句,宿管阿姨一看时间到点儿了,取出一把大铁锁,走到女生楼外面的大铁门前就要锁门,老远就有人喊了起来: “阿姨等等等我一下再锁门” 一个女生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了过来,赶在宿管阿姨挂上锁头之前,成功进了女生楼,匆匆道了声谢,晃着一头大波浪蹬蹬蹬地跑进寝室去了。 宿管阿姨“咔嚓”一声把锁头给锁上了,闻着空气中还残留的一丝香风和酒气,轻轻摇了摇头: “这个杨雪娟,大一的时候看着还是个老实孩子,怎么大二就喜欢往外跑了呢 头发烫成个鸡窝不说,天天晚上跑去跳什么迪斯科,还喝酒,也亏得现在她寝室还只有她一个人” 杨雪娟是药学院大二的学生,暑假找了份临时工,就留校没有回家,现在寝室就住了她一个,其他几个同学要到开学了才会过来。 寝室没有其他人,让杨雪娟很是放松,随便打水洗漱了一番,见寝室的灯熄了,轻车熟路地取出蜡烛点亮了,坐在镜子前通头发。 老家传下来的习俗,睡觉前拿梳子通上一百遍头发,头发就能又黑又亮,不怕掉发,发尾还不分叉。 她奶奶因为这个习惯,现在还是一头乌黑油亮的头发呢,所以即使已经把头发烫了,杨雪娟也把这习惯坚持得一丝不苟的。 通完头发轻轻摆了摆头,看着自己那一头卷发跟波浪似地晃动起来,杨雪娟满意地笑了笑。 一个暑假给人帮工洗盘子的工钱,她花了快三分之一烫这头头发。 还真是一分钱一分货,理发师的手艺确实好,这一头头发烫得又卷又漂亮,非常灵动,不像别人烫得那么死板难看。 今天在舞厅跳dis的时候,就是因为她这一头茂密的c波浪似的头发,才一下子吸引了魏绍平的注意。 回忆着魏绍平借着舞池灯光昏暗,紧紧搂住自己腰肢贴着脸跳舞的情形,似乎魏绍平有些灼热的气息还喷洒在自己脸上,那句“你真漂亮”的呢喃还回响在自己耳边 杨雪娟轻轻捂了捂发烫的脸,往镜子里看了一眼。 烛光虽然并不明亮,镜子里少女的眼睛却闪闪发光,眉生羞,目生情,有一种让人惊叹的美。 杨雪娟觉得自己的心跳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活了二十年,今天晚上突然就明白了什么是心动的感觉 离京大两条街外,舞厅今晚的激舞时刻已经过了,此刻正调暗了灯光,放着缠绵的舞曲,让情侣们一对对拥抱着在舞池里慢摇。 贺翊正紧紧抱着安小云在舞池里慢慢转了个圈,也不知道是在慢摇还是蹭着,一抬眼看到坐在卡座上的魏绍平起身要走,急忙扔下安小云赶了过去: “魏哥,你怎么就走了” 魏绍平脚步不停,随手拨弄着手里的打火机:“不走还坐这儿干什么,一股子汗味儿。” 跟在他身后起身的姚元军怪笑了一声:“贺翊,你有马子抱着,当然是乐不思蜀了。” 贺翊追上去陪笑:“这还不简单,我让小云陪魏哥跳几曲” 魏绍平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得了吧,我还不至于要你让马子出来。” 姚元军跟着捧哏:“就是,平哥看上谁,勾勾手指就来了,刚才那个姓杨的妞儿就比贺翊你马子要正点多了,人家还是京大的呢,还不是只想巴着我平哥” “那是,魏哥可是这个”贺翊比了个大拇指出来,顺势看了看手表,“魏哥,我知道附近有家宵夜味道不错,要不我请你们过去坐坐,再吹几瓶啤酒” 姚元军看了贺翊一眼,也笑着开了口:“是啊平哥 ,这么早回去干什么,不如给贺翊个面子,我们再去喝两瓶吃点东西去” 刚才跳了那么一阵,现在肚子也有点饿了,魏绍平想了想,开恩地点了点头:“成,那就走吧。” 从裤兜里掏出车钥匙直接抛给了姚元军:“军子,帮我把车开出来。” “好咧,平哥我马上把车开过来。”姚元军抄手接住了车钥匙,勾着贺翊的肩膀去取车。 安小云早注意着这边的动静,见贺翊像是要走,急忙迎上来:“翊哥” 贺翊随手一指外面:“小云你在那儿等我取车过来。” 他和魏绍平一样,也是骑摩托车过来的,两人的车子都放在附近一家单位院子里,不跟外面人行道上那些自行车停一起。 姚元军把贺翊的肩膀用力一勾,压低了几分声音:“我说贺翊,你怎么眼光越来越差了,这妞儿身上的土味儿都还没褪完呢,你也看得上” 京都的姑娘们现在打扮得一个赛一个的洋气,外地来的女孩子在京都人的眼里,总是脱不了一种乡下小地方的土味儿。 贺翊咧了咧嘴:“那些大妞们洋气是洋气,可是一个个骄气得很,下巴都要抬到天上去了,就这还想让我娶进门我又不是要找祖宗 我现在这马子虽然打扮上欠了点,可是从渝省考过来正儿八经的大学生,人又温柔又听话,好哄,什么都能由着我来” 姚元军猥琐地笑了起来:“懂懂懂,少不入川,老不出蜀嘛” 跟姚元军对了一个不可言传只要意会的眼神,贺翊低声开了口:“军哥,魏哥那里,一会儿你可得多帮我说说好话” 老子马上就要发大财了 贺翊的父母在京都也有个不错的职位,在安小云的眼里是京都的贵家子弟,可是跟魏绍平一比,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魏绍平找关系批上几张条子倒卖出去,轻轻松松就是几万几十万地进账。 贺翊早就听说了这事,以前是在一边干看得眼馋,这一趟回来,一个偶然的机会跟姚元军攀上了交情。 再一看姚元军和魏绍平是一个大院长大的,贺翊立即就转开了脑筋,想让姚元军帮忙搭桥,让他也跟在魏绍平后面吃香喝辣。 魏绍平和姚元军纨绔是纨绔,但是有本事挣钱。 贺翊就是那种嘴花花只会哄女人玩女人,身上想整两个钱还得跟家里娘老子要才有的货色。 就这样,招惹人家姑娘还收拾不干净首尾,结果被姑娘家里闹了出来,贺翊的爸妈这才把人送出京都避了一阵风头才回来。 魏绍平本来都不稀得理他,无意中知道贺翊的叔叔在渝省下面的县里当二把手,很快就要换到一个老产矿区的市里去当分管工业的领导了,这才动了点心思,给了他一点脸色。 京都这边的一些钢材指标要是能捣腾到渝省那边去,再去渝省那边的矿产品指标倒腾过来 这一来一回的,那是能翻倍挣钱的 姚元军在大院里就是一直跟着魏绍平混的小弟,听到魏绍平点了一下,心里就有了数。 魏绍平只管唱白脸摆架子,不能让贺翊以为结交他们能那么容易,再由姚元军在中间唱红脸。 这样一配合,既可以把贺翊那条线给开辟出来,又能把握主动权拿大头,给贺翊一点小头就行了 贺翊这么一说,姚元军拍着胸脯就表示兄弟情深:“行,我跟着平哥一起长大的,在他那儿多少有点面子。 一会儿我就是豁出这张脸不要了,也一定帮你说这个情” 贺翊一脸的感激:“我就知道军哥是个讲义气的,这事儿要是成了,你让我赴汤蹈火我都给它趟过去” “我要你赴汤蹈火干什么,”姚元军回头看了眼站在路边等着贺翊取车的安小云,“听说渝省那边的妹儿皮肤都挺细嫩的” 贺翊在心里骂了声娘。 他是没打算跟安小云这样的结婚,可是安小云现在还是他马子呢,姚元军就算要玩,也不该在这个时候提出来 面色不变,贺翊佯装没有听懂姚元军的意有所指:“军哥放心,我马子在这边有好几个老乡,个个都是漂亮妞儿,哪天她们老乡聚会,我就把你一起请过去。” 姚元军那句话本来也是试探,见贺翊不知道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笑了下也就把话带过去了。 一顿宵夜吃完,已经快要凌晨一点了。 送了魏绍平和姚元军走,贺翊带着醉意,歪歪扭扭地开着摩托车,带着安小云回到了她租的住处。 一直提心吊胆坐在后座的安小云赶紧下了车,挽着贺翊进了屋里,这时候才忍不住埋怨了几句: “都说了让你们少喝点了” 贺翊打了个嗝,一口酒气喷了出来:“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不喝,平哥能答应带我一起赚钱” 安小云急忙屏住了呼吸不作声了,心里却在腹诽:人家愿意带上你,肯定也不会看上你喝的那几杯酒啊 贺翊可没心思管安小云现在想什么,见她半低着脸一副小媳妇儿的样子,侧脸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粉润水嫩的,仿佛一个毛孔都没有,立时色心一起,笑着把她用力一抱,就一起倒在了沙发上,一张嘴凑了上去: “好月儿,等我赚了钱,我给你再买两个大金镯子戴手上,眼馋死她们好不好” 嘴里说着,手上就开始不老实了,用力扒拉着安小云穿的连衣裙。 “哎呀,澡都没洗的,臭死了你慢点儿啊,别把我裙子撕坏了” 安小云推搡了两下,反倒激得贺翊更加猴急起来:“怕什么,裙子撕坏了明天就给你买条新的 每回你要买东西,什么时候见我推脱过了你脖子上戴的红宝石细金链子不是我才给你买的 老子马上就要发大财了” 想到在舞厅的时候,杨雪娟隐讳瞄过自己脖子的那一眼,安小云心里就飘起一层得意。 同为女人,她完全看得出来,杨雪娟那一眼里有多少羡慕和眼热。 在京大上学又怎么样,不找个好对象,还不是只能紧巴巴地过日子,连暑假都不回去,要留在京都涮盘子打工 不过杨雪娟虽然身材纤瘦,那个魏绍平好像就是喜欢那一款的,今天拉着杨雪娟跳了好几支舞了。 舞池光线虽然暗,有两回她都看到魏绍平是把杨雪娟紧紧抱在怀里的。 翊哥想跟着魏绍平一起赚钱,魏绍平现在又对杨雪娟感兴趣,看来明天她要跟杨雪娟多拉点近乎了 贺翊喝了酒,赚钱的事又有了着落,晚上闹起来有些疯。安小云一觉醒来,天色已经大亮。 贺翊还在呼呼睡着,倒是半点都没有受到光线的影响。 安小云轻手轻脚地起了床,一看还有时间,心里松了一口气,煮了一锅白粥,配了点酱菜随便吃了点,拾掇好了自己,挎上小包,就踩着自行车去上班了。 她跟家里人说到京都找事做,还真不完全是骗人。 过来玩了几天后觉得无聊,安小云就想着找个什么事临时做一做。 贺翊正好有个朋友在一家名叫小梅坞的私家菜馆管大堂,要招几个姑娘当领客人入座的礼仪小姐,要求体貌端正,穿上旗袍有韵味儿的。 贺翊也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都陪在安小云这里,他还有自己要玩的呢。 再加上手头的钱也有些紧,想着安小云有个临时工作手里有工资了,也就不用老是由他这里出钱了,所以就把安小云带了过去。 安小云身材略有些丰满,正好撑得起旗袍,加上皮肤也很好,一上妆更是显得眉目鲜亮的,都不用贺翊去找朋友开后门,一过去试工就直接被看中了。 不过贺翊那朋友也很给了面子,让安小云能上多久就多久,到时候开学了,工资按天就给结了。 谢什么,我俩谁跟谁呀! 早上十点到下午三点是白班,下午三点到晚上八点半是晚班,一周还有一天可以轮休。 工作也不累,就是把客人带到预订好的座位去,再负责客人的点单,一个月就有一百块钱工资。 当然,点单也是有艺术的。 什么菜要鼓励客人多点,什么菜要让客人尽量少点,利润率高的酒水多推荐,里头都是些门道。 听已经在这儿做了几个月礼仪小姐的姑娘说,如果负责的台子消费金额和毛利高,经理还会看情况发点奖金作为鼓励。 当然,像安小云这种只临时做两个月的,能不能领到奖金就不知道了。 即使如此,安小云对这份工作还是相当满意的。 没瞧见杨雪娟虽然是京大的,现在也只是在后厨找了个洗碗的活儿吗 要不是昨天客人太多太忙,大堂经理抓了杨雪娟的丁叫她帮忙上菜,杨雪娟都还凑不到魏绍平面前呢 不过,这里的消费可不低,能来这种私家花园改成的餐馆吃饭的人,一般都是非富即贵,有些档次的。 杨雪娟搭上了魏绍平这条线,说不定很快就能麻雀变凤凰了,一会儿她过去上班,得好好跟杨雪娟拉点近乎。 昨天安小云上的是白班,今天排的就是晚班,不过对于后厨的帮工来说,可就没有什么白班晚班之说了。 从早上9:30到晚上小梅坞打烊,都是后厨帮工的工作时间。 即使一天超过了12个小时,也多的是人想要这一份工作机会。 安小云赶到小梅坞的时候,杨雪娟已经干了大半天的活儿了。 她因为是临时的,只让她负责洗碗,虽说一天下来腰酸背痛的,夏天洗碗还是比冬天要好多了,起码手指头不会红肿得像一根根胡萝卜一样。 今天中午过来吃饭的客人不多,杨雪娟洗完了碗,还能端个小板凳坐在厨房外面看书。 安小云一眼看到人,立即笑着语气轻快地打了声招呼:“雪娟,昨天晚上我们都还没跳尽兴呢,你那么早就走了干嘛” 杨雪娟抬起头见是安小云,微笑着合上了手里的书:“没办法,我不像你在外面租了房子,我是住学校宿舍的。 现在还是放假期间,超过晚上十点不回去,寝室熄灯不说,宿管阿姨还会锁门,我就没地方睡了。” “晚上十点就锁门,这么早吗”安小云有些惊讶,很快就大包大揽地开了口,“她锁就锁吧,下次我们再出去玩,先玩个尽兴,晚上你睡我那里去。” 杨雪娟急忙摇了摇头:“那倒不必啦,等到开学,女生楼就会恢复晚上十二点再关门的时间了。” 晚上11点多就是很晚了,12点之前,不管在图书馆看书也好,在外面玩耍也好,怎么都能赶回来了。 就像昨天晚上去的那家舞厅,也是只营业到晚上11点的,杨雪娟想不出自己还有在晚上12点之前赶不回学校的情形。 安小云似乎并不在意杨雪娟的拒绝,饶有兴趣地看着她扎起来的马尾: “怎么扎起来了呢披着多好看,我还没见过谁的头发像你这样漂亮呢,又多又密,真的跟波浪似的,昨天你跳迪斯科的时候,我们都看呆了。” 杨雪娟不知道她这个“我们”里面是不是还指的有魏绍平,红着脸害羞地笑了笑: “你每天晚上睡觉前多通通头发,头发也会这么密的。我还羡慕你身材好呢,不像我太瘦了,旗袍穿在身上,像跟竹竿似的” 安小云也很满意自己明显有料c略显丰腴的体态,她这样的身材穿起旗袍来才特别有韵味。 贺翊就不止一次说过,喜欢她这样的,摸起来有手感;长得太瘦的姑娘,一摸一把排骨硌手,晚上抱着睡觉,不得跟抱个骷髅架子似地做噩梦 杨雪娟就属于这种排骨架子,安小云很不明白魏绍平为什么就对杨雪娟起了兴趣,或许是他就好这一口 不过明不明白无所谓,既然魏绍平对杨雪娟感兴趣,她抓紧时间跟杨雪娟这边套好近乎,倒是很有必要的。 安小云一旦想曲意结交某个人,基本上都还是能达到目的的,等到晚上下班的时候,她已经跟杨雪娟成了好朋友了。 换好了衣服,安小云跑去跟杨雪娟说再见,很敏锐地在她眼里看到了一抹失落。 是因为昨天魏绍平表现得对她挺热情,今天却并没有过来吗 安小云装作什么都没看出来:“雪娟,你是不是累了我瞧着你情绪好像不怎么好,要不要我帮你跟你们领班说一声,给你请个假先回去休息” 请假是要扣工资的,今天她做都做到这个点儿了,被扣工资多划不来 杨雪娟赶紧摇了摇头:“没有,我不累,不用请假的。”又飞快的岔开了话题,“今天你男朋友不来接你下班吗” 安小云笑笑:“他呀,要忙着他的事呢,昨天晚上还跟魏哥在那儿谈生意,几个人喝酒喝到了凌晨才回去。” “是吗”杨雪娟听到“魏哥”这两个字,心里动了动,“男人也真的挺辛苦的。魏哥是做什么生意的啊” “这我可不知道,不过听说生意做的挺大的。”安小云毫不犹豫地就给魏绍平脸上贴了金,“时间不早了,明天我再跟你聊,我先走了。” 杨雪娟急忙跟她挥手道别,有些怏怏地低下了头。 安小云却又转身走了回来:“对了雪娟,明天我上白班,晚上我们又一起去跳舞呀” 杨雪娟有些尴尬地摆摆手:“你去跳吧,我要上到餐馆打烊呢。” 安小云眼珠转了转:“我看经理对魏哥挺给面子的,昨天也是魏哥发句话,经理就让你提前下班了。 要不这样吧,明天我看我男朋友能不能把魏哥约出来,到时候让他在经理面前帮你说一句,你不就可以跟我们一起走了吗” 杨雪娟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这样合适吗”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安小云悄悄观察着她的神情,笑得满不在乎,“我看魏哥人挺好说话的,要是明天他过来,一定会帮你这个忙。” 杨雪娟心里一阵欢喜:“小云,谢谢你” “谢什么,我俩谁跟谁呀”安小云刷足了杨雪娟的好感度,这才满意的走了。 八面玲珑 安小云回到房子,发现贺翊居然还在,身上的衣服虽然换了一套,不过依然一身酒气,明显是在外面跟谁喝了酒又过来的。 见安小云回来,四脚长伸半躺在沙发上的贺翊一脸邪笑:“月儿,过来” 安小云拧了块湿毛巾一边擦脸,一边往沙发走:“翊哥,怎么了” 贺翊一把将安小云拉到了自己怀里:“明天平哥想在小梅坞请客吃饭” 安小云一听就笑了:“那明天我跟李经理说一声,让他安排杨雪娟负责平哥那一桌的上菜,晚上再把她叫出来跳舞。” 贺翊在她腰上捏了一把:“聪明我跟你说,平哥对杨雪娟挺感兴趣的,你帮他打听打听杨雪娟的底细” “杨雪娟是苏南人,小时候父母就去世了,家里只有一个奶奶,是退休的清洁工,退休金有些低,家境不怎么好。 她是京大药学院大二的学生,成绩中上,平常在学校都会申请一些勤工俭学的工作,朋友不多” 贺翊听安小云哗啦啦说了这一大堆出来,吃惊地睁大了眼睛:“我的乖乖月儿,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安小云捂着嘴轻笑:“我现在已经跟杨雪娟是好朋友了啊。” 昨天安小云跟杨雪娟都还只是个点头之交,今天就成好朋友了 贺翊顿时对安小云刮目相看:“行啊,月儿,挺有眼色的啊” 安小云咯咯一笑:“昨天晚上我瞧着魏哥对杨雪娟挺上心的,你又要跟魏哥一起合伙做生意,就想着从杨雪娟这边入手,到时候也好有枕头风帮你的忙啊。” “好月儿,还是你懂我”贺翊把安小云摁在自己怀里亲热了一阵,才放开了她,“你先去洗澡,在房间等我,我跟着洗了澡就进来。” 安小云脸色羞红地看了他一眼,顺从地去卫生间洗澡了。 贺翊点了一支烟吸了一口,靠躺在沙发上,舒服地喟叹了一口气。 跟他之前处过的那些女孩相比,安小云无疑是中间最聪明的一个,而且现在为人处事愈发得八面玲珑了,可惜就是家世差了,不然他还真想考虑考虑 京大药学院女生楼。 两个人飞奔而来,几乎是同时喊了出来:“阿姨,等等别锁门” “是你们啊,”宿管阿姨拿着大锁冲人看了看,把大门推开了点,冲先跑进来的杨雪娟点了下头,就跟安幼楠说话去了,“小安,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 安幼楠笑着把一包水煮花生递了过去:“今天出去办了点事,回来没赶上公交的趟儿,耽搁了点时间。 阿姨,我路上买了两包水煮花生,你拿一包过去尝一尝吧,老板说是今年新出的嫩花生,我尝了一颗确实挺嫩的。” 宿管阿姨连忙推辞:“不用不用,你拿回寝室和同学们吃去。” 安幼楠硬是把那包花生塞进了她手里:“阿姨你看,我买了两包呢。 现在天气这么热,煮花生也不经放,不吃的话,放一晚上肯定就得馊了,我买都买了,你就别让我浪费了吧。” 宿管阿姨这才笑眯眯地接了那包煮花生:“哎哟,那就谢谢你了小安,今年这么早就出花生了啊” 以前还没见过跟宿管阿姨都这么打得火热的人,杨雪娟听着两人的话,脚步不由顿了下。 今天小梅坞晚上突然又来了一帮客人,杨雪娟在后厨忙得脚不沾地的,后来瞧着时间赶不及了,还是请同事帮忙,才提前先赶回来的。 本来还担心自己又赶在女生楼锁门前回去,会被宿管阿姨又念一顿牢骚,没想到还有一个女孩跟她一起回宿舍,却是得了宿管阿姨的一张笑脸和好言好语。 特意放慢了点脚步,杨雪娟借着楼道里的灯光往后看去。 后面跟着的女孩面容姣好,看着很面生也很年轻,应该是这次才招进来的大一新生。 还是新生,就这么知道溜须拍马的,连宿管阿姨的马屁都拍得妥妥帖帖的,这女孩也真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 可是,现在社会上就是这种人吃香啊,看人家同样是擦着边晚归,不过是一包煮花生,就把宿管阿姨收买了 杨雪娟腹诽了两句,见安幼楠抬眼向自己看过来,下意识地就撇开了脸,三步并两步地跑回自己寝室了。 安幼楠根本不以为意,想着四合院改造完之后的效果,心里正美滋滋的。 她之前对苏成的要求是,厨卫一定要改得怎么舒适怎么来。 今天中午,苏成急匆匆地跑进学校来找她,说是看到市场上有进口的抽水马桶在打广告,问她要不要换这个安装。 抽水马桶的使用舒适感可比便池要强多了。 安幼楠先前是以为现在只有便池,一听说已经可以买到抽水马桶了,立即就拍板定了要加钱买马桶。 苏成做事老成,知道进口的马桶价格贵,便池换马桶说起来简单,装修预算就要超一大截了,所以干脆让安幼楠和他一起过去选款式,价格都在那儿呢,看过去正好一目了然。 安幼楠直接拍板主卧和客卧都用抽水马桶,又一起买了两套进口的淋浴花洒,跟着苏成一起过去了一趟四合院,重新规划了一下安装的位置,这才回学校来。 紧赶慢赶的,幸好还赶在了女生楼关门前,不然她肯定得厚着脸皮叫门了。 安幼楠丝毫不关心蹬蹬跑上楼的杨雪娟,趁着还没熄灯,脚步轻快地小跑进了寝室,见大家都还没睡,立即扬了扬手里的袋子: “你们刷牙了没我买了水煮花生,新鲜出锅的呢,没刷的话都来吃点吧。” 军训了几天,大家对这强度也适应了,不像第一天那样,一回到寝室就想躺上床。 不过因为消耗大,薛凤琴几个人正商量着是不是去副食批发市场,批一件方便面回来加餐。 见安幼楠带了吃的回来,几个人小小欢呼了一声,立即围了上来: “我们正觉得肚子饿呢,立马就有吃的了安幼楠你真是太好了” 艾原也放下了手里的书围坐过来,抓了一把水煮花生剥了起来:“中午没什么事吧我瞧你好像兴致勃勃的。” 说鬼故事 “嗯,没什么大事,”安幼楠剥了一粒花生扔进嘴里,“就是知道有种新货在市场上有卖的,赶过去买了点。” 秦湘君刚要说话,寝室的灯就熄了,急忙把蜡烛点了起来: “下午教官还问你的手恢复得怎么样了呢,我瞧他有点想把你抓回来继续军训的架势。” 安幼楠嘿嘿一笑,伸出了自己的手:“他想也没用,我伤口还没好呢,医生是建议继续养伤,避免发炎。” 薛凤琴长长哀叹了一声:“真希望受伤的是我啊,军训都训得我快要晒脱一层皮了” 向蓉也跟着抱怨:“我觉得我再晒下去,别人会以为我是从非洲来的了。” 安幼楠笑着宽慰:“有吗我没看出来啊,倒是你们一个个的很些有英姿飒爽的模样了。” 说起这个,叶俊泉倒是来了劲:“我以前走路有点含胸,有人提醒也老是忘记挺胸,军训这几天把我给训直了” 向蓉跟着点头:“早说了,你走路老低着头缩着肩干什么,别人一看你就像一副被霜打的样子。” “我也不想啊,”大概是灯光憧憧不够明亮,引得叶俊泉大胆说了心里话,“不过你们不觉得胸这里那个,挺着有些尴尬吗” 安幼楠知道叶俊泉顾忌什么。 叶俊泉发育得很不错,身材曼妙,估计也没有人跟她科普过什么发育的常识,女孩子脸皮薄,就老是含着胸想收着。 长期这样,是最容易引起驼背的。 安幼楠也不直接说破,捏了一粒煮花生扔进嘴里:“光吃东西没意思,我给你们讲个鬼故事吧。” 秦湘君立即紧张地往艾原身边靠紧了,又一脸兴奋:“快说快说” 不管时代如何变迁,女生寝室夜话说说鬼故事,实在是项让女生欲罢不能的传承性活动 安幼楠笑看了秦湘君一眼:“有一天晚上,一个女生很晚了才去洗漱,正在水龙头前洗着脸,突然觉得身后有些冷嗖嗖的。 女生觉得不对劲,回头一看,一个女的穿着一身白裙,正背对着她,一头长长的头发披散在背后。” 秦湘君不由屏住了呼吸,抓住了艾原的手。 安幼楠继续讲了下去:“女生觉得有些奇怪,就拍了拍那个白裙女人的肩膀问她:同学,你 女生话还没说完,白裙女人就缓缓转过身来,一张脸惨白惨白的,嘴唇涂得血红,明明嘴唇没有动,却有个阴恻恻的声音传出来:同学,你看,我没有脚耶” 说到后面一段,安幼楠把声音压得低低的,故意拖长拖慢了腔调。 大家都还没有受过“僵尸道长”之类鬼片的洗礼锻炼,本来就被安幼楠那鬼气森森的话给吓着了,正好有风吹进来,把蜡烛的火焰还吹得晃了几下,气氛简直绝了。 秦湘君的指甲差点没抠进艾原的肉里,和向蓉几个齐齐惊呼起来。 就连坐在一边不想理会安幼楠的唐缈也吓得脸色发白,用力抓住了尹茹的胳膊。 大热的天,大家却都觉得寝室里凉嗖嗖的,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股冷气,从尾巴骨一路窜到了天灵盖。 还是艾原胆子最大,心里虽然发毛,还是壮着胆子问了出来:“然后呢那个女鬼把女生怎么了” “女生看了看女鬼的裙子下面,发现果然没有脚,心里害怕极了,拔腿就往寝室跑。 那个女鬼在后面穷追不舍,不停地阴恻恻地念着:我没有脚耶我好惨啊我没有脚耶我好惨啊 女生被她追着念得烦了,刚好又已经跑到寝室门口了,胆气壮了些,转过身就冲着女鬼大喊了一声: 我更惨,我没有胸女鬼双手抱胸尖叫了一声:好恐怖好恐怖啊然后刷地就消失了,以后再也没出现过了。” 寝室里的几个女生都快要被安幼楠说的鬼故事吓哭了,没想到临到结局峰回路转,居然是这么个结果 心口扑腾扑腾跳得厉害,脸上却哭笑不得,以至于几个人的表情都有些扭曲。 安幼楠笑眯眯地一摊手:“看,没有胸才是最恐怖的事,把人家女鬼都给吓跑了。” 艾原最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个死丫头,不就是想说胸部发育是正常的事吗,居然给我们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你吓死人不要偿命的啊” 紧跟着叶俊泉也回过了味儿,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胸:“可是,有些人不是说,胸大的话” 安幼楠撇了撇嘴:“现在还有很多人嫌胸小了要隆胸呢,你天生有天然的本钱c自然的美丽,难道不应该是高兴都来不及吗” “很多人隆c隆胸”叶俊泉张大了嘴,呆呆愣住了。 胸大,就代表着这个女孩不正经,这曾经是八十年代流行在校园里的很多人的看法。 提前发育的女生,发育度很好的女生,会被男生评头画脚c指指点点地窃笑,会被一些女生用嫌恶的目光扫过。 高中后面两年,叶俊泉其实都活得有些自卑,老是缩着脖子含着胸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书,不太愿意跟同学们说话。 考进京大给了她很大的自信,可是胸大的烦恼依然困扰着她,所以一般她都喜欢穿宽松的衣服,走路喜欢含胸。 没想到安幼楠今天说的这话竟然完全颠覆了她的认知,果然还是她以前见识太少吗 刚刚惊魂平定的唐缈冷不丁哼了一声:“隆胸,拿什么隆真当人皮跟气球似的,充气进去就能鼓起来 在这儿骗谁呀,你们去问问别人,哪有什么很多人隆胸” “隆胸是一种隐私性强的美体措施,你觉得别人为什么要告诉你她隆胸了” 安幼楠慢条斯理地反驳了回去,“再说了,我说的这个很多人,是指现在的国外。 你们要是翻一翻国外的一些杂志,就会发现,硅凝胶假体植入法隆胸早在60年代国外就有了,国fda也认证过的。 就医学美容来说,假体植入是目前国际上并发症最少c争议最小c公认比较安全的的一种隆胸方法。” 好恐怖啊好恐怖 现在正是崇洋的高峰期,不少人鼓吹外国的月亮比华国圆,引得很多人宁要洗盘子也要出国,谁家有亲戚出国了,完全就是一件极有面子的事。 所以安幼楠一说国外很多人隆胸,唐缈一下子就没话说了,再说下去,岂不是透露出她很土很落后,连这个都不知道 艾原有些无法理解:“我还真没法想像不是为了医学用途,把假体植入到人体的事。” 安幼楠耸耸肩:“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自古以来,女人为了美无论多疯狂的事都能做得出来的。 假体隆胸算什么,垫鼻子割个双眼皮更不是事儿,据说ariyn一nr一e为了让自己的腰更加纤细,动手术取掉了两根肋骨。 还有的人嫌自己脸盘子大了,下巴方了,就通过手术截骨c磨骨c咬肌切除等方式对面部轮廓进行改造” 秦湘君弱弱地问了一句:“你说的手术截骨c磨骨是什么意思” 安幼楠抬手在自己下颌骨比划了两下:“就是削骨磨脸啊,把下颌骨削尖,脸就变成了瓜子脸。” 向蓉打了个寒噤:“我觉得你又说了一个恐怖故事,今天晚上我可能会做噩梦” 秦湘君却有些出神:国外,一定很好吧女人为了美丽,可以隆胸,可以削骨,非常自由。 不像在国内,比如她老家,她要是敢穿得稍微大胆点,街坊邻居就会用怪异地眼神看着她,爸妈会揪着她就是一顿打 叶俊泉倒是很有些感慨:“每一项手术都是会有风险的,她们可是胆子真大,甘冒风险追求美丽” 安幼楠笑着拍拍手站了起来:“所以说,你现在已经拥有了美丽的曲线,干嘛要把这曲线给涂毁 我要是你,不光把胸背给挺直了,连下巴都得抬起来,拿鼻孔看人。 心情不好的时候,还要来这么一句:尔等凡人,谁敢跟我比,还不速速退散” “丫头你真是太逗了”向蓉哈哈笑了起来,又拍着叶俊泉的背,“阿泉,明天你就像丫头那边仰着头走路” 叶俊泉又好气又好笑:“然后让你们看清楚我鼻孔有多大,有几根鼻毛” 刚才被鬼故事惊得有些压抑的寝室一下子就活泼了起来,先前那种阴冷的气氛似乎荡然无存。 薛凤琴就睡在靠门的下铺,先拿上洗漱用具开了寝室的门:“不早了,我们赶紧洗漱睡了吧。” 一步刚踏出寝室,就跟被炭火烫了似地尖叫了一声,走廊里也传来了一声尖叫。 大家都吓了一跳,急忙涌了过来:“怎么了” 薛凤琴脸色有些发白,一张口还有些哆嗦:“刚c刚才有个穿c穿白裙子的” 话没说完,寝室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些,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一手拿着牙刷和水杯子,一手拿着一根小蜡烛的女生愤怒地瞪着薛凤琴: “你有病啊你,突然叫那一声干什么吓死我了” 薛凤琴从头到脚打量了对方几眼,结结巴巴开了口:“对c对不起,我刚c刚才不是故意的,是突然看到你” 刚听了那个鬼故事,脸上虽然没表现出来,她心里还有阴影呢。 一走出来看到这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姑娘,薛凤琴当时就吓坏了,完全就是下意识地尖叫了出来,结果反而把对方也吓了个够呛。 308寝室里的几个人连忙帮忙道歉,那个女生拍了拍胸口,不满地剜了薛凤琴一眼,这才走了。 薛凤琴长吁了一口气:“刚才真的是惊魂一刻啊惨了,我以后不敢一个人去洗漱了” 向蓉和叶俊泉对视了一眼,果断地挽住了对方的手:“我们以后都邀着一起去” 夏天穿白色连衣裙的女生可不少,本来大家也没觉得有什么,可是听了安幼楠那个鬼故事后心里就忍不住发虚。 还真别说,穿得一身白,熄灯后手里还捧根蜡烛,光线从下往上照,乍然看去还真唬得人小心肝一阵乱跳 整个夏天,她们都无法直视白色连衣裙了 天光大亮。 凌云飞松手从单杠上跳下来,扯过搁在一边的毛巾随便抹了几下,就把作训服外套罩上,往学生们陆续开始集合的操场走去。 不出所料,女生中还是没有那个丫头的身影。 这丫头好得这么慢,不会是这几天都拿手帕抱着手写字才弄得吧 昨天在图书馆没看到人,凌云飞打算今天晚上再去图书馆撞一撞人,到时候提醒她几句,该养伤的时候就要好好养伤。 按惯例喊了集合,然后是跑步,凌云飞在旁 边陪跑着,目光转了转,突然发现了一件事: 今天怎么回事,怎么跟丫头同寝室的几个女生几乎都是哈欠连天的 一个人晚上没睡好还说得过去,一个寝室都没睡好 凌云飞心里压着事,很注意地又观察了一遍和安幼楠同一个寝室的几个女生: 确实都是眼睑发青,精神有些萎靡不振,跑步都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凌云飞心里不由敲起了鼓:不会是昨天晚上出了什么事吧 见秦湘君正好跑在队伍外侧,凌云飞几步跑了过去,装作语气有些不满: “你们几个今天怎么回事,一个个都跟半夜去偷牛似的打不起精神。” 秦湘君努力忍不住了哈欠:“报告教官,昨天晚上我们没睡好。” 凌云飞皱着眉头斜了她一眼:“一个寝室都没睡好,你们不是干什么坏事去了吧” 秦湘君脸上有些讪讪的:“没有,是讲故事讲兴奋了” 努力跑步凑过来的唐缈装作嘀咕一样插了嘴:“明明是有的人趁着自己不用军训,故意讲鬼故事吓我们” 害得她昨天晚上不是梦到白裙子没有脚的女鬼,就是梦到自己躺到手术台上,然后有戴着口罩的医生拿了一根有水管粗的针管过来,说要推空气进去给她隆胸。 空气注入到人体内,那不就是个死吗 唐缈吓地拼命叫喊:“我做的不是硅凝胶植入吗怎么给我打空气快放开我,我不隆胸了” 偏偏她的手脚还都被绑到手术台上,然后戴口罩的医生不见了,穿白裙子的女鬼又来了,长头发都披垂到她脸上了,冲她阴恻恻地笑: “好恐怖啊好恐怖,你没有胸耶” 一晚上都做这些噩梦,她能睡得好吗 安幼楠肯定是看到她是平胸,故意针对她的 不打扰你接人了 唐缈虽然没有指明道姓,但是不用军训的人只有那么一个,凌云飞瞬间就放了心,又觉得有些好笑: “到底是什么鬼故事,把你们一个两个的都吓得晚上睡不好觉” 没有脚和没有胸的鬼故事,秦湘君和唐缈谁也没好意思说出口,都支支吾吾的。 凌云飞也没有追问,板着脸教训了一句:“你们都是国家未来的接班人,怎么还信封建迷信那一套呢 疑心才生暗鬼,我看你们就是训练量不够,才会有心思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唐缈连忙双手作揖,打断了凌云飞的话:“教官,千万不要给我们加训练量了 一军训完我们就要开迎新晚会,大家每天晚上都在辛苦排节目呢” 凌云飞也不想给这些女生留下他不近人情的印象,故意沉吟了片刻才开了恩: “行吧,看在你们还要排节目的份上,这事暂时就算了。不过要是让我发现你们训练不用心,那就对不起了,谁说软话都是没有用的。” “教官放心,我们训练一直都很用心的,”见自己的求情起作用,唐缈很是高兴,心思急转了转,“教官,今天吃完晚饭,我们就在操场上进行迎新晚会的节目初选,到时候你过来看吗” 迎新晚会的节目初选也不知道那个丫头有没有什么表演的节目 凌云飞心里有些小期待,面上却不置可否:“到时候再看吧,如果有时间我就过来。” 唐缈赶紧加了一句:“教官你一定要尽量争取过来呀,站在场外给我们加加油也是好的” 唐缈编排的那只扇子舞,因为参加人数是奇数,所以唐缈理所当然地把自己排在了正中间c位。 如果凌云飞过来观看,一眼就可以看到排在正中间的她了,她可是还有几个领舞动作呢 虽然凌云飞没有说定,不过话里也没有拒绝。 唐缈心里满怀了希望,等到吃完了晚饭要去参加初选的时候,更是精心挑选了一件稍微紧身的短袖,穿了一件大喇叭裤,把自己收拾得格外时髦。 参加初选的节目是抓阄决定次序的,唐缈手气好,抽到了第5个。 顺序排在前面,容易给人留下先入为主的印象,如果后面的同类型节目不够亮眼的话,排在前面的节目是很占优势的。 唐缈一边心里高兴,一边悄悄四下打望着,在观众中搜寻凌云飞的身影。 可是第3个节目都演完了,前前后后她搜寻了好几遍,却愣是没看到凌云飞。 难道教官没有过来眼看很快就要轮到自己的节目了,唐缈心里有些着急,不死心地又四下看了一遍,眼睛突然一亮,急忙小跑了过去: “教官你好,请问你看到我们班的教官过来了吗” 她记得负责药学二班军训的这位教官跟她们班的教官关系挺好,经常看到两个人在食堂一起吃饭,然后一起回去。 二班的教官都来了,是不是他们班的教官就在后面,很快也要过来 方少华打量了一眼突然拦住自己的少女,认出了她是一班的学生,立即明白了对方是在找凌云飞。 这小子天生那张脸和身材长得好,走到哪儿都受女孩子的欢迎啊 方兆华在心里暗自嘀咕了一句,很好心地答了话:“你们教官啊,他家里有事,临时把他叫出去了。” 唐缈有些失望,转念立即就想到了:原来教官就是京都人,这可真是太好了她也想毕业以后就留在京都工作呢 京都星光大饭店。 凌云飞开着一辆军用吉普缓缓驶进饭店正门的停车场,伸手利索地打开车门跳下了车,脚步有力地朝大饭店走去。 刚刚走近,从旋转门里就走出了两个人,凌云飞的脚步一下子就顿住了,很有几分惊喜:“丫头,你怎么在这里” 安幼楠穿着一身黑色v领的布拉吉,特别的样式不仅衬得她肤色如玉,更显得她较平常成熟了不少,有一种女性精英的气质,看着就让人眼睛一亮。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凌云飞,安幼楠微微讶然地冲凌云飞点了点头:“我陪老师过来吃顿便饭,教官你这是” “我过来接个人,”凌云飞的目光飞快地扫过站在安幼楠旁边的钟立言,很有礼貌地跟他打了声招呼,转头又看向安幼楠, “你们学校不是在搞什么迎新晚会的节目初选吗怎么,你没有节目表演” 安幼楠很自然地点了点头:“是啊,我吹拉弹唱各色才艺一样都不会,打算就在台下当个观众的。” 凌云飞还想说些什么,安幼 楠已经冲他笑了笑挥了挥手:“教官,我和老师先走了,不打扰你接人了,再见。” 凌云飞身上还带着要接人的任务,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安幼楠走,颇有些不是滋味儿地回应着挥了下手:“再见” 迈步进了饭店的大厅,凌云飞直接走到摆放在大厅里的沙发上坐了下来,随手拿起一本杂志翻了几页,心思却完全不在杂志上面。 星光大饭店是京都的老牌饭店,杠杠的五星级,里面菜品出色,服务细致入微,当然这价格也很不亲民。 在这里随便吃一餐饭,都抵得上一名普通干部一两个月的工资,丫头和她的老师过来这里做什么 据凌云飞所知,京大教授的工资可不够他日常在这里开销,多半是什么重要的事。 可是既然是重要的事,钟院长为什么不带着他那几个研究生弟子过来,反而要把刚入门的丫头带上 凌云飞还在杂七杂八地想着,不远处有爽朗的笑声传了过来: “小飞我远远看着就像你,你这小子真是越长越帅气了,全捡着你爸妈的优点了” 凌云飞循声抬头,急忙站起身迎上前去:“向叔叔你什么时候来的京都 我妈刚才还一直跟我抱怨来着,说你来京都怎么也不给她提前打个电话,还要跑到外面来吃饭” 向昱呵呵笑着解释:“不是我不想提前给她打电话,也不是我不想去你家里吃饭。 实在是这一趟差出得比较急,过来这一顿公务接待必须在外面宴请。 行了,你也别替你妈念啰嗦了,来来,先帮我把行李搬上车去,再送我去你家附近的那家翠微大酒店,等我安顿好了就去你家上门做客。” 她叫安幼楠,小飞你认识她? 向昱是s市第一制药厂的厂长,跟凌云飞的母亲楚佳是一个学校出来的师兄妹,又曾经在一起共事过,两人是多年的老朋友了。 而且向昱跟凌东方的关系也非常好,每次来京都,都会住在凌家附近的那家翠微大酒店。 酒店的条件不错,主要是地理位置很方便他上凌家串门。 每次来京都,如果没有急事,向昱都会去凌家吃个两三次便饭的。 所以这次临时知道向昱过来,楚佳才赶紧打电话给凌云飞,让他赶到向昱说的酒店接人。 向昱说是这么说,他身后还带了两个人,早就一人一只手,把向厂长的行李拿在了手里,根本不用劳动凌云飞。 听到向昱介绍,知道这两人一人是技术主管,一人是秘书,凌云飞跟两人打了招呼,客气地想帮忙拿行李,见对方执意不肯,只能给家里打了个电话知会了他妈一声已经接到了人,然后走在前面开了车门。 向昱坐了副驾驶座,等凌云飞发动了车,才把身子往后靠了靠,从一直紧紧抓在手上的文件夹里取出了一叠文稿纸,仔细地看起来。 文稿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凌云飞眼角余光瞥到,笑着提醒了一声: “向叔叔,你可别仗着眼睛好,就在车上看这些,回头晕车了就难受了。” 向昱翻过一页,不在意地摆了摆头:“没事,你只管开你的,我看这个不会晕车。” 文稿纸上写满了那么多字,平常看着都嫌眼花,向叔居然说他看这个不会晕车 凌云飞趁着等红绿灯,转过头仔细看了一眼,眼睛猛然睁大了几分。 ka为81,分配系数为29,对aδ和c神经纤维的阻滞比布比卡因更为广泛 一行字体干净利落,很是眼熟,特别是那个“泛”字,最后那一撇拖得长长的,俨然就是丫头那天在图书馆写下的东西。 凌云飞不动声色地转过了眼:“向叔叔,你那上面什么神经纤维的阻滞的,是写的什么东西” 向昱轻轻掸了掸那一叠文稿纸,一脸的如获至宝:“这可是好东西,局部麻醉药罗哌卡因的专利说明书。 我们这一趟紧急过来出差就是为了这个,幸好我们发得了狠,在其他几个制药厂的群狼环伺之下,硬是把这份专利说明书抢到手了” “抢到手”凌云飞想到这东西还是前两天他亲眼看着丫头在图书馆里写出来的,就觉得有一种迷惑感。 听出了凌云飞语气里的不敢置信,向昱也不以为意,笑笑给他解释: “这上面写的罗哌卡因,是一种新型的c用于临床的长效局部麻醉药。 这种药的脂溶性和麻醉效能都比现在医院普通使用的麻醉药利多卡因要好,毒性也比利多卡因要低。 你想想,这药要是我们生产出来,那得有多大的销售量 几家制药厂一起竞标这份新药的专利说明书,都是下了大力气的,幸好我们制药厂资金雄厚,比其他几家要狠” 凌云飞目不斜视地抓着方向盘,心里却翻腾开了:“向叔叔,你的意思是价高者得你们花了多少钱买到了这份专利说明书” 说到这个,向昱嘬了嘬牙花子,现在还觉得有些肉疼:“花了七百万呐” 凌云飞脚下一重,直接轰了一脚油门,害得车上的人都往后撞了下座椅背。 “对不起,对不起,刚才没注意,”凌云飞赶紧道歉,又急急追问了一句,“向叔叔,你刚才说是多少” 向昱笑叹着摇摇头:“刚才你没听错,就是七百万。你不做我们这一行不知道,制药最烧钱的就是研发。 甚至有时候钱烧光了,也未必研究得出一种新药。这种现成的新药专利,本来就省了我们不少事,而且小安还连着专利的署名权都一起卖 也就是说,我们厂虽然花了七百万,但是这个专利完完全全就是我们的了,对外面也是这种说法,就是我们厂里研发出来的。 到时候上级有奖励,对我们厂扩大规模增加产能也大有好处。 而且,你别看着这七百万多,你想想全国有多少家医院,多少台手术需要局部麻醉药 等我们制出了成药上市,随随便便就能达到上亿的销量,可能不到一年就能收回本了。 更重要的是,这种新药国外都没有研发出来,如果我们能打开国际市场,起码在好几年内是完全占有竞争优势的” 向昱还说了些什么,凌云飞已经有些心不在焉地听不进去了,咽了咽唾沫小心地问了出来: “刚刚我进大厅的时候,看见 了京大药学院的钟院长,这新药的专利说明书,不会就是钟院长卖给你们的吧” 瞧着前面就是翠微大酒店了,向昱小心把那叠文稿纸重新放进了文件夹里,伸手按了按: “说起来,简直让人不敢相信,钟院长说这种新药不是他研发的,而是他新收的一位学生小安研发出来的。 这次我们几家大药厂过来,就是跟小安谈的,钟院长只是全程作陪,当然也是作保。 毕竟小安是谁,我们以前都不认识,但是大家跟钟院长都是多年的老朋友了,没少打过交道。 有钟院长作保,对这份专利说明书我们就放心了” 凌云飞觉得脑子有些发僵:“不是吧,京大下面一个药学院的副院长有这么大的面子,出面作个保,你们就付了七百万” 不用向昱回答,坐在后排座位上的秘书就赶紧凑上来解释:“凌同志,你没做过生意不知道,七百万不是一下子就付过去的。 我们只是先付30的预付款,然后按照各项审查c临床实验的进度,再按百分比付款,到新药成功上市的那天,才会把尾款付清” 七百万,30的预付款,那也是210万呀 那丫头在图书馆刷刷刷写了这么一叠纸,转手就能先入账210万 几乎是一瞬间,安幼楠在凌云飞的心目里,不光聪明漂亮,还浑身都闪着耀眼的金光,将她整个人都镀得像个金娃娃似的。 对了,刚刚向叔叔说那丫头姓安,凌云飞暗自做了几个深呼吸,细心地确认了一遍: “向叔叔,你说的小安,是不是就是和钟院长走在一起的那个穿着黑色v领布拉吉的姑娘” 向昱点了点头:“对啊,就是她,她叫安幼楠,小飞你认识她” 安幼楠,渝省人…… 安幼楠 凌云飞一脚刹车踩到了底,伴着刺耳的摩擦声,将车子生生停了下来。 幸好拐弯就要进翠微大酒店了,凌云飞开车的速度并不算太快,向昱猝不及防下,身子往前冲了一下,马上就被安全带拉了回来。 坐在后排的两人就没那么幸运了,“哎哟”了两声,脑袋不可避免地撞在了后椅背上。 凌云飞赶紧道歉:“对不住对不住,刚才突然有只猫窜了过去。” 开车要是轧死了什么活物,是很让司机忌讳的。何况猫儿这东西,过马路一向都是喜欢飞窜的。 向昱回头看了自己的两位手下一眼,大度地摆摆手:“还好没事,没压着那猫吧” 凌云飞勉强笑了笑:“没有,已经跑过墙那边去了。” 向昱一路跟凌云飞说着话,并没有注意过外面的路况,毫不起疑地点了点头:“那就好” 凌云飞重新开动了车子拐进翠微大酒店,尽力装作毫不经意地接上了刚才的话题: “安幼楠啊,我认识她啊,她是今年才考进京大的新生,我现在正好带她们班的军训。” 向昱忍不住咋舌:“钟院长只说安幼楠是他新入门的弟子,没想到竟然是大一的新生 这姑娘原来是哪儿的呀才读大一都能做新药研发了,现在的年轻人也真是太厉害了” 坐在后面的秘书连忙答了话:“出来之前我跟小安闲聊过一两句,她说她是渝省人。” 安幼楠,渝省人 华国有这么多人,有那么几个人重名,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可是不仅名字相同,连省份也相同 凌云飞心里有些乱糟糟的,不敢往那方面想,却又压抑不住地往那方面想,完全是凭着本能将车子停在翠微大酒店前面的停车场。 等在酒店门口的楚佳立即看到了这辆军用吉普,急步走近前,看清里面坐的正是向昱,脸上顿时扬起了亲切的笑容: “向师兄你总算过来了,房间我都给你们开好了,来来来,先下车。” 向昱几人急忙跳下了车,上前一一跟楚佳握手。 凌云飞沉默着帮忙把行李取了下来,关上后备箱后就站在了车边。 楚佳正招呼着大家进酒店,回头见儿子今天居然没点儿眼色,还站在那里不动,连忙唤了他一声: “小飞,你还在那儿干吗赶紧一起上去呀,放好了行李,我们就请你向叔叔到我们家喝茶。” 凌云飞像是猛然惊醒过来:“妈,我就不上去了,你招待好向叔叔他们。 我刚刚想起来,我还有有件任务没有完成,得赶紧回去才行。向叔叔,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说完挥挥手,也不等楚佳和向昱回应,就一拉车门跳上了车飞快的发动了,调头就开走了。 “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怎么毛手毛脚的”楚佳不满地嘀咕了一句。 向昱笑着给他打圆场:“毕竟是在部队上嘛,任务重要,我瞧着小飞就很不错,责任心强。对了,小飞也有21了吧,找女朋友了吗” 楚佳没点头也没摇头:“上次我同事介绍了一个,京大的学生,两个人相了一面,小飞好像感觉一般。 师兄那里是不是有什么好姑娘合适的话给小飞介绍介绍呀。” “我认识的姑娘都在s市,哪有京都的姑娘们优秀啊”向昱呵呵笑着,“小飞不是说他现在在给京大的新生搞军训吗说不定不用你操心,年轻人自己就看对眼了呢” 楚佳叹气:“怎么能不操心呢我要不操这个心,他自己一点都不着急” 凌云飞现在很着急,心里像有一把火烧似的,车速直接被他飙到了120码。 幸好这时候的大街上汽车比较少,很快他就开进了京大校园,停好车后站了片刻,果断地往操场上走去。 因为特意牵了几只大灯过来,今天的操场明亮异常,一群群的学生们围成了一个半径很大的半圆,都眼神热切地看着场中参加初选节目的表演,不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凌云飞在外围驻足了片刻,很快就锁定了目标:那个叫唐缈的女生 装作无意间从前面路过,凌云飞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吸引到了唐缈的视线。 唐缈急步小跑了过去:“教官,教官” 凌云飞停下脚,装作才看到她:“哦,是你啊,唐缈同学,你怎么还在这里你不是说今天你的节目也要参加初选吗” 唐缈有些委屈:“教官,你怎么才来啊,我抽到了5 号签,排在第5个就表演完节目了。” 凌云飞随意点了点头,伸手一指正等在场外准备上场的艾原:“咦,那位是艾原同学吧你们寝室表演节目的人挺多的啊。” 唐缈急忙开口:“也没有很多,跳舞的就是我这里,哦,我还把尹茹也带上了,其他的人都不会跳舞。 艾原她们那是由辅导员按成绩排了前六名,指定让她们表演一个集体诗朗诵。” “前六名集体诗朗诵,不错啊。”凌云飞装作很感兴趣地看了那边一眼,“怎么没看到安幼楠同学呢,我听说她的成绩也是很拔尖的” 自己邀请教官过来看表演,都表演完了教官才来,一来就问起安幼楠 唐缈心里的酸水直翻腾,还要表现得很惊讶:“教官你听谁说的安幼楠的成绩拔尖啊实际上她根本没有参加高考的,哪儿来的高考成绩” 凌云飞皱了皱眉头:“不会吧,她没参加高考,那怎么可能被你们京大录取呢” 唐缈严重怀疑是安幼楠私下在凌云飞面前吹嘘了什么,决意要把安幼楠先前刷的那些好感度都洗下来,努力做出了一个似嫌弃似鄙视,又不太好意思说的表情。 凌云飞果然被她这副神情引起了兴趣:“唐缈同学,难不成这里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事” “也不是不能说”唐缈吞吞吐吐了一句,脚步往旁边人少的地方挪了挪,见凌云飞也跟了上来,立即开了口,“安幼楠其实是被保送进来的。 一般京大每年都会有几个特长生的保送名额,可是,大家根本就没发现她有什么特长。 上次有人特意跑去问安幼楠,她居然说她的特长是特别优秀,当时就把那位同学给噎了个半死” 他不能眼睁睁地什么都不做! 凌云飞面无表情地听着,心里却在默默点头。 刚进学校,就能让学院的副院长收她为弟子,还能研发出价值七百万的新药,安幼楠其实说得没错,她确实是特别优秀。 对这么优秀的学生,不先下手为强,免试保送入学,难道还让她参加高考,填报到别的学校去吗 “其实她就是渝省下面一个很偏远的小县城中学出来的,那种地方师资力量c教学质量都差得很,怎么可能培养出什么特别优秀的人嘛 大家明面上不说,其实都怀疑她是走通了哪条路子,让学校的领导给她开了后门才进来的” “是吗”凌云飞打断了唐缈的滔滔不绝,“你们药学院我不知道,不过好像京大是有位领导就是渝省的。你说安幼楠是渝省哪儿的人” 一般来说,到了外地,一个地方出来的人确实是经常会团成一团,拉什么老乡交情的。 唐缈以为能听到什么实锤,眼睛都亮了亮,绞尽了脑汁才想起了那个地名: “我听许老师说,安幼楠是渝省d市下面一个叫永吉县出来的,这种山旮旯里的县城,说是城里,其实也就是大点儿的农村” 渝省,永吉县 凌云飞心里猛地往下沉了一沉,母亲楚佳的话仿佛在耳边响起: 乡下出来的姑娘,还是被李心兰收养的,名声都烂大街了,早就不清白了,估计也就是一张脸能看,才迷得凌少乾三魂五道的 他们曾经听说的安幼楠,和他现在看到的聪明c漂亮c知性又能干的安幼楠,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一个小县城,难不成也会有两个都叫安幼楠的人 唐缈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凌云飞完全不想听了,一颗心在不断往下坠沉中又生出了一丝丝希望: 万一呢万一小县城里也真的有同名同姓的两个人呢 对,别人不清楚,学生的具体信息,辅导员是应该很清楚的 凌云飞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到了一班辅导员许艳杰的身上 即使今天的军训提前了两个小时解散,给节目初选让出了时间,等大一的节目全部表演完,时间也已经快到十点了。 几个辅导员又要组织又要评选,等到节目结束,大家都累了个够呛,只能约好了明天一早再甄选可以上迎新晚会的节目。 许艳杰拿着手里的笔记本正打算直接回自己的单身宿舍去,没走两步就被凌云飞拦住了:“许老师” 一看是负责药学一班的教官,许艳杰连忙笑着打了招呼:“教官你好,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凌云飞歉意地笑了笑:“这时候还打扰你真是不好意思,是这样的许老师, 我们军训结束时会让大一所有的班搞一次队列比赛,每个班需要一名领队。 我想看看班上所有学生的基本信息,从里面选几个政治可靠的同学出来,平常在训练的时候,我会对她们更加要求得严格些” 凌云飞提到了政治可靠,许艳杰也不敢随便,赶紧带着人往自己的办公室走,把一班的花名册翻了出来: “花名册上记录的有学生的基本信息,从她们父母的信息里也能看出各自家庭的成分” 凌云飞嗯嗯点着头,直翻到了最后一页,才看到了跟上面的表格单列的一行,备注里写着“保送”,正是安幼楠的信息: 姓名:安幼楠 性别:女 出生年月:1971年4月 籍贯:渝省d市永吉县 父亲:无 母亲:李心兰 花名册被捏得太过用力,以至于凌云飞的指节有些青白。 安幼楠,就是安幼楠 没有第二个重名的,就是那个乡下丫头,让凌少乾为了她直接顶撞了老头了,害得老头子怄了一肚子气回来的女孩 发现凌云飞的脸色有些不太对劲,许艳杰关切地问了一声:“教官,你怎么了我瞧着你脸色怎么有些发白” 凌云飞按了按额头,把花名册“啪”的一声合上递还了过去:“不知道怎么搞的,刚才突然头痛,可能是有点感冒了” 许艳杰急忙把花名册接了回来:“那教官你先回去休息吧,反正这事儿也不急着这一时半会儿的。 明天你再过来看也行的,中午我都在办公室里,你身体要紧,回去赶紧冲杯姜糖水喝一喝” “不好意思了,许老师,那我先走了。”凌云飞微微点了点头,转身就往外走,直到走到了那片荷塘旁边的阴暗处,才在一张长条凳上坐了下来, 两只手紧紧抱住了头。 脑袋里仿佛被谁劈开,又灌进了一桶浆糊似的,迷茫中说不出的闷痛,闷痛中又不断有怒气升腾出来,溢满胸口,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之前觉得安幼楠有多优秀,现在就觉得有多难受。 卖个新药专利就能赚七百万的金娃娃,还是个漂亮的金娃娃,结果却是凌少乾处的对象 为什么 为什么他这么努力,结果却还是赶不上凌少乾 就连他看上的女孩,也早被凌少乾先看上了 为什么 凌云飞松开手,有些暴躁地用力扯着长条凳下长的韭兰,很快脚下就被扔得狼藉一片。 远处传来了说话声和脚步声,看来有人要经过这里。 凌云飞抬起头,站起身将脚下那片韭兰狠狠碾得稀烂,踢到了凳子下面,正打算回去,逐渐近前的说话声却吸引了他的注意。 “人家已经有对象了” “那你也不能这么就认怂啊,有对象算什么,现在又不是旧社会,讲什么从一而终。 结婚都还能离婚呢,有个对象算什么,有对象就受法律保护了不合适了还不能分手 她又不是瞎子,你比她那对象更优秀,更会体贴人,这一比较一对比,我就不信她心里天平会不向你偏。 我告诉你,这世上,只要锄头挥得好,没有墙脚挖不倒” 凌云飞的身子顿了顿,又仿佛决定了什么似的,猛然大步向宿舍走去。 如果安幼楠只是一个长得漂亮的乡下丫头也就算了,可是安幼楠实在太优秀,他怎么能甘心看着凌少乾把人攥在手里 七百万,多少人一辈子都想像不到的财富,安幼楠只是轻轻松松在图书馆写了几天就挣出来了。 一旦凌少乾本身已经挣了那么多军功了,如果又娶了安幼楠 权力插上了金钱的翅膀,有了财富的助力会怎么样 凌少乾会在他面前划下一道壕沟,一道他可能这辈子都无法越过的天堑,会把他抛得越来越远,然后借着安幼楠能够带来的财富,高高在上地睥睨俯视着他 他不能眼睁睁地什么都不做 他刚才,不会是幻听了吧? 有钟立言做担保,30的预付款很快就打到了安幼楠的账上。 看着“21”后面那一串零,安幼楠只觉得神清气爽。 正值苏成帮她改造的四合院也完工了,安幼楠抽了个时间跑过去验收,顺带就逛了圈中关村电子一条街,直接大手笔地提了四台电脑回来。 两台捐赠给钟院长的实验室,另外两台就摆进了自己刚拿到钥匙的那间实验室。 钟立言手底下带了四五个研究生,两台电脑根本不够用,想上机还得靠抢。 曾士诚一咬牙,连马上可以出炉的那篇关于氨基酸副密码子论文的共同一作都不要了,主动请缨到师妹的实验室来帮忙。 另外一位师姐姚智慧也想来安幼楠的实验室,奈何钟立言这边的实验也要人,顶多只能放一个人过去。 曾士诚这血本一下,姚智慧毕竟是女生,要顾虑的事情多些,扛不过他这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只能悻悻然地退出了,忿忿地告诫了曾士诚一句: “老曾,这次算你狠我知道你是眼热师妹实验室里头的新电脑,你要是过去了,其中一台肯定是随你用的。 不过你可别忘记了,电脑也只是辅助工具,你要没有研究成果出来,两台电脑随你用都不起作用” 就像某个电视台的一群主持人中肯定会有一个一哥或者一姐一样,一群实验狗中也是有头犬的。 曾士诚比姚智慧的能力水平也就是高了一篾片而已,不过姚智慧个性强些,一直想角逐头犬这个位置。 奈何曾士诚天然呆,完全没有争的意思,姚智慧几回都是一拳头打进棉花里,只能郁闷地作罢。 这次氨基酸副密码子的论文,两人都能在共同一作中署名,但是谁能署第一,还得钟立言说了算。 曾士诚直接甩出了可以不要一作署名的杀手锏,姚智慧可比不得。 要知道曾士诚一退出,能署名第一位的就是姚智慧了,这个大好的机会,她怎么也舍不得放弃啊。 虽说两边都是机会,毕竟现在钟立言带着他们搞的研究也有挺长时间了,如今马上就要有结果了,相对于安幼楠那边的不确定性,姚智慧肯定还是选择稳妥的路走。 而且曾士诚一走,姚智慧就是整个实验室最靓的崽 当然了,酸话还是要说两句的。 曾士诚敷衍地点头表示他听到了,心情很好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完全没有被动摇军心。 师妹能一针见血地指明方向,就说明她的见识远超出了他们,如果不是有真本事,院里怎么也不可能开这么大个绿灯,给师妹建一间独立的实验室不是 所以,跟在师妹后面,就算没有研发成果,他也能学到不少东西,那他有什么好操心的 只是曾士诚没想到,他包袱款款地收拾东西,前一脚刚搬进安幼楠的实验室,后脚安幼楠就给他扔了个任务: “师兄,大二大三的学生你有谁熟悉的尽快给实验室找几个人进来,不然给你打下手洗个试剂瓶的都没有。 对了,最好找生化药研方向的人过来,要是那种只想着毕业找份执业药师工作的,就别往我们实验室里提溜了。” 曾士诚一瞬间就犯了难。 每天都是在教室c实验室c宿舍c图书馆和食堂五点一线地打转,他的社交范围也决定了认识的都是些跟着导师泡实验室的研究生。 要找大二大三的小打杂,他往哪儿找去 可是,这是他进新实验室后师妹交给他的第一件任务,第一件任务都完不成,岂不是一进来就被师妹给看扁了 万一师妹觉得自己用得不顺手,找老师要求退货换货怎么办 曾士诚脑子飞转,转眼就想到了一个人:他有个老乡不是在学生会当了一个什么干事吗 干事干事,学生会干的可不就是这些事让他那老乡帮忙推荐人,肯定是妥妥的 曾士诚很快就应了下来:“好的师妹,我现在就让人帮忙推荐几个人过来。” 曾士诚的老乡康自强开学就要升大五了,到底是保研还是就业,一直还有些拿不定主意。 不过为了不荒废时间,这个暑假康自强也没有回去,而是留在学校刻苦攻读。 不管保研也好,毕业分配工作也好,知识学到了自己脑子里,那就是自己的,懂得多了,无论走哪一条路,总不会吃亏。 曾士诚跑到图书馆找到人时,康自强还正想请这位老乡给建议,还没开口,一向不怎么善于言辞的曾士诚倒是抢先开了口: “小康,十万火急,你 赶紧帮我推荐几个大二大三的人,要有点药研基础的,生化方向的最好,我们实验室里缺人” 钟院长不是一直带着曾士诚这几个研究生吗居然实验室还缺人了好机会呐 康自强眼睛顿时一亮:“诚哥,我虽然不是生化方向的,不过也有点这方面的基础,你看我合适吗” “你”曾士诚很是吃惊,“你前些天不是说想保研吗进实验室了,你可就没那么多时间看书了” “就是因为想保研才进实验室啊”康自强急忙拉住了曾士诚,“你想想,我天天跟在钟院长后面混,人再放勤快点,起码这印象就加上去了吧” 曾士诚一拍脑门:“啊哟,忘记告诉你了,我现在不在老师的实验室了,在我一个师妹的实验室。 老师的实验室不缺人,是我师妹那里因为是新实验室,所以急着要人。” 什么曾士诚的师妹 曾士诚自己都还是研究生呢,他的师妹不也一样是学生师妹的实验室是个什么鬼 康自强一脸愕然:“你什么时候有个师妹这么厉害了,都能有自己的实验室了我怎么以前都没听你说过” “吓,你当然没听过,我师妹是今年新进来的大一新生呢,以前我还不认识她,从哪儿给你说去” “什么今年才考进来的大一新生她的实验室” 如果不是下颌骨有关节连着,康自强怀疑自己的下巴能“啪嗒”一声给摔到地上。 他刚才,不会是幻听了吧 招兵买马 曾士诚完全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对啊,我师妹大一的,她现在有一个独立实验室。” “诚哥,”康自强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你在钟院长的实验室里干的时间也不短了,你应该知道独立实验室是什么意思吧你那个师妹” 康自强顿了顿,努力把说辞放得婉转些,“不会是自己在哪儿弄了间房子,放几个烧瓶就以为可以当实验室了吧再说了” 才进大学的新生,可能连实验试剂都分不清,酒精喷灯长什么样儿都不知道呢 康自强的话没能说完,因为曾士诚在气乎乎地瞪他:“小康,你这是在污辱我的智商” “没有没有,诚哥,我没有这个意思,就是觉得太惊讶了”康自强连忙摆手,又冲曾士诚挤了挤眼,“诚哥,你那个师妹,是不是跟你对上了” 一边说着,康自强左右两只手一边各伸出一根食指对了对。 他这位老乡书读多了,已经快读成一个书呆子了,难得还能骗到一个新入学的师妹谈对象。 人家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只为搏美人一笑,还不许诚哥扯张虎皮咋呼着搞一个实验室,讨女朋友欢心了 曾士诚觉得自己这小老乡今天脑子完全锈斗了,已经没办法说下去了,摇头否认后很干脆地问了一声: “你别歪缠那些有的没的,你就说吧,大二大三有点药研基础的人,你能不能推荐几个过来” “能能能诚哥你既然要招兵买马,只要说个时间和地点,我现在就给你找人去”康自强赶紧拍着胸脯答应了。 作为一名学生会干事,这种事必须能啊 虽然他极其怀疑曾士诚是真的跟那位师妹谈恋爱了,不过诚哥既然否认了,那他就假装是这样吧。 甭管那实验室怎么样,有曾士诚这个钟院长手下的大弟子在,真出了什么事,总还是能兜底的。 这种既卖诚哥面子,又能展现他强大的外联能力的事,怎么会不能呢 康自强在这方面的能力很强,他答应了,就表明肯定能推荐几个人过来。 曾士诚暗自松了一口气,想了想说了个时间:“这事儿越快越好,如果可以的话,就定在明天早上八点,在实验楼502号实验室面试吧。” 康自强抓了抓下巴:“诚哥,钟院长的那间实验室好像就是501吧502就在隔壁” 曾士诚点头:“对,一层楼就两间实验室,楼梯口一上去,左边的是501,右边的就是502。明天早上八点,你真能找来人” 不会是501要做什么小实验,就放到502去做,然后钟院长把这个项目交给了曾士诚来负责,曾士诚又拿着这事正好讨女朋友欢心了吧 有几个大二大三的学生加入进来,诚哥的那个小女友混在里面也不明显 康自强“啧”了一声:“诚哥,事情交给我,你就放一千一万个心吧 对了,回头我决定了要考研的时候,诚哥你多给我面授点诀窍啊” 曾士诚很耿直:“想考上没诀窍,下苦功好好学习就行了。我那儿有几本我那里整理的笔记,记的有重点,你要的话,回头我拿过来借你。” 学霸之所以能成为学霸,自身强大的分析总结能力肯定其中一项强大的助力。 考研要看的书那么多,很难记的,能有直接记了重点的笔记,那肯定好哇 康自强赶紧应下了,把书一收,起身就往外走。 大二大三虽然还没开学,但是也有不少人为了争取时间学习,一直留在学校的。 康自强很快就找到了六七个人,不过为了吸引人,说辞按照他的所想故意含糊了些: “我一个老乡是钟院长带的研究生,原来在501实验室做事,现在要换到502实验室去,需要找几个打下手的。 要求是要有药研基础或者学生化方向的,我记得你正好符合,如果想去的话,明天早上8点去实验楼502实验室面试。 这消息我一知道就跑过来通知你了哈,去不去,去了后成还是不成,就全在你自己了” 读到大二大三的学生,也不是新手菜鸟了,或多或少都知道实验楼501号实验室是钟院长在用着,他带的那几个研究生天天都在里面做着实验。 502就在501隔壁,主持实验室的康自强的老乡又是钟院长带的研究生,大家都想当然在以为502实验室也是钟院长启用的。 能有这么个机会跟着大佬做事,就是洗个实验烧杯也愿意啊。 康自强找到的几个人,无一例外都说了第二天要过去 。 有一个男生还有些忸怩地问了个问题:“康学长,我班上还有个女同学,成绩也不错的,她能不能够参加啊” 康自强现在的目的就是在相应的范围内拉人头,人去的越多,越说明他的号召力强,曾士诚记他的人情就越重。 一看男生是大二的一名学生吴亮,学的专业就是药物化学的,康自强立即就点了头: “行啊,你叫上你同学一起去吧,我老乡只说了要相关专业的,并没有限定男女性别,说不定就面试过了呢” 吴亮心里一喜,连声道了谢,等到晚上将近9点钟的时候,就跑到女生楼门口等着。 吴亮虽然预估了时间,还是在女生楼门口等了快一个多小时,才等到了来人。 杨雪娟今天被魏绍平仗着面子又带出去跳舞了,虽然只短短几天,两个人的关系已经发展到不止是搂搂腰了。 怕被同学看见,杨雪娟只让魏绍平开着摩托车载着她到校门口就下了,几乎是掐着时间一路往女生楼小跑,正好又和安幼楠赶着了前后脚。 不过这一次安幼楠走在了前面,她跑在后面。 趁着安幼楠跟宿管阿姨说话,两个人都没注意自己的空当,杨雪娟加快了步子正想低头跑进去,后面却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杨雪娟同学,你回来了” 见安幼楠和宿管阿姨都齐齐朝自己看来,特别是宿管阿姨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杨雪娟心里堵了堵,还是转过身看向追来的那人: “吴亮同学,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太难了! 吴亮急忙走上前,看见杨雪娟因为小跑额头冒出的那一头汗水,不禁有些心疼:“今天你帮工的那家餐馆很晚才打烊吗” 杨雪娟暑假留校,在外面餐馆找了一份临时工的事,吴亮是知道的,正因为知道,所以才格外欣赏杨雪娟,觉得这个女孩子很坚强。 只是杨雪娟一点都不稀罕吴亮的欣赏。 两人都在一个班读了一年了,基本信息互相还是比较清楚的。 吴亮也不是京都人,家境非常一般,长相也只能说端正而已,完全就不是杨雪娟的菜。 只不过,有异性的欣赏暗恋,总是会让女生产生那么点小小的虚荣心,只要对方不是那种赖皮痴缠的,女生也肯定不会给什么不好的脸色出来。 所以虽然杨雪娟心里有些不耐,还是很客气地感谢了一声吴亮的关心: “吴亮同学,谢谢你的关心,你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这么晚了还守在女生楼门口,难道是今天打算跟她告白可这还当着宿管阿姨和那个女生的面呢 而且她也不打算跟吴亮这种青涩的男生处对象啊 杨雪娟脑子里急转着,正在想着怎么样能委婉又体面地拒绝,吴亮抓了抓头已经开了口: “是这样的,我有一位关系好的学长是我们院里学生会的干事,他今天跟我说了个消息。 钟院长的实验室现在缺人手,如果想去的话,明天上午8点就去实验楼502实验室面试” 正打算走开的安幼楠挑了挑眉,回头往杨雪娟和吴亮这边看了一眼。 曾士诚晚上过来找她,是说找到了几个人,让人明天上午8点去502面试的。 可是,实验室主管是她,不是钟院长。 按说曾士诚这种性子,不会挂羊头卖狗肉啊,难道中间还出了什么岔子 杨雪娟有些犹豫。 钟院长不仅是学院的副院长,在整个药学界同样也是个研发大拿,她的成绩只算中上,明天过去面试的话,能被看得上 要是看不上被拒绝了,总觉得很丢份儿,可是要是不去,又觉得这么好的一个机会都不抓住,心里又有些可惜 杨雪娟正在左右为难,冷不丁背后传来了一道清冷的声音:“502实验室不是钟院长主管的” 安幼楠不说倒罢了,她这一说,杨雪娟心里就是一个激灵:难道这个女生也想去 如果那个502实验室不是钟院长主管的,吴亮那位关系好的学长会传出这样的风来 也不知道那位学长找了几个人,毕竟实验室里的缺可不多,多选一和二选一相比,竞争压力肯定是成倍地增长。 这个女生明显就是个八面玲珑的,肯定心里的小九九多,她既然这么说,那肯定是不想太多人过去 杨雪娟并不知道康自强只找了大二大三的人,还以为在校的学生都可以去,没等安幼楠把话说完,就飞快地做了决定: “明天上午8点吗这时间正好,吴亮同学,那明天我们就在实验楼见,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再见” 杨雪娟一说完,就扬着头大步往寝室楼走了,经过安幼楠面前时,还不屑地瞟了她一眼: 现在的女孩子,年纪越是不大,倒是越会玩这些小心思,不是想劝退她不去吗她还偏要去 说实话还被人鄙视了这年头,当个诚实正直的人可太难了 我太难了安幼楠自我抒怀了一句,看了看站在女生楼外的吴亮。 吴亮赶紧往回撤,还不忘记结结巴巴地抛下一句:“那个,这位同学,谢谢你的提醒”然后飞快走没影了,摆明了就是不相信。 看来明天有必要跟过来参加面试的人强调下这一点了安幼楠正在思忖,一边的宿管阿姨就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迸了一句: “小安,他们是不识好人心,别管他们。那个男生还以为杨雪娟这么晚回来是在外面帮工呢,其实杨雪娟是跳舞去了” 安幼楠很是惊奇:“阿姨,这你都看得出来” 宿管阿姨得意地笑了笑:“我看不出来,可是闻得出来,她经过的时候,你是不是闻着有一股香味儿” 安幼楠的鼻子很灵敏,杨雪娟走过去的时候,是带着一股香风,不过是一种化学合成的刺激性芳香气味,安幼楠可不觉得这是享受,当时就屏住了呼吸。 不过,就凭着这股香味儿,宿管阿姨就能推断出那位叫杨雪娟的女生是去跳舞了吗 “那香味儿我知道,是新出的空气清新剂的味道,外面舞厅里人多气味杂的,舞厅的老板 为了吸引客人,最喜欢在舞厅里喷这个了,大家都觉得这个香” 安幼楠这才恍然。 她上辈子的时候是从来不喷空气清新剂的。 这种由乙醚c香精c去离子水合成的玩意儿,其实并不能清新空气,只是通过里面含有的多醇类c薄荷油c香精等物质,掩盖住异味,增强人们空气清新的感觉而已。 而且,空气清新剂含有丙烷c丁烷c二甲醚等化学成分,释放到空气中,本身就是一种污染物质,自身分解后,又会产生危害物质。 除了强烈呼吸道,引起过敏,还会刺激人的神经系统,甚至诱发癌症等疾病。 摇了摇头,安幼楠认真地给了宿管阿姨一个建议:“阿姨,空气清新剂里面含的有很多对人体健康不利的有机物,你家里最好不要用这个。 想要空气清新,多开窗户通风,多养几盆花草就好了,别为了那点香味好闻,损害了自己的健康。” 说完又嘀咕了一句,“其实我觉得那香味刺鼻子得紧,闻多了胸口闷得慌,真没有自然的花草香味好闻” 宿管阿姨如遇知音,“啪”地双手一拍:“就是就是,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小安你可说到我心上了 我女儿还偏不肯听,说别人家都买了,非让我也买一瓶,没事在家里喷两下,她说闻着香,我闻着就觉得胸闷,回头我就让她把那瓶空气清新剂拿去送人” 杨雪娟已经走进自己寝室了,透过窗户一看,见安幼楠还和宿管阿姨在下面说着什么,逗得宿管阿姨眉飞色舞的。 “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杨雪娟低嘲了一句,刷地把窗帘拉上了。 明天一早就要面试,今天晚上这点儿时间复习什么都晚了,明天让吴亮先进去,等他出来了,自己再问问他面试了些什么,临时做准备吧 刚开始就结束 杨雪娟预想得很好,可是第二天早上一到502实验室,就发现事情超乎她所料,竟然不是一个个进去面试,而是那位曾学长直接就让他们穿好实验衣一起进去。 实验室内室,曾士诚隔着窗户窗注视着鱼贯走进来的几个学生,也在低声问安幼楠:“师妹,真不用他们一个个进来吗” 安幼楠摇头:“不用,只有8个人,我们的实验器皿还够,正好让他们一批进来,一起动手。” 曾士诚看了眼摆在桌上的一堆实验器皿,说出了自己的担心:“一起动手的话,会给人模仿的机会” “纪律我一会儿会做出要求的,东张西望是不允许的;就这么大块地盘,有谁能在我们俩的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那我也服了他。 而且,就算实验步骤可以模仿,但是手熟还是手生,我们都能看得出来,最重要的是,我们还有含测数据可以支持。 如果那人没记住实验步骤,却能凭着偷看几眼的模仿就达到数据要求,那这样的人我觉得也完全可以考虑进来。曾师兄你说呢” 曾士诚扶了扶眼镜,觉得安幼楠说得很有道理,清了清嗓子,打开了内室的门: “你们都进来吧。在这儿排成一排后,挨个把自己的名字c年龄c专业和年级报一下。” 一进实验室以后,杨雪娟是第一个注意到安幼楠的。 瞧见安幼楠在内室跟那位曾学长有说有笑的,杨雪娟心里就咯噔了一声,悄悄排在了最后面,跟着别人进了实验室内室。 吴亮就排在杨雪娟的前面,还不忘回头冲她安抚地送上一个微笑,示意她不用紧张。 杨雪娟勉强回了个笑,深吸了一口气,走到了离安幼楠最远的队伍末端站住了。 打量了一遍排成一排,在报完简单的个人信息后脸上隐现紧张的学生们,安幼楠上前一步指了指实验室一侧的桌面上摆放那堆实验器皿,和另外一张桌子上放的实验材料: “大家都不用紧张,实验室的面试非常简单,只要配制出浓度为085的注射用生理盐水就行了。 但是,请大家务必独立进行实验,不许东张西望,更不许交头接耳;现在开始。” 最靠近那侧的学生第一个上前挑选出了自己要用的实验器皿,拿了需要的实验材料,就近找了一张实验台就开始摆弄开了。 杨雪娟因为缀在队伍最末,本来该是最后一个取实验器皿和材料的人。 看见前面的人都已经开始做实验了,很有可能会比后面的人先完成实验,杨雪娟心里一阵焦急。 排在她前面的吴亮取好了实验器皿,转回身就想把托盘递给杨雪娟:“杨雪娟同学,你先” 安幼楠面无表情地看了过来:“面试期间禁止交流,各人只能取用各人需要的实验器皿和材料,不得转送。” 她的实验室是不讲究性别的,有谁想仗着自己是女孩子,让男生帮这帮那的,那还做什么实验 安幼楠就不会惯着这种大小姐的毛病,所以从一开始,看到有苗头就及时掐了。 吴亮的脸色一红,急忙把递到一半的托盘收了回来,老老实实选了实验材料出来,摆到一张空实验台上去了。 早知道,她刚才就不该排在最后一个,现在要比别人落下好几分钟时间了 杨雪娟心慌意乱地赶紧上前选取有用的实验器皿,因为紧张,摆放几个烧杯的时候手重了很多,烧杯被“咚”的一声顿在了托盘上。 安幼楠循声看了过去,眉头不由皱了皱:不够冷静c毛手毛脚可不是一个研究员的好品质。 她刚才可没说过谁先做完实验就录用谁,生理盐水的配制实验其实很简单,关键在于含测的数据。 数据不达标,完成得再快又怎么样 浓度偏差值大,或者溶液里杂质过多c菌落群超标,这样的生理盐水配出来还叫生理盐水吗 杨雪娟瞥到了安幼楠皱着的眉头,心里把肠子都悔青了。 她怎么就忘了,这个女生是个八面玲珑的性子,最会钻营了 早知道今天这女生会在实验室搞监督,昨天晚上她就不该露出那个不屑的眼神啊,来不来的就给了人一个坏印象 一会儿只希望这个女生为难她的时候,那位曾学长能够公正一点,给她一个机会了。 杨雪娟心里有了负担,脑子里有些乱糟糟的,瞧见有的学生已经开始往烧杯里加活性炭搅拌了,赶紧称量了氯化钠加水配制溶液。 几乎是她才拿搅棒开始搅拌烧杯里的氯化钠,安幼楠就注意到了这边,冲她直接打 了一个“停止”的手势: “对不起,杨雪娟同学,你暂时没能达到我们实验室的要求,你现在可以出去了。” 这才刚开始呢 刚开始就结束了 即使大家都在紧张地做着实验,也忍不住往这边偷瞄了几眼。 这不是存心让她丢人吗哪怕之前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但是一上手都没出结果就被淘汰的心理落差还是让人非常受不了。 杨雪娟脸色一下子胀得通红:“你不就是不想让我进实验室吗 不想让我进你就直说,犯得着这么折腾着羞辱人吗我一做你就把我赶出去,剥夺我的面试资格,是不是你心里很得意 我承认我昨天晚上看你的眼神是不怎么友好,可是你至于心眼儿这么小,公报私仇吗” 安幼楠没想到杨雪娟竟然说出了这么一番话,有些惊讶地打量了她一眼。 曾士诚急忙走过来,把安幼楠护在了身后:“这位,杨雪娟同学是吧,不好意思,你” 安幼楠把曾士诚拉了拉,自己上前一步:“我羞辱你我公报私仇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嗤笑了一声,安幼楠指了指杨雪娟手里的烧杯,“你第一步就做错了,完全没有必要再把实验进行下去,我为什么不能淘汰你” 杨雪娟胸脯气得一起一伏:“我怎么做错了你说,我怎么做错了 85克分析纯氯化钠,1000毫升水,我全都是精准量过的,你说我哪儿做错了” 不稀罕和幸甚 看来之前自己还真是白客气了 既然杨雪娟自己不想要面子了,那就别怪她开撕得不留情面 安幼楠冷然开了口:“杨雪娟同学,请你先重复一遍我刚才说的面试题目。” 杨雪娟有心想不开口,对上吴亮看过来的眼神,不想给人留下她横蛮不配合的印象,还是勉强张嘴说了: “配制出浓度为085的注射用生理盐水。” “你也在学校学习一年了,不会不知道配制的第一步是什么吧请你说出来” 杨雪娟觉得这样傻透了,却不得不挺了挺胸脯捍卫自己的名誉: “计量氯化钠和水先配成20的浓溶液我刚刚做的就是这个” 安幼楠用无可救药的眼神盯了杨雪娟片刻,实在懒得开口了,只是挥了挥手示意杨雪娟出去。 像杨雪娟这样的,天赋什么的就不说了,学药学专业这一块,连最起码的细心都没做到 就算进的是医院药房,看起来比医生和药剂师要清闲吧,可是病人过来取病,因为粗心发错药了,难道不是害人害己 见杨雪娟气鼓鼓地瞪着安幼楠,俨然还是不服气的样子,吴亮急忙提醒了一句: “我们要做的是注射用生理盐水,得用氯化钠加注射用水才行” 注射用水是蒸馏水或去离子水经蒸馏所得的水,对杂质含量都有要求的。 因为是注射用,所以跟普通的生理盐水简单的溶解配制过程也不同,还要加活性炭搅匀,10c以下静置,再粗滤去炭c稀释,调节h值为5565,g4精滤,最后还要121度高压灭菌才行。 实验过程中,以后最后的成品都需要进行含测的,杨雪娟直接用了量筒里的水,并没有进行蒸馏处理,所以从一开始就做得不合格。 杨雪娟一下子傻了眼,看了眼量筒外面贴的那个“水”字的标签,还想辩解: “可是你没告诉我这水不是注射用水啊” 最先拿到实验材料开始做实验的一位大三学生秧道明实在忍不住开了口: “上面只标明了水,并没有标明是注射用水,为什么你一定就要认为这是注射用水 现在能请你出去了吗你一直在这里说说说的,对我们还是很影响的。” 自己粗心,还能怨别人先没说这是面试,可不是老师教怎么做实验 除了吴亮还有些面色不忍,其他几个人都赞同地点了点头。 实验不能要求百分百安静的环境,但是像这种无意义的辩解就没有必要,没得吵着人耳朵。 杨雪娟满面胀红,紧紧咬着牙,转身就往外走。 淘汰就淘汰,她还不耐烦在实验室里面浪费时间呢,又不能给她开工资,又不能在里面找到有钱有貌的男朋友,她才不稀罕呢 杨雪娟一走,实验室里立即安静多了,没过多久,剩下的七个人纷纷都完成了实验。 一直以来,大部分京大的本科生动手能力都挺强的,不过那是学校高速发展,有大量资金投入以后。 安幼楠还以为在这年代会有所欠缺,没想到里面还真有几个好苗子,眼力准c心细c动作也纯熟。 两个数据不合格和一个动作太笨拙的继续被淘汰了,一人送了一本皮质的笔记本被客气请了出去,剩下的四个则都被留了下来,其中就包括了吴亮。 安幼楠拍了拍手,示意大家注意自己,开口就直奔主题:“向大家作个自我介绍吧,我是这一届药学一班的新生,我叫安幼楠。 我不管你们之前有过什么误解,有一点我要向你们澄清:502实验室不是钟院长主管的,而是学校拨给我的独立实验室。” 剩下的四个人一下子懵了,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第二道面试题 秧道明最先反应过来,指了指曾士诚:“可是,学妹,曾学长不是跟在钟院长手下的吗他” 安幼楠点了点头:“钟院长把他借给我用了,哦,忘记说一声,钟院长也是我的老师,曾士诚是我的师兄。502实验室就是我们老师帮我跟学校争取到的。” 新入学的师妹独立主导一个实验室,同一导师手下的师兄跑过来打下手 不是这世界魔幻了,就是爱情的力量太伟大 也不对,曾学长还能说是爱情的力量,那钟院长呢他总不会是被多巴胺的分泌给蛊惑了吧 原以为是找到了一棵大树可以依靠,没想到实际上是株小树苗。 小树苗固然很有可能长成大树,可是他们赌不起也等不起啊有两人仔细考虑后 ,还是决定放弃: “安学妹,曾学长,对不起,我们觉得,还是不太想加入你们的实验室” 对大部分华国人而言,拒绝别人是件有些困难的事,特别是现在这种情况,很有可能得冒着被冷言冷语骂出去的风险。 没想到安幼楠不仅表示了理解,还转手从抽屉里拿出了两支英雄100的14k金笔递了过来: “你们有自己的想法和决定,我们不能强求。耽搁了你们半上午的时间,这两支钢笔是送给你们的一点小礼物,希望你们能收下,谢谢你们今天过来这一趟。” 不c不仅没有挨骂,居c居然还有小礼品收 啊,不对,英雄100的14k金笔可怎么也不算小礼品了,就算只是金夹半钢的,这笔怎么也要小两百块了吧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的,犹犹豫豫接过了笔,又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末了还是其中一人先开了口:“谢谢学妹的礼物,如果以后你的实验室发展前景好,我想我们会重新考虑的。” 安幼楠坦然笑了笑:“如果几位师兄能够一直保持自己足够优秀,今后也是很有可能被我的实验室重新吸收进来的。两位师兄再见” 安幼楠的言下之意非常明显,虽然不至于到“今天你对我爱搭不理,明天我让你高攀不起”的程度,也很明确地表明了不是优秀人才,以后不可能加入实验室的态度。 走的两人心里依旧是不相信,留下来的秧道明倒是在心里活动开了: 以前面试,谁有这位安学妹这样大手笔,人家不想干还给送价值不菲的礼物 一进校门就能够被钟院长收为弟子,还把曾学长借了过来,这样的人绝对不能用常理来看啊 刚才两位师兄也不想想,没有三两三,谁敢过梁山 学院的实验室不是谁的私有财产,这位安学妹要是自身腰杆不硬,钟院长再挺她,还能说得过其他的院领导 开学都还没开呢,院领导就同意把这实验室给安学妹用了,这位安学妹,她能是一般人吗 能有跟在这样的人后面一起成长的机会,幸甚 我很有钱,壕无人性的那种! 见安幼楠转头看过来,秧道明立即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安学妹,我非常荣幸能加入你的实验室 我这人别的优点也不算突出,最大的优点就是能吃苦耐劳无怨言。 哪怕学妹你凌晨一点叫我到实验室来,5分钟内我肯定能赶到,绝对不打一丝折扣” 安幼楠被他的话逗笑了,大方向他伸出了手:“秧道明同学,欢迎你加入502实验室。” 跟秧道明握完手,安幼楠看向吴亮,眼中有些踌躇:“吴亮同学,你的实验动手能力还是相当不错的。 我无意涉及你的隐私,但是刚才杨雪娟同学对我这里有些成见,你对杨雪娟同学那里 直白地说,我担心你与杨雪娟同学的关系,你对她的那种感情,会不会影响到你在我实验室的事务” 吴亮有些急。 他不怎么认识曾士诚,但是对大他一届的秧道明是知道的。 秧道明是大三药学专业的学霸,连这种学霸级人物都愿意在安幼楠的实验室做事,他当然也想跟着学霸走 他对杨雪娟那里一直是暗恋的,现在被安幼楠明白说出来,让他既有些难为情,又隐隐觉得,对方这样坦白,让他心里似乎也少顾忌了些什么。 安幼楠一说完话,曾士诚就先有些急了。 先前这七个人的操作他都看了,老实说,吴亮虽然才大二,但是实验动手能力很强,比刚才那两个大三c最后考虑不加入实验室的都要感觉都要好些。 简单地说,就是吴亮有一双实验室的手,稳c准c细致。 好好培养一下,这人可是一个好帮手。如果因为那屁大点感情的事,就把这样的人拒之门外,那这次就只能招收到一个人进来了。 等开始什么项目了,他就是有三头六臂也忙不及啊。 何况,刚才的事情也明摆在这里,不是安幼楠要为难人,而是杨雪娟确实不适合进实验室嘛,总不能昧着良心说杨雪娟合格吧 这一点,难道吴亮没看出来 吴亮当然看得清楚,脸色有些发红地开了口:“安学妹,你放心。 杨雪娟同学过来面试的消息虽然是我告诉她的,但是做这一块容不得打马虎眼儿。 不合适就是不合适,我觉得你刚才的做法是对的。我想,我个人的感情走向,是不会影响到我在实验室的事的。” 曾士诚赶紧帮着说了话:“师妹,你不是说他们都还有三个月试用期吗那就先留下看看吧。” 什么,进实验室还有三个月试用期 秧道明和吴亮齐齐愣了愣。 安幼楠想了想,毕竟吴亮现在什么都没有做错呢,自己也不能因为一点顾忌,就一棒子打死人: “行,既然曾师兄说了,那吴亮你也留下来吧。既然确定了留下,一些事我就跟你们这里一起细说一下。 秧道明和吴亮你们两人的试用期是三个月,不合格的话,我随时会通知你们离开。试用期间你们的工资是” “什么有工资”秧道明惊讶地喊了出来,“安c安学妹,你知道的,我们还有课业,是不可能一天到晚都泡在实验室的。 而且我们现在的水平,不足以承担很多项目的研究,在别的实验室,可能就是打打杂,洗洗烧瓶之类,然后跟着学习的” 他们现在主要的任务还是学习,完成课业,进入实验室做事,只能是利用各种课余的时间,不像曾士诚这样的研究生,基本就是泡在实验室搞研究的,因为研究就是他的课目。 进实验室,哪怕是打杂,也是给了他们更多的跟着学习的机会;所以很多本科生求爷爷告奶奶的,才能找到一个进实验室当小跟班的机会。 就跟外面那些师傅招学徒工似的,虽然包个吃住,但是学徒工还要给师傅送孝敬。 而且,没听说哪个师傅给学徒工还开工钱的,都是能出师了,才有工钱发。 安幼楠说他们试用期就能领工资,让他们实在是心里发虚啊,别的实验室也没有这定例 安幼楠笑着摆摆手:“别人怎么做的我不管,我的实验室,我这里说了算。 试用期三个月,也不能让你们白忙活不是所以给你们定30块钱一个月的工资,没有奖金。对应的,你们也必须按我的要求完成一些工作任务,遵守我制定的工作制度。 如果你们试用期的表现很优秀的话,三个月后如果还愿意继续在我的实验室做,我会根据你们的能力,开出转正工资。 金额现在我不说,你们只要知道比30块钱多一些就行了,另外 节日有慰问金,年底按效益会发放奖金。 如果你们觉得可以的话,就把这份合同看一看,我提醒你们注意看一看你们必须要遵守的工作要求和必须要履行的义务,确认可以接受再签名。” 安幼楠从抽屉里取出了四份合同,一式两份,分别递给了秧道明和吴亮,也同样给两人一人送了一支英雄100的14k金笔。 秧道明和吴亮赶紧接了笔,拿着合同仔细阅读了一遍,又看了眼安幼楠。 不光试用期就能开30块钱的工资,转正后工资还能提高些,还有节日慰问金和效益奖,而且这些都写在了合同里 安幼楠在两人的眼里,浑身都散发着“我很有钱”的壕气,还是壕无人性的那种 他们这是撞了什么大运了 秧道明和吴亮心情激动地又看了看合同,着重咀嚼了一遍安幼楠提醒的事项。 严守实验室研究项目的秘密,否则追究法律责任,这些都是应当的,也是一个研究者该有职业道德。 其实的一些工作要求和义务方面,两人都觉得完全能接受,很快就在一式两份合同上都签了名。 安幼楠也签了自己的名字,把自己拿的那两份叠了叠:“现在时间不早了,你们先回去休息下。 中午吃完午饭,下午2:30就过来开工吧,到时候会告诉你们要做什么的。对了,试用期从今天算起。” 速度好快啊 秧道明和吴亮先是惊了下,又很快精神一振,大家都是年轻人,这种雷厉风行的方式,还真的让人挺期待的。 “安学妹,曾学长,下午见” 安幼楠笑着跟两人挥挥手,转身看向曾士诚:“师兄,你和他们不一样,你过来我这里就是拿正式工资的,我们暂定一个月一百块怎么样当然,节日慰问金和奖金是另算的。” 有钱的师妹就是这么任性 曾士诚用力咽了咽唾沫,觉得自己心跳得有些快。 安幼楠跟秧道明和吴亮两个人说试用期和转正的工资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了,安幼楠一样也会给他开工资的。 可是 “可是师妹,实验室都不开工资的,老师会根本研究成果适应给我们些补助,没有像你这样每个月都发工资的,还节日慰问金和奖金” 加上国家发给研究生每个月的伙食补助也比大学本科生要高,一些家境一般的,虽然继续读书没有参加工作,大差不差地也就能把日子混过来了。 安幼楠耸耸肩:“可是老师那儿没钱,科研经费也紧张,但是我有钱。” 有钱的师妹就是这么任性,那师兄当然是从了她 曾士诚把眼镜摘了下来,直接在衣服上擦了擦又戴回去,长吐了一口气: “师妹,你早说你这么有钱,我们可以不用招本科生,直接多招几个研究生进来的。” 安幼楠叹了口气:“你以为我不想啊,可是研究生都是有导师,要跟着导师做研究做项目的。 要是被我这样截了胡,先不说他们能不能毕得了业,我怕其他几位导师会过来把我的实验室给吼炸了,老师拦都拦不住的那种” 曾士诚缩了缩脖子:“这倒是” 就是他这里,也是因为老师收了这个师妹,师妹才能从老师手里把他给抠出来的。 本来还想抠俩,老师毫不犹豫地掐掉了一个,只同意让安幼楠抠一个人出来。 现在曾士诚无比庆幸安幼楠抠出来的是他。 搞科研,其实是个烧钱的活儿。安幼楠有钱,不怕烧,那他平常工作就好做多了。 别的不说,那天不小心掉进荷塘,原来戴的眼镜掉了,他舍不得买好的,临时在学校外面买了一副将就着,一会儿他就把现在戴的这破眼镜给扔了,去大眼镜店配一副高档点的金丝眼镜去。 他现在也是每个月可以领一百块钱工资的人儿了 曾士诚正要赶着出去,又被安幼楠叫住了,同样送了一支英雄100的金笔过来。 跟其他人拿的半钢的不同,给曾士诚的是价格最贵的镀金刻花那种。 打断了曾士诚想表达的感谢,安幼楠又给了他一个小任务:“师兄,你有没有比较善于沟通和组织的人推荐一个一定要人品可靠的。” 曾士诚立即就想到了康自强:“有的,我跟你说的我的那个老乡康自强,他是院学生会的干事,今天上午过来参加面试的人就是他帮忙找来的,我敢保证他的人品确实可靠。” 短短一天时间能推荐8个人过来面试,其中还不乏几个基础扎实的,这也确实是组织能力很强了;人品方面曾士诚又能保证的话 安幼楠抬腕看了眼时间:“我看快到中午了,不如你帮我约一下人,我们在北门外那家阿香餐馆边吃边谈吧 我请客,正好谢谢他这次帮忙推荐了人,另外还想请他再帮个忙办件事。” 北门外的阿香餐馆价格稍贵,但是味道那是真的好,比食堂要高几阶去了。 曾士诚高高兴兴地就跑去找人了:“那敢情好,我还打算请我这小老乡吃顿饭感谢感谢呢,你请了,我这顿可省了” 安幼楠忍不住按了按眉心,嘀咕了一句:“我去,以后我手下的研究员要还穷得计较一顿饭钱,那不是让我太没面子了” 安幼楠决定从曾士诚开始,既跟他谈情怀,也跟他谈金钱,不然别人一看,最早跟着b一ss的人都混成了这熊样儿,哪里还敢来啊 曾士诚直接就在图书馆里找到了康自强:“小康,赶紧收拾书别看了,我师妹说谢谢你帮的忙,请你吃饭去,就在北门外的那家阿香餐馆。” 能在餐馆吃一顿改善生活可是个好事儿,康自强乐滋滋地立即把书本收了,跟着曾士诚走了出来: “诚哥,今天早上去面试的8个人,你们取了几个” “两个,大三的秧道明和大二的吴亮,另外还有两个也合格的,自己不想做,就算了,其他的几个是被淘汰的。” 8个人里面淘汰了一半就算了,已经面试通过了的,居然还有两个不想做 康自强觉得有点没面子:“不想做的那两个是谁怎么回事,要不要我找他们再谈谈” “没事,他们觉得跟着我师妹怕不大踏实,人各有志,我们也不勉强,下次有好的你再给我推荐过来。” 曾士诚心情很好地摆摆手,又有些奇怪,“咦,你怎么知道今天早上过来面试的就是8个” “诚哥 你托给我办的事,我不得办得有头有尾么今天早上我特意绕到实验楼看了一眼才去图书馆的。” 虽然曾士诚说没事,康自强心里还是有些郁闷,脚步不由停下了, “诚哥,你们那边才取了两个人,你师妹就请吃饭,我觉得这顿饭吃得有点心虚啊,要不,我还是不去了吧” 曾士诚赶紧拉住了康自强:“可别,我师妹说,让我给她推荐个比较善于沟通和组织的人帮她办点事,我一想就想到了你,这顿饭可是有两层含义的。” 康自强这才放了心,拍了拍胸脯:“知我者,诚哥也,你师妹到时候要我做什么事,只要我能帮的,一定尽力” 曾士诚笑道:“别的不说,吃完饭你先陪我一趟,去配副好点的眼镜。 前两天一跤跌进了荷塘,把我以前那副眼镜给掉进去了,这副眼镜是我临时就在校外买的,不大合适,我得配一副好点的金丝眼镜去。” 都是老乡,康自强也知道曾士诚的家境一般,因为没有参加工作而是选择了读研深造,所以日常用度都是非常节俭的,能将就的都会将就。 一副好点的金丝眼镜可不便宜,曾士诚要是想配,前两天也不会买这副眼镜凑合了,这是脑子里想通了哪根筋了,居然不将就了 康自强怪叫了一声:“诚哥,你是不是在哪儿发财了带带小弟我啊” 曾士诚嘿嘿笑着,顾左右而言他:“快点走快点走,别让我师妹给等急了。” 见他这么上心,康自强忍不住好奇心又问了一回:“诚哥,你给我个准话,这个,以后到底是师妹呢,还是我嫂子免得一会儿我说错了话给你脸上抹黑。” “1”字后面6个零 曾士诚吓了一跳:“你可千万别乱想,安幼楠不仅是我师妹,还是我们现在那间502实验室的主管,是我顶头的上司呢 一会儿你要是乱说错了什么话,安师妹不知道会怎么看我呢,我那副金丝眼镜就别想配了” 说错话跟配金丝眼镜有什么关系吗康自强心里有些纳闷,不过还是赶紧保证了: “诚哥放心,你这么说我心里就有数了,一定不会乱说的” 两个人赶到阿香餐馆的时候,安幼楠已经到了,还叫了一间包厢,预先点了几个大菜。 见曾士诚带了康自强进来互相介绍了,安幼楠起身笑着跟康自强握了握手,寒暄了几句,就把菜单和点菜单推了过来: “师兄,康学长,我点了两个他家的招牌菜,你们也点几个喜欢吃的吧。” 曾士诚推给了康自强:“小康,我俩口味差不多,我也没啥忌口的,你点吧。” 康自强推不过,只好接了过来,先看了一眼点菜单,心里就嘀咕了一声: 诚哥这位师妹可真大方啊,阿香餐馆的两大招牌菜都点上了,难怪敢进包厢 阿香餐馆的两大招牌菜,一是烤鸭,二是椒盐乳鸽,好吃是挺好吃的,就是这价格也贵。 安幼楠估量着两个大男人吃得应该比较多,烤鸭点了整只,椒盐乳鸽则直接点了9只。 趁着年轻不容易长胖,一个人吃个3只乳鸽怎么也是不在话下吧 两大招牌菜都点上了,康自强也没什么点的了,就点了一个小菜炝炒西葫芦丝,拿菜单要去找服务员。 安幼楠连忙叫住了他:“康学长等等,我再加两个菜。” 康自强不好意思:“不用不用,这几个已经够了。” “你别跟我客气,你们两个大男人,不多点两个菜一会儿不够吃的,总不能我请客反而让你们吃不饱吧” 安幼楠这话说得实在,康自强没什么说的了,只能由着她把点菜单拿过去,又加了个鱼香肉丝,一个紫菜蛋花汤。 趁着还没上菜,安幼楠给康自强倒了一杯茶递过去:“康学长,是这样的,今天请你过来吃饭,除了感谢你之前帮忙推荐今天参加的面试的人之外,我这里还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 康自强接过了茶,一口就爽快地应了:“安学妹要我帮什么忙只管说,我能帮的一定尽力” 看得出康自强很懂怎么跟人打交道,光这态度就让人心里舒服。 安幼楠放了些心,开门见山地把事情说了:“我打算拿100万出来给学院,设立一个安氏奖学金,对药学专业成绩优异的学生进行资助” 康自强刚刚喝到嘴里的一口茶“噗”地就喷了出来,顾不得掏出手帕去擦衣服上的茶渍,就震惊地问了出来: “安c安学妹,你刚c刚才说什么” 一边的曾士诚也吓了一跳。 知道师妹有钱,但是不知道师妹这么有钱,居然一出手就拿一百万出来在学院设奖学金 这c这 曾士诚悄悄掐了一把,康自强“咝”了一声,一下子跳了起来:“疼” 曾士诚喃喃念了一句:“原来我不是做梦啊” 康自强现在顾不上跟这位老乡计较,很快就坐了下来,又努力挺了挺胸口: “安学妹,你是说,你想拿100万出来在学院设立一个安氏奖学金是吗” 安幼楠笑着点了点头:“对,但是我个人是没有时间组织和管理这件事的。 而且,奖学金的发放我也需要有我这边的监督人,所以想问问康学长,能不能请你帮忙负责这件事 康学长放心,既然曾师兄推荐了你,那我对你也是很信任的,我会全权放权给你,当然,年底的审计那也是必不可少的” 康自强悄悄在桌子底下自己又下手狠掐了自己大腿一下。 没错,疼感还在,证明他刚才依旧是清醒的 安幼楠已经拿出了一张存折,打开放在了康自强面前:“这笔钱我已经单独存好了,想尽快设立奖学金投入使用,康学长你看” 康自强努力按捺下激动的心情,认真地数了一遍存折本上那个“1”后面带的一串零:1c2c3c4c5c6 再数一遍 小数点后面的两位不算,前面是1c2c3c4c5c6 真的是100万 没想到他有生之年,啊呸,这么年轻的时候,居然能看到100万摆在他面前 虽然不是现金,只是存折本上 的数字,这也实在太让人震撼了 曾士诚一指头戳在康自强的腰眼儿上:“小康,能不能你赶紧给我师妹个话啊,我师妹还等着你呢。” 康自强一个激灵醒回了神,立即点头如捣蒜:“能能,安c安学妹放心,我保证能帮你把这件事办好” 一定能,必须能,绝对能啊 拿着这一百万去找院里协调这件事的时刻,就是他康自强自进了学生会以来的最高光的时刻 今后这笔奖学金的发放,随时还由他负责监督 怎么可能不能呢 康自强的声音有些颤抖,小心地把那张存折双手推了回去: “这存折安学妹先拿好,这事我一定能帮你办好的,后续有什么交给我都行,不是必要,绝对不会耽搁学妹你的时间。” 诚哥简直害死他了,这哪是什么学妹啊,这明明就是大佬啊 不不,诚哥没有害他,如果不是诚哥带他过来,还把他推荐给大佬,他根本就跟大佬无缘结交啊。 诚哥要是那升天的仙人,他就是跟着一起往上升的鸡犬 难怪之前诚哥那么慎重地警告他别乱说话,诚哥要找女朋友,也确实找不上像安学妹这样的。 一个是才升天的仙人,一个是瑶池的西王母的级别,等级压制太厉害,换他是诚哥,他也生不出那心思啊 糟了,刚才大佬还给他倒茶了,他居然还大大咧咧地受用了,现在他是不是要给大佬倒一杯茶,恭敬地双手奉回去 康自强还在杂七杂八地想着,安幼楠收了存折轻松笑了笑:“既然要你代理负责这件事,那我们就来谈一谈酬劳吧。 第一年先以一个月30块钱的薪金来定吧,第二年根据实际情况我们再谈,你觉得怎么样” 居然还有酬劳居然还能一个月给30块钱还问他觉得怎么样 康自强觉得想献上自己的膝盖 研究方向 酥香肥嫩的烤鸭配着清爽可口的黄瓜丝和大葱丝儿,蘸上酱包在荷叶饼里,一咬一口流油。 炸得皮香味美的乳鸽,蘸点麻辣鲜香的椒盐粒,一口下去,骨头都是酥的。 吃得咸了,喝一碗清淡可口的紫菜蛋花汤 康自强感觉这是自己进了京都以后,吃得最舒服最爽气的一顿饭了,肚皮几乎撑得溜圆。 吃完了得知曾士诚要去新配一副好的眼镜,安幼楠二话不说就拿了三百块钱出来: “师兄,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给你先预支三个月的工资吧,别怕贵,眼镜一定要选好的,屈光不正,容易造成度数加深的。” 诚哥也拿工资,还是一个月一百 康自强眨了眨眼,等和安幼楠告别以后,就赶紧抓着曾士诚问:“诚哥,安学妹给你开一百块钱一个月啊” 刚才安幼楠直接预支三百块出来,充分体现了对曾士诚的信任,曾士诚现在有点飘: “那是,我师妹是什么人,两个字:大气我跟你说,除了这个,师妹还说了,节日有节日慰问金,年底根据研究情况还会酌情发奖金呢” 康自强竖了个大拇指,吸溜了一下口水:“那今天面试留下来的那两个” “他们试用期三个月,工资是30块,没有别的福利,等转正了工资会加一点,节日慰问金和年终奖也会有的。” 康自强“嗷”了一声,一巴掌呼到自己额头:“早知道我自己就报名了这待遇多好啊” 曾士诚摇头:“你哪有那么多精力泡实验室你就不用在学会生搞了。 不怕打击你,上次我瞄过一眼你做实验,今天你要真的来面试,和那几个相比,还未必过得了关。” 康自强知道自己这老乡在这方面是个有一说一的,铁定不会给自己放水。 不过他也只是嚷嚷而已,因为他志向还真不是泡实验室,而且,现在他的生活不变,也就是沟通协调跑腿的事,一样也拿到安幼楠发的每个月30块的工资。 别小看30块钱,30块钱在这个年头可以让康自强手面阔绰一大半,时不时的,还能买点京都的好东西给家里人寄回去。 这可是他劳动所得 再说了,安学妹不是说了吗,先干一年,第二年根据实际情况再谈。 一百万奖学金不是一年就奖完的,今后会持续多久,具体什么章程,总还是要人来操作。 专业这上面他可能比不上很多人,但是组织沟通这一块是他的长项。 只要他抓住这一年的机会,把安学妹交办的这件事办到最好,办到让安学妹满意,还愁以后抓不住这根线吗 这么一想,康自强立即就信心爆棚了:“诚哥,走走走,我们去哪家眼镜店赶紧的,陪你配完了眼镜,我还得赶回去写策划书。” 曾士诚预支了三百块钱工资出来,胆气足得很,找了家颇有口碑的品牌眼镜店,选定了一副两百多块钱的金丝眼镜,约好了明天来取货,回来时一路上都美滋滋的。 受到刺激,康自强也暗自发了狠:设立奖学金的事他要不能妥妥地给办下来,他就不姓康 康自强跑回图书馆代表安幼楠给院里写奖学金设立的策划书和申请报告的时候,刚进502实验室的秧道明和吴亮两人正目瞪口呆地看着安幼楠和曾士诚摆弄着安放在两张办公桌上的电脑。 哪怕只是台386,装的只是d一s31系统,存储还是525英寸的软驱 现在在秧道明和吴亮的眼里,已经是高大上得无以复加了 秧道明兴奋地跑了上去,小心地摸了摸大脑壳显示器的外壳:“安学妹,曾学长,这是院里配给我们实验室的吗” 曾士诚很实诚地摇头:“这是安师妹自己花钱买的。喏,这台是给我用的,那台是给你们俩用的。对了,你们会用吗” 果然有他们的份 秧道明恨不得围着指给他和吴亮用的那台电脑转上几圈,兴奋地直搓手:“会的会的,我们用过几次的。” 开机检测了一切正常,安幼楠示意曾士诚把电脑一起关上,带着几人坐到一边特意布置的围桌上: “给大家说一下,今天开始,我们的研究方向是抗生素类的头孢四代” 曾士诚有些吃惊:“头孢四代难道三代已经出了” 第一代头孢抗生素是60年代末发明的,二代是70年代中期,目前传到国内的,大家众所周知的也就是一二代。 因为头孢类抗生素虽然按年代进行分类,但并不意味着一c二代产品 就属于淘汰产品,几代头孢在临床治疗上各有用途。 所以,在一c二代依旧用得好好的基础上,头孢三代目前在国内知晓的人并不多。 安幼楠稍稍做了解释:“70年代末,国外已经研发出头孢三代了,有头孢塞肟c头孢唑肟c头孢曲松等等。 三代头孢菌素对b内酰胺酶更稳定,对g菌作用比第一c二代头孢菌素更强,对g作用则稍弱于第一c二代头孢菌素,对绿脓杆菌有一定的抗菌活性 我们现在要研究的四代头孢,目标是对革兰氏阳性菌和阴性菌都有强效,同时对葡萄球菌和一些敏感菌有抗菌作用,增强β内酰胺酶稳定性,尽量减少肾毒性” 吴亮还有些云里雾里,不过不懂不要紧,像旁边运笔如飞的曾学长和秧学长一样,先把安学妹说的记下来就对了。 头孢菌素类是以冠头孢菌培养得到的天然头孢菌素c作为原料,经半合成改造其侧链而得到的一类抗生素。 总设计方向已经出来了,剩下的就是怎么做的问题了。 安幼楠让秧道明和吴亮先去做冠头孢菌的培养,拉着曾士诚另外面授机宜: “师兄,对四代的研究,我有这么几条思路,你看看你还有什么好的建议” 安幼楠不能一下子就把四代头孢的研究方法照搬出来,只能挑出了当年曾经的几个研究方向,跟曾士诚先进行讨论。 已经走过的路,她再走一遍自然容易,曾士诚却听得眼睛炯炯发亮: “师妹,你提的这几个方向真的太好了我们先按这几个方向一项项做实验,对比出来数据最后再确定。我有预感,我们一定能有突破的” 安幼楠笑笑点头,这要没突破,她可以买块豆腐撞死了 这不叫可惜,叫可恨 实验室这边研究已经铺开,让安幼楠晚上去食堂吃饭的时候都心情舒畅,拿着饭盒一路跟艾原和秦湘君说说笑笑的,直到一道身影突然横亘在她面前。 “手上的伤好了” 见凌云飞的目光落到她的右手上,安幼楠下意识地把右手放低了点:“还没,还在上药,医生说还要几天。” 其实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了,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不过安幼楠这几天习惯了自由时间,实验室的工作才刚铺开,让她很不想把时间再投到军训中来。 再混个几天,军训就能结束了 “是吗”凌云飞的语气听起来温和,又似乎带了几分奇怪,“我看上次校医给你打的假条差不多到时间了吧” 安幼楠立即琢磨着找谁帮忙疏通下校医那边,继续给她开假条,面上却毫不犹豫地答了: “医生说为了防止组织结缔影响手掌功能,保险起见再上几天药才行。” 凌云飞高深莫测地看了安幼楠一眼,仿佛知道她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在安幼楠心里直打鼓的时候,才吐了一句话出来: “要续假的话,明天军训解散后把假条交给我。” 安幼楠暗自松了一口气,爽快地应下了:“好的,教官。” 凌云飞又看了她一眼,大步走向方少华那边去了,打了饭以后也远远找了张餐桌坐下,并没有靠近安幼楠这边。 秦湘君悄悄给艾原递了个眼神,艾原白了她一眼。 安幼楠看了看这两人,勺子轻轻敲了敲饭盒边缘:“当着我的面呢,你俩眉来眼去地干啥啊,有话就说。” 秦湘君立即压低了声音开了口:“丫头,你有没有觉得,教官对你的态度好像改变了” 安幼楠偏了偏头:“你觉得教官现在对我是什么态度” 秦湘君咬了咬勺子:“好像有些公事公办的样子” 安幼楠也翻了个白眼:“他又不是我什么人,抛开教官的身份,要算也只能算是普通朋友,公事公办难道不对吗” 秦湘君一脸“你怎么不知道珍惜”的神情:“明明教官之前对你再说了,他又不是什么烂桃花,你没见这几天唐缈和尹茹几个都想围在教官旁边转呢” 没等安幼楠开口,艾原先说了话:“各花入各眼,湘湘,我们不能把自己的感觉强加到别人身上啊。” 秦湘君扁了扁嘴,默了片刻才不甘心地补了一句:“真的觉得丫头和教官挺配的啊,就这么当普通朋友,总觉得好可惜” “这有什么可惜的”安幼楠笑笑,“我喜欢谁就是谁,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不喜欢又拖着不说清楚,玩暧昧把人当备胎,这不叫可惜,而叫可恨了。” 秦湘君怏怏应了一声“我知道”,就垂下头吃饭了。 艾原倒是看了安幼楠一眼,眼神里透出几分“我好像发现了什么”的深意。 安幼楠轻轻踢了她一脚:“快吃饭,吃完饭跟你说个事儿。” 秦湘君“喂”了一声:“你们俩眉来眼去地干啥啊” 安幼楠一句“去实验室打杂的事”,就让秦湘君不吭声了。 她打算去申请勤工俭学,现在什么基础都没有,去实验室打杂,既要花费大量时间不说,还不能挣钱,所以她是不准备去的。 吃完饭,三个人洗了碗,秦湘君先回寝室休息了,留安幼楠和艾原在后面,慢慢在树荫下面溜达着说话。 “原子,我保送过来的时候提了个条件,就是院里要给我配一间独立实验室。 现在实验室已经配置出来了,我请了正在读研的曾士诚师兄过来担大梁,今天又面试取了大三和大二的两位学长进来做一些基础工作。 今天录用的两个人,因为有不错的专业功底,所以我给他们是开了一点酬劳的。 我想问问你,有没有意向到我的实验室去目前以你的情况来看,进去只有打杂,是不会有酬劳补助的。 而且大家都有各自的事,不一定会有时间来指导你,能学多学少,全在你自己” 艾原阖上了因为惊讶大张的嘴,一把扑过去揉安幼楠的脸:“丫头,你怎么这么厉害你不会是哪位学术大家换了张脸吧” 安幼楠没好气地扯开她的手:“别找借口对我动手动脚的,跟你说正事儿呢” 艾原立即摆正了脸色:“平常新生是不可能进到实验室的,有你这么大个后门在这里,我才能有这机会进去。 即使是先在里面打杂,对我而言,也是一个极其难得的机会;而且 我对自己有信心,我不会一直打杂的,总有一天,我也能凭自己的本事领到你发的酬劳 所以,你放心好了,实验室该怎么管你就怎么管,后门开一次就够了,别因为我们是朋友就束手束脚的。” 看得清事,能正视自己,还充满了正能量,这是安幼楠喜欢跟艾原交朋友的最重要的原因。 艾原表态爽快,安幼楠心情也愉快:“还有件事我跟你一个人说一下,我打算在院里设立一个ans奖学金,主要奖励在药研方面比较突出和优秀的同学。 你不是想往这方面走吗如果你足够突出和优秀的话,到时候等奖学金设立好了,就可以申请。对了,我的这件事,你不要说出去哦。” ans安氏 艾原怔怔看了安幼楠半晌,才开了口:“丫头,我理解你的想法,我也觉得你能够这样做很崇高很伟大。 但是设立奖学金不是一千两千甚至也不是一万两万的事,这笔钱肯定会需要很多的。 你妈妈那边的生意做得再大,市场上总还是有风险的,我也议你先悠着点,慢慢一步步来” 安幼楠微笑着拍了拍艾原的肩膀:“不是我妈的钱,是我老师,呃,就是钟立言副院长,前几天帮我联系了一家药厂,我卖了一个新药专利。 设立奖学金的钱,是从我先得的预付款里划出来的。你放心吧,我自己还留有不少呢,起码让我过好生活是足够了。” 卖了一个新药专利 不仅够自己过上好日子,还能拿出来在学院里设立奖学金,这起码得是大几十万,快上百万了吧 等等,丫头已经能自己研发出新药了 你是打算笑死我是吧? “你狠”艾原在一片小灌木丛投下的阴影里站住了,深吸了一口气,又狠狠吐了出来,“我连酸都酸不起了,丫头,你是个狠人” 安幼楠哈哈大笑:“像我这样的,已经脱离狠人的范围了,比狠人还要厉害一点,叫狼人 等以后,比狠人还要厉害三点的时候,叫狼火,再以后,终极版本,不仅比狠人要厉害三点,还够横,请叫我狼灭” 艾原眨了眨眼,琢磨懂了里头的意思,笑地捂着肚子直叫唤:“哎哟,不行了,肚子好痛,狼灭你是打算笑死我是吧” 安幼楠抬着下巴点了点艾原手里那只她爸爸亲手打造的不锈钢饭盒: “笑死了你,然后好继承你这只祖传的不锈钢饭盒吗” 艾原揉着肚子哼哼了一声:“你省了这个心吧,我早看出你的狼子野心了 我不仅会誓死捍卫我家祖传的饭盒,还一定能从你手里挣到那笔奖学金的” “那我可拭目以待了,”安幼楠故意激将,“要是这个学期末你挣不到呢我们要不要打个赌” 哪怕明知道安幼楠是在激她,艾原也怀着一腔孤勇,毫不犹豫地应了: “赌就赌,我要是挣不到,我就帮你洗一个学期的床单c擦一个学期的桌子那我要是挣到了呢” “你要是挣到了,我就在实验室加买一台电脑,那台电脑可以优先供你使用。” 安幼楠伸出了自己的小手指弯了弯,“是不是要拉钩保证一下” 艾原伸出小手指牢牢地跟安幼楠的小手指勾在了一起:“拉钩上吊,一百年不变” 两个女孩对视了一眼,爽朗地笑了起来,加快了脚步往寝室走去。 “赶紧回去放饭盒,图书馆抢位置去” “为了奖学金,拼了咦,不对啊,丫头,现在图书馆位置很紧张了吗,居然都要靠抢了” “现在还不紧张啊,不过你不觉得用抢这个字眼儿,你会更加倍感珍惜一些吗 就像一个猪圈里的猪,要多养几只,有争食的了,才会吃得更好些” “对哦,是这个道理啊呸,死丫头,你是不是拐着弯儿骂我” “哈哈哈哈,绝对没有啊,那我不是连自己也骂进去了吗” “我信你个鬼哦,你个死丫头坏得很” “别打,别打脸,我虽然有一身才华,现在就靠脸吃饭了” 等两人嘻嘻哈哈地笑闹着跑远了,小灌木丛背后,一直站着不敢动的方少华才“啪”地拍死了一只蚊子,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些女大学生可真有朝气,干劲十足的样子还挺让人来劲儿的。 还有你那个丫头,什么狼人c狼火c狼灭的,一套套地张口就来,比说相声的还有意思。” 见凌云飞嘴角也噙了点笑,不复前两天脸色那么阴沉,方少华伸肘轻轻杵了杵他腰肋,“我说,你这两天是怎么回事 晚上不再跑图书馆不说,今天碰到人吃饭你也不往前凑了,不会是受什么打击了吧 要是你不打算追你那个丫头了,那就别怪我” 方少华话还没说完,就被凌云飞一记冷眼给逼断了。 “谁说我不打算追了” “要追,那你就拿出行动来啊。”方少华挠了挠刚才被蚊子咬出的包,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那姑娘那么优秀,你不动等着她主动,是指望天上掉馅饼啊” 凌云飞脸色又阴了下来,半晌才开了口:“谋定而后动。” 方少华不明所以:“什么意思你谋什么了” 凌云飞看了他一眼:“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记着别给我拖后腿”说完就大步走了。 方少华一肚子纳闷地追了上去:“你让我别拖后腿,那你倒是给我说你谋什么了啊你这什么也不说的,我就是想帮” 方少华剩下的半截话一下子咽了回去,打量着一脸惊喜拦在凌云飞前面的姑娘,眼珠转了转。 穿着一身大红布拉吉的申海兰眼神也像身上的那件红裙子一样热烈: “凌云飞,你怎么会在我们学校是过来找我的吗我还没开学呢,之前不是给了你地址和电话吗,你怎么也不提前给我打个电话说一声” 凌云飞不得不开口打断了她的话:“申海兰同志,你误会了,我是在这里执行任务的。” “我们学校有什么任务要你们执行”申海兰话刚出口就是一顿,很快醒悟过来, “啊,我知道了,今年我们学校新招的大一新生要参加军训,你是给大一的那 些新生当教官来了 难怪曾姨说你最近有任务,原来是这个啊我去年入学的时候怎么就没有军训啊,早知道我就推迟一年入学了,这样就能在凌教官的手下了。” 申海兰说完还俏皮地笑了笑,奈何凌云飞却并没有给回应,而是简单地点了下头: “不好意思,我们现在还急着回去开个会,申海兰同志,再见。” 方少华立即机灵地赶上前,还装模作样地看了看手表:“云飞,快点” 两个人脚下生风地大步离开了,一下子就走了个没影。 申海兰追着喊了几声“喂”,见赶不上人,只能停了下来,有些懊恼地顿了顿脚:“哎呀,忘记问他现在住在哪儿了” 不过凌云飞虽然走了,她还可以问别人啊。 申海兰左右看了看,很快就瞄到了一个女孩,急步走上前去:“喂,同学,你知道负责军训的教官是住哪儿吗” 被拦住的正好是唐缈。 她编排和领舞的扇子舞因为足够喜庆,视觉效果花团锦簇的,险险通过了初选。 这几天正是排练的紧要关头,唐缈跟辅导员许艳杰借了录音机放磁带,临时电池没电了,她才急着跑出来到小卖部买电池。 电池买好后刚往回走,唐缈远远就看到了凌云飞和方少华。 唐缈正打算赶过来搭几句话呢,半路里就钻出个申海兰拦了人。 唐缈明明白白看得清楚,这个红裙女生那双眼盯在教官脸上可是火辣辣的,还一脸的娇羞,教官对她却是冷冷淡淡,说了两句就拔腿走了。 偏偏这个红裙女生不死心,还想打听教官的住处 呵呵,她会跟这人说么 唐缈一抬手就指了个相反的方向:“好像是在8号楼那边。” 傲娇女&钢铁直男 凌云飞怕申海兰纠缠上来,和方少华走的也不是回宿舍的方向。 8号楼正好离他刚才离开的方向相差不远。 申海兰连“谢”都忘了说,脚步匆匆地就追过去了。 唐缈盯着对方的背影,撇了撇嘴哼了一声。 穿着大红的丝质布拉吉又怎么样,烫了个大波浪卷又怎么样,打扮得再洋气又怎么样 教官还不是不鸟你 居然还想追上去,哼,让她去最偏远的8号楼找鬼吧 唐缈昂着头得意地走了。 申海兰一到8号楼,就发现自己被骗了,气急败坏地赶紧抄草坪上的小路往回走,嘴里一边恨恨咒着,一边气恼地拿脚狠踢着草坪上的草: “死丫头,有本事别让我再看到你哎哟” 踢草不成,反而被纠在一起的草茎给绊了个大马趴,申海兰一下子摔在了草地上。 夏末的草坪像毛毯一样厚,申海兰伤倒是没伤着,却是正正摔趴在了地上,姿势很不好看。 康自强夹着个文件袋也正抄着小路往图书馆赶,冷不丁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笑了出来。 不怪他不厚道,实在是前一秒还风姿卓越的漂亮姑娘,下一秒就毫无形象地一个大马趴趴在地上了,还是因为她自个人踢草踢的 这反差,实在是让人忍俊不禁啊。 笑归笑,康自强还是很快就收了笑,很绅士地跑上前伸出了手,也认出了人: “你是外语系的申海兰同学吧摔着了没” 申海兰“啪”地打开康自强的手,羞恼地自己爬了起来,这时才认出了康自强。 康自强是药学院学生会的干事,之前因为学生会的工作来她们外语系联系过一些事,申海兰遇上过他几回,也寒暄过几句。 同样是女生多的院系,药学院的女生们像是灰扑扑的母鸡,外语系的女生则像是光鲜的锦鸡。 所以申海兰在外院系的这些男生面前,是很保持着一种优越的傲娇感的。 可是这一个大马趴摔的 大红丝质的裙子最怕的就是脏污了颜色,现在从胸前到裙摆,被压断的草茎染了斑斑点点的草汁在裙上,看起来脏得可笑极子。 最没形象的时候偏偏被人看到了,还是被一个男生看到了,申海兰既尴尬,又恼羞成怒,虽然认出了人,也没好意思缓回来,板着一张脸,声音也硬梆梆的:“我没事。” 话是这么说,申海兰还是等着康自强再上前来嘘寒问暖几句;很多男生就是这样围着她哄的。 没想到她脸色都开始缓和了,康自强却不按常规出牌,而是站在原地闭紧了嘴;当然,心里正在疯狂吐槽: 没事就没事呗,拉长着一张脸什么意思,亏得他还好心过来扶人呢。 申海兰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自己好心过来帮忙,还被她打开了手,康自强心里也有气。 他现在还属于没有谈女朋友的那种钢铁直男,典型的你不理我我就不理你的直男模式。 康自强的客气度立即就降下来了:“哦,那我走了。”说完就大步走了。 哼,他可不是见个女的就走不动道的人,跟他耍小姐脾气,他才不伺候呢,手下的事才最要紧 康自强来扶,申海兰是羞恼他看到了自己的见康自强真的转身就走了,申海兰又给气着了。 还是学会生的干事呢,看到她摔跤了,多关心两句会死吗会死吗 原本漂亮的红裙子脏成了这样,现在也没办法再去找凌云飞了,赶紧回家换衣服才是正经。 申海兰气忿忿地跺了跺脚,却不敢再踢草了,低着头匆匆就往最近的校门走,经过药学院图书馆时突然就站住了,直直盯向图书馆台阶上站的人 听到身后传来的招呼声,安幼楠在台阶上站住了脚,回身笑吟吟地应了一声:“康学长,晚上好啊。” 康自强立即小跑上前,笑得一脸灿烂:“安学妹,那份策划书我已经写好了。 一会儿你有没有时间,能不能先看一看哪里需要改动的,我马上改好了,明天我们就可以去跟学院联系了。” 康自强效率还是挺快的啊。安幼楠对此表示满意:“好啊,我们进图书馆再看。” 康自强赶紧点头,和安幼楠说说笑笑地往图书馆走了。 申海兰收回了视线,脸色有些阴沉和愤怒。 老天怎么这么不长眼,这个死丫头居然也是京大的学生 哼,在外面陪社会上的人喝酒不算,在学校里头 还要勾三搭四的,真不要脸 康自强对自己那么敷衍,对着那死丫头笑得那样儿,明显就是一副讨好的神色。 怎么说也是个学生会的干部,居然瞎了眼看上这种女的什么品味 图书馆内,康自强正神色紧张c目光灼灼地盯着安幼楠,就怕她会摇头皱眉。 偏偏安幼楠一直神色淡然,让康自强看不出什么端倪,心里不自觉愈发紧张起来。 安幼楠先是飞快地把那份策划书浏览了一遍,又细读了一遍,这才抬起了头看向康自强微微一笑: “康学长做得不错,看来在这方面功力很强。” 康自强一颗心“咚”的一声落到了实处,立即谦虚地笑了笑:“哪里哪里,有什么疏漏和错处,还请安学妹多指正。” 奖学金是安幼楠拿出来的,当然她说啥就是啥,她就算要求领奖学金的只能是女生,那他就改条件限定是女生 康自强也非常摆得正位置,拧开笔盖做好了记录准备。 “别的没什么要改动的,”安幼楠点了点奖学金申领条件,“就是这一处,请康学长帮我改一改。 我不要求申领者成绩优异,只要中等都可以,但是有一条,必须是在药学研发方面敢想,药学实验动手能力强的。 每个学期我们最多只发放三个人,宁缺勿滥,这一个学年的奖学金暂定是每人每期一千块。 下个学年奖多少,根据情况再定,不过我可以保证,这个奖学金只有增加或者相同的,不会有减少的情况。 符合条件的可以申报资料,评选由ans实验室具体负责,宗旨只有一个,就是选出在药学研发方面真的有天赋有特长的人,鼓励他们努力学下去。 对了,注明一点,ans奖学金的授权日常事务代理人就是康学长你,任何其他单位和个人都无权进行干涉。 至于这里面的条款具体怎么措辞,康学长你自己组织组织。” 顺利 康自强连连点头:“懂了,你这是打算不唯成绩论,不拘一格取药研人才,同时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 不这样,她怎么跟这些后备人才培养好感度安幼楠笑了笑: “对,就是这个意思。我这儿还有一份合同,是打算跟你签订的,你先看看有没有什么异议。” 和他签的合同 康自强微微有些诧异,接过安幼楠递来的合同看了一遍后,心里有些感动也有些触动。 安幼楠把先前和他口头约定的都落为了纸笔协议,甲方乙方各要履行的义务,都在纸上写得明明白白。 而安幼楠要付给他的每个月的酬劳,也特别注明清楚了。从法律意义上对他而言,这是一层权利的保障。 他没有履行义务的话,安幼楠可以收回对他的代理授权,而如果安幼楠不按期支付酬劳,他则是完全可以拿着这份合同发起民事诉讼的。 “朋友是朋友,该算清楚的账,再是朋友也不能含糊。口头上千万句说得再好,也不如白纸黑字一句写定。” 安幼楠低声解释了一句,“按协议分是分,毫是毫,免得有些账算不清,朋友一场反而闹成了乌鸡眼,朋友都没得做。 我是这样觉得的,康学长以为呢” 康自强觉得大佬说得都对 当然也不能简单地这么说个“对”字就完事,康自强暗搓搓地一记马屁拍了过去: “安学妹,你这种做事严谨的态度真的很值得我学习,我也感觉到了,有的时候真的不能凭人情来办事。 顺风顺水时,人情很可靠,一旦逆风逆水,对方毁约了我也干拿他没办法。 还是安学妹这种把事情都摆在台面上的办法好啊” 安幼楠似笑非笑地一眼睨了过去,康自强剩下的马屁顿时拍不出去了,话风立马一转: “我现在就把这几条条款改好,然后再请安学妹审一审。” 安幼楠这才点了点头。 康自强在心底暗抹了一把冷汗,悄咪咪又记下了一条:大佬不接受马屁,好像只要做事做得好就行 奖学金的各项条款都敲定定稿了,安幼楠这才轻咳了一声:“康学长,我的手前几天因为受伤,校医给我开了假条可以不参加军训。 现在我的病假很快就要到期了,但是我的手还没有好利索,怕容易发炎感染,你看能不能找校医再帮我续开个几天,明天下午我好交给教官” 康自强立即瞄了一眼安幼楠现在只涂着碘酒的右手。 那只手掌已经完全结痂了,康自强看不出哪里还有发炎感染的可能,不过大佬说没好利索,那自然是没好利索。 多在学校吃了这几年饭,康自强也不是白吃的,张口就应下了: “学妹放心,明天上午我们一起去学生处协调好奖学金的事以后,下午我一定帮你把假条开好,你看到时候我到哪儿找你” 安幼楠想了想:“502实验室吧。对了,明天上午我们几点钟去学生处” 临近开学,学生处现在已经开始上行政班了,康自强对这个情况还是比较熟悉的:“9点钟去吧,他们那个时候上班。” 事情都敲定了,安幼楠安心地开始背书,第二天9点准时赶到了学生处。 康自强已经等在那里了,见她来了,笑着招呼了一声,就带着她往学生处几位领导的办公室走,隔着玻璃窗看到里面的人,神色就轻松了一分: “今天运气好,正好碰到印副处长在,他是处里最好说话的领导了,一会儿事情肯定能顺利办下来。” 印家兴年届五十,个子矮矮胖胖的,一张团脸很有亲和感。 果然康自强进去后把事情一说,印家兴就表示了极大的欢迎,起身握住了安幼楠的手: “这是好事啊,我个人是非常赞同的,安幼楠同学有这份拳拳之心,很难得啊,确实很难得。 当然,我个人的意见是支持,不过呢,这事还要是走程序的,你们的这份设立策划书,我会尽快上报上去的。 后续的话” 康自强端着得体的笑容微微躬身:“印处长,安幼楠同志把相关事务全权委托给我来处理了,后续我会注意及时跟你这里联系的。” 印家兴跟康自强打过交道,知道他组织沟通能力很不错,既然事情是交给他处理,那确实也挺方便的。 事情谈得如康自强料想得一样顺利,两边又寒暄了几句,安幼楠就和康自强笑吟吟地告辞了。 两人前脚刚走,印家兴办公室的门就 又被人推开了:“老印” 印家兴正在仔细看着康自强交上来的那份策划书,听到声音,连忙站了起来: “老田,你怎么来了” “我把钥匙给落家里了,过来跟你这里取钥匙。”田红英一边走进来,一边问道, “刚才我看有个女孩和一个男生从你这办公室出去,那女孩也是你们学校的学生吗叫什么名字,过来找你什么事” 印家兴把手里的策划书搁到了桌子上,低头解自己别在腰带上的钥匙扣: “那个女孩啊,对,也是我们学院的,叫安幼楠,可真不得了,要拿出一百万在院里设一个奖学金呢” “什么”田红英吃惊地瞪大了眼,“一个学生,她从哪儿来的一百万,还拿出来设奖学金” 印家兴把钥匙解下来递给妻子:“你管人家哪儿来的钱,人家有这份心愿意帮助莘莘学子就是好事” 田红英没去接钥匙,反而瞪了印家兴一眼:“要是她手上的钱来路不明,你们院里还接了这笔钱当奖学金,事后被查出来了,这赃是退还是不退” 印家兴一下子怔住了:“那不能吧” “怎么不能”田红英哼了一声,“那个安幼楠你知道是谁不” “是谁”印家兴茫然摇了摇头。 “就是上次抢着买走了我看中的那个四合院的人”说起这个,田红英就很是愤愤不平,“我那天去问的时候,她就在那个四合院里,还告诉我房屋主人不在。 这头把我给支愣走了,那头就跟那个谷老师和另外一个房主谈好了价格,抢着从我手里把那个四合院买走了” 印家兴呐呐说了一句:“她买了就买了,这不是你原来跟谷老师那里的价格也没谈拢嘛” 大功劳 田红英一指头戳上了丈夫的额头:“亏你还在院里当了个副处长,你这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那个叫安幼楠的,一个年轻女生,她哪来的那么多钱,又是在京都买房子,又是设什么奖学金的 你要从政治的角度想问题,把事情都想全面,别人糊弄你两句你就信,奖学金一分钱都落不着你头上,回头出了什么事,还得你第一个担责” 政治的角度 一个学生有钱有爱心,愿意个人拿出一百万在学院设立奖学金,难道不是政治觉悟很高吗 印家兴也没敢说自己没想明白这里头的道理,只能虚虚应着。 同床共枕这么多年,田红英能不知道印家兴一瞧他那模样就知道他根本想不到,气乎乎地一屁股坐了下来: “我问你,她才多大点年纪,也没见她家长出面,就在京都又是买房又是设奖学金的,什么人能整得这么有钱 你没听别人说,来钱又多又快的办法,全在刑法上写着呢。万一对方这钱来得不干净,这影响可就大了” 印家兴弱弱地答了一句:“也许对方家里很有钱呢” 田红英被噎了一下,很快就反问了回去:“你知道这个安幼楠家里是做什么的” 印家兴抹了抹额头上冒出的汗:“我这儿有学生的学籍资料,等我翻一翻就知道了。” 田红英立即一瞪眼:“那你还不快去”自己一屁股在办公椅上坐了下来。 大一新生的学籍资料就在隔壁的学籍档案室,印家兴过去跟管理员说了一声,把安幼楠的学籍档案调了出来。 趁着印家兴办公室没别的人,田红英也凑上前一起看,一看就差点没叫起来: “你看你看,这个安幼楠和她妈只是收养关系,她妈还是农村户口,只是个搞个体户的,她哪来的这么多钱” 印家兴还在翻看着安幼楠的学籍档案不作声,田红英就把他刚才放在桌子上的那份康自强写的策划书一拍一比划: “老印,你看这里写的这儿写着奖学金不按成绩,而是要在药物研发上有特长或者实验动手能力强的,而且是由那个ans实验室来筛选获奖者,学校方面不得干涉 奖学金从来都是奖给成绩好的学生,这成绩好的不奖,只奖给有特殊长处的,还不准学校干涉,老印你不觉得有点怪怪的吗 就像是在给她自己那边拉人她一个学生,现在要拉这些人干什么” 田红英这一说,印家兴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妻子只是在中学搞行政管理,很多专业知识不了解,印家兴却是清楚的。 药学专业必须要学好的一门功课就是药物化学,这是一门综合性学科。 不仅可以发现和发明新药,研究药物分子与机体细胞之间相互作用的规律,也可以合成化学药物。 或者说,在这方面学的好,只要弄到原材料,合成某些让人无法离开的化合物,也是件很轻易的事。 印家兴上个学期刚随团参加了一个国际交流会,听国外的几位大学教授说,现在国外那边流行一种通过化学合成的化合物 对普通老百姓来说,那些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根本就不懂。 但是对于精通化学的人来说,这东西的制备工艺就太简单了。 只要有原料,不管是在实验室,还是在家庭作坊,都是可以合成出来的 如果,安幼楠的钱是因为这个才得来的,而她设立奖学金的目的,就是有意识地招收这方面的制备者呢 京大药学院的学生 利用实验室制造这些害人的东西 丧心病狂谋取暴利后又通过设立奖学金的方式拉同学下水,扩大规模 只要想一想,印家兴就觉得不寒而栗,脸色一下子就变白了。 他固然是个妻管严,但是在公事上还是拧得清的,如果田红英一味只是想泄私愤,印家兴最终也是不会听妻子的。 但是如果这个奖学金的设立有猫腻呢 印家兴被妻子批判的政治敏感度一下子就上来了,小心地把那份策划书和安幼楠的学籍档案一并收好: “老田,这件事你别再问了,也跟谁都不要说出去。我得向马上领导汇报这件事” 看来里面还真有猫腻田红英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 她倒不是恨安幼楠什么的,就纯粹是因为自己没买到房子而被安幼楠大手笔给买走了,看到安幼楠不爽。 就像很多穷人看到富人时,忍不住冒出的那种酸溜溜的心理一样。 不过,如果安幼楠真的出了事,田红英倒是很有几分乐见其成的。 不为别的,就只安幼楠买下的那个四合院,到时候要是被当作赃物处理了,价格会低廉一些吧那她不就可以想办法买下来了 跟打着一肚子小心思,只想着自家的田红英不同,印家兴现在心里有些沉重,很快就找到了处长卫轶,把事情的经过和自己的怀疑都说了出来。 从心底而言,安幼楠毕竟已经是院里的学生,印家兴是不希望学生有事的,所以说得很有保留。 但是卫轶不同。 他能当处长,一方面是因为他在各种问题上嗅觉比较灵敏,另一方面,也是他比印家兴这种顾虑比较多的人,更加有魄力和执行力。 “既然有怀疑,我们就要去查证”卫轶很快就做了决定,“如果这事是真的,那安幼楠肯定不会是一个人,还会有上家和下家。 现阶段也不宜打草惊蛇,我觉得我们应该悄悄地办这件事” 瞄了眼欲言又止的印家兴,卫轶加了一句,“老印你放心,我们也不会来不来地就给自己的学生定罪。 这事你不用管了,我这边报告上去让人暗查,当然没有是最好的。 没有的话,反正是暗查嘛,学生也不会知道的,我们就当没有发生过这回事就行了。” 如果查实的话,这可就是他在任期间的一桩大功劳了 比吸收个一百万的奖学金的功劳要大得多的那种 敌特? 印家兴一走,卫轶就关了办公室的门,掏出电话本拨打了上面的一个号码: “喂,贾局长吗我京大药学院学生处老卫啊,呵呵呵呵,是这样的,我这儿发现个情况,我怀疑 啊别在电话里说你亲自过来一趟哦哦,那好那好,那我就在办公室等你。” h区公安局,贾应昭挂了电话,起身就换了件便服。 原本坐在他对面的代杰一看他这架势,也跟着站起身:“舅舅你要出去啊,那我改天再来找你” 贾应昭想了想,叫住了外甥:“我要去京大有点事,那一片正好也是你们的辖区,你跟着一起来吧。” “是不是有什么纠纷要调解要不要我叫所里再多去几个人一起”代杰一听这话就明白刚才那个电话说的是公事,“我去看看小赵在下面办完业务了没,办完了叫上他一起走。” 贾应昭摇了摇头:“你跟你所里那小伙子说一声,让他自己回去,你和我先过去。 这事儿对方只是有怀疑,我担心会不会是敌特,先过去看看情况再说。” 敌特 相较于前些年,这两年敌特这事儿提得少了些,但是系统里的都知道,这些无时无刻还是都存在的。 如果能抓住一个敌特,那可比抓十个小偷窃贼什么的要来劲多了。 代杰立即来了精神,劲鼓鼓地跟着贾应昭一人踩着一辆自行车往京大药学院奔去;他舅舅这是给他机会呢,如果案情重大,搞不好能评个功 等到了药学院学生处,卫轶极其热情地把两人迎进了办公室,还探头出门看了看,这才关紧了办公室的门,神神秘秘地拿出了那份策划书和那本学籍档案递了过去,把情况仔细说了: “贾局长,情况就是这样,你看这事” 贾应昭接过那两份资料翻了翻,转手递给了代杰,冲卫轶笑着点点头: “卫处,非常感谢你给我们提供这个线索,不知道你这边还有没有小办公室,方便我们仔细翻阅下资料” 卫轶立即明白自己在这里可能有些不便,赶紧起身站了起来:“我正好要去布置个工作,你们在这里看,我一会儿再过来。” 卫轶一走,贾应昭就冲代杰抬了抬下巴:“说吧,怎么了” 他从刚才就注意到代杰脸色有些不对。 代杰抓了抓头:“这个叫安幼楠的女学生我认识。”把两人结识的情况说了,接着又补了一句,“我觉得这姑娘不像是搞那些歪门邪道的人,更不像是什么敌特。” 贾应昭瞪了外甥一眼:“我还不知道你你说我把你调过来多久了,还只混了个派出所副所长,知道为什么不 就是因为你江湖义气太重我们搞这份工作,是需要正义感,但是不能义气用事” 见外甥垂下了头,想着这外甥本事还是有本事的,贾应昭换了副苦口婆心的语气: “就说这件事,你才跟这个安幼楠打过几次照面跟人家说话对胃口,你就看人家不是搞歪门邪道的,不会是敌特。 人家要真是这类人,还能在脑门儿上贴个标签,或者大大咧咧地露出端倪,让你给看出来 有可能这姑娘是真没有,但是,你也要想到另外一种可能,万一她是真的藏得深呢” 代杰垂头丧气地应了:“舅舅,我知道了,那你说我们现在怎么办” “还怎么办”贾应昭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既然有线索,有反映,那我们肯定就要去查呗。正好你跟人认识,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代杰“啊”了一声,赶紧摇头:“舅舅,你让我去查那不成,我跟人认识,我还是避嫌吧” 贾应昭知道外甥这是心里过不去那道坎,无奈地叹了一声:“就是因为你跟她认识,你才正好找个由头去问问。 又不是要你直接跑去跟人家说,我收到线索,怀疑你在搞犯法的事,曲线救国懂不懂” 代杰直接摇头:“不懂” 贾应昭也直接,上手就给了代杰一个爆栗子:“你刚才找我不是想让我帮你参考在哪儿买个房子吗 安幼楠刚买了个四合院,这不是现成的借口你就借着这个,找她帮你参考参考买房子的事,顺带就可以问起来她手上哪那么多钱了。 你不是觉得这姑娘不是坏人吗你想想,你自己去搞清楚了,证明了这姑娘的清白,总比别人去要好吧” 代杰一琢磨,觉得他老舅说得还真是。 换别人上,要碰到个虎的,直接把人悄咪咪地抓了,然后用些手段,那安幼楠岂不是要吃大亏 而且后面证明了她没问题,那些皮肉上的苦受了也是受了,白吃没赔的,还不如他去查清楚呢 这么一想,代杰那心思就转通了:“那我现在就去找她问问” 贾应昭挥了挥手:“赶紧去,别在这儿磨蹭了” 代杰应了一声,急忙走了,打听到大一入学的新生这会儿都在操场搞军训,脚步一拐就往操场这边来了。 凌云飞刚好喊了“原地休息3分钟”,就听到背后有人在喊:“解放军同志8384” 凌云飞眉梢一跳,转过身盯着来人片刻,才认出了人:“你是榴园派出所的代所长” 代杰一脸笑容地走上前伸出了手:“怎么巧,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你,你居然给这些新生当教官啊那我正好跟你打听个事儿。” 凌云飞嘴角微微扯了个笑,跟代杰握了下手:“代所长想问什么” “你知道药学一班是哪个班不”代杰抬眼看了看操场上一群群的大学生,“我想找安幼楠有点事。 哦,安幼楠就是那个把抢劫犯扔给你送我们派出所来的姑娘,她也是京大药学院的大一新生。 你每天在这儿军训,你俩应该碰过面了吧她后来还来派出所问起你来着,说要给你部队写封感谢信过去呢。” 找安幼楠凌云飞目光微闪:“我带的这个班就是药学一班,不如安幼楠现在不在军训。 上次她摔了一跤,手掌擦伤了,校医担心她伤口会感染发炎,给她开了病假条。” “啊”代杰又抓了抓头,“她现在是不是住寝室你知道她寝室在哪儿吗或者帮我问一问也行。” 吵架了 凌云飞也想知道安幼楠是哪间寝室,正好借着这机会,把艾原叫了出来:“艾原同学,请你过来一下。” 低声跟代杰解释了一句,“这是安幼楠一个寝室的室友,平常我看她们也经常在一起。” 这个是跟安幼楠关系较为密切的人 代杰立即提高了注意力,认真打量了艾原一遍,这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有点胖的姑娘嘛,感觉也不像什么坏人 艾原满头是汗地走过来:“教官,有什么事吗” 凌云飞指了指代杰:“这位是榴园派出所的代所长,他找安幼楠有点事,你们寝室是在哪幢楼,安幼楠现在在寝室吗” “我们是3号女生楼,不过早上丫头,呃,安幼楠就出去了,这会儿如果不是在图书馆,估计就是在实验室吧” 艾原谨慎地答了话,很有些怀疑地看了代杰几眼,“代所长,你找安幼楠是有什么事吗” 这人真是派出所的所长看着满脸横肉,不像是什么好人啊,要说是混社会的她还更相信些 艾原的眼神太明显,代杰很无辜地咧嘴笑了笑:“我跟她认识,找她是有点私事,这个,也有点急,艾同学可以帮忙带带路吗” 他不笑还好,这一笑,脸上的横肉隆起了一道,看起来更加凶恶了。 艾原不自觉地退后了一步,求助地看向凌云飞。 凌云飞现在只想把安幼楠所有的底细都了解个清楚彻底,正好也很想知道代杰有什么私事找安幼楠,装作思忖了片刻才开了口: “那这样吧,我陪你们过去找一下安幼楠同学。正好她说要续假,我看看她把假条打好了没。” 艾原和代杰都松了一口气。 让方少华暂时代管了药学一班,凌云飞和代杰跟着艾原先往图书馆走,结果扑了个空。 艾原调头就往实验楼走:“可能安幼楠去实验室了,我们去实验室看看吧。” 代杰装作不太懂:“不是说她手受伤了吗你们这药学的实验室,手上有伤也能进” 当着凌云飞的面,艾原总不能说安幼楠的手其实好得差不多了,昨天晚上还带她去实验室熟悉环境了,只能横了代杰一眼: “只要注意按规范操作,不会有什么事的,我们那又不是毒气实验室。” 代杰呵呵干笑了两声:“我是不太懂你们里面这些事,实验室谁能进谁不能进,是不是有规定” 艾原点了点头:“这边实验楼都是独立实验室,不是教学用的大实验室;在这边都是搞研发的。” 想到了上次安幼楠才卖掉的那个新药,凌云飞忍不住插了句嘴:“她现在是不是又在研发什么新药了” 艾原昨天晚上一进502实验室,就被抓丁去洗培养皿了,隐约也知道一点安幼楠现在在搞一项研发。 但是教官话里这个“又”字是怎么回事 毕竟年轻,艾原一时没忍住,脱口而出:“教官你怎么知道丫头又在研发新药” 大概是艾原脸上那种“你不应该知道这事啊”的神情让人心里太过不快,凌云飞偏要证明一下他就是知道,知道得还比艾原多: “怎么我不能知道吗我还知道她上次那个新药还卖了一个大价钱呢。” 艾原有些震惊了,又有些迷惑起来。 丫头卖掉一个新药专利的事还是比较保密的,为什么教官会对丫头的事这么清楚 艾原一时有些拿不准该怎么说了,尴尬地笑了笑,紧紧闭上了嘴。 在一边的代杰倒是眼睛听得一亮:“不是吧,小安这不是才入学吗 你们京大的学生这么厉害,刚进校门就能研发新药,还能卖个大价钱出来” 说起这个,艾原就想叹气:“不是我们京大的学生厉害,是安幼楠原本就厉害。 她可是被保送进学校的,还能跟学校提条件,不满足就不过来的那种特牛的学神” 凌云飞微微笑了笑:“她现在呆的实验室,就是你们院里给她配的独立实验室吧,是哪间” 艾原呆住了。 她只说丫头还能跟院里提条件,并没有说这个条件是什么,可是教官为什么什么都知道啊 难道丫头说对教官没那方面的意思,只是因为少女的矜持,实际上两个人还是有那么一腿的 艾原偷偷瞄了瞄凌云飞,老实答了一句:“502实验室。喏,就是最上面一层楼左边的那间。” 说完带头先走上了楼道;不行,回头她好好审问审问丫头 代杰靠近凌云飞, 有些疑惑地盯了他几眼,低声开了口:“你跟小安两个是怎么回事” 都说艺术来源于生活,难怪剧本上老写着什么,英雄救美,美人以身相许这些套路,敢情他还真看到了现实版 凌云飞笑了笑,模棱两可了一句:“也没怎么啊,关系还不错吧。” 他有意要让安幼楠身边的人都形成一种安幼楠果然在跟他处对象的印象,刚才艾原心里直嘀咕,现在代杰也是如此。 瞧着凌云飞那神情,代杰基本可以认定,两人肯定是有什么的 不过碍于一个正在当教官,一个刚刚进大学不能明目张胆谈恋爱,所以对外不肯承认 两人耽搁了这几句话的功夫,见艾原已经走上5楼了,连忙加快了速度跟了上去,却见艾原已经在楼梯口站住了,一副簌簌发抖的样子。 代杰正要开口,艾原回过头将声音压得低低的:“吵c吵架了” 谁吵架了代杰正要追问,就听到了安幼楠的声音:“我现在就去给你订飞机票,家属最好有两个人陪同” 然后是一个陌生的中老年男子的声音:“你给我站住谁让你给我做决定的我说了我不会去,又麻烦又耽搁时间” 代杰不知道这个说话的人是谁,艾原和凌云飞却是都听了出来。 艾原有些尴尬地跟代杰小声解释了一句:“是我们学院的钟副院长,那个钟院长也是安幼楠的导师” 话还没说完,安幼楠的声音又传了过来,而且明显大了很多:“你不去也得去” 代杰有些吃惊地张大了嘴巴:安幼楠看着不像是会跟自己老师吵架的人啊,今天这是怎么就扛上了呢 有哪儿不大对劲? 实验室门口,安幼楠神色严肃地盯着坐在502实验室里不肯动的钟立言: “老师,这事你应该听医嘱,不能自行其是你现在冠心病很严重,昨天在医院做的冠脉造影也完全符合做介入手术的指标” 钟立言翻看着手里的实验记录,头也不抬:“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啰嗦,我说了我不去国外动手术。 昨天是一时没注意补水少了才会发病的,今后我一定多喝水,再吃点药就可以了” “现在已经不是吃药的事了,像昨天那种情况再发生几次,你把师兄师姐们都吓死算了”安幼楠毫不犹豫地打断了钟立言的话, “根据检查报告,你这种程度必须要做支架。你不去国外也行,国内现在应该也有医生能做,但是支架还是要用进口的。 老师,这真的只是一个微创介入手术,顶多住一个星期院就可以了,不会耽搁你很多时间的。 你要是实在怕时间上有影响,我现在就和曾师兄先过去501帮忙” 钟立言眼睛不由一亮:“你那边不是还在研究头孢四代吗那你那边怎么办” 安幼楠叹了一口气:“我这边的研发先搁下,反正你这里很快就可以做完了。” 钟立言立即点了头:“那好,你和曾士诚回来帮我,回头一作还是加入你们的名字;那我就去医院。” 他答应得太快,好像就早就等着这话了。 安幼楠无奈地按了按额头:“我总觉得自己是被套路了” 钟立言哈哈笑了起来:“丫头啊,你这想法可要不得,我们师生之间得多点真诚嘛” 安幼楠没好气地看了钟立言一眼:“老师你再不赶紧去协禾办住院,刚才的我说的就不作数了” 讲真,如果不是安幼楠愿意帮忙担担子了,钟立言是真放心不下现在手头研究的项目的,他宁愿就这么吃点药就行了。 可是今天不知道实验室里哪个多嘴的,把昨天下午他在实验室发了心绞痛被送去医院的事给说出来了。 安幼楠一听就炸毛了,要了他昨天去医院的检查单一看,坚持要他按医嘱去动手术。 再是微创介入,那不也得在病床上躺上个把星期吗多浪费时间啊 钟立言叹了一口气:“我都被自己的学生给逼到这份上了行行行,我现在就去办住院。” 安幼楠这才点了点头,又格外重申了一句:“支架一定要用进口的,哪种最贵就选哪种” 钟立言挥了挥手:“你就别操心这个,我的医药费有报销的。” 还要用进口支架,也浪费钱 实诚的曾士诚很耿直地补了一句:“公家报销医药费,进口的报销比例很小的,老师你不会想着还是用国产的吧” 钟立言被曾士诚说中了心事,气得直拿眼睛瞪他。 这学生人也太实诚了,可这话能在这时候说吗没见他那个小师妹已经快杀鸡抹脖子地瞪过来了 安幼楠瞧着钟立言瞪曾士诚那眼色,已经没脾气了,把自己的挎包一收就走上前: “行了,老师你也别瞪曾师兄,他说的是实话,又没说错。我跟你去一趟医院吧,这次手术的费用你别管了,我出了。 不是不爱国,只是现在这情况,进口的支架确实比国产的要好用很多,排异性都小一些。 我这才刚认个导师呢,回头你要贪便宜有个什么好歹,我再重新再找个导师多麻烦” “你这丫头,你会不会说话呢有你这么咒我的吗”钟立言差点被气笑了,心里又觉得暖暖的,“我的手术费我自己能出” “你一个月工资才那么点钱,顶什么呀,报销又不能全报。”安幼楠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我随便卖个专利几百万都出来了,孝敬下我自己的老师有什么不行的 你那点手术费用,在我这里就是九牛一毛,再说了,我和曾师兄现在不正在研究头孢四代吗 等研究出来了,你再帮我牵个线,让我把这个专利也卖个好价钱,别说一个进口支架了,就是十七八个支架我都能一手付了给你装上” 曾士诚在一边猛点头,点完头后又有些疑惑:“师妹这话是好话,怎么我想想又觉得有哪儿不大对劲呢” 钟立言笑也不是,气也不是:“士诚啊,你到你小师妹的实验室以后,人是变坏了啊,都知道给你师妹捧哏,合着伙儿来气我了。” 曾士诚急忙摆手:“老师,我没有啊” 老师说不过她,就赶着老实人欺负啊安幼楠摇头:“师兄,你把这边实验室的事先安排一下,就去50 1吧,我先陪老师去医院,回来再找你碰头。” 听着里面的人要走,艾原回头看了代杰一眼;总不能让人家出来撞上他们在这里听了墙角吧 代杰赶紧出头走上前敲门:“小安小安你在吗” 这人装得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啊艾原腹诽了一句,也上前喊了一声:“丫头,有个派出所的代所长找你,我带他过来了。” 安幼楠急忙拉开了门,有些惊讶地看向代杰:“代哥,你怎么过来了” 想到自己以前是请代杰没事儿的时候,去她买的那四合院周围打个转,帮忙照看下,安幼楠脸色微变了变:“不会是我房子有什么事吧” “呃,没有没有。”代杰赶紧摇头,“我过来是找你有点私事。” 安幼楠松了一口气,立即道了歉:“代哥,我现在要陪我老师去一趟医院,你看回头你约个时间,我再跟你联系行吗” 代杰早就打好了主意,特机灵地接了话:“是送你老师去看病吗 那我陪你一起去吧,到时候跑上跑下地找人,你一个小姑娘家也应付不过来。” 这敢情好安幼楠眼睛一亮就答应了,一转眼瞧见代杰身后站着的凌云飞,张嘴刚要说话,凌云飞先开了口: “我跟艾原一起,是带代所长过来找你的,你先忙钟院长这边吧,请假条的事等你回来了再说。” 安幼楠赶紧冲他笑了笑:“谢谢教官,那我回来再把假条给你送过来。” 康自强从学生处出来以后,就去找校医的门路了,这会儿也不知道把假条开到手了没有。 要是凌云飞要她这时候交,她可拿不出来。 谁还能拦住不成? 安幼楠现在没办法交差,代杰这一趟却是大有所获。 趁着安幼楠去交费的当口,他摸着了钟立言的脉,真心夸了安幼楠几句,立即就把钟立言的一篓子话引出来了: “小安是我目前为止,遇到的最有天赋的学生了,也不枉我当时坚持要院里对她进行特招 这姑娘家里不容易啊,以前在家里受虐待,被打得快没命了给丢了出来,幸好被她养母送去了医院 这丫头争气,跟着她养母进县城做小生意,在县城里安了家,就在县城的一中读书,高中只读了一年,就申请提前毕业了” 代杰没想安幼楠身世这么凄惨,忍不住一阵唏嘘,然后继续顺着钟立言的毛摸: “我就知道小安是个讲情义的,钟院长你对她有知遇之恩,所以这一回你就坐享徒弟的福了,说给你装进口的支架,就给你装进口的支架,眼睛都不眨的。 好像她还在院里要设什么奖学金,小安的养母做什么生意的,会不会不乐意这事 还有,把钱都拿出来搞奖学金了,到时候小安她家里的钱够用吗 钟院长,回头你可得教导教导她,年轻人有善心有理想是好事,可也得给自己留点余地。” 钟立言被顺毛摸得又舒服又有些骄傲:“前几天她就跟我说要设个奖学金,怎么,这么快就要搞起来了 没事,她做这事是好事。她养母原来是做头花生意的,现在好像扩大规模,去羊城那边办厂了,好像不缺钱。 而且小安的钱不是跟她妈那里要的,都是她自己挣的,除了养家,拿出来设个奖学金绰绰有余。 药物研发是个漫长又艰难的过程,她现在有能力资助,可能就会多几个人在这条路上坚持走下去” “何止会多几个人,我怕多成百上千人都不在话下。”代杰觑着钟立言的脸色试探了一句,“你知道她设的奖学金的总额是多少吗” 这个钟立言还真不知道:“多少10万20万还是50万” 50万钟立言已经是往大里说了,因为安幼楠毕竟是个人的名义,又是学生的身份,跟外面那些成名人物不能比。 代杰却摇了摇头,伸出了一根手指晃了晃,吐出了三个字:“一百万。” “一百万”钟立言先是惊诧了片刻,很快脸上又现出了笑意,“这丫头,果然做事就是大气。” 代杰有些急:“钟院长,这可是一百万啊我们普通人一辈子都见不到这么多,小安说拿出去就拿出去了,你也不说说她 再说了,她妈做生意也不可能一直都是稳赚不赔的吧,老话说得好,晴带雨伞,饱带饥粮,小安这样不知道攒家可不行 名声这东西,饥不能食,寒不能衣的,还是没有钱拿在自己手里实在” “没事,她心里有数的。”钟立言笑着摆摆手,见代杰是真心为安幼楠着急说了实在话,好心又解释了一句,“前几天我才帮她牵线找了家制药厂,卖了一个新药专利。 拿一百万出来,对她不算什么大事。你放心,这丫头心里有成算的。她对自己生活的规划,比别人都要强。” 卖了个新药专利出去,就能随手拿一百万出来 代杰骇然:“什么药的专利看来卖了个不少价啊” “罗哌卡因,一种新型的c用于临床的长效局部麻醉药,比我们现在用的麻醉药效果要好。”钟立言挺自豪的,不过也没晕了头,“价格嘛,还合适。” 钟立言不说,代杰心里也约摸有了个答案:这价格可能会是三四百万 笑着就点了点头:“那是,京都这边几家制药厂都是大厂,价格肯定给得起。” 钟立言呵呵笑:“这你可猜错了,这行业,一山还比一山高啊。” 也就是说,京都这边的大制药厂因为价格出得没别人高,所以没买到这个专利 代杰目光微闪,跟钟立言聊起来别的事来。 等安幼楠这边把钟立言手术的各项事项都敲定了,见钟立言的家属也过来了,代杰赶紧出声告辞。 安幼楠连声道谢送了人出来:“代哥,今天还麻烦你这一趟了,对了,你还没说找我是有什么事呢” 代杰不好意思地抓抓头:“我这不是总算给你嫂子在京都找好了个工作嘛,就想着买个房子。 你这里才买房子的,我估摸着你可能对这方面也有点心得,就想找你过来帮我参考参考。 没事,我这事不急的,你先忙你的事,有空闲了再说。” “具体情况,等有时间了我再代哥你联系。”安幼 楠立即应了,“不过我这里有几点建议可以先说给代哥你听听。 你家里有孩子的话,最好考虑离学校近的房子。能买平房就买平房,因为平房占天占地,以后改造升值空间大。 只有楼房的话,尽量往大里买,别怕花钱,大房子的舒适感不是小房子能够比拟的。 要是钱不够的话,我这里” 代杰赶紧摆手:“打住打住,你说的这几点我都记下了,钱真不凑手,我还有几个亲戚朋友可以借的,这个你别担心。你先忙,我先走了。” 告别了安幼楠,代杰把自行车踩得风火轮似的,直接奔到了区公安局。 贾应昭正在喝茶,见外甥气喘吁吁地冲进来,连忙给他先倒了杯凉白开:“瞧你这风风火火的样子,怎么,有进展了” 代杰点了点头:“钱是安幼楠卖了她一个新药专利得的,这点从她导师,京大药学院的副院长钟立言那里也得到了证实。” 贾应昭很是怀疑:“能扔个一百万出去设奖学金,怕不得卖上三四百万吧你可别给你舅我打马虎眼儿,什么新药专利能卖这么贵” “舅,这是正经事,我能唬你吗”代杰咕咚咕咚喝完了那杯凉白开,拿手背一抹嘴,“钟院长说,这药叫c叫罗什么因,是做手术要用的局部麻醉药。 对了,我回来就是想跟你说,让你找几个人去问问京都的几大制药厂。 前些日子钟院长帮安幼楠牵线卖这个专利,听他的语气,京都的几家大的制药厂好像也有参与,不过出价没别人高。 从这方面也能核实对应的话,那这事就没我们什么事了,人家小姑娘有钱又乐意做好事,谁还能拦住不成” 放心,我不会对别人说的! 看了眼手表,贾应昭一摆手:“估计这姑娘也没什么问题了,都这个点儿了,明天我再安排人过去问问那几家大制药厂,确认之后给卫处那边回个话就完事儿了。 今儿你跟我一起回去,让你舅妈给整两个好菜,咱舅甥俩喝点小酒,你不是说在寻找买房的事吗我跟你舅妈再帮你一起合计合计。” 代杰自然点头应好,舅甥两个踩着点下班往家里走了。 同一时间,田红英也推着自行车进了住宅区的大铁门,车头篮子里装了一大袋水蜜桃,透过塑料袋都能看出桃子那饱满的红。 身后跟着又进了一辆自行车,有人“哎哟”了一声:“小田,你这桃子在哪儿买的啊,瞧着这皮色真好,你尝过没,甜不甜啊” 田红英转头一看,见是住在另外一个单元的赵明明,连忙笑着从篮子里取了两个桃子出来: “这桃子可甜了,就在我们这条街口那小店里买的,他家今天刚到的货,来来,赵姐,你拿两个回去尝尝。” 赵明明是区教委的科长,平常跟她们学校还有些业务联系,田红英想把关系打好,自然不会吝啬这两个桃子。 水蜜桃个头大,两个桃子一取出来,田红英那只塑料袋里就空了一小半。 赵明明没好意思,连忙推辞不要:“别别,你这么客气做什么,你尝了好吃,我现在就过去那店里买去,哪能拿你的桃子” 一个要送,一个不肯接,赵明明正在推让着,就看到女儿申海兰正打算往外走,连忙叫住了她:“兰兰,都要吃晚饭了,你还跑出去干嘛” “妈,我不在家里吃饭,我出去吃,你别管我了,快回做饭吧。”申海兰一边应了一声,一边头也不回地走了。 “哎,你不在家里吃去哪儿吃”赵明明喊了一声,没叫住女儿,回过脸直摇头,“这孩子,姑娘大了都有自己的想法了” 田红英笑着附和了一句:“孩子嘛,都是要长大的,要不怎么说翅膀硬了就要自己飞了呢 你家海兰小事上有自己的主见,大方向都还是听你的,已经很不错了。 现在这年头啊,一些女孩子你都不知道她到底在外面做了些什么,胆子能有天大” 赵明明随口应了一声:“哟,是吗” “怎么不是”田红英来了劲儿,“今天我才知道,跟海兰一个学校的一个女生,就在我爱人那个学院的,不知道在外面做了什么事,年纪轻轻,手头上拿着大把的钱不当回事地花,随手扔出去就有一百万” “一百万随手扔出去”赵明明唬了一跳,“那不能吧我们一辈子都挣不到这么多钱啊那女孩子家里做什么的” “做什么的农村的她妈是个从农村进城的个体工商户,她还是她妈收养的” 赵明明震惊了:“那她哪儿来这么多钱,还不当一回事地用” 田红英左右看了看没人,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音:“你没听人说,来钱又多又快的办法,全在刑法上写着呢。 我估计这女孩肯定有问题,我爱人跟他领导汇报去了,让我别管这事了。不过我瞧着他那脸色都白了,估计肯定是大事” 赵明明也估计肯定是大事,不过关心的是另一方面:“跟我家兰兰一个学校吗哎哟,京大怎么能招这种人进来 对了,那女孩叫什么名字,回头我可得跟我家姑娘叮嘱一声,可千万别跟这样的人有什么交道” 见赵明明着急,田红英犹豫了一下,把声音压得更低了:“赵姐,这事儿现在还保密呢。 我跟你说,你可不能再告诉别人啊,那女孩叫安幼楠” 安幼楠赵明明记牢了这个名字,赶紧笑着表了句态:“小田你放心,我不会对别人说的” 当然,自家闺女儿可不是别个人 申海兰大方地叫了辆出租车,直接载她到了京大药学院这边的校门下车,急急忙忙地往学校操场走。 要不是在家里一下子睡过了头,收拾打扮的时候又花了点时间,她今天本来是早该过来的,希望现在还不算晚。 申海兰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想了想直接往二食堂走去,这回她多了个心眼,不再问学生了,而是在半路拦住了一位教官: “同志你好,请问下凌云飞同志现在在哪” 学生们是不知道教官姓名的,见申海兰直接叫出了凌云飞的名字,对方打量了她一眼,给她指了方向: “我出来的时候,好像看到他还在宿舍,你顺着这条路去宿舍找他吧;就是那幢灰色尖顶的楼,他住201。” 幸好凌云飞还没出来吃晚饭 ,她正好把人找出来一起共进晚餐,吃完了还可以去看电影或者跳舞 申海兰道了谢,心情雀跃地急步往教官们的宿舍楼走去。 宿舍楼前,安幼楠正安静地站在一棵大树下等着,脑子里还在想着刚才实验室里的数据,直到凌云飞走到她面前轻咳了一声,这才惊醒了过来。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凌云飞微微低着头,含笑看着安幼楠,目光中似乎有种别样的深意。 安幼楠心头泛出一丝疑惑,再次对上他的眼,却又什么也没有发现。 只一瞥,安幼楠就很快垂下了眼,从牛仔裙的口袋里摸出那份新鲜出炉c还带着热乎劲儿的请假条递了过去: “教官,这是我的请假条。” 凌云飞并没有伸手去接那张请假条,而是很是欣赏地看了安幼楠几眼:“你穿这一身很好看,很清爽的感觉。” 安幼楠有些发窘。 她一直都有个习惯,从外面人多的地方回来,喜欢洗个澡换一套衣服。 她妈前两天刚给她寄了个包裹,里面是几件现在羊城流行的当季衣服,洗晒之后,今天正好就换上了 身上是一件小v领的紧身白t,配着一条及膝a型牛仔半身裙。 本来这也是很常见的学生打扮了,但是很不凑巧的是,凌云飞今天穿的那一身跟她很相似: 上身穿的一件白衬衣只扣到第二颗纽扣,衬衣的下摆很随性扎进了牛仔裤的裤腰。 虽说白衣配牛仔裙或者牛仔裤是很经典的搭配,但是两个人正好凑在一起,就太有种情侣装的意味了 感情的事不能勉强 安幼楠不想多呆下去了,把请假条又往前递了递:“请假条给你,我还要去实验室” 凌云飞这才慢条斯理地接过假条:“下午去医院,钟院长那里怎么样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他问起钟院长的情况,安幼楠倒不好不回答:“已经预约好手术时间了,基本没有什么大问题,家属也过去陪护了,没什么要麻烦你这边的。” 凌云飞点了点头:“估计你这几天也忙,星期六的时候军训就结束了,那天只要上午进行队列表演,下午就没事了。 不如下午你就去给我买钢笔,晚上再请我吃一顿饭吧;估计这趟任务完事后,我们也很少能见面了,就此作个纪念也好。” 派克金笔和一顿饭都是安幼楠欠凌云飞的人情,听他这么说,安幼楠也没有异议: “行,不介意我带上我几个同学吧” 她可不想孤男寡女地说不清楚。 凌云飞笑,似乎洞悉她心中所想:“当然不介意,我也正想跟你说,我想把我战友一起带着呢,就是2班的那个教官。” 安幼楠也放松地笑了起来。 凌云飞脚步轻轻一转:“我让我战友拿饭盒过去帮我打饭了,我要去食堂吃饭,你呢” 安幼楠也把饭盒给艾原让她先帮打饭了,不过并不想跟凌云飞一起走:“那你赶紧去吃饭吧,我要回寝室一趟。” 就算一个去食堂,一个回寝室,前面这一小截路还是要同路的。 安幼楠特意跟凌云飞拉开了几步距离,可落在申海兰的眼里,还是让她愤怒至极,一阵风似地冲了上去堵在了安幼楠前面,一抡手臂就一个耳光劈了过去:“不要脸” 申海兰这一耳光没能打下去,手臂在半空中就被凌云飞给抓住了:“申海兰,你干什么” 安幼楠受惊之下,下意识地往凌云飞身后躲了躲,莫名其妙地看向申海兰。 看在申海兰眼里,安幼楠完全就是在凌云飞面前摆出了一种楚楚可怜的弱小形象。 大多数人都是同情弱小的,而大多数男人,则更是会被显得弱小可怜的女性激起一种保护欲。 这不,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甚至一句话都不用说,凌云飞就帮忙出手拦住了她;这一认知,让申海兰气得浑身发抖,冲口就反驳了一句: “我干什么,我还没问你们在干什么” 安幼楠这时也回过了神,有些无语地看了眼申海兰:“我们在干什么 我们走在路上好好的,你冲过来就问我们干什么,是你年纪大了眼神不好,还是你脑子里在发什么臆想 你就算是脑子里想得够肮脏,可要捉奸你也好歹把人堵在床上再说话啊 怎么,上次火车上的教训还不够,你家的门又没关好,把你又给放出来了” 安幼楠说话不带一个脏字儿,却一句句跟甩在脸上的耳光似的,骂得申海兰脸上肉眼可见得胀红起来: “你你个不要脸的狐狸精” “你也别狐狸精狐狸精地叫,我叫安幼楠,87药学一班的。你要觉得我有什么问题,欢迎找我们学院来告 不过我也提醒你一句,没凭没证c捕风捉影就想诽谤人,是可以入刑的我会直接给你送律师函” 安幼楠不耐烦地抛下一句,就扬长走了。 这个叫申海兰的是冲着8384来的,还情绪那么激动,跟8384肯定关系不浅,那就留给他自己去解决呗,她才不在这种无聊的事上浪费时间呢。 申海兰的手腕被凌云飞牢牢扣着,眼睁睁看着安幼楠扬长而去,气恼地转回头质问凌云飞: “凌云飞,你这么护着她是什么意思你跟这个安幼楠是不是有一腿” 精心打理的大波浪卷发因为刚才动作激烈,拂过来凌乱地遮住了半边脸,细细描过的黑色眉毛,涂好的红色嘴唇,也因为嫉妒和愤怒而扭曲,无法让人看出什么美感。 凌云飞松了手,看了眼宛如疯婆子的申海兰,心底无比庆幸自己只跟申海兰约会了一次,而且之后一直没有挑明两人间的关系。 要是早知道申海兰是这德行,那次公园之约他根本就不会去 这女人乍一看还能入眼,可是心眼太小,这副嫉妒的样子太丑 凌云飞果断地熄了以前曾有过的骑驴找马的心思:“申海兰同志,首先,我和安幼楠同学是在正常地说话。 其次,请你搞清楚你和我之间的关系,你有什么立场来管我的事” 申海兰怔住了:“什么立场我们之间的关系是曾阿姨介绍我们俩” “对,曾姨是给我们做了介绍,我们也就是彼此见了一面而已,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跟你处对象了” “你c你说什么你不跟我处对象”凌云飞的话让申海兰惊呆了,很快就愤怒起来,“你明明都跟我约会了的” “如果经人介绍见上一面就算处对象的话,那排在你前面的还有好几个姑娘” 现在大家都去吃饭了,也保不准会有吃得快的战友先回来,凌云飞不想让人看到,不仅加重了语气,而且很不耐烦。 申海兰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可c可你也没说不跟我处对象啊你不是跟曾姨说,说你部队有任务,要忙一段时间” 凌云飞很冷酷地打断了她的话:“我以为这已经是很委婉的拒绝了,而且上次在学校碰见,我对你的态度也非常明显。 本来是想给你留个面子,没想到竟然让你造成了误解;我给你说声对不起” 不不要 她才不要凌云飞说什么“对不起”凌云飞怎么能不做她对象呢 她都这么中意他 不能再让申海兰在这里拉拉扯扯拖时间了凌云飞退开了两步,压下心里的不耐,冲她微微低头: “对不起申海兰同志,感情的事不能勉强,我真的没打算跟你处对象” 自上次见了面以后,她就在心里悄悄喜欢了好多天的帅哥,每天梦里都是对着她宠溺地笑,温柔地呢喃,现在却这么决绝地跟她说感情的事不能勉强 申海兰无法承受这种心理打击,“哇”的一声大哭着跑走了。 凌云飞脚步一动不动地钉在原地,冷冷看了一眼她的背影,转头看向刚才安幼楠离开的方向。 安幼楠,为了你,这些烂桃花我都扔掉了,我一定要把你折在手里 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 方少华端着两个饭盒,远远就看见凌云飞脸色阴沉地站在路边一动不动,急忙大步跑了过来: “云飞,出什么事了我在食堂里等了你老一阵都没见你来,刚刚还看到有个姑娘哭着跑远了。 我看着怎么有点像申海兰,是不是她刚刚又来找你,你把事情跟她说清楚了” 上次申海兰在学校里撞见凌云飞后,方少华就知道这人是别人给凌云飞介绍的相亲对象了。 不过瞧着凌云飞这心思和态度,方少华估摸着这事儿多半要黄,今天那个小申果然是哭着走了 凌云飞点了点头:“跟她说了,这女人简直是不知所谓” 方少华把饭盒递了过去,有些担心:“我看她哭得挺伤心的,不会出什么事吧” 凌云飞嗤了一声:“她能有什么事”想了想又把饭盒挡了回去,“你帮我把饭拿回宿舍,我先去打个电话。” 凌云飞第一个电话先打给了自己的妈妈楚佳:“妈,我觉得申海兰不行,刚刚她又来找我,我已经把她拒绝了。” 上次儿子也只是说再看看的,今天怎么就这么明确了楚佳有些惊讶: “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怎么突然就拒绝人家了呢” 凌云飞并没有说出安幼楠,只是囫囵说了刚才事情的经过:“我现在还在任务期间,带着这边一个班的军训,本来对作风上的事就注意着,怕有影响。 她倒好,前两天在学校里撞见我之后,今天又跑过来找我了。正好看到我带的班上有个女生跟我过来交请假条,申海兰伸手就要抽人家耳光,还质问我们 妈,你说这都是什么事儿呀,我这边还在任务呢,她是生怕对我的影响不够好是吧” 楚佳也心底起火:“申海兰这姑娘有没有脑子别说你和别的女生只是正常打交道,就算真有什么,她要是你对象,也不能把这事闹出来啊 你是部队的人,不是随便那些阿猫阿狗的,这种事对你影响有多大,她难道就没有想过吗 再说了,你原来也没跟她确定关系,她凭什么来管你只相了一面就这样醋劲儿大,以后还了得 小飞你做得对,我现在就去找曾文香把事情都掰清楚这种姑娘,我们凌家可不敢要” 当初部队上跟老凌有个条件差不多的强劲对手,和老凌一起竞争一个位置。 就是因为那人的爱人是个醋劲儿大的,见自己丈夫喜欢跟文工团的年轻姑娘们说说笑笑有那么点意思,被人怂恿两下,就跑去找部队的领导闹。 结果这一闹就闹大发了,领导索性让那人转了业,本来那位置还考虑二选一,后来根本就不用选了,直接就让老凌上了。 儿子以后的前途远大,要是找一个醋劲大的爱人,以后有点什么风吹草动就闹出来,那岂不是毁了儿子的前途 这样的姑娘,怎么配得上自己的儿子呢 楚佳态度鲜明地支持自己,凌云飞也算对这边有了个交待,挂了电话后又拨打了另外一个电话: “喂,建哥,是我,现在说话方便吗事情没有变化吧,确定他拿到火车票没说什么嗯嗯,那就好” 这个电话非常短,凌云飞寥寥几句就把话筒搁下了,抬头看着天边的如血的晚霞,唇角挂上了一抹志在必得的笑意。 申家。 刚放下电话的赵明明愣愣坐在沙发上,看着餐桌上那一摊子,一点也不想起身去收拾。 申正军开了电视机,端了杯茶坐过来:“今天怎么了,接了个电话就愣神了谁打来的啊” “曾文香打来的。”赵明明很心塞,“说凌家那边没看上我们家兰兰,刚刚楚佳给她打电话了,说这件事就算了。” “算了”申正军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怎么回事之前海兰不是跟他家小凌也相了一面吗,当时也没说什么不好啊” 他这段日子想着能跟凌家搭上亲家,走路的时候腰杆都直了几分呢,这好好的怎么就算了呢 赵明明也郁闷:“我也是这么想的,当初回话也是说小凌这一段有任务,工作忙,文香和我都估计着应该有戏的,怎么今天突然就变了” 申正军有些拿不准“有任务,工作忙”这话到底是婉拒的托辞,还是别的意思,不过现在纠结这个也没意思: “那文香那边跟你透点什么风没有” 现在主要是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挽回的余地。 赵明明紧皱着眉头:“文香说,楚佳好像有些生气,话里有几分责怪我们没教好女儿的意思” 申正军一拍大腿:“坏了,不会是 兰兰不认识楚佳,什么地方得罪她了吧” “那不能吧”赵明明虽然这么说着,却并没有太多底气,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脾气确实是骄纵了些。 在家里自家疼着没什么,在外面就说不清楚了,万一真顶撞到了楚佳呢 两口子还在你看我我看你的猜测,外面钥匙声哗啦一响,房门被人猛地推开,申海兰红着眼睛跑了进来,一回来就委委屈屈地喊了一声:“爸,妈” 赵明明赶紧起身抱住了女儿的肩膀,带着她到沙发上坐下来: “兰兰,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刚才你曾姨打电话过来了,说小凌他妈打电话给她说了,你和小凌的事就这么算了” 申海兰没想到凌云飞速度这么快,前脚才跟她说了拒绝的话,后脚这电话都打到她家来了,还是通过中间介绍人曾文香打的,一点余地都没有留 这么一想,申海兰顿时觉得更委屈了,抱着赵明明就哭了起来:“呜呜呜,刚才我去找凌云飞了” 不是楚佳那里啊,别是两个小年轻闹别扭了,凌云飞起火了吧 年轻人嘛,有时候性子冲动是可以理解的,说不定等火气熄了,还能有挽回的余地呢 申正军和赵明明对视了一眼,赶紧安慰女儿:“兰兰,你先别哭,把事情给爸妈说清楚,看看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 那我就这么白白被她欺负吗? 申海兰抹了抹眼泪,把情况说了:“我本来是想去找凌云飞一起吃晚饭的,没想到赶到学校的时候,看到他和一个女孩走在一起” 想到女儿的性子,身为男人的申正军立即明白了:“你不会是冲上去打人了吧” 申海兰一脸愤懑:“我才扬手呢,凌云飞就把我手腕子给扼住了,一心护着那个狐狸精” 申正军责备地看了赵明明一眼,眼里的意思很明显:看你怎么教的女儿 赵明明白了申正军一眼回去,柔声劝女儿:“兰兰,小凌他跟女孩走一起也没什么啊,你不可能让他就不跟女同志打交道了吧” “妈你不知道”申海兰一下子提高了声音,“他和那个狐狸精,一个穿着白衬衣和牛仔裤,一个穿着白t恤和牛仔裙” 赵明明立即明白了:“这也没什么啊,不就是衣服穿得相似了点嘛,我看大学很多年轻人都是喜欢这么穿的” “可是凌云飞还回头看那个狐狸精,他那个眼神他看我都还没有过那种眼神呢” 申海兰委屈地又哭了,“而且那个狐狸精之前还几次跟我做过对,上次我说在火车上遇到的那个女孩就是她 她当时明明都承认自己有男朋友了,后来在京都,我还看到她跟社会上的人喝酒。 在学校里她还跟她们药学院一个学生会的干部关系亲密,就这还不满足,现在还过来跟我抢凌云飞” 赵明明皱紧了眉,跟着女儿一起气愤起来:“怎么能有这种人呐 她叫什么名字,是哪个班的你知不知道这种作风烂不自重的女孩子,就应该跟学校告她去” 申海兰立即抹了一把眼泪:“她叫安幼楠,是今年新入学的” “什么你说她叫什么” 赵明明音量突然增大,把申海兰给唬愣了,片刻才答了出来:“她叫安幼楠呀” “对,安幼楠新入学的,药学院,就是这个安幼楠”赵明明瞪圆了眼睛,“之前我回来的时候不是碰到田红英了吗 她爱人就在你们京大药学院学生处搞副处长,她听她爱人说,这个安幼楠有大问题” 申海兰惊喜地抓住了她妈的手:“学校知道安幼楠作风败坏了” “何止这个,那个安幼楠就是个农村出来的乡下丫头,她养母收养了她,一起带进城里做点小生意 她进了京都,高价买房不算,还大手笔拿了一百万出来,在药学院招揽实验能力强的学生” 申正军脸色有些凝重:“她做假药” 赵明明因为工作关系,听人说过一些事,神秘地摇摇头:“不止,做假药都没来钱那么快的,我怀疑她是” 赵明明低低说了两个字,申正军倒抽了一口气,“这可是要吃枪子儿的事现在这些年轻人为了钱,简直无法无天了” 申海兰眼泪都忘记流了,惊喜得差点没跳起来:“妈,真的吗” “田红英跟人家素不相识的,还能编出来她爱人让她别管这事,也不要说出去呢” 越是不能说出去的事,就越是让人相信这是真的。 申海兰起身就想往外跑:“不行,我得去找凌云飞,揭穿安幼楠的真面目” 赵明明赶紧一把拉住了她:“哎呀,兰兰,你别急着走,快坐下坐下” 申海兰还有扭着不想坐,申正军瞪了她一眼:“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傻女儿你这么直愣愣地跑过去跟小凌说,他会相信吗” 申海兰不服气:“怎么不相信他要不相信,我这边还有人证呢,我知道田红英的爱人姓印,是药学院学生处的印处长。 凌云飞要是不相信,我就拉他去找印处长,让印处长跟他说” “要是印处长不说呢”申正军直想摇头,“要是印处长说没有这回事呢” 申海兰顿时急了:“这是事实啊,他怎么能不说呢,怎么能说没这回事” “你说这是事实,你有依据”申正军决定好好给女儿上上课,“当时田红英是给你妈说了这事,可是谁能证明 你妈出来帮你证明这个有用印处长那里都说了没有这回事,你觉得田红英会不听她爱人的,一定承认跟你妈说过这事” 申海兰结巴了:“可c可印处长为什么要不c不承认这事啊” “如果真像你妈说的,那个安幼楠可能在做那种亡命的事,那学生处知道了这件事,肯定会往上报的。 搞那些的人,都是刀头子舔血的亡命之徒,这事儿要是露了风声出去,你说他们会怎么做 特别是,要是知道是谁说出去的,他们 会不会找上门来没有万全的布置,谁敢去打草惊蛇” 申正军一说完,申海兰就想起了那天跟安幼楠一起吃饭,砸了一个啤酒瓶还平静地说了声“手滑”的中年男人。 想到那人满脸横肉的样子,申海兰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这种人,她惹不起连着那个安幼楠,那她也不能惹啊 刚才的惊喜全换成了恐惧,申海兰郁闷极了:“那那我就这么白白被她欺负吗” 申正军“啧”了一声:“怎么白白被欺负她做那种犯法的事,还被学生处注意到了,就已经是秋后的蚱蜢蹦哒不了多久了。 你先忍一忍,我估计这事很快就能有个结果了。到时候她出了事进了牢里了,小凌还有可能喜欢她吗” 申海兰不甘心地撇了撇嘴,她才不想忍,那个安幼楠实在太嚣张了,要是可能,她恨不得现在就看到对方灰头土脸的样子 一家人商量完,申正军喝茶看电视去了。 赵明明起身给女儿炒了个蛋炒饭,见女儿坐在餐桌上吃得闷闷不乐泊,想了想,坐过去给女儿出了个主意: “兰兰,你要是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可以别扯这事,你就扯安幼楠作风败坏的事出来。 你也一定别自己出面,做得隐秘点,悄悄找人放话出去,在学校把她名声搞臭去。 小凌肯定不希望自己头上戴绿帽子,到时候你再跑去跟小凌道个歉” 心态要摆正 申海兰眼睛一亮,又撅了撅嘴:“妈,你都不知道,今天凌云飞把那个安幼楠护在身后的样子,真的是气得我肝疼” 赵明明没好气地戳了戳女儿额头:“你啊,我还没说你,老是犟着个牛脾气做什么 男人都是好面子的,你来不来地就跟泼妇一样的,他心里能高兴再看看人家,多知道装柔弱装可怜小凌这么一对比,心里的天平不就偏了吗 男人啊,就是喜欢这么个味儿但凡你放软脾气好好哄一哄,给足他面子,他也不会这么上火了。 同样是一家名牌大学的,你外形条件也不差,家庭条件要甩那个乡下丫头几条街去了,再温柔一点,小凌能选她不选你 你啊,心态给我摆正点,别来不来地就飞一大缸干醋出去,哪个男人都不会喜欢的” 申海兰泄愤地往嘴里扒拉了一大口饭,恨恨嚼了几口咽了下去,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不把安幼楠的名声搞臭,她就不姓申 区公安局。 既然安幼楠那边可能没有问题,第二天贾应昭也没有带别人,就带着外甥代杰亲自去了几大制药厂问询了一下情况。 有一家果然知情:“对,前几天钟立言院长是找过我们,说是他的一个学生研发的新药,手术用的局部麻醉药,罗哌卡因。 当时钟院长保证,他可以给他学生c给这个新药背书,我们看了一下简介说明,也觉得比较靠谱,当时就参与了竞价。 贾局长,你过来找我们调查这个情况,是不是这药有什么问题” 贾应昭赶紧摆手:“没有没有,不是药的问题。我们过来是想了解下这药当时卖了什么价。” 对方厂长立即有些紧张起来:“贾局长,药品专利竞价这一块儿,国家好像没有什么限制吧,应该不牵涉到什么经济犯罪吧” 贾应昭无可奈何地笑了笑:“确实没有,我们是调查另外一件事,然后听说了这件事以后,觉得两者之间有点关联,就过来找你们问问情况。 你们放一千一万个心,正常的经济活动,我们都是支持的,我们就是作为一个外行人,想了解下药品专利的价格。” 厂长略微放了点心,不过还是有些含糊其辞:“其实吧,药品专利这价格也说不准的,要看具体是什么药品,应用范围广不广,销量多不多,各种因素综合考虑来谈的。” 贾应昭摇摇头:“别给我整那么多复杂的,就拿前几天那个罗什么因来说吧。” 厂长目光闪了闪,勉为其难地开了口:“按说我们行业内的这些竞价是不能够透露出去的,不过贾局长你既然说是询问调查,我们也不能不配合。 不过别人出了什么价我们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们出了650万,但是没有被选中。” 贾应昭倒吸了一口凉气。 竞价竞价,比的就是谁出的价格高,650万的出价都没能拿下那药的专利,说明那项专利最终的卖价肯定高于650万。 “你们药厂还真是有钱啊,”贾应昭忍不住感慨了一声,“买一个药的专利就一手拿出600多万了,难怪这两年药价连年上涨。” 厂长瞪着贾应昭,几乎不想跟这个外行说话,顿了顿还是勉强开了口,不过语气有些生硬: “如果不是买现成的专利,我们自己投入到药品研发上面的费用,可能1000万都不止,还不一定研究的出来。 而且600多万也不是一手拿出来的,按行规我们都是先付30的预付款,通过审查正式投产以后,才会分阶段结余剩下的款项。” 见自己的外行话把厂长有点给惹毛了,贾应昭打着哈哈起身告辞,临走时顺口又问了一句: “你们知道这药的专利,最后是哪家药厂竞价得了吗” 厂长很果断地摇头:“这个我们就不知道了,买卖双方也不可能告诉我们外人是不是” 贾应昭点点头:“行,今天的事希望你保密,不要对外说出去。” 厂长跟鸡啄米似地忙点头:“贾局长放心,我什么都不会说出去的。” 不用贾应昭交待,他都不会说。 不管是被钟院长那边,还是被同行那边知道,对他都不利啊,他还指望着钟院长下次再拿个什么新药专利出来,他还能继续参与竞价呢。 不管厂长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最后是哪家药厂竞价中了,贾应昭都不在意,因为他可以去银行查流水。 这么大一笔款项,银行那边应该很容易就查到了。 贾应昭转头看了看神游一样的外甥:“杰子,上次你不是说安 幼楠在银行取钱出来的时候遇到过抢劫犯吗,她当时是在哪家银行取的钱” 代杰这才回过神:“华国银行。舅,你怎么问起这个了” “华国银行”贾应昭点点头,“那我们就先去华国银行问一问。” 代杰连忙跟上:“舅,这650万都没有竞到,那这药的专利得卖出多少钱啊” 贾应昭瞥了外甥一眼:“这事儿谁说得清说不定人家是651万竞到的呢” 甭管这最后到底是651万还是652万,代杰觉得今天实在是开眼界了: “以前总说知识就是金钱,我还想着就我家那小子,年底得个三好学生,拿回来两个本子一支笔的,都还不够我给他交的学费。 现在我算是知道了,这知识还真的就是金钱不行,我得赶紧把房子买了,把我家那小子转到这边来读书。 他要有安幼楠一半争气,我和他妈下半辈子就什么也不用想了,躺着享福就是了。” 贾应昭哈哈笑了起来:“你还把担子压在小霆身上当年你读书的时候知道争气,你爸妈现在早过上舒服日子了” 停了一停,又告诫了代杰一句,“杰子,安幼楠是你熟人,你记着要摆正心态啊。 别人有什么,那是别人努力得的,我们没那么大能力,踏实过好我们日子就行,别嫉妒,也别去阿谀奉承” 代杰一脸嫌弃地看着他舅:“舅,这还用你说吗我妈早下手了,三十年前就开始提着我耳朵教这些话了。 我明明这么心志坚定,那什么楼记怎么说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 贾应昭一脚踹了出去:“还什么楼记,岳阳楼记你都记不到,知识就是金钱,我看你就是个乞丐,幸好小霆不像你这脑子” 方便面?吃不起…… 安幼楠这事并不是案子,贾应昭和代杰甥舅俩的心态就很轻松了,最后跑银行一趟,也只是补足下证据链。 两人带着证件一过去,华国银行的业务经理很快就调出了安幼楠的流水,有些紧张地询问: “贾局长,这个客户是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没问题,因为她前些日子从你们银行取钱出来以后就遇上了抢劫,我们就是过来全面调查一下。” 贾应昭随口糊了一句,目光落在了流水中一行比较突出的数字上:1c2c3c4c5,五个零前面是21 210万 再一看日期也完全对得上,贾应昭心里有谱了,点了点那一行流水:“能查一下这笔款项是哪家制药厂打过来的吗” 被抢劫了,怎么还要查受害者的账户银行业务经理心里嘀咕着,没敢说出来,很快就把那一行流水的详单调了出来: “贾局长,这笔款项是s市第一制药厂打过来的,这是打出来的详单。” 贾应昭拿过那张详单看了看,转手递给了代杰。 代杰看了一眼,让业务经理拿去戳了个业务章,心里忍不住嘀咕:看来这项药品专利是被s市的第一制药厂竞价得到了。 这一笔210万,应该就是预付款了。如果按行规是30的话,也就是说,s市第一制药厂最终是以700万的价格竞到了这项专利 难怪安幼楠可以一手拿一百万出来设奖学金 不过话说回来,目前到手的只有210万呢,安幼楠就拿了一半出来,也是够有魄力的 咦为什么他要用“只有”这个词果然是看麻木了这些数字,心态有点飘了 这一头,贾应昭再三叮嘱了业务经理对事件要保密,就带着代杰走出来了: “事情已经调查得很清楚了,回头你把这些资料都封了存我那办公室去。我给药学院学生处那边再打个电话过去,这事儿就算办完了。” 代杰想了想,加了一句:“舅,你电话里给学生处提点一句呗,别动不动怀疑他们自己的学生。 安幼楠好心拿一百万出来设奖学金,结果却反而被怀疑,她要是知道了,那得多心寒啊” 贾应昭摇头:“这话可不好说,打消他们的积极性和警惕性可不好。 安幼楠没问题,不证明其他人没问题,学生处对异常情况保持警惕这是正常的事。 就像你跟安幼楠再是关系好的熟人,有举报过来,让你去查你还得去查查,大家都是履行正常的职责嘛。” 这倒是 代杰有些郁闷地想了想:“那回头我找个机会跟安幼楠说一声,让她注意着点,防小人” “先不说身正不怕影子斜这种话,我就问你,这姑娘才大一就能研发新药了,你觉得她会是把注意力分给那些小人身上的人吗” 贾应昭琢磨了一下,提点了一句,“当然,你提醒一句也是正常的。我就是觉得,她可能根本就不会在意这些。”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像这种精于钻研的人,谁会把有限的精力分散到这些无聊的事上呢 安幼楠现在确实没有精力去关注实验室以外的事情。 除了接下501实验室的事,502实验室里的项目也没有停止。 曾士诚给她打了包票,头孢四代的研发不用停,安幼楠给出关键方向就可以,剩下的他可以带着秧道明和吴亮一起去做。 为了记录关键实验数据,曾士诚直接在502实验室外面的房间里铺了一卷凉席,抱了一个枕头一条毛巾毯过来打地铺了。 一号手下这么敬业,安幼楠说什么也得有所表示。 见市场上新出了一款产品在打广告,安幼楠直接就拉了六箱回来,搁进了502。 曾士诚正好从里面出来,看到安幼楠带着人搬货,连忙上前帮忙: “这是买的什么东西,实验室暂时没缺什么呀,怎么一下子买了六箱” 安幼楠笑着拍拍箱子:“师兄你好好看看上面写的什么” 曾士诚这才注意箱子上面印的字:“美味肉蓉面,这是” “这是新出的方便面。”帮忙搬货上来的售货员连忙说明了一句,“拿个搪瓷缸子把面饼倒进去,倒上开水焖个四五分钟就能吃了,不仅吃起来方便,味道也好。 今天我们第一次上柜搞促销,买五箱送一箱,还送一个搪瓷缸呢。” “我想着你们经常泡在实验室,饮食不规律,容易得胃病,不如在实验室里备点吃的。” 安幼楠拿刀片划开封箱纸,从里面取了一袋方便面出来,“师兄你要不要先尝尝味道试一试好吃的话,下次我再买几箱过来备着。” 这会儿也到饭点了,曾士诚正好饿了,拿搪瓷缸洗干净了,嗤地就撕开了油纸袋,把方便面放了进去: “这叫方便面怎么弯弯曲曲跟女孩子烫的那头发似的” 安幼楠笑着撕开里面唯一的一包调料包,把料粉倒进去,然后提着开水壶倒了开水。 一股奇异的香味扑鼻传开,即使盖上了搪瓷缸的盖子,也掩不住这种诱人垂涎的香气。 原本还呆在实验室里的秧道明和吴亮也跑了出来:“什么东西,好香” 没想到没有酱料包,没有蔬菜包的早期方便面居然也能这么香 曾经吃方便面吃到吐的安幼楠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美味肉蓉面,方便面,用开水冲泡就可以吃的。你们要吃自己去拆包。” 秧道明立即上手拿了一包,边拆边问了一声:“这面多少钱一包” 帮忙送货的售货员笑着答了:“今天促销价,七毛钱一包,不要粮票,买上五箱还可以送一箱的,明天就没有这优惠了。” “什么七毛钱一包”秧道明看着手里已经拆开的方便面,几乎动了想把它塞回去的心思,“这么贵” 吴亮本来想取一袋方便面的手及时地缩了回去。 五毛钱就能在食堂好好吃一顿带肉菜的饭了,这么一袋方便面居然要七毛钱 就算试用期一个月有30块钱酬劳,算起来也只能买42包方便面,一天两顿都吃不起啊。 何况这一包看起来份量可不怎么样,估计都不够吃,起码两包才能饱 打完也不用回来了! 安幼楠之前来买方便面的时候,问了下价格,张口就是来五箱,售货员还以为跟她一起的人都很豪气呢。 见秧道明和吴亮嫌贵,售货员的脸就耷拉了下来:“不要粮票的,这个价哪里贵了这个吃起来多方便,又香” 安幼楠好笑地付了货款,把售货员打发走了,回头跟秧道明和吴亮招招手: “这是我买来实验室给大家吃的,是办公餐,不用大家再出钱的。你们在实验室饿了就泡一碗垫垫肚子,虽然没什么营养,也就胜在个方便,节省时间。” “这倒是,省时省力。”曾士诚打开了搪瓷缸的盖子,“师妹,我的面应该泡好了吧能吃了吗” 安幼楠看了一眼:“能吃了。泡太久也不行,时间长了就不劲道了。” 盖子一揭开,热气带着刚才那股浓香瞬间弥漫开来,秧道明和吴亮没忍住,咽了咽口水,急忙各取了一包开拆。 三包方便面一起泡出来的香味简直跟强力诱捕剂一样,不到一会儿,501实验室的几位师兄师姐就跑过来了: “老曾,安师妹,你们这是在吃什么,都香到我们那边去了” 眼尖地已经看到了纸箱上的字:“美味肉蓉面咦,这个好像是新出的那个什么来着” “新出的方便面。”安幼楠笑笑取了几袋出来,“师兄师姐,你们要来一袋吗” 曾士诚吸溜吸溜地大口吃着,见大家一拥而上,瞬间那一箱方便面就消下去半箱,不禁一阵肉疼: “喂,你们悠着点啊,这是安师妹自己出钱买的,七毛钱一包呢” 安幼楠好笑地摇摇头:“没事没事,今天请大家尝个鲜。” 一听说要七毛钱一包,大家拿的动作更快了,嘻嘻哈哈地笑着跟安幼楠道谢: “今天沾安师妹的光了,我们也尝尝方便面的味道。” 方便面刚出来的时候,这价格在国人的生活中还算是小奢侈品。 不少家庭为了奖励孩子,才会每次煮上半包给孩子吃。 今天安幼楠一气买上了六箱,还大方地请大家吃一顿,5楼的两个实验室顿时都弥漫出一种喜气洋洋的气氛,大家也难得地放松了起来。 姚智慧一边吃,一边眼热地看着堆放在墙角的那几箱方便面:“安师妹,这么多方便面你都搁这儿啊” 安幼楠点点头,挑着一根方便面慢慢吃着:“对,实验室工作餐,饿了可以随时有热乎的填肚子。” 姚智慧的眼睛顿时一阵放光:“工作餐是不是不要钱” 秧道明赶紧插了话进来:“姚学姐,这是仅限于我们502实验室不要钱。平常你们没赶上饭点儿想吃也行,7毛钱一包,付钱就可以拿了。” 言下之意,不是502实验室的,没付钱想占这个便宜,那是不可能的。 不是秧道明不通融,实在是这个口子可不能开。 不然501的学长学姐们饿了能跑过来摸一包走,那401c402的呢还有一c二c三楼的呢 到时候给谁不给谁的,好意思 总不能让安师妹自个儿花钱,养这一幢实验楼的人吧 还不如一开头就把这规矩给立好喽,今天算安师妹请他们尝个鲜,以后是坚决没有了的,大家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姚智慧白了秧道明一眼:“小秧,你这性子真不讨喜,以后会找不着女朋友的” 秧道明呵呵了一声:“匈奴未灭,何以家为我秧道明要是在药研这条路上不混出个名堂,找女朋友干什么” 安幼楠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方便面汤,嗯,真香 姚智慧被秧道明这话噎了个半死,恨恨吃了一大口方便面:“我跟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子说这个干嘛,说了你也不懂” 秧道明不甘示弱地回怼了一句:“原来姚学姐很懂请姚学姐不吝赐教。” 这天没法儿聊了,如果不是方便面真的好吃,姚智慧就想摔搪瓷缸走人了。 姚智慧能忍住,一直跟在她后面做事的师弟袁恺可忍不住,把手里的搪瓷缸子一放就要走上前: “秧道明你说什么呐你有种再说一遍” 吃着他们502的粮,还吃出挑衅来了秧道明也搁了手里的缸子站起身: “我说什么你刚才没听见要耳朵不灵趁早去看医生,别在这儿乱吠” 曾士诚一瞧势头不对,赶紧拦在了中间:“干啥,你们想干啥不许打架啊” 秧道明不说话了,袁恺还有些忿忿的:“曾师兄,你刚才也听到了,是他 先对姚师姐出言不逊的” 秧道明立即回了嘴:“我为什么要对姚学姐出言不逊,还不是姚学姐她先说我的” 再是实验狗,也是年轻热血的时候,两个人话说搅了头,眼看着一顶一地就要打起来,就连站在中间的曾士诚也有点拦不住了。 安幼楠冷气森森地把脸一板:“想打架是吧出了实验室,你俩给我使劲地打,打完也不用回来了” 502实验室是安幼楠主管的,现在501实验室也是她说了算,她这话一说出口,袁恺和秧道明两人立即熄了火。 袁恺脸皮厚些,还端着笑脸解释:“安师妹你别生气,我们没想打架,牙齿还有磕着舌头的时候呢,我们就是拌两句嘴磨磨牙而已。” 秧道明也赶紧开口:“是啊,安学妹,我们就是没事儿咋唬两句,真没想打架。” 安幼楠也缓了脸色:“这么有精神,吃完了赶紧干活儿去,做点啥不比你们在这里拌嘴强” 秧道明急忙端起自己的搪瓷缸子,一仰脖子把剩下的汤都喝干了,麻溜地往水池边走了:“我去洗缸子了。” 大家都跟着一哄而散,连曾士诚都跟着先跑了。 艾原刚刚吃完晚饭爬上楼来,一走进就使劲嗅了嗅:“丫头,你们这里还能做饭做菜吗这做的什么呀好香” 安幼楠给她扔了一包美味肉蓉面:“我今天买了方便面回来,以后你们在实验室饿了可以泡面吃,你现在要尝一包吗” 艾原捏了捏腰上的游泳圈,很艰难地把那包方便面放回了纸箱里: “不了,还是等晚上饿了的时候再吃吧。对了,我刚才在楼下的时候,就听到你们上面在嚷嚷什么,怎么有点像在吵架” 安幼楠摇摇头:“没事儿,秧学长和人拌了两句嘴而已。” 我的地盘我做主 正好秧道明洗完了缸子走进来,艾原很讲义气地看了过去:“秧学长,刚才谁跟你生气了我去帮你把他骂个六亲不认” 实验室几个人,曾士诚是顶梁柱,根本无暇他顾,吴亮性子有些闷,话不多。 只有秧道明对艾原这个新手比较照顾,指点得也比较多,所以艾原自觉应该站在秧道明这一边。 安幼楠失笑:“原子你快省省吧,本来现在已经没什么事了,你别又挑起火来。 到时候别人一问出什么事了,难不成告诉大家是一包方便面引发的血案你们丢得起这脸 不过,秧学长你刚才仅限于我们502实验室不要钱这句话说得很对,这个月给你加10块奖金。” 秧道明惊讶地张大了嘴:“安学妹,你” 安幼楠哈哈一笑:“我的地盘我做主,就是这么任性” 艾原扑的一声笑了起来,秧道明看了看这两个女生,也忍不住笑了: “晚上我去买几个茶叶蛋回来给你们吃面的时候佐餐,算是庆祝拿到了第一笔奖金” 说笑归说笑,秧道明放了手上的搪瓷缸子,很快就扑到电脑前做数据记录去了。 艾原有些艳羡地看了一眼,老老实实跑去观察培养皿了。 她原来没摸过电脑,瞧着曾士诚和秧道明几个都拿电脑有用,现在手都不敢挨一下,就怕碰着哪儿不对,把他们记录的数据毁了。 安幼楠观察着另外一只培养皿,注意到艾原的眼神,压低了声音跟她说话: “其实电脑很简单的,开机后想用什么软件,就插软盘进去,摸索一阵就会了。” 艾原摇头:“等这个项目搞完以后,我再请秧学长教我怎么用,不然我怕把记录数据的软盘搞坏了。 曾学长这种熟手,昨天都还用坏了一张,还说幸好有提前备份的数据。 要让我这种生手上去,连怎么备份都不知道,要是弄坏了哪张盘,搞掉了数据,那我不得哭死 别说这个了,明天上午的队列比赛你过来看吗” 安幼楠刚想说句“看情况”,就被艾原拿眼给瞪回去了:“你可不许说什么看情况,必须得给我们来,我们班上可是很有信心要拿第1名的呢 你要是不过来,那我和湘湘下午就不陪你去逛商店,也不陪你去吃晚饭了,让你和教官两个人吃去逛去” 安幼楠赶紧认怂:“别别别,我来还不行吗我只是想还教官的人情,要是你们不来,瓜田李下的,我可说不清楚了。” 艾原看了安幼楠一眼,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个人感情的事,她们外人就别掺和了吧 教官宿舍里。 方少华睁大了眼瞪着凌云飞:“你让我一个人拖住她们两个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吧” 凌云飞白了方少华一眼:“就是在逛商场那一会儿,让你把那两个拖开一段时间而已。 凭你的阅历,要暂时哄开两个小姑娘还不是手到擒来是男人就一句话,行还是不行” 方少华哼哼唧唧地应下了:“你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能说不行吗” 很快又追问了一句,“你让我把另外那两个姑娘拖开一会儿又有什么用大商场里人来人往的,你还能做什么小动作” “你以后就知道了。”凌云飞笑笑没解释,转而问起了另外一件事,“小梅坞那边都安排好了吗” 方少华点头:“魏子现在有个相好在小梅坞做事,已经让她把包厢都订好了。” 凌云飞轻轻吐了一口气:“那就好。” 方少华凑了过来:“你是不是有什么打算我怎么觉得你有点神神秘秘的” 凌云飞把他的脸推远了些:“睡觉,明天还有队列表演呢,小心打不起精神。” “反正明天我也会知道”方少华嘀咕了一句,瞧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很干脆地洗漱睡了。 天边刚露出曙光,308寝室的女孩们都醒了,动作利索地穿上作训服。 薛凤琴一大早的就给大家打气:“今天的比赛大家谁都不要掉链子啊,我们一定不要辜负教官的期望” 唐缈也少有地大声附和:“对,大家都打起精神来,我们一定会是第一名” 混在这群现在就开始热血的青春少女们中间,安幼楠只能默默地拿起医用纱布,把自己的右手缠了起来 作为一名只能旁观的伤患,好歹也得给大家点面子,装得像一点嘛 辅导员许艳杰看到安幼楠过来还挺高兴的:“安幼楠同学,你也过来给班 级加油了 来来,你到这个位置来坐,这儿比较阴凉,一会儿不会热出汗让伤口发炎。” 学神也有班级荣誉感什么的,是最让辅导员们心里舒服的了。 本想暗搓搓找个角落坐下的安幼楠不得不尴尬而又不失礼貌地冲许艳杰微笑了笑,在靠近院领导座位的位置上坐下。 几乎是刚坐下,旁边就有两道视线落了过来。 卫轶刚才听到了许艳杰招呼安幼楠的声音,偏过头低声问了印家兴一句:“那个就是安幼楠” 印家兴点了点头,低声回了话:“是,她就是安幼楠同学。卫处,她想设奖学金的事” 贾应昭给卫轶回了话,说安幼楠的钱来路正常以后,卫轶就把印家兴叫过来说了这事。 学生的钱来路清白是好事,想设奖学金也是好事。 之前印家兴还想着,同意这件事也没什么,不过爱人田红英一直追问着这事,知道情况后直接就给他吹了枕头风: “钱没问题,不代表她设的这奖学金没问题。奖学金的申领,一向不都是由你们院里来决定的吗 你看看她那份申请书,明明就是不想把这个决策权放到院里,只想捏到她自己手上,这不是典型地拉帮结派吗 老印,你可不助长这种风气,这女生本来就很狂很高调了,以后再拉上一伙人,再还不得把尾巴翘上天” 被爱人田红英加油添醋地把安幼楠说了一通后,虽然贾应昭那边反馈安幼楠没问题,印家兴对安幼楠的印象也好不起来了;何况他琢磨着,觉得爱人这话确实有道理。 重点不是把人抱住 奖学金,肯定是重在奖学嘛,不以成绩论,那还有什么标准可言 计划书里倒是写是好,由ans实验室来挑选,其实不就是由安幼楠说了算 安幼楠看得上眼的,就有钱拿,看不上眼的,就没钱拿,安幼楠把自己放到了什么位置上把学生处又当什么了 这不是乱了套吗 学校是给社会培养人才的地方,可不是给她大小姐拿来培养亲信的。 印家兴越想越觉得是这个道理,回头在卫轶征求意见的时候,就很明确地提出来了。 不过卫轶当时没表态,只说再考虑考虑,这会儿正好看到安幼楠的人,印家兴顺势又问了一回。 卫轶避而不答,只是打量着安幼楠:“她怎么没参加军训” 正好许艳杰过来给几位领导倒茶水,见卫轶看的是安幼楠,急忙答了一句: “哦,安幼楠同学前几天摔了一跤手擦伤了,怕出汗了伤口感染发炎,所以请了病假。” 卫轶忍不住摇了摇头:“现在的年轻人啊,太娇气了,跟我们以前比不得啊。 以前我们肩膀磨破了,晚上把水泡一挑,第二天照样要挑担子走几十里山路呢。 只是手擦伤了而已,又不是脚受伤了,这就借故不参加军训了啊” 印家兴也跟着点头:“不会是现在取得点成绩就翘尾巴吧骄傲使人落后啊,小许,平常你要多注意敲打敲打这些孩子,别让她们养成目空一切c自我为尊的脾性。” 许艳杰陪笑:“两位处长放心,我会的。其实安幼楠同学也很不错的,你们看她虽然请假了,今天还是过来观看队列比赛了,还是很有集体荣誉感的,而且她专业能力很强” 印家兴不置可否地看了她一眼,等她走远了,才低声跟卫轶说起了话: “卫处,我觉得安幼楠同学设的那奖学金,我们同意是应该同意,不过必须把奖学金评选决策权放到处里来,不能让她搞个人主义。 不然她借着奖学金在院里招兵买马立山头的,只怕以后更加会觉得全世界都是围着她转。 玉不琢,不成器,越是专业能力强的好苗子,身上的责任就越大,我们就越是要在思想和组织纪律上要求严格一些” 奖学金的申领都是由学生处组织的,一百万的奖学金对京大来说,也并不算什么大数。 只不过,今天设个奖学金由自己来评选,明天别的奖学金设立时有样学样,那学生处还有没有权威了 卫轶在看到那份申请书的时候,心里就有了这个想法,听到印家兴提出来,正中下怀,只不过在这个场合不便详谈,只是微微颔首:“先看比赛吧,这件事等后面我们开会再说。” 印家兴瞧着卫轶那神色,知道他多半是赞同自己这个观点的,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往安幼楠那边又看了一眼。 年轻人有能耐是好事,但是仗着有点能耐,就到处不可一世,也该吃点教训了 想到这事解决了,多少还能让爱人高兴一点,印家兴顿时觉得今天的太阳也不那么晒了,很些神清气爽起来。 安幼楠全然不知道学生处的两位处长已经形成了初步的一致意见,正手搭在额头,举目看向一班站队的方向。 正站在一班队列旁边的凌云飞眉眼微抬,盯着观众席上的那个女孩,悄悄吸了一口气,把腰背挺得更直了,嘴唇微动: “全体注意,都给我打起来精神来,别给我丢脸”说完把挂在胸前的口哨含在了嘴里。 药学一班的同学们没敢出声,一个个努力地抬头挺胸,随着广播声响起,仔细听着凌云飞的口哨声,迈着强有力的步伐列队出场了。 经过主席台时,大家跟着口哨声的指挥改成了正步,把口号也喊了起来:“一班一班,奋勇争先” 铿锵有力的口号,朝气蓬勃的脸庞,整齐划一的步伐,倾力宣泄着一股青春的力量,立即赢得了主席台上领导们颇有些热烈的掌声。 凌云飞眼角余光扫过,发现原本坐在观众席上的安幼楠受到气氛感染,正靠在看台的栏杆上,两只手紧紧握住了栏杆,心头一动,突然偏过脸与她视线相对。 安幼楠愣了愣,用力挥了挥拳,比划了一个加油的手势,脸上笑容灿烂。 凌云飞飞快地转回脸,嘴里继续吹着有节奏的哨声,眼睛却亮得惊人。 今天是个好日子以后,他会让安幼楠一直对着他这么笑的 药学一班如愿争到了队列比赛的第一,等到评奖完了队列解散的时候,唐缈带着一群女生就把凌云飞围了起来: “教官,你不是答应过我们,如果我们能得第一就答应我们的一个要求吗” 一群女生的眼睛灼灼发亮,“大家商量过了,我们的要求是” 方少华的声音及时传了过来:“1号,紧急过去集合,领导训话” 凌云飞抱歉地冲大家笑笑,拔脚飞快地跟着方少华走了。 离开了那一群姑娘们,方少华这才大喘了一口气笑了起来: “我听说去年有学校军训完以后,教官要走的时候被女同学给围住了,直接扑上来拥抱,挣出重围的时候,衣服上的纽扣都被女孩子们给扯下来了。 还是领导想得周到啊,这个时候不紧急集合训话,我们就跟落进盘丝洞一样了,再晚一步,我怕我班上那几个女生就差没上手了。” 凌云飞心情很好地应了他一句:“这不就是你心里一直期望的吗” 方少华打了个“哈哈”:“我没有,你可别胡说啊,没有的事。” 一串儿的否认三联后又反问了一句,“你可别说我,要是你那个丫头在,你会不想这样” 凌云飞笑了笑:“想。” 见方少华高高挑着眉梢揶揄地看过来,凌云飞一挑眉头回视了过去:“我可没有你那么虚伪,明明想还说不想。” 方少华“啧”了一声:“行,你真实,我看你下午怎么把人抱住。” 凌云飞看了看手表,笑了笑没吭声。 下午的重点不是把人抱住,而是另外一件事 等人 瞧着凌云飞和方少华飞快地走远了,唐缈跺着脚“哎呀”了一声: “本来还想让教官把他的联系方式和姓名告诉我们的,怎么一下子跑了啊” 尹茹的目光也紧紧黏着凌云飞远去的背影:“很快要吃午饭了,一会儿教官应该还会去食堂的吧到时候我们再问他。” 大家总想着军训完了,教官们总是要跟大家来个告别的,没想到部队领导叫了紧急集合以后,竟然是直接就把人带走了。 几个班的女生们一下子都泄了气:“本来还想着今天军训结束了,总算能跟教官要联系方式了呢,部队的领导怎么这样啊” 有的人甚至很是伤感地吟诵起了诗句:“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瞧着唐缈几个伤心欲绝的样子,艾原没敢吱声,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悄悄跟安幼楠咬耳朵: “教官让我告诉你,下午3点钟左右,他会过女生楼找你,让你就在寝室等着别出去。” 瞄了眼食堂里一片低迷的气氛,女生们普遍表现得食欲不振,安幼楠点了点头: “教官下午还敢过来啊他真不怕直接被女同学们给扒了” 艾原想着先前凌云飞急走的背影,果真带着几分匆匆脱身的意味,忍不住笑了一声: “要不下午我们去之前在寝室里喊一声试试” 安幼楠也笑:“可千万别,要是教官跑了,我那人情得拖到猴年马月才还得了早还早了事,无债一身轻。” 说完又嘀咕了一句,“早该跟教官说一声,在图书馆等他就好了” 艾原翻了个白眼:“你个不用军训的家伙想想我们吧,教官肯定是知道我们可怜,为我和湘湘着想。 我现在吃完饭只想回去洗个澡,然后躺床上好好睡一觉,然后一觉睡到3点起床正好” 下午2点30,凌云飞套了一件新买的黑t恤,穿了条牛仔裤,跑到了女生楼前面站着。 宿管阿姨以为是哪个过来找女朋友的小伙儿,瞥了一眼没吱声。 十分钟过去了,一看凌云飞还在树荫下身板儿笔直地站着,也没说请她帮忙叫人,宿管阿姨就有些纳闷儿了:这谁呢,就打算这么傻站着等人出来 大一的女生今天刚军训完,之前吃完饭的时候,一群群女孩子回来就一直嚷嚷着要倒在床上睡到吃晚饭再起来,把这些天的疲累都睡掉。 至于其他年级的女生,现在还没开学呢,回家的回家了,留校的基本都是在外面做事,中午是不回寝室的。 这大热的天,宿管阿姨瞧着凌云飞老老实实地站那儿挺久了,有些于心不忍,干脆就开口问了一声: “哎,小伙子,你过来找谁啊” 凌云飞冲她很有礼貌地笑笑:“阿姨,我在等308的安幼楠,我跟她约好了一会儿要去京都百货大楼买东西。” 一听说是找安幼楠的,宿管阿姨就仔细打量了凌云飞一眼,觉得这小伙子长得不错不说,还精神头儿足,又懂事又讲礼貌,看着挺顺眼的,心里顿时就偏了一下: “找安幼楠呀,今天瞧着她中午回来还没出去的,估计还在寝室休息吧。要不要我帮你把她叫下来” 凌云飞连忙摇头:“阿姨不用了,我跟她是约在三点,是我提前到的,不能因为我的举动影响到她。” 嘿,这小伙子还挺有诚心的啊,约在下午三点,2点30就赶过来了,不错啊。 “那,站外面也挺热的,你先去我那儿坐坐吧,吹个电风扇等着。” 凌云飞连声道谢答应了:“阿姨你等会儿,我去拿个东西就过来。” 转身就在小卖部买了一大袋零食硬是塞给了宿管阿姨,这才在她那间小门禁室坐下了。 剥着瓜子,喝着北冰洋冰汽水儿,宿管阿姨对凌云飞的印象更好了: “小伙子多大了,也是我们京大的吗” 凌云飞有些腼腆地笑:“不是,我已经工作了,是部队上的。” “哟,工作了啊,部队上的部队上的好啊,刚才你往那儿一站,我就瞧出来了,身板儿挺直,站有站相,比别的男生精气神都雄多了” 宿管阿姨拉开了话闸子,凌云飞一点也没有厌烦,而是极有耐心地陪着,时不时地还应和两句。 直到安幼楠和艾原c秦湘君出来了,宿管阿姨还有些意犹未尽:“哎呀,小安,你可出来了,这小伙子在这里等了你半个小时了。 我说上去叫你一声吧,他又不让,说跟你约在三点钟的,是他提前到的,不 能影响到你” 宿管阿姨一脸的姨妈笑,脸上笑出的每一道褶子仿佛都在表示,她对凌云飞很满意。 安幼楠尴尬地跟她告了别,带着艾原和秦湘君火速跟着凌云飞走了出去: “你怎么来的这么早,你一个人来的吗” 凌云飞很无辜地甩了甩手腕上的表:“中午的时候不小心把我的表弄进水了,我怕时间不准,干脆提早点到。 等在女生楼门口,人多了太显眼,我让我战友在车上等的,喏,他就在那儿,走,我们先上车吧。” 车是凌云飞特意借来的一辆皇冠大超,车身看起来相当气派,是80年代高端豪华车的代表。 秦湘君一眼看到,虽然不认识这车,也忍不住低低“哇”了一声:“这车看起来好漂亮啊。” 方少华坐在驾驶座上冲她们挥挥手:“你要是加一句,开车的人也很帅,我会更开心。” 2班的教官军训搞完了就是这么皮的吗 秦湘君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现在军训已经搞完了,两位教官是不是能介绍一下自己叫什么名字总不能让我们还是1号教官c2号教官这样的喊吧。” “我叫方少华,他叫云飞。”方少华笑嘻嘻地挨个点过三个女孩, “你们不用介绍自己了,我知道你叫湘湘,她叫原子,还有这个叫丫头” “啊,云教官,你怎么把我们的外号告诉方教官了啊” 秦湘君还有些不好意思,凌云飞已经上前一步拉开了车门:“外面太晒,大家都先上车吧。” 只是片刻犹豫,艾原和秦湘君已经坐进车里了,安幼楠看了眼拉着车门把手等着她的凌云飞,低声道了声谢,也低头坐上了车。 凌云飞不轻不重地阖上了车门,看了眼最近那处校门的方向,微微笑了笑。 你妹谈的对象 皇冠大超开出校门没多久,一个身姿挺拔的年轻男人就走近了校门,抬眼看了看校门上挂的“京都大学”的招牌,就近拦住了从里面走出来的一位女生: “同学你好,请问从这里去药学院的3号女生楼怎么走” 被拦住的女生脸色有些发红,结结巴巴地给他指了路:“从这里照c照直走,到前面那棵大银杏树下往c往右拐。 再走个五十米不,一百米的样子,就有一个三岔路口,走中间那条路,大概再走个三四百米就到了” 凌少乾脸色和蔼地道了谢,拔腿大步向前走去。 被拦住问路的女生一下子捂住了自己的脸,盯着他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买了冰棍儿刚刚赶回来的女伴不满地拍了拍她的肩:“喂,死妮子,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听见,你发什么呆呀捂着脸干嘛” 女生这才放下了自己的手,带着一脸的红霞紧紧搂住了同伴的胳膊: “刚才有位男同志找我问路,气质好像追捕里的杜丘啊,而且人长得更帅,也很年轻” 同伴故作嫌弃地抽出了自己的胳膊:“那又怎么了” 女生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惊一乍的:“哎呀,他要去药学院的3号女生楼,离这儿有那么一段距离呢 我应该直接带着他过去的,这样一路上就可以跟他多说几句话了” 同伴剥开冰棍儿纸,直接把一根冰棍塞进女生嘴里,拖着她就走:“够了够了,你别在这里满脸桃花的样子了。 你没听人家是在问女生楼吗我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这种优秀的男同志肯定是去看他女朋友的,你可以省省了 走吧,说好了,今天逛街的,你再在这里磨蹭,天都黑了” 女生吮着嘴里的冰棍,一路上还含混不清地争辩:“谁说他一定就有女朋友了说不定是过来找他妹妹呢 唉唉,你放手,你别拖我,趁着他人应该还没走远,你让我现在赶上去,说不定还能给他带一截路” 凌少乾已经站定了脚,看了眼水泥门柱上标注出的“3号”两个字,大步走向门禁室: “同志你好,请问这里是药学院的3号女生楼吗” 宿管阿姨正在嗑瓜子儿,听到有人问话,转头看了过去,急忙起身拍掉了身上的瓜子壳: “对对,这里就是药学院的3号女生楼,请问同志你找谁” 见自己找对了地方,凌少乾心情很是愉快:“我找308室的安幼楠。”顿了顿又轻咳了一声,解释了一句,“那个,我是她哥。” “哦,你是他哥哥呀你们兄妹俩都会长,全拣着你们爸妈的优点长了”宿管阿姨非常友善地笑了,“哎,你过来看她怎么也不给她提前打个电话” “怎么她不在寝室”凌少乾不由一怔,很快就醒悟过来,“哦哦,这个点了,她是去图书馆还是实验室了” 这一趟赶过来的时间有些紧,凌少乾一开始也没把握能匀出看望安幼楠的时间。 临时赶了火车过来,一时也来不及给安幼楠打电话,索性打算给她一个惊喜。 “哎呀,你要早来个十几分钟就好了,”见凌少乾很熟悉安幼楠的活动轨迹,宿管阿姨对他这个“哥哥”的身份半点都没有怀疑,很是替他惋惜了一下,“十几分钟前小安才刚刚出去了。” “出去了她出校了”凌少乾满腔的激动瞬间打了个折扣,“同志,你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回来吗 我能待在这儿的时间不多,晚点儿就要去紧急集合了” “你也是部队的啊”宿管阿姨对军人还是很有好感的,一听就替凌少乾着急,“要不你去京都百货大楼找找看” 凌少乾有些惊讶:“她现在有时间去逛街了” 安幼楠入学以来特别忙,凌少乾知道她基本就是三点一线,其他的很多事都嫌浪费时间,今天怎么有时间跑去逛街了 宿管阿姨虽然吃着凌云飞买的零嘴,也觉得这事儿不能不告诉人家家里人,凑前了点压低了声音: “那个,安同志啊,你可别说这事是我说的。今天一个部队上的帅小伙跑过来等小安,说是两个人约好了去京都百货大楼的。 我估摸着应该是你妹谈的对象,因为那个小伙子在等人的时候说漏了嘴,说小安是打算去买一支派克金笔给他,京都百货大楼那里卖的才是正品,所以” 小楠谈的对象,还打算买派克金笔送给对方这怎么可能 凌少乾脑子里第一反应是不可能,然后很快想到可能是哪头猪趁他不在,想哄骗小楠出去。 他不担心被别人拱走这棵白菜,却是担心小楠会被人占便宜,语气不由有些发冲: “大姐,那人说他是哪个部队的,叫什么名字了吗” 哪个当舅老倌的看姐夫妹夫们顺眼更别说小安还年轻着呢,家里人肯定是希望她好好读书,暂时不要处对象分心的。 一看凌少乾这反应,宿管阿姨更加没怀疑了,又忍不住帮凌云飞这边说话: “这倒没说。其实嘛,那小伙子长得挺不错的,人挺有精神头儿,也有礼貌,我觉得比学校里很多男生要强。 我看小安还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估计两个人刚处上吧。要我说,孩子也长这么大了,都是大学生了,你们当家长的也不用像高中那么管得死,两人其实处处也没什么的,那小伙子就是京都本地人呢” 凌少乾心里压着一把火,哪里还听得下宿管阿姨说什么,直接抛下一句“谢谢大姐,我去找她”就走了。 宿管阿姨追在后面叫了几声都没叫住人,回头看见她吃剩下的大半袋零食,有些担心又后悔地“哎哟”了一声: “这当哥的不会一生气,就把那个小伙子打了吧两个都是部队的,瞧着都精壮,年轻人都冲动,可千万别闹出什么事来。 早知道我刚才就不多嘴了,让小安以后慢慢把处对象的事跟家里说就好了” 小孩子才做选择题 京都百货大楼是有着几十年历史的老牌百货大楼,早在要外汇券的时候,这里就一直供应得有当时华夏币无法购买到各种进口的紧缺商品。 1978年以来,外汇券虽然还没有取消,但是一些国外的大牌商品已经在这里设了可以直接拿华夏币支付的专柜。 加上关税,专柜里的商品比水货和港城那边的东西要贵上不少,但是绝对能保证正品。 所以凌云飞在车上说去京都百货大楼买派克金笔,安幼楠并没有提出异议。 当然她的目标也很明确,一进来就穿过熙熙攘攘的人流,直奔三楼售卖派克笔的专柜,很快就选好了凌云飞之前的那款派克金笔,直接开票付款。 把票根拿回柜台取笔的时候,安幼楠才注意到艾原和秦湘君竟然没有跟上来,正在张望,凌云飞解释了一声: “没事,可能她们在楼下看别的东西了,少华一直跟着她们的,回头我们去停车场集合就行了。” 安幼楠“哦”了一声,把票根递了过去:“同志你好,款我已经付好了,麻烦把笔拿给我。” 派克金笔价格不菲,款式也比较多,售货员还真的很少见过像安幼楠这么不拖泥带水的顾客。 过来花上几个月的工资买支钱,就跟冬天在菜市场买大白菜似的。 不对,在菜市场买大白菜还挑出几棵不要的呢,这姑娘一来叫拿出来一划拉,就说买了,这也太干脆利落了,要是顾客们都像这样,大大咧咧地不麻烦就好了。 售货员笑嘻嘻地把那只派克金笔递给了安幼楠,语气也非常客气:“欢迎下次再来。” 售货员喜欢安幼楠这痛快劲儿,凌云飞心里却有些着急。 女孩子买东西不都是喜欢挑挑拣拣的吗,怎么到了安幼楠这里就这么不折腾 换平常他是很喜欢这种爽快的,可是今天 幸好他之前还留的有后手。 接过安幼楠递过来的那只派克金笔,凌云飞装作刚发现似的,指了指斜对面的一家专柜: “咦,这里还开了一家劳力士的专柜,正好我的手表进了水有些坏了,我们过去看看吧” 安幼楠心里不由一动。 金劳在很多人眼里都是暴发户的代名词,金光闪闪,刺得瞎人眼,戴在手腕上就是一股浓浓的土豪味儿。 可是安幼楠觉得,如果带在她家乾哥的手上,以她家乾哥的气质,完全h一d住。 那句广告词怎么说的一劳永逸嘛 安幼楠一走近专柜,就被柜台里一只不锈钢间黄金c蓝色表盘的手表吸引了,伸指点了点:“同志,麻烦给我取这只表看看。” 售货员看了安幼楠一眼:“这是劳力士新出来的款16800,用了904不锈钢间黄金的材质,放大镜不是亚克力镜面的,是蓝宝石水晶的,300米防水。” 言外之意,那是贵重物品,非买勿碰,别来捣乱。 安幼楠头都不抬地反驳了一句:“也不算什么最新款了,这是85年出的款,而且还是手动机芯,他家已经准备换成真力时的自动机芯了。 对了,旁边那只6265迪通拿也给我拿出来看一下,正好比较比较。” 售货员瞧着安幼楠一身白t配牛仔裤的学生模样,本来还以为把手表的材质描述一下,会让她心生胆怯,没想到对方还挺懂的,自己的气势就先弱了。 加上被凌云飞皱着眉头很凶地扫了一眼,售货员心里有些发慌,不吭声地隔着绒布把两只表都取了出来。 安幼楠伸手先取过了那只16800,拿在手里仔细看了一遍,又在手腕上比了比。 40的大盘彰显着一股强悍风格,明显与她纤巧白皙的手腕不搭。 安幼楠正在努力把自己的手腕想像成凌少乾的手腕,一只手伸了过来:“要不要我帮你试戴一下” 安幼楠看了凌云飞的手腕一眼,感觉跟凌少乾的手腕应该差不多,犹豫了片刻还是答应了,把那只表戴到了凌云飞的手腕上,比了比之后,又试第二只迪通拿。 售货员看得欲言又止。 安幼楠瞄了她一眼:“放心,我们的手是肉长的,劳钢耐腐蚀耐磨,如果能被我们的手给刮花了,那你这表就是假的。” 一般也就是留下些指纹,用麂皮绒擦干净就行了。 毕竟不是完全计划经济时代了,现在每个专柜都定的有销售任务的。 面对过来看表的顾客,哪怕明明觉得她买不起,售货员也不能说出来,更不能像以前那样板着脸呵斥,只能勉强挤 出了一丝笑: “同志,你选好了哪只表吗” 两款表都各有特色,看着都挺顺眼的,而且也都挺适合凌少乾的气质,安幼楠一时有些犹豫不决,移眼看了下价格标签: 一只一万八,一只一万三。 万元户名头喊得再响,那也是家产加起来才一万,在这里还抵不过一只手表;不过对安幼楠来说,也就是个小零头而已。 小孩子才做选择题,成年人看上了,又觉得两只表都好看,那当然是都要了 要归要,安幼楠还是问了一句:“这价格有折扣吗” 见安幼楠总算问到价格了,售货员的胸脯都挺了些,脸上的微笑端庄到假得出水: “不好意思,我们这是专柜正品,不打任何折扣的。” 安幼楠并没有像她以为的那样借口居然没有折扣就转身离开,反而又问了一句:“那有赠品吧” 然后嘀咕了一声,“港城那边公价一般也有95折的,而且那边的价格比这边便宜很多,要不是没时间” 售货员端庄的假笑有些尴尬,不过还是很快接了话:“进口关税高嘛,这价格肯定就要高些了。 表是没有折扣的,不过同志你确定要买的话,我们可以六折搭送这款非运动型的女式腕表。” 安幼楠没打算换表,不过打折,而且是打六折的话,对女生来说几乎就是不要钱。 让售货员取出那款女式表看了看,安幼楠立即做了决定:“那行吧,16800和迪通拿我都要了,女表也给我拿两只,你们这边能刷卡吗” 都要了女表也拿两只售货员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什么刷卡” 谁规定就必须先来后到了! 安幼楠也反应了过来,“哦”了一声,无奈地笑笑:“银行卡,我忘了行,附近哪儿有华国银行,我去取现金。” 转头又看向凌云飞,“刚才忘记你还打算买表了,要不你先在这里看看” 售货员赶紧抢着先开了口:“我们这边2楼西北方向,华国银行设的有取款机,同志你可以直接在那里取款。” 凌云飞取下了试戴在腕上的手表搁在了柜台上:“我什么时候买都行,还是先陪你去取钱吧,人多的地方小偷小摸也多,万一你又被人盯上怎么办” 说是陪对方来看看表,结果全成了自己看了,喧宾夺主了啊安幼楠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凌云飞:“那就谢谢你了。” 凌云飞微微低头,笑意温柔:“没事。” 压下心底的着急,凌云飞转身正要陪着安幼楠离开,忽然像是心有所感,猛然抬头,不过只抬到一半,就生硬地止住了,只是用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扫了过去。 四楼两点钟方向,一道人影飞晃而过,应该是刚才就站在那里看着这边的,现在正打算绕到楼梯口下楼过来。 是凌少乾 刚才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只有凌少乾在的时候,他才会有。 不知道凌少乾是什么时候赶过来的,就算凌少乾没有看到安幼楠把那只派克金笔送给他,也肯定看到了他和安幼楠刚才在试表,然后对视而笑的情形 几乎是一瞬间,凌云飞就做了决定,扭头催促安幼楠:“我们得抓紧得点时间了,我怕他们三个已经在等我们了。”说完拔脚就先走在了前面。 时间就是生命,浪费别人的时间,就是浪费别人的生命。安幼楠怕耽误时间,急忙大步跟了上去。 售货员盯着两人的背影,觉得惊喜来得太突然。 要是这一揽子卖掉四块出去,那这个月的任务就超额完成了,奖金到手了 听这两人的对话,应该是真的要买表吧 小心地将样表收回柜台,售货员正打算把安幼楠看中的4只表先准备好,一个年轻男人就突然冲到了柜台前:“刚才在这里试表的两个人呢” 来人语气很急,眼底仿佛燃着两簇无形的怒火,让他的气势有些骇人。 售货员吓了一跳,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刚才的两个人走c走了啊” 不管这人跟那两个人是什么关系,瞧着对方这神情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要是闹起来,那个女孩说不定就不会买表了,售货员当然打死也不会说,听到她们说去取钱了。 凌少乾没想到自己只是绕到楼梯口的工夫,凌云飞和安幼楠两个就不见了人,一问听说走了,立即心急如焚地追了下去。 全国各地来京都出差旅游的人,只要有时间,基本上都会过来逛一逛京都百货大楼。 凌少乾挤在人流中尽力加快了动作,等追到一楼的时候,还是没有看到人,而且京都百货大楼还有好几个出口 站在人群中飞快地环视了一圈,凌少乾吸了一口气,挑选了最近的一个出口追了出去。 20米,50米,没有看到人。 绕到另一个出口追出一段距离,依旧没有看到人 下一个出口已经不必再绕过去了,没等他追上去,人也应该走远了。 凌少乾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茫然看着前面的十字路口,只觉得胸腔里像被泼了油火一样,滋滋烧得焦灼不堪。 刚刚安幼楠把手表递给凌云飞试戴的情形,凌云飞低头与安幼楠对视,温柔而笑的模样,像打碎的玻璃一样,把他的心割得支离破碎。 不,不可能的 为什么为什么 京都百货大楼里,安幼楠顺利取了钱,返回3楼付款取表。 售货员毕恭毕敬地把4只表送给她过目,然后仔细包装好。 看着安幼楠把四个包装盒子一手揣进随身带的不起眼的小挎包里,急急忙忙地就转身离开,脸色不由微微扭曲了一下。 这姑娘赶时间的样子,仿佛刚才不是买了4款名表,而是在菜市场买了4个萝卜急着回家炖汤一样。 刚才有人过来追问她们行踪的事,她还是忍住不说吧。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表卖出去了就是好事,后面不管这三个人闹了些什么,那也不关她的事了 安幼楠和凌云飞走到停车场的时候,方少华几个也才刚刚过来。 秦湘君脸上还带着丝购物后的兴奋:“丫头,这里的百货大楼真大,卖的东西真多,你买什么东西了吗” 艾原则先解释了一句:“里面人太多了,一晃眼就没看到你们俩了,方同志说反正可以在停车场这里集合等你们,我们就没去找人了。” “云同志也是这么说的,我一想也是,就去买我的了。”见凌云飞拉开了车门,安幼楠笑着上了车,“原子你买什么了吗” 三个姑娘坐在后排,叽叽喳喳地就讨论起各自买的东西来。 方少华从兜里取了盒烟出来:“你们反正在聊着,我们先放放风抽根烟再上车啊。” 艾原随意挥了挥手,兴致勃勃地取出自己买的东西给两位好友欣赏讨论。 方少华走远了几步,给凌云飞扔了支烟,“啪”的一下点了火: “云飞,我刚才看到凌少乾了,他脸色很沉,好像在找什么人;不过我没让他看到我。”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加上自己这些天让方少华帮的一些奇怪的忙,凌云飞也没打算再瞒着他了,坦然承认: “他刚军演完,要过来参加一个重要的封闭培训,本来还可以休两天假的,我请那边参谋部的朋友帮忙拖了拖,掐着这个时间才让他赶到京都来的。” 方少华沉默了片刻,才开了口:“我记得他以前是在渝省长大的,安幼楠也是渝省的,他们” “凌少乾喜欢安幼楠。”凌云飞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直直看着方少华,“但是我也喜欢安幼楠,我要把安幼楠抢过来” “抢过来”方少华愕然,然后苦笑,“你是说,凌少乾和安幼楠之前是在处对象了你” “你别劝我,也别跟我说什么先来后到”凌云飞脸色阴沉,语气也有些激动,“他俩还没结婚呢,谁规定就必须先来后到了” 死要面子就好好出出血 难怪凌云飞让他介绍的时候,不要介绍姓,只说了“云飞”这个名字,让安幼楠几人都误以为凌云飞姓云 方少华叹了一口气:“所以你让我想办法把艾原和秦湘君拖开,就是想让凌少乾看到你跟安幼楠在一起,然后激怒他” 乍一看上去,孤男寡女的一起逛街,还买东西,哪个男人受得了自己女朋友跟别人做这事 难怪刚才瞧着凌少乾的脸色凶戾,这是要他和安幼楠两个人吵架翻脸 凌云飞点点头。 他知道凌少乾的性子,也清楚安幼楠性格中的刚,没让凌少乾在当场逮着他们闹开,就是打算让对方一直憋着这气。 男人头上发绿这种事,当时发泄不出来给憋着,总是会越想越气,等到可以宣泄出来的时候,怒气值经过积攒,已经是成倍地暴涨。 暴怒之下口不择言说出的话会有多伤人心 安幼楠又不是那种被伤了心还会把脸凑上去的人,两下一搅头,只会相行愈远 “少华,你是不是觉得我卑鄙”凌云飞吐了一个烟圈出来,抬头看着它晃晃悠悠消散在空气里,才仿佛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可是这么多女孩,只有安幼楠最中我的意。在爱情的字典里,没有卑鄙两个字,只有得到和失去两个词。” 方少华在旁边的垃圾箱上摁熄了烟头,抬手扔了进去:“行了,别跟我拽文嚼字的,都不像你了。 也别跟我说什么卑鄙不卑鄙的,这事儿跟打仗一样,不管阴谋阳谋,最后取得战果就行。你是我兄弟,我不帮你还帮谁” 凌云飞也将手里的烟头扔进了垃圾箱,用力拍了拍方少华的肩膀,脸上露出了笑容:“好兄弟,走” 这关键的一步,已经成功了。 一想到他和安幼楠去悠闲吃饭的时候,凌少乾正跟无头苍蝇似地在街上乱蹿,还憋了一肚子火气发不出来,他心里就痛快得很。 凌少乾要参加的那项重要的封闭培训,封闭时间是从今天晚上9点开始。 他这边多拖住安幼楠点时间,就是晚上安幼楠回去遇到了人,除了争吵,也没有多余的时间让她解释什么了。 安幼楠买的那两块劳力士,不管是想把哪一块送给凌少乾,怕是都不会有送出手的时候了 小梅坞餐馆。 看到一辆豪华皇冠大超直接驶进了门前的停车位,身穿旗袍裙的安小云急忙小步上前,微笑着推开了餐馆的玻璃门上前迎宾: “几位先生小姐好,你们” 安小云的视线落到安幼楠的身上,一下子就卡了壳。 好在方少华并没有注意,直接就报了包厢号:“6号包厢,我们之前有预订的。” “哦,好c好的,”安小云急忙转过身在前面引路,“几位请跟我来。” 安幼楠淡淡瞥了安小云背影一眼,仿佛不认识她这个人似的,安静地跟在方少华和凌云飞后面走进了包厢。 一行人谁也没察觉到有异,只有安小云觉得自己背上有些烧得慌,慌得她脸上都开始胀红,只能悄悄深呼吸安慰自己: 慌什么,自己正经在这里做事正经挣钱,又不丢人,有什么好怕安幼楠这个死丫头的 方少华一进包厢,就指了指主座:“来来,安幼楠坐那里,那是请客的位子。” 安小云有些诧异地飞快打量了安幼楠一眼。 小梅坞的菜价可不便宜,安幼楠选了这里来请客难道是李心兰的生意越做越好了 瞧安幼楠这一身穿着也就这样嘛,很普通的宽松印字白t,衣摆扎进了牛仔裤里,身上一件首饰都没有。 白t牛仔裤的打扮,满京都能找出成千上万个来,实在是普通工薪阶层又喜欢赶点小时髦的年轻人的首选。 唯一有些特别的,就是牛仔裤的裤腿被剪短了,而且绞边都没有绞,露出了一小截小腿,配上脚上那双红色细带中跟凉鞋,倒是显得很有些几分味道。 安小云悄悄咬了咬唇:安幼楠这个死丫头,就知道怎么才能哗众取宠 安幼楠恍若未觉地径直坐到了主位,刚要招呼艾原和秦湘君坐下来,凌云飞已经走到她右手边坐下了。 方少华笑嘻嘻地在安幼楠左手边坐下:“今天这座次尊师重道啊,小艾,小秦,委屈你们两个坐末席了。” 这两人都是教官,坐在主人的左右手边,确实也正常。 安幼楠不以为意,抬手翻开了摆在桌上的菜单:“你们这里有什么特色菜,推荐一下。” 安小云怔了一下,虽 然明知道这是正常流程,心底却还是忍不住有些委屈起来: 以前,从来她都是这死丫头眼巴巴羡慕的一个,现在居然成了给这死丫头服务的了 她这一顿,方少华就有些不满了:“服务员,推荐下你们的特色菜啊。 我可是你们老板的好哥们儿推荐过来的,怎么,你们就这呆头呆脑的服务水平” 安小云红了脸,连忙报了几个菜名:“我们这里的特色菜有佛跳墙c葱爆海参c飞龙汤” 那死丫头不是充阔气要请客吗,她就让死丫头要不然没脸,要不然死要面子就好好出出血 听着安小云报的一串菜色,凌云飞脸色一下子就黑了,从安幼楠那边取过菜单,“啪”地扔到桌子上: “怎么着,打量着我们比较肥好宰是吧这都报的什么菜你怎么不干脆把满汉全席给报了把你们老板叫过来” 吃饭的地点是他们选的,本来是图这里味道好c环境清静又有档次。 可是安幼楠有钱请客吃饭是一回事,不管再怎么有钱,谁也不愿意被人当冤大头来宰。 这不是宰的安幼楠,这是往他和方少华脸上下刀子呢 安小云在这里做了两个月,也很知道看世色。 一瞧见凌云飞这气势,就明白对方是那种不能惹的主儿,脸色不由白了白,再也不敢打什么小心思了,连忙先躬身小心地赔礼道歉: “实在对不起,我们绝对没有宰客的意思。是看到几位第一次来,所以我想把我们这里的特色菜名给几位都报全一点” 怎么遇上的熟人这么多 “行了,我直接点菜吧。”安幼楠打断了安小云的话,有些好笑地看了她一眼,随手点了一串菜名, “一人一客佛跳墙,来个葱爆海参c花雕鸡煲c红烧大黄花鱼c酸辣鸡杂c麻婆豆腐c清炒空心菜c皮蛋苋菜汤c凉拌小黄瓜,再来份烤鸭。嗯,你们看看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艾原几个都摇了摇头:“够了,这些菜够吃了,我们不用点别的了。” 别说够吃,有的她们吃都没吃过呢,一来就佛跳墙c海参c黄花鱼的,都这菜色了还用挑 见凌云飞想说什么,安幼楠把菜单本子一合,递给了安小云:“那行,今天我请客我就做主了,回头不够我们再添菜。现在可以上菜了。” 被凌云飞和方少华两个人瞪着,安小云忍气吞声地接过菜单退出了包厢。 明明安幼楠也点了几样价格不菲的菜,可是为什么她心里还是觉得这么憋屈 安幼楠看着她的背影,微微摇了摇头。 本来装作素不相识就好了,安小云非要跳出来做点什么,结果还不是自找委屈 请客吃饭就是要让客人吃得开心,别说她不怕出这点血,就算真的出血了,这钱也落不到安小云口袋里啊。 也许当迎宾服务,按各个包厢的消费有奖金就这三瓜两枣的安小云觉得值得那她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安小云一走,方少华就先开口把事情揽了过去: “我要早知道这儿的服务员这么十三点,我就不跟云飞推荐这个地方了。 小安你点的这些菜也太破费了,其实这儿有很多其他的菜也很不错的” “没什么破费不破费的,一是感谢云同志过来几次对我的援手帮助,二是既然请客吃饭嘛,大家吃开心就好,这些不算什么的。” 安幼楠说得大大方方的,方少华的尴尬立马消弥于无形,心里也忍不住赞了一句: 难怪凌云飞要上手抢,就这待人处事的大方劲儿,还会说话,确实比很多女生要强多了。 方少华立即插科打诨:“今天托云飞的福,我们都有口福了,那我可得先给云飞斟一杯茶才行。” 说着起身就去外面叫服务员上茶了。 其实本来应该是他们一落座,服务员就把茶水上好的,不过几个人一来就点菜,安小云又想搞点小动作,一下子给忘记了。 见包厢里的客人跑出来叫茶水,领班狠狠瞪了正在给厨房下单的安小云,自己先进去了: “几位客人好,我们这里有龙井c碧螺春c铁观音和毛尖,请问几位想喝什么茶” 见安幼楠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所谓,凌云飞随意点了铁观音:“这里的茶也不会有什么太好的,就铁观音吧,闻着香些。” 方少华飞快地扫了他一眼,看向领班:“有什么酒水” 安幼楠转头很认真地看向他:“你不是要开车吗开车不喝酒,喝酒不开车。” 不都是说,酒是色媒,酒壮人胆嘛,方少华本来还想着点一瓶白的上来,被安幼楠这正儿八经地一说,不好出声,只拿眼看凌云飞。 今天不喝酒也无所谓,以后有机会了再说,这才第一次吃饭呢,总不能给安幼楠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凌云飞很快就接了话: “那看你们女生要喝点什么饮料吗我们陪你们一起喝饮料吧,北冰洋汽水怎么样” 见大家都没有异议,领班下了单很快就端了茶进来,正在给大家斟茶,有服务员拿着托盘把第一道菜送进来了。 四目相对,安幼楠有些想扶额:方少华同志这是挑的什么地方啊,怎么遇上的熟人这么多 杨雪娟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三个同一个院系同一幢女生楼的同学,关键是,其中还有一个人就是安幼楠 她在面试中不就是一时没有注意,犯了点小错吗 如果不是安幼楠来不来地就把她淘汰了,她这会儿怎么会还在这里端盘子还端到了这几个学妹面前 见她发愣,领班连忙机灵地把托盘里的菜取下来摆放到桌上,报了菜名: “新出炉的烤鸭,我们的烤鸭师傅跟聚德全的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味道可正宗呢。” 趁着领班报了菜名,杨雪娟连忙低着头拿着托盘退出去了,很快在走廊上找到了抱着一箱冰汽水的安小云: “小云,一会儿上菜,6号包厢那桌你负责上进去好不好” 安小云刚刚被领班教训了几句,明明见她穿着旗袍高跟鞋的,还让她搬一箱冰汽水进去,这会儿正吃力着呢。 见杨雪娟 说这话,安小云也有些不顺气:“雪娟,上菜端盘子可比你之前在后厨打杂轻松多了,你” 杨雪娟红了脸:“那个,里面三个女生是跟我一个院系的学妹,我们还住同一幢女生楼,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安小云手里抱的那一箱汽水差点砸下去,急忙把箱子搁到了旁边的廊椅上: “你说什么她们跟你一个院系的,都是京大的” 杨雪娟有些诧异地看了安小云一眼:“对,怎么了” “哦,没什么。”安小云若无其事地挪了下箱子,“其实你在这里打工挣钱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杨雪娟有些不太自在地咬了咬唇:“里面有个叫安幼楠的,之前还有些针对我,所以我” 安小云叹了一口气:“这样啊,你觉得见面不好意思的话,那就我帮你送菜进去吧。” 杨雪娟立即搂住了安小云的肩膀:“小云,你真好谢谢你” 如果不是因为魏哥那里,我才懒得惯着你呢安小云暗自腹诽了一句,看了看6号包厢门,心里又是一阵发酸。 她高考完以后,就借口打工挣学费跟着贺翊到京都来了,只除了取录取通知书回去了一趟。 家里自然是不会提安幼楠的,当时只是隐约听到别人说安幼楠好像是提前毕业保送进大学了。 安小云一心只想着自己的新生活,对这事儿并不在意,没想到安幼楠竟然是被保送进了京都大学 这死丫头真是气人 我说的话都别说出去 安小云正在忿忿想着,领班已经从6号包厢出来了,冲她杀鸡抹脖子地瞪眼: “叫你取件汽水,你怎么这么慢我说你平常也挺机灵的一个人,今天怎么搞的不在状态了客人都不满意了” 再忍几天,很快就要开学了,她就要拿工资走人了安小云赶紧把那箱汽水抱了起来,脑子里琢磨起安幼楠今天充阔请客的目的来。 替手了杨雪娟的活儿,进进出出地上菜时仔细观察了一番,安小云很快就摸了出来,安幼楠请客的目的,多半就是坐在她左右手两边的那两位男士。 凌云飞和方少华到底是从小在京都大院里长大的,那一身大院子弟的气质,即使进了部队也没有磨掉,让安小云不自觉就联想到了魏绍平。 想到刚才坐安幼楠左手边的男同志说是老板的好朋友推荐过来的,安小云偷空去前台问了一下,发现这个包厢果然是魏绍平帮忙订的 魏绍平是贺翊都一心想着给他当小弟的人,跟魏绍平是朋友,那肯定也是身份相当的了。 没想到安幼楠刚到京都没多久,就攀上了这样的人,要换是她,她也愿意来小梅坞请客啊 安小云一时有些又嫉又恨,想到之前凌少乾还那么护着,安幼楠还不是把他甩了,又忍不住轻轻“呸”了一声: “跟着老鼠会打洞,认了寡妇当娘,就学了个水性杨花的” 杨雪娟正好上完另外一个包厢的菜出来,听了后面半句话,讶然低问: “小云,你这是怎么了,说谁水性杨花呢” 安小云朝6号包厢里努努嘴:“还不是里面的那个。” 安小云又不是她们学校的,怎么会知道里面那三个是什么性子呢杨雪娟愣了愣,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 “你也姓安,你和安幼楠” 安小云正等着杨雪娟主动问起来呢,杨雪娟跟安幼楠一个学校还一个院系,借杨雪娟的口,正好把安幼楠的坏名声给传到京大去 另外,魏绍平不是跟6号包厢里头的男士是好朋友吗借着杨雪娟的口把这事说给魏绍平听。 魏绍平肯定不能看着自己的朋友戴绿帽子啊,一定会把这事告诉对方,到时候 安幼楠充阔请客想搭上这边京都大院的子弟,呵呵,死了这条心吧 “本来我不想跟人说的,可是雪娟你既然问起来,我也不能瞒着你,安幼楠其实是我妹妹,以前叫安囡囡” 安小云面色有些为难,一副跟杨雪娟是好姐妹没办法瞒着她的模样,吧拉吧拉就给杨雪娟叙述了一个乡下丫头嫌贫爱富,一脚踢开原生家庭,巴上有钱的风流寡妇,结果还被寡妇的三个情夫掳走这样那样让她母债女偿的故事。 杨雪娟听得嘴巴都张大了:“这c这也太那个了吧我之前还以为她” 话还说完,杨雪娟身后5号包厢的门就被人一把拉开:“你们刚才说的是安幼楠” 没想到有人就站在包厢门后面偷听,安小云和杨雪娟齐齐吓了一跳,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申海兰本来是想喊服务员拿瓶汽酒过来的,手才搭在门把手上,就听到外面这两人叽叽咕咕说的话,还时不时蹦出安幼楠的名字。 申海兰索性就站在门后面听了个够,等到两人嘀咕完了,才走了出来。 见安小云和杨雪娟两个人都一脸尴尬,申海兰拂了拂自己的那头大波浪卷发: “你们说的,是不是就是我们京大药学院大一的那个安幼楠” 一听对方也是京大的,杨雪娟弱弱地应了一句:“对,你也是京大的” 申海兰扬了扬脖子:“我是外语系的。” 这人突然插话进来是什么意思安小云开口装作想把这事搪塞过去:“那个,我们刚才” “我就知道她是这种人”申海兰哪里会放过这种机会,赶紧打断了安小云的话,“我原来谈了一个男朋友,就是被这个安幼楠抢了。 明明她跟她们药学院一个姓康的学生会干事一直眉来眼去的,可这女人就是要发贱,觉得抢到手的才香” 居然还是一个苦主 安小云眼睛都亮了,赶紧应和:“是啊是啊,以前她在家里的时候就是喜欢这样,什么好的都想抢过去,喂猪洗衣什么脏活累活全扔给我做” 比起在这里背地里说人闲话,杨雪娟更愿意看到安幼楠被当众撕了脸皮,惟恐天下不乱地指了指6号包厢: “今天她跟两个年轻的男同志在里面吃饭呢,那两人都挺年轻帅气的” 上次被安幼楠一顿怼还不够吗,申海兰怎么 可能自己冲上去 学生处那边半天没有动静,她怎么可能在这时候打草惊蛇送人头 一听说安幼楠就在6号包厢,申海兰退开了几步,才更加压低了声音: “你们可别惹她她现在不是什么乡下柴火妞了,我第一次在京都见到她的时候,她就在陪两个社会上的混子喝酒 你们都小心一点,别被她找人过来报复了。” 说完这一句,申海兰就立即转了话题,“麻烦帮我拿瓶荔枝汽酒进来,要冰的啊。 对了,刚才我说的话都别说出去,说了我也不会认的。” 杨雪娟应了一声,看着申海兰闪进了5号包厢,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 “我的天安幼楠竟然是这种人,还跟社会上的混子混在一起,陪人家喝酒” 安小云目光闪了闪,看向杨雪娟也直摇头:“真没想到,她原来就可能这干脆就是破罐子破摔了吧。” 杨雪娟觉得自己今天吃到了有生以来最大的一个瓜,直到魏绍平过来找她,还有些魂不守舍的。 魏绍平一追问,杨雪娟就把听到的这些事都说了,末了还有些担心: “她之前跟我有过节,今天又在这里碰到我,你说她会不会在学校里乱传话,坏我名声啊” 魏绍平嗤笑:“你说的那个安幼楠,自己一屁股屎都不干净呢,有什么脸说你” “可是外语系的那个女同学说,安幼楠和社会上的混子玩得好” 魏绍平一把将杨雪娟搂进了怀里:“他们要敢来,我一只手就捏死他们。 放心,药学院大一的安幼楠是吧敢惹我家雪娟生气,回头我就找几个人好好给她点颜色看看” 上车,我送你回去 杨雪娟挣了几下没挣开,脸色羞红地低嗔了一句:“谁是你家雪娟了,你别乱喊” 追了几天,今天看样子总算能水到渠成了。魏绍平自然半点都不松手,反而把杨雪娟抱得更紧了: “走,我跟王经理说好了,今天接你提前下班,我带你去个新地方跳舞去” 杨雪娟半推半就地被魏绍平先带了出去,姚元军故意挨在安小云身边问她: “小云,杨雪娟说那个安幼楠以前是你妹妹长什么样啊” 安小云觉得这个姚元军对自己有些心思不轨,心里正厌着,正好看到安幼楠拉开6号包厢的门走了出来,连忙低声跟姚元军示意: “喏,在那儿呢,她出来了。” 姚元军转头看过去,只看到了一个侧脸,安幼楠人就已经走进卫生间了。 不过虽然只是一个侧面,他也看明白了,长得漂亮,身材也好,不愧是渝省妹子,皮肤水嫩水嫩的,看模样比安小云这个姐姐要有气质多了,也精致多了。 “寡妇养大的就是感觉有味道些”姚元军色色地嘀咕了一句,见魏绍军已经带着杨雪娟在前面走远了,也赶紧追了上去。 卫生间里。 已经在里面呆了七八分钟的安幼楠又掬了一捧水拍在脸上,无奈地看了一眼镜子中的自己。 想她安总当年怎么说也是小半斤的量,现在酒都没喝,不过是多吃了点花雕鸡煲,就酒气上头了 花雕酒不是黄酒吗,没多高的度数的啊是这家的花雕酒有多陈,还是她现在这身体有多小脆 不光是脆,还 看着镜中那双水光潋滟c灼灼摄魂的电眼,安幼楠伸手又淋了点水拍了拍脸,叹了一口气;她也不知道自己有点酒气了眼睛会变这样,一会儿就低着头垂着眼吧 一顿饭吃完已经晚上八点多了,方少华兴致勃勃地说附近有个夜场音响很好,问大家去不去跳舞。 好不容易军训完了,暂时又没开学,秦湘君正想放松放松,顿时有些蠢蠢欲动,艾原也有些想去的意思。 安幼楠直接表示不去:“你们去玩吧,人数正好,我手上还有事要赶回去,就不去了,你们玩开心。” 艾原知道安幼楠应该是放不下实验室的事,今天出来又逛又吃的半天已经是很不错了,自然也没有强求:“行,那我们去玩了,你一个人回去没问题吧” 安幼楠忍不住笑:“阿姨,我今年才7岁,一个人回去好怕怕啊” 艾原笑得一巴掌拍在了她身上:“去你的还怕怕呢,我看你就是跟一男的单打独斗,怕的都会是他。” 凌云飞从方少华手里拿过车钥匙:“我送安幼楠回去吧,车来车去的快得很,回头我再回来找你们,说不定你们也才刚走到呢。” 本来是想拖了人一起去跳舞的,不过现在能有跟安幼楠独处的时间则更好。 “不用不用,”安幼楠连连摆手,“我打个出租车回去就行了,别耽误你们的时间了。” 凌云飞笑笑不吭声,小跑过去直接把车开到了她前面:“上车。” 方少华见机帮她拉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上车吧小安,我们有车呢还打什么出租车。 再说了,让你一个人回去我们也不放心,让云飞送送你又不费多少时间。” 艾原和秦湘君也在旁边劝:“上车上车,反正很快的。” 再推辞就太矫情了,安幼楠只好坐上了副驾驶座,很自然地系上了安全带。 凌云飞斜睨了她一眼,挂档起步:“不相信我的技术” 安幼楠笑笑:“没有,系好安全带是安全乘车的基本常识。” “对了,你不是说你会开车吗要不让你来试试我知道前面有条马路车和人都很少,你可以放心大胆地开。” 现在才8:30,从这儿开回京大也就10分钟的车程,凌云飞想着多拖点时间,也能多跟安幼楠单独接触接触。 不管是让安幼楠开车练手也好,带着她兜兜风也好,毕竟像车里这种空间不大的地方,总是更容易造出几分暧昧来的。 安幼楠直接拒绝:“不用,我还有事,想直接回去。” 凌云飞放缓了车速,转头看了她一眼,语气有些无奈,还隐约带了几分伤感: “你非要跟我这样,欠的人情,一样样都还得清清楚楚吗” “不然呢”安幼楠没有t到凌云飞放出的感情线,只觉得有些莫名,“我不喜欢欠债,我相信基本上也没人喜欢被人欠债吧” “这种事,我觉 得还是要看人来” “刹车” 凌云飞一句话没说完,就随着安幼楠那一声急呼一脚踩死了刹车。 一个踩着自行车突然从一条巷子里横冲出来的小男孩车龙头歪了歪,“哐当”一声连人带车摔在了马路上。 “小兔崽子你找死啊,谁让你往马路上冲摔坏了老子的车看老子揍不死你” 后面有个中年男人一路骂骂咧咧追了出来,一手扶起自行车赶紧检查。 男孩自己爬了起来,一副想跑又不敢跑的样子,被他爸在屁股上刷了两巴掌,拎着转回巷子里去了。 父子俩全程就当路上这辆被逼得紧急刹车的小汽车是空气。 安幼楠无语地目送这爷儿俩离开,看了凌云飞一眼,抚着胸口大喘了一口气:“差点没吓死我” 见凌云飞没有说话,直直看着她的眼睛,安幼楠猛然想了起来,有些懊恼地偏开了脸看向窗外:“云同志,我们走吧。” 凌云飞“嗯”了一声,重新启动汽车缓缓行驶,满脑子里却全是刚才安幼楠的那一双眼。 难怪安幼楠之前一直低着头垂着眼,是不想让人看到她的眼睛吧 今天也没喝酒啊,她的眼睛 凌云飞转头又看了安幼楠一眼,虽然只看到了她的侧脸,心里却一阵阵地发痒。 以前也听人说过,谁谁一个眼波流转,简直可以勾掉男人的魂,他以为是那人吹的,没想到这世上还真有这样的眼睛。 哪怕刚才是惊吓之余大喘气,眼波里也仿佛含嗔带娇,波光粼粼荡漾,漾起的涟漪像轻纱一样,一圈圈缠得人心尖儿都发酥 是校风纠察队的? 凌云飞收回视线,努力压下想捧着那张脸好好看个够的冲动,轻咳了一声: “刚才吓坏了其实多开车上上手,胆量也就练出来了。要不你哪天有空,我带你开车上路跑跑吧” 安幼楠想保持距离感,可他不想,他想把安幼楠拽得更近些,攥进手心里,握得紧紧的 隐约感觉到了凌云飞话里的些许试探,安幼楠淡声拒绝了:“谢谢,不过不用了,这段时间我可能会比较忙。” 凌云飞也不想太急,不然反而把安幼楠逼远了就不好了,稳了稳心转而谈起了部队上的一些趣事: “说起来我们部队上有个驾驶员也是挺有意思的,有一年夏天我们正在训练,领导正好过来视察,就喊了一声同志们晒黑了。 大家伙儿一听,这话没按套路不好接啊,然后那个驾驶员也不知道脑子里哪根筋一搭,就回了一句领导长胖了” 安幼楠忍不住笑了:“你们领导的脸黑了没”心里却一下子想到了凌少乾。 凌狗子本来就晒得有些黑,大夏天的还跑出搞实战演习,怕是等他回来,掉进煤堆里都找不到人了 十分钟的车程本来就很短,凌云飞刚把气氛缓和了,京大就到了。 怕影响不好,安幼楠坚持在校门外就下了车,笑笑冲凌云飞挥了挥手: “云同志,谢谢你送我,你快点过去吧,方同志他们这会儿都在等着你呢。” 凌云飞本想看着安幼楠离开,见她这么说,想了想也冲她挥挥手,发动车子慢慢开走了。 安幼楠保持着告别的礼仪,等汽车开走了才转身进了校门,没走几步就突然停住了脚,不敢置信地盯着前面走来的一个人。 道路两边多年生长的树木遮挡了不少路灯的光亮,在地上投下了一片斑驳的阴影。 来人就走在那一路阴影中,加上穿着一身暗色的衣服,如果不是因为他在移动,可能一下子都不会看清。 可是那人的身影和走路的姿势分外眼熟,虽然走得有些慢 安幼楠顾不上脚上穿的是细带中跟的皮凉鞋,“哒哒哒”地就朝那人急奔了过去。 凌少乾的视力很好,即使还隔着一大段距离,也远远看到了安幼楠从一辆皇冠大超上下来,笑着挥了挥手跟人道别,而驾驶座上坐的司机,俨然就是凌云飞 一时间,他不知道自己担着迟到被处分的风险,一直傻傻等在这里的决定,究竟是对是错。 或许他早点离开,还不会看到刚才那一幕 凌少乾的脚步越走越慢,不仅有几分踯躅,心里几乎还冒出了想扭身走开的念头;这样的话,他就不会跟刚进校门的安幼楠走个对面了。 可是这个想逃避的念头才从心底生起,他就看见安幼楠像撒欢的小马驹一样冲他跑了过来。 “乾哥” 在车上想着某人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意外发现这人就在自己面前,安幼楠一下子没忍住,直接扑了过来抱住了他脖子: “你有假了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也不先给我打个电话早知道你会来我就不出去了” 凌少乾的手先于他的脑子作出了反应,把扑过来的安幼楠紧紧抱进了怀里。 有很多话想问,可是心心念念的女孩一张嘴问题也很多,句句都是围着他的,凌少乾心里一时复杂之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大概是安幼楠的举动太过奔放,路边经过的三三两两的行人无不侧目以视,有人指指点点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哎哟,现在的年轻人怎么回事,大庭广众的就搂搂抱抱的,真是越来越没素质了” 凌少乾条件反射似地把安幼楠的头摁在自己胸前,搂着她的肩膀半抱半带着她往旁边的岔路上转了进去。 感谢京大的历史悠久,即使是靠近校门,转进去的岔路上也是老树茂盛,很快就挡住了那些人的目光。 凌少乾刚在一盏昏黄的小路灯下站定,安幼楠就从他胸前挣出了头,仰着头一脸的嫌弃: “一身的臭汗味儿,你都不知道见女朋友前要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吗不然女朋友会嫌弃你的知不知道” 凌少乾低头看着安幼楠的脸,一下子就被她那双眼惊住了,忍不住伸手轻轻摸了摸她唇角: “你喝酒了” 大半天都紧紧闭着嘴没有说话,一开口声音有些粗砺喑哑,凌少乾的心也在发颤。 这双眼此刻盈盈欲流的眼波,像极了他狠狠吻得她动情时的模样,可是他没有在安幼楠的唇上看出什么痕迹 安幼楠皱 着眉头去翻他的挎包:“你水壶呢你不是傻等着都不知道喝水吧” 凌少乾按住了安幼楠的手,轻轻捏往了她的下巴让她仰头看着自己:“怎么回事我没闻到你喝酒。” 安幼楠挣开了他的手,双手环抱住了他的腰,嘟着嘴抱怨:“没有,今天晚上我点了个花雕鸡煲,没想到我吃这个都会酒气上头,也真是醉了” 小女友的娇嗔让凌少乾一瞬间什么都不想再问下去了,长叹了一口气摸了摸她的脸:“不想让别的男人看到你现在这双眼睛” 安幼楠眨了眨眼,明明一脸的无辜,那双杏眼里潋滟的波光却仿佛要溢出来似的,一下子就将凌少乾从头到脚溺了进去。 “我平常又不是这样,你叹什么气嘛要是想到别的女人天天都看到你这张脸c这副身材,那我还不得愁死” 安幼楠不服气地扛了一句,伸手毫不客气地扯着凌少乾的脸颊往两边拉。 “狡辩。”凌少乾被她气得笑了,手掌落下,在她腰间稍稍用力一握。 安幼楠“啊”地低呼了一声,声音未落,红唇就被凌少乾堵住了,然后身形一转,一把将她带到了一棵老树后 “谁谁在那里” 手电光晃动着照了过来,让树后的两人惊了一跳,瞬间停下动作。 是校风纠察队的 安幼楠低低喘着,一双春水潋滟的媚眼看向凌少乾,一个“跑”字还在舌尖,就被他一把打横抱在怀里,刷地蹿了出去。 咬一口,打个标,谁也抢不走 骤然失重让安幼楠差点没喊起来,要不是时候不对,真想狠狠揪住凌少乾的耳朵。 这人,怎么跟野人抢人一样啊,抱着她能跑得快吗,万一被人追上逮住 仿佛知道安幼楠心里的想法,凌少乾在树林中飞奔的同时,还不忘低头安慰了她一句: “放心,他们追不上我的。” 安幼楠一下子就安心了:“凌狗子加油,我一世的英名今天就全靠你了千万别给我丢脸哦” 一整个下午都压在凌少乾胸口的如墨阴云突然间就消散得无影无踪,凌少乾好气又好笑地掐了一把安幼楠的小蛮腰: “你再喊一声凌狗子,信不信我把你扔在这里” 安幼楠赶紧伸手抱紧了凌少乾的脖子:“你扔呀,你敢扔,我就敢喊:喂,前面的人,你女朋友掉地上了,你不捡起来别人就捡了啊” 凌少乾一个趔趄差点没被脚下的树根绊一跤,幸好几步稳住了:“你到底是帮哪一边的,还想不想好了” 安幼楠急忙催他:“想想想,怎么不想,你赶紧快跑啊你想让我一进学校就被全校通报啊。” 凌少乾不仅不跑,反而把她放了下来,在她不敢置信的目光中,淡然拉着她的手往右一拐,就拐出了这片树林,大大方方地带着坐到了路边的一条长凳上 两个人之间起码隔开了有一臂的距离,在外人看来,这完全是一对举止再规矩不过的青年男女,只除了凌少乾额头还滚着豆大的汗珠。 安幼楠瞄了他一眼,掏出自己的手帕递了过去。 凌少乾刚挨着她的指尖,后面就有两个戴着校风纠察袖标的同志气喘吁吁地打着手电筒跑过来了: “喂,你c你们” 凌少乾一脸茫然地看着那两人:“什么两位同志有什么事” 校风纠察员喘着气看了看气定神闲坐在凳子上的两个人,眼里有些狐疑。 男同志虽然流汗比较多,但是没喘,可能只是紧张,而不是因为跑动。 何况还有个女生坐在一边,脸上半点汗水都没有 刚才那对缠在一起的小鸳鸯可是两个人一起跑了的,蹦得比兔子还快,这天气,再是女孩子没可能不出汗的。 看了眼凌少乾和安幼楠两人之间隔了一臂远的距离,校风纠察员忍下了刚才没问完的话,不过还是很尽责地开口询问: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安幼楠很老实地回答:“我是今年药学院新入学的学生,他是我老乡,过来帮我捎带点土特产的。 怕寝室同学误会什么,我就让他在这里等我。喏,这里有个雕塑,离校门口又近,很好找的。” 这理由很正常,校风纠察员也不多纠结这两个了:“刚才有没有看到有人从那边树林子里跑出来” 安幼楠和凌少乾同时摇头:“没看到。” “两个小年轻属兔子的啊,跑这么快”校风纠察员自顾自地嘀咕了一句,打着手电筒往另外一边走了。 等人走远了,安幼楠掩着嘴偷偷笑了起来,拿脚尖一下一下踹着凌少乾的小腿肚子: “老乡,土特产呢还不赶紧拿出来,想私吞了我的啊” 盯着安幼楠笑得眉眼弯弯,凌少乾突然伸手一捞捉住了她的脚踝,借势一拉就把人拉了过来,抱到了自己腿上: “自己看,看上了什么你拿什么。” 扫了一眼四周没有人,安幼楠飞快地在他唇上轻啄了一下,笑嘻嘻地从他腿上跳了下来,挨着他坐了: “看上了你这个人你等着,我把手铐拿出来给你铐上” 拽过自己斜挎的小包,拉开拉链,从里面取出了两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献宝似地捧到凌少乾眼前,嘴里说的却完全是另外一回事,“赶紧的,戴上” 凌少乾迟疑地接过一只盒子,扫了一眼上面的商标,猛然抬眼看向安幼楠:“你” 安幼楠下巴冲他一点:“打开呀” 盒子打开,露出了里面静静躺着的一块不锈钢间黄金c蓝色表盘的手表,即使在昏黄的路灯下,也散发出一种迷人的金属光泽,仿佛光阴在这一刻全都凝集于分秒间。 “戴上试试啊,看看合不合适,”安幼楠亲自动手,把那块表拿出来戴在了凌少乾的手腕上。 “我今天下午在京都百货的专柜一眼看到这块表,就觉得它适合你,还请旁边的人帮忙试了试呢,你动动手腕啊,觉得怎么样” 凌少乾连连转了转手腕,眼底一片温柔:“很合适,很好看。” 所以 ,今天下午他在京都百货大楼看到的那一幕,实际上只是小楠请凌云飞帮了个忙,试了下表么 凌云飞在小楠的眼里,只是一个“旁边的人” 那块手表戴在凌少乾的手上,强悍的风格跟他的气质不仅极为相配,而且相得益彰。 安幼楠很有些小得意:“我眼光好吧”又忙忙地打开另外一只盒子,“把另一只手伸出来,试试这块迪通拿,这块我觉得也不错。 两块表我特意都让柜台对过时间了的,分秒不差,绝对不影响你出任务。” 凌少乾伸出了自己的右手,顺从地让她把那块迪通拿戴了上去:“不都是劳力士吗买一块手表就好了,怎么想着买两块” 安幼楠拉着他的手腕欣赏着:“可是这块我觉得也很适合你啊,为什么我要二选一呢 两块都要了,正好可以给你换着戴,等以后出新款了,我再给你买怎么样,这块你喜不喜欢” 凌少乾心里像灌了蜜一样,甜得快齁了,见安幼楠还只顾看着他手腕上的那块表,悄悄低头凑过去轻咬住她的耳尖,含糊应了一声:“嗯,喜欢” 安幼楠被惊了一跳,连忙把自己的耳朵抢救了出来,飞快地看了眼四周,低低嗔了他一句:“臭狗子,你怎么乱咬人啊” 凌少乾低声笑了出来:“咬一口,打个标,谁也抢不走” “这可是你说的啊,”安幼楠横睨了他一眼,调皮地坏坏一笑,“等明天,我带你去看我们的房子,到时候把你全身都打满标好不好” 说到后面一句,安幼楠的声音突然压低了点,凌少乾一瞬间就坐不住了。 刚才是甜齁了,现在则是火辣得他快要炸了,他的小楠怎么能这么让他 让他怎么爱也爱不够 情哥哥也是哥啊,没毛病! 心里再激动,凌少乾也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明天我去不了,我过来不是休假,是有个封闭培训要参加。” 安幼楠有些失望:“你没有假啊我还想着房子拾掇好了,带你去看看,以后你过来京都就可以直接住过去了呢。” 凌少乾摸了摸她的头:“等培训完了,我争取请半天假再和你一起去看房子。” 安幼楠垮着肩膀轻叹了一口气:“还是别,你今年已经休了不少假了,请假多了影响你。 对了,你们什么时候报到,晚上住宿安排好了吗要不然我现在陪你过去吧” “安排好了,你就别担心了。”凌少乾看了眼手表,已经是9:40了,“你们女生楼不是晚上十点就要关门吗,走,我现在陪你过去。” 安幼楠有些不情愿,悄悄伸出小指头挠了挠凌少乾的腰侧:“可是我想跟你在这儿多呆点时间” 这边偏僻很多,没什么人过来,她可以跟凌少乾说些小情话,做些小动作。 如果走回女生楼,一路上会遇到不少人,她跟凌少乾就连走都不能挨着走了。 凌少乾捉住了安幼楠捣乱的指头,连着她的手一起,紧紧攥在自己掌心里: “乖,听话,回去晚了别人看着不好。” 9:40,已经过了凌少乾的报到时间,等他赶过去以后,肯定会挨通报批评,说不定还会挨处分的。 自己皮厚肉糙的,挨处分就挨呗,何况这个处分他也挨得心甘情愿,可是女朋友回去晚了可不行。 那位宿管大姐说,女生楼十点一到就关门了,安幼楠是才入学的,要是一来就晚归,怕是会招人非议。 凌少乾坚持,安幼楠也只能起身跟着他走。 转到大路上,手拉手是别想了,安幼楠和凌少乾并肩走着,絮絮叨叨给他说着这一段时期的生活: “实验室的设备挺贵的,幸好老师帮我卖了一个新药专利,我现在手头老有钱了,曾士诚师兄帮我过来带队,又招了大三和大二的两位学长进来 我拿了一百万出来打算在院里设一个奖学金,到时候可以筛选药研方面的人才出来,说不定勾搭勾搭,他们以后就会进我的实验室来了” 凌少乾屈指弹了她一个脑瓜嘣儿:“好好说话,招揽就招揽,什么勾搭不勾搭的” 安幼楠捂着额头瞪了凌少乾一眼,快走了几步:“哼,不跟你说了,我跟你有代沟” 凌少乾长腿一迈就追了上来,尽量让自己显得不经意:“在学校挺忙的啊,今天下午怎么想着抽时间去逛街了” “我欠我们班教官几个人情,还不小心摔坏了他一支派克金笔,军训上午结束,就赶在下午买了一支派克金笔赔他,再请他吃了一顿饭还人情。 你可别多想哦,我叫了我寝室的两个好朋友一起,他也叫了他的一位战友,2班的教官一起的。” 凌少乾心里立即就有种预感:“你们教官叫什么名字是之前开车送你回来的那个人” “云飞。”安幼楠偏头看了凌少乾一眼,“我下车的时候你看到了啊,怎么,你们认识” 凌少乾“嗯”了一声:“他叫凌云飞,就是我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安幼楠惊讶地“哦”了一声:“2班的教官方少华给我们介绍说他叫云飞,我还以为他姓云呢,今天还称呼他云同志来着,他也不解释一下” 叫“云飞同志”自然比叫“凌同志”要显得亲热些,是凌云飞故意不解释,还是觉得无所谓,凌少乾现在不去深想,而是直截了当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我跟凌云飞之间没有兄弟感情。” 安幼楠点头:“知道啊,你在我和我妈面前从来不提他们,肯定是跟他们关系不好。 你放心好啦,凌云飞对我来说只是个普通熟人,而且他的人情我也还了,以后你跟他该怎么处就怎么处,不用考虑我这边的。” 安幼楠一番话,让凌少乾心里最后一丝酸意在飞到了九宵云外,瞧着女生楼就在前面了,忍不住就蹦了一句: “你们女生楼的那位宿管大姐眼神儿不好使,今天凌云飞在你们女生楼这儿接人的吧,宿管大姐还以为他是你男朋友呢” 安幼楠这时才回过凌少乾之前那些话的酸味儿来,似笑非笑地站住了脚: “你跟宿管阿姨都叨嗑上了,怎么不直接跟她说清楚,你才是我的男朋友啊” 凌少乾一脸的坚决:“那怎么行,不是说大学里头不能谈恋爱吗 就算谈,那肯定也得藏着掖着,我怎么能让你在别人那里 落这个口实,对你名声不好。” 安幼楠气笑,趁着旁边刚好没人,一手掐住了凌少乾腰上的软肉狠狠拧了一圈: “装你就给我装你当我鼻子不好使,闻不到醋味儿是吧” 凌少乾“咝”地长抽了一口气,小声求饶:“媳妇儿,轻点儿,掐坏了你还得心疼” 安幼楠“噗嗤”了一声笑了出来,手上也软了劲:“你要不要脸,我心疼什么,我才不心疼呢,哼” 瞄见前面有人影晃动,凌少乾赶紧离远了一步:“我跟你们那位宿管大姐说,我是你哥,这样以后找你她就不会说什么闲话,方便多了。” 安幼楠正儿八经地点头:“嗯,嗯,这说辞好,回着她看到我俩在一起了,你还可以解释,你说的是情哥哥。情哥哥也是哥啊,没毛病” 凌少乾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你啊,你这张嘴,哪天真把我惹毛了,我就” “我这张嘴惹出来的事,我有本事用这张嘴把它平息下去,我才不怕呢” 安幼楠轻轻咬着下唇,一副有些怯怯的却又强撑着,用软绵绵的语气说硬话的模样,奶凶奶凶的,拱得凌少乾身上的火一下子就烧了起来,声音都粗了几分:“小楠” 安幼楠却哈哈大笑着跑进了女生楼,然后隔着大铁门笑眯眯地冲凌少乾挥手: “乾哥,你快走吧,再晚就连出租车都没有了” 越来越不像话了! 这丫头等以后再好好收拾她 见已经快到十点了,凌少乾也只能挥了挥跟安幼楠告别,等转身走了一截路,才恍然惊觉自己左右两只手都还戴着表。 他家小媳妇儿给他买的劳力士呢,还一买就是两块,让他换着戴 凌少乾左右两只手都仔细看了看,这才美滋滋地把表褪了下来,小心地用软布擦了擦,重新放回盒子里,揣进了自己挎包的最内层,大步向校门外走去。 之前要出去的时候,每一步都像灌了铅一样沉重,现在每一步却跟踩在云朵上一样,软绵绵的,身子仿佛也一个劲儿地想往上飘。 打了个出租车赶到集合的地点,凌少乾不出意外地被抓典型了,晚上没能进宿舍,直接就先关了一晚上的禁闭。 凌东方第二天知道这件事以后,气得脸色铁青,回来坐在沙发上还在生闷气,凭楚佳怎么问也不说。 楚佳有些纳闷儿地去厨房里做饭了,等到儿子回来,悄悄地把他拉在一边问话: “小飞,你爸这是怎么了一回来就耷拉着脸闷闷不乐的,是不是工作上出什么事了” 凌云飞自然知道事情的原委:“妈,你别担心,是凌少乾那边的事。 上面派他过来这边参加封闭培训,要求昨天晚上9点前报到的,结果他迟到了,搞到十点多钟才去。 组织培训的部门直接按规定关了他一夜禁闭,应该还会有个通报批评,这事儿肯定报到了爸这里了。” “难怪你爸不高兴。”楚佳无所谓地甩了甩手上的水,“那个一直立功,才多大点年纪,职务就噌噌噌往上涨的。 明明就不理你爸,你爸还老觉得脸上有光,这回好了,那边挨了个通报批评,你爸觉得丢脸了吧活该他坐那生闷气。” 要说让凌少乾犯多大的错,楚佳也不乐意看到这样的情形,毕竟在他们这样的家里,一人犯错,对其他人都还是影响非常大的。 但是如果是小错不断,或者是没有才干平庸一点,楚佳还是非常乐见其成的。 不是自己生的那个儿子不争气,才能显出自己生的这个儿子聪明能干不是 弄清了事情的原委,楚佳就不把这事放在心上了,转而关心起儿子来: “对了,小飞,你最近有没有时间申家那姑娘不行,妈另外让人给你介绍一个怎么样” 凌云飞一口就拒绝了:“妈,急什么,我现在没那心思,再说了,现在工作上也忙着呢。” 楚佳白了儿子一眼:“我还不知道你们那里,再忙,跟人见一面的时间总还是有的。 你要怕在外面麻烦,我就干脆把姑娘邀到家里来见面也行” 凌云飞连忙摇头:“妈,你就别费事儿了,我不见” 之前说介绍申海兰的时候,儿子还答应见面相一相呢,怎么现在都不肯跟人见面了 楚佳顿时有些发急:“怎么能不见呢你放心,这回妈一定让人给你介绍个比申海兰还要好的,性子也比她要温柔大方” 凌云飞还是不答应:“再温柔大方我也不见。” 娘儿俩正在厨房里争执,客厅里传来了凌东方有些含气的声音:“老楚,都几点了,今天的饭还没好 云飞,你在厨房里跟你妈说什么呢,别在那里碍手碍脚地耽误你妈做饭” 楚佳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好,低声抱怨了一句:“他大儿子给他没脸了,他倒跟我这里来出气了” 如果因为凌少乾挨批评,反而让爸妈吵了起来,那岂不是得不偿失了他还想着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好好在他爸面前加深点父子情呢 凌云飞赶紧安慰他妈:“妈,爸心情不好,我们犯不着因为那边的事往他霉头上触。我的事你别操心了,我心里有数的” 到底是亲妈,凌云飞一说“心里有数”,楚佳就一脸狐疑地看了过来:“你老实告诉妈,你是不是自己找了个对象” 想了想上次凌云飞因为申海兰半路拦人的事大发光火,楚佳脑中灵光一闪: “不会是上次找你送请假条,被申海兰拦住的那个姑娘吧” 凌云飞轻咳了一声:“妈,你别问了,八字还没有一撇呢。你再不铲菜,菜要糊锅了。” 八字还没有一撇,就也证明已经在写“八”字了啊 楚佳转嗔为喜,三两下把菜铲进了碗里:“开饭了开饭了,小飞给你爸盛饭去。”又给儿子使眼色。 凌云飞会意,端着一盘楚佳特意炒的酸辣肚条出来:“爸,今天妈炒了酸辣肚条,我给你倒杯酒,我们俩喝几杯。” 有好菜,有好酒,凌东方的闷气总算消了点,看着殷勤给自己倒酒的小儿子,心气更加顺了些: “云飞,你们去京大军训的那个任务完成了” 凌云飞给他搛了一筷子酸辣肚条进碗里,才笑着答了:“完成了。昨天上午结束的,我带的那个班在队列比赛中还拿了第一名。” 凌东方有些满意地点点头:“嗯,事情再小,也要尽最大努力做好,不错” 凌云飞举杯跟他碰了碰:“谢谢爸的夸奖我以后一定继续努力的。” 看着爷儿俩碰杯滋了一口酒,楚佳急忙给儿子夹了块排骨:“吃点菜,妈知道你总是把你爸说的话记在心里,不过喝酒这事儿你不能学他” 一句话把凌东方说得心里舒服了不少,又忍不住扛了一句:“我喝酒怎么了怎么儿子就不能学我了 云飞,别听你妈的,今天晚上菜好,我们爷儿俩多喝两杯” 楚佳没好气地横了凌东方一眼:“行行,别听我的话,你们爷儿俩有本事倒是别吃我做的菜啊” 凌云飞哈哈笑了起来,吃完了饭,给他爸削了一个桃子递过去: “爸,我听说哥过来京都了,他那里什么时候培训完,回头你跟他说一声,让他来家里吃顿饭吧。” 不提起这个还好,一提起这个,凌东方就来气:“叫他回来做什么不叫这个小兔崽子,现在越来越不像话了 才做出多大点成绩就开始翘尾巴,纪律都不遵守了,以后还能指望他什么” 看向小儿子时语气又缓了缓,“明天你不是要跟你们领导出差了吗先忙好你的事,别管你哥那里。” 有些事,总得试试 凌云飞把自家老爸哄得心情阴转晴,答应等那个封闭培训结束的那天下午带他一起过去观摩学习的时候,魏绍平也终于把跟他跳完舞的杨雪娟哄进了一家宾馆里。 一进房门看到房间里摆放的那张大床,杨雪娟的脚顿时就想往后退:“平哥,我” 魏绍平“砰”地一声关了门,反手把门给锁上了,上前一步堵住了杨雪娟:“雪娟,我有礼物给你。” 说完就一手拉着杨雪娟往床上一坐,一手拉开了自己的手提真皮包倒床单上一倒。 几个大红锦缎的布袋子被一骨碌倒了出来,堆在雪白的床单上格外醒目。 魏绍平扯开一只锦袋的系绳,从里面拿出了一对金镯子,戴到了杨雪娟的手腕上。 女孩雪白纤细的手腕被黄金一衬,立即显得贵气了几分,那种沉甸甸的份量也让人着迷。 杨雪娟从来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戴上这么有份量的金镯子,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魏绍平又扯开了一只大红锦袋的系绳,从里面拿出了一条花型漂亮的女式金项链,项链坠子是颗红宝石。 将项链轻轻戴到杨雪娟的脖子上,魏绍平的一根手指顺着项链摸到坠子,缓缓把其他几根手指都放了上去: “这根项链跟你很衬,你皮肤白,戴红宝石特别好看另外几个袋子里还有戒指和耳环,我今天给你买了全套的” 杨雪娟的脸一下子红了,低头看着自己胸前那颗镶嵌在托金底座上的红宝石,觉得自己浑身的血仿佛都随着那耀眼的红色燃烧起来。 魏绍平稍稍一用力,就把杨雪娟推倒在了床上,自己也压了上去。 杨雪娟有些害怕地拦住了他想亲下来的嘴:“平哥,我你会一直对我好吗” “那当然,”魏绍平强硬地把杨雪娟那只手摁到了她头侧,“你看别的男人哪个像我这样对你大方 你那个朋友安小云,跟了贺翊多久了,贺翊也才给她买了一条细得轻飘飘的金链子 你不是跟那个叫安幼楠的有过节吗今天跟我喝酒的兄弟就是在你们京大那一片混的,我已经跟他说了,等开学就让他帮你把那口气出了 雪娟,你知不知道我第一次看到你就相中你了,你别怕,今天我们试试,试试你就知道我有多爱你了” 杨雪娟的身体慢慢软了下来。 从第一次看到魏绍平,她就觉得这个男人有一种成熟的魅力,和一种让她想依靠的感觉。 这种感觉,是以前想追求她的那些青涩的男生们从来没有给过她的。 手上脖子上戴的金灿灿的金镯子和金项链,还有硌在腿边的几个大红锦袋,都让她感觉到了踏实。 从来没有人对她这么大方过,出手阔绰得跟送彩礼似的,而且,平哥连为她仗气这一点都考虑到了,如果不是爱她又是什么呢 3号女生楼前。 吴亮“啪”地拍死了一只蚊子,挠了挠脸上被咬起的一个大包,看了看手腕上的电子表。 电子表上显示的时间一闪一闪地跳动着,数字微微一换,跳成了21:59。 宿管阿姨“咔嚓”一声扣上了大铁门的锁头,一抬头看到还傻愣愣站在外面的吴亮,忍不住吆喝了一声: “哎,小伙子,都关门了你还等什么啊。” 都关门了,杨雪娟还不回来吗 吴亮看了看手里捏着的笔记本:“阿姨,麻烦你再帮我跑一趟看看杨雪娟在寝室没有 说不定她之前已经回来了,可能去了卫生间,刚好和你岔过了。” 怎么可能在卫生间岔过嘛,她都还冲着里面喊了几声杨雪娟的名字的,里面是真没人应 宿管阿姨心里嘀咕了一句,看在吴亮老实的份上,还是又上去了一趟,回来依旧摇头: “不在,她确实不在寝室。或许今天有什么事耽搁了,住外面也是有可能的。” 又看了眼吴亮手里的本子,“你是有什么东西要给她很急吗实在不行就搁我这里,我会注意看她什么时候回来,一回来我就帮你转交吧。” “其实也不算急”吴亮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上的笔记本,“是我整理的一些要点,后天就开学了,一般我们开学很快就要随常测试的,我怕她暑假打工没太多时间看书” 宿管阿姨懂了:这是小年轻捧着一颗心献殷勤来了送笔记本是假,想见人才是真。 难怪不想让她转交。 不想就不想呗,她还懒得费这个事儿呢。 宿管阿姨挥挥手 :“那行,你看我们这儿也关门了,你赶紧回去吧。” 吴亮低着头“哦”了一声,捧着那本笔记本慢慢转身往回走,身影看起来很有些萧索。 宿管阿姨自己也有个儿子,瞧着吴亮这样子,心里忍不住有些恻隐,一时冲动张口唤了他一声: “哎,那个,杨雪娟同学最近经常晚归,好像是去跳舞了。” 吴亮愣了愣,说了声“谢谢”就继续走了,也不知道心里是怎么想的。 不过宿管阿姨也无所谓,她能提醒的也就是这些了,至于这些小年轻怎么想的,又不是她儿子,她哪里管得了那些 吴亮貌似平静地走回自己的寝室,其实心里早跟开了锅的沸水一样,翻腾得厉害。 这年头正流行跳舞,男男女女搂在一起,昏暗暧昧的舞池促进多巴胺的分泌,然后会发生什么 寝室里就有两个是在舞厅里跟女朋友看对眼的,吴亮有些不敢想像,杨雪娟会不会也在舞厅里跟别的男生看对眼。 其实上学期的时候,他也被人拉去过舞厅,可是里面嘈杂的音乐和人声,混着香水香粉和汗味的昏暗空间,让他一进去就头晕脑胀地不舒服,以后就再也没有去过了。 舞厅不是适合他的地方,可是,如果杨雪娟喜欢跳舞的话 吴亮想了想最近一段时间的日程安排,决定还是抽个晚上的时间出来,不去实验室,约杨雪娟去跳一场舞。 有些事,总得试试,不然就真的没机会了。 庆祝庆祝 杨雪娟第二天醒来,只觉得浑身酸痛,一看时间已经上午十一点了,“啊”了一声急忙坐起来,慌里慌张地穿衣服。 魏绍平刚从卫生间出来,见她忙着穿衣服,笑着坐到了床边,顺便还伸手过去乱摸了几下: “怎么了,这么急吼吼的” 杨雪娟拍开了他捣乱的手:“我迟到了,后天开学,今天说好还有最后一天要去小梅坞做事,不然会被扣工资的。” 魏绍平不以为然地笑:“就最后这一天了,去不去有什么关系要是这一天的工资也要扣,小梅坞就太小气了。 你等着,我现在就给贺翊打电话,让他跟小梅坞的老板说你这里不用去了,这点面子我看谁敢不卖我的。” 贺翊正跟在魏绍平屁股后面搭伙做事,魏绍平一个电话打过去,他满口就应下来了,没过半个小时就跑了过来,伸手从衣兜里取了一迭钱出来: “怕大嫂没时间过去,我就跑一趟让我那朋友把大嫂的工资结了,都在这儿了,大嫂数数看对不对数” 杨雪娟被他一口一个“嫂子”叫得满面通红,魏绍平却哈哈大笑,接过那迭钱扔到了杨雪娟身上: “数什么数,信不过别人,我还信不过翊子你吗走,让你嫂子在这里休息,我们去外面正好谈个事去。” 等魏绍平搭着贺翊的肩膀出去了,杨雪娟这才偷偷拢着那迭钱飞快地数了一遍。 咦这钱的数目不对啊 杨雪娟又数了一遍,确认这迭钱比她之前算的要多了一百多块。 算一算,减去这个多出来的一百的话,剩下多出来的那些零钱跟她之前打碎盘子赔上去的钱差不多对得上。 也就是说,餐馆的老板不仅没扣她今天的工资,把以前她赔的钱都补上来了,还多送了她一百块 记得上个月到经理那里领工资的时候,对方都还斤斤计较,连哪天迟到了两分钟都记得清清楚楚,借机扣了她几块钱呢。 现在不用她去看人脸色,平哥一个电话,对方就老老实实把工资送过来了,还多赔了这么多 杨雪娟一下子就开心了起来,一百多块,她在小梅坞帮了两个月的暑期工也就是这个数的工钱呢,现在等于翻了两倍得了。 仔细地把那迭钱和魏绍平送她的那一套金首饰一起放进包里,轻轻拍了拍包,杨雪娟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满足感。 心里正在感慨着,门被推开,魏绍平从外面走进来招呼了她一声: “走,雪娟,我们去外面吃饭去。” 杨雪娟拎着包站了起来:“去哪儿吃明天就要开学报名了,一会儿吃完了我得先回学校去。” “急什么,这不是报名还有一天吗等要上课了再去;我这房间包了两天呢。”魏绍平笑着看了杨雪娟,眼里的含义不言而喻。 杨雪娟一下子红了脸,声音低了下来:“这怎么行” “这有什么不行的。”魏绍平上前揽住了她的腰,“我说行就行。再说了,等你们去上课那天,我还有份礼要送给你呢。” “什么礼啊”杨雪娟好奇地问了一句,“你不是才送我首饰的,别在外面乱花钱了。” 魏绍平笑而不语,拉着她出了房门。 刚刚热乎的女朋友,又是名牌大学的,带出去也上牌面,一套金首饰算什么,那是杨雪娟值这个价。 等在外面的贺翊一见他们出来了,就赶紧笑着迎上来:“今天我作东,给大哥和大嫂庆祝庆祝,大嫂一会儿可得好好喝几杯,算是补上昨天的缺。” 昨天有什么缺 杨雪娟转头向魏绍平看去,见他笑得别有深意,很快就悟过来了,羞得红晕满面往魏绍平身后躲去。 魏绍平笑眯眯地伸手揽住了杨雪娟的腰,把她往自己怀里一带,当着贺翊的面就搂紧了: “行,既然翊子有心,一会儿我跟雪娟都多喝几杯,大家庆祝庆祝 对了,翊子,把你家小安也一起叫过来,我们男人喝酒,她跟我家雪娟关系好,正好姐妹俩在一边说说话。” 贺翊很捧场地大笑:“没问题” 他当然得有这个心了,魏绍平带着他刚跑了一家单位,弄到了一张钢材的批条。 这张批条他要倒到渝省d市去,转手就是快一百万进账了,除去一些必要花费,再除了给魏绍平分的那六成的钱,自己能分到剩下的四成 30多万呢 一张批条,轻轻松松就这么到手了 贺翊现在把魏绍平当财神爷看的,现在只是请吃个饭而已,毛毛 雨啦 贺翊要当财神爷供的人的新谈的女朋友,安小云自然也要小意奉承。 男人们还在桌子上喝酒,安小云就拉着杨雪娟坐到了一边乘凉聊天。 “雪娟,你昨天晚上”安小云看了眼杨雪娟,目光在她脖子上挂的那条红宝石项链上扫了扫,注意到了隐约露出衣领的红印,暧昧地笑了笑,“你这项链可真好看,挺衬皮肤的。” 魏绍平这一段追得紧,今天贺翊在桌子上敬酒话里话外又都是庆祝,看来昨天两个人终于成事了呢。 不过魏绍平这一出手还真是大气啊,脖子上有镶红宝的金项链,耳朵上戴了金耳环,比贺翊送她那根细细的金链子要大方多了。 杨雪娟看了眼安小云戴在脖子上的那条细金链子,曾经她还偷偷羡慕来着,现在一对比,心里满满都是优越感: “平哥给我买了一整套呢,还有戒指和两个金手镯子,我嫌重没有戴出来。” 安小云心里忍不住一酸,很快就调转了话题:“对了,刚才我听魏哥的意思,还想教训教训那个安幼楠,帮你出气来着。他打算怎么做啊” 魏绍平打算怎么做,杨雪娟也不知道,所以被安小云问起,只是娇羞一笑:“我也不知道啊,他又没跟我说。” “魏哥是做实事的人,他说要给个教训,就肯定会给个教训的。”安小云暗搓搓地跟杨雪娟做好了约定, “你到时候一定要打电话告诉我整个过程哟,到时候我们再出来吃顿饭庆祝庆祝。” 500块钱陪一晚上 写作文总说新学期新气象,不过对安幼楠来说,这气象可不怎么友好。 上午刚刚下课,就有三个小年轻挨着教室找了过来:“哪个是药学一班啊,我们找安幼楠” 刚进大学的新生们哪里见过这个架势,都有些害怕地远远避开了。 唐缈本来想凑过去看热闹,好巧不巧地被这几个人堵了个正着:“小妞儿,你们这是药学一班吗安幼楠在哪儿” 一瞧着对方三人那副流里流气的模样,唐缈心里就吓了一跳,连忙往后一指:“她还在教室里没出来” 话音刚落,安幼楠就抱着书本和艾原c秦湘君说说笑笑地从教室里走了出来。 循着唐缈的目光看过去,三个小流子一眼就从里面分出了哪个是安幼楠,长长吹了声口哨围了上去: “安小姐,你前几天晚上可不够意思啊,都收了我们大哥的钱,怎么能喝了几杯酒就先跑了呢 我们大哥宾馆的房间都给你订好了,你不能只想着拿钱不办事啊” 宾馆的房间都订好了 吓,这么劲爆的吗 刚才还远远避开的同学们立即都靠近过来,好奇地打量着这三个人,支楞起了耳朵。 艾原一脸怒气地挡在了安幼楠前面:“你们叫谁小姐呢这儿是学校,不是你们混的地方,赶紧走” 这年头,叫“小姐”都有一种歧义,何况这三个小流子一脸的不正经,让人家不往那边联想都难。 “哟嗬,姐妹情深啊。”三个小流子不以为意地嘻嘻哈哈笑了起来,“你这妞儿是不是跟她一个酒场里的吧,就是长得有点胖啊” 秦湘君有些害怕地转脸看向班上的几个男生:“你们快来帮帮忙啊” 一班总共45个人,男生才有7个,看着是人数比那三个小混子多一倍,可是论战力完全比不得。 三个小混子转脸气势凶恶地向那几个男生扫了一圈,几个男生就有些迟疑地在一边停住了脚,只有庄谊和另外一个叫龙兴华的男生直接站了出来: “你们再不走,我们就叫保卫科了” 小混子见这两个小子有点胆气,倒也没有来硬的,而是伸手一指安幼楠: “怎么着,许你们班上的安幼楠赖钱,就不许我们大哥来讨债她又不是没陪过人做事儿,在我大哥面前装什么清高 说好了500块钱陪一个晚上,她陪着我大哥喝两杯酒就拔腿跑了,这不是欺负人吗 天底下总得有个讲理的地方,今天这事儿,要不然她就跟我们走一趟,给我大哥好好赔个礼道个歉,要不然她就把那500块钱还回来” 旁边围观的同学们一片哗然。 在大部分新生们都很纯洁的心灵里,什么陪过人做事儿,什么500块钱一夜,都大大冲击了大家的三观。 看不出来啊,安幼楠难道是这种人吗 对了,这三个人说前些天晚上安幼楠可是借着手掌被擦伤了,后来一直就没来参加军训的。 可以说,跟每天累得要死要活的同学们相比,她有大把的轻松时间,难道说 艾原气得脸都红了:“放你们的狗屁你们少在这里污蔑人” 秦湘君也急忙补了一句给大家解释:“安幼楠不是这种人,他们在胡说八道” “我们胡说八道你们又不是一天24小时都跟她在一起,你们能知道什么 你们还真当她是好姐妹啊我告诉你们,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们都别被她这样子骗了 她坐在我大哥的腿上跟他喝酒的样子你们是没看到,那小嘴儿可会说话呢,别真以为她委屈了 不然你们以为我们平白无故地跑进来找她干什么我们就给我们大哥找场子来了 安小姐,你那天不是挺能说的吗,把我大哥哄得那么高兴,现在怎么不说话了” 三个小混子说得有棱有角的,把周围的同学们唬得一愣一愣的。 有人忍不住就小声嘀咕起来:“是不是啊,不然怎么他们谁也不找,就找安幼楠呢500块钱,可是小半年的工资了呢” “可能吧,不是说苍蝇不叮无缝之蛋吗” 唐缈和尹茹在混在人群中插了一句:“哎呀,都把这些社会上的人惹到学校来了,这都是什么事儿啊,要不然就把钱退给人家嘛” 听到大家的议论,几个小流子更加嚣张了:“安小姐,今天要么人,要么钱,你总得给我们个说法,不然这事儿没完” 刚才被艾原护在身后的安幼楠冷笑了一声上前迈了两步:“给说法没做 过的事,要我给什么说法” 三个小流子立即变了脸,气势汹汹地也往前走:“嗬,给你脸不要,瞧着今天是软的不吃,非要吃硬的了” 庄谊和龙兴华急忙拦在了中间:“干什么干什么你们不许动手啊” 瞧着对方这副誓不干休的架势,有胆小的女同学小声劝说着安幼楠: “安幼楠,都这时候了也别跟他们扯那些做过没做过了,你要是有钱的话,就拿钱出来把他们打发了吧,就当舍财免灾,万一人吃亏就不合算了” 拿钱 拿钱是不可能拿的 500块钱在安幼楠眼里完全不算个事儿,可是这要拿出来了,岂不是变相承认,自己收了对方的渡夜资 舍财免灾 呵呵,谁会相信这个理由啊,只会认为是扯的一床遮羞被 也许那位同学是一时好心没想到,可是安幼楠才不会上这个套,态度很强硬地盯着对方三人: “对,有本事就硬扛硬,麻烦哪位同学帮忙叫下保卫科的同志过来,或者帮我报个警。 正好让警察过来查查,到底是谁在背地里下这种黑手想陷害我。诽谤他人的名誉,是可以入刑的,我们去派出所把事情掰清楚” 之前小流子过来堵人,就有机灵的同学跑去找保卫科了,安幼楠这话刚说完,远远地就有人喊着:“快点快点,就在那儿” 有同学立即放松地低呼了一声:“是保卫科的来了大家赶紧让一让” “死三八,你想把我们扣在这里搞我们你等着,有本事你就一辈子别出京大的门,我们就在外面守着你” 三个小流子抛下一句话,赶在保卫科的同志赶到之前,推开人就拔腿跑了。 不能设奖学金? 虽然小流子来得快也跑得快,虽然安幼楠态度非常强硬地跟人对扛,但是 真相还在穿鞋,流言已经跑过了两条街 关于安幼楠在外面做“小姐”的传言很快就传遍了整个药学院,并且在有心人的暗中煽动下,极速向周围几个最近的系蔓延。 不光是今天的事,不知道从什么人的嘴里,还有她高中的时候就在外面谈了对象,结果脚踏两只船的事。 还有她不仅在外面陪社会上的那些人喝酒,还装清纯欺骗院里某个学生会干部的感情的事 零零碎碎,不仅长了翅膀,还演绎出了多个版本。 晚餐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安幼楠一露面,就有很多同学悄悄看着她,眼神奇怪,然后在她稍微走远一点以后就开始窃窃私语。 当然,这种窃窃私语的音量不高,而且就像草虫的鸣叫声一样嗡嗡不清,一旦安幼楠走近,就立即寂静无声,一旦走远,又息息苏苏起来。 其实有几句还是会被听到耳朵里: “看,那个就是药学一班的安幼楠,听说她在外面不正经” “长得还是挺不错啊,难怪要500块钱一夜陪睡” “保送进来的,怎么是这样子的人,真丢我们京大的脸” “她怎么有脸没事儿一样呢” “脸皮真厚,学校不知道吗这样的人应该要开除” 大概是说“开除”这两个字时声音有点大,安幼楠面无表情地看了过去。 说话的人立即转过了脸,装作低头吃饭。 安幼楠回过了头,对上旁边艾原和秦湘君担忧的目光,淡然开了口: “没事儿,随她们说,反正不会少我一块肉。”然后继续吃自己的晚饭。 流言蜚语嘛,什么时候都会有的,你要跟它较真,你就输了。 虽然想想还是有些郁闷,但是那句话怎么说的 “不用和别人吵架,只要过得比别人好,不是一个段位的直接能甩别人几条街,完全不需要输出” 拿出这种手段的,不外乎那几个柠檬一ser嘛,呵呵,以为这样就能让她哭哭啼啼 抱歉,安总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只会发愤更努力,让那几个变成柠檬本檬,还得骨折似仰着头看她 安幼楠表现得风淡云轻,艾原和秦湘君急忙笑笑表示附和赞同,暗中却对了个眼色: 一会儿必须跟安幼楠寸步不离,哪怕上厕所也要一起去,这些流言也传得太快了。 而且搞得像瘟疫一样,安幼楠一坐过来,周围就回避三尺安幼楠性格再坚强,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万一有什么想不开呢 两个人刚刚暗中达成共识,康自强就一脸焦急地跑了过来:“安学妹” 安幼楠抬起了眼:“康学长,怎么了坐下慢慢说。” 康自强焦急又惭愧地在她旁边坐下了:“那个奖学金的事,学生处说我们做的申请方案不行” 明明那天申请方案交上去的时候,好说话的印副处长都是非常赞同的,可是今天把他找过去的时候,态度就完全变了。 不仅指出百万奖学金的发放要由处里来安排和把关,还提到了今天中午的事,说是会派人去核实了再说。 奖学金的设立要暂缓,真的没有问题了,再来谈这件事 康自强前些日子还拍着胸脯给安幼楠打包票呢,在他看来,这对学院对学生都是一件好事啊,谁知道好事别人也不让做 这c这也太气人 中午发生的事,明显就是假的嘛 学生处的几位领导也不动脑子想想,安幼楠都能拿出一百万设奖学金了,还会为了500块钱去陪人家睡觉 这怕不得是脑壳有屎哦 虚到没边儿的事,说要核实就算了,还不给个具体时间,这是打算拖到猴年马月去 这都什么效率啊,摔 康自强虽然一肚子火,但是一得到消息,也不得不第一时间跑来跟安幼楠报告这事。 “对不起啊安学妹,我没想到事情会弄成这样,你看要不然你稍微等个几天,我会每天去处里汇报加催促” 这就是俗话说的“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安幼楠有些恼,没注意到力度,勺子碰到饭盒边沿上,发出“哐”的一声。 周围一围餐桌的同学都悄眯眯地往这边看了过来,目光不断地从康自强脸上睃到安幼楠脸上: 下午还听人说,安幼楠在外面不正经,在学校里却装清纯欺骗院里某学生会干部的感情 嗯,康自强不就是院学会生的干事吗而且他刚才跑来的时候脸色可不怎么好看,难道这个被欺骗的就是他 大家不约而同向康自强投出去隐秘同情的目光:康干事好可怜哦,以为谈了一个女朋友,人家手上可捧着一叠绿帽子呢 康自强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那些奇奇怪怪的眼神,那些人又不给他发工资,h一care 他现在担心的就是自己办事不利,安大佬幼楠学妹会不会一气之下,扔出一句“要你何用”,然后把跟他签的那份合同作废 诚哥说安学妹的实验室招的那两个人还有三个月的试用期呢,他怎么就这么点儿背,设立奖学金明明就是件好事,本来以为一出马就能手到擒来的,结果却还是给他弄砸了 仿佛看到一张张蓝灰色的大团结飞在空中跟自己挥手告别,康自强正在心痛他已经想好怎么用的30块钱月工资就这么没了,安幼楠却轻轻“唔”了一声: “既然学生处不同意,那我们就自己发吧。康学长,这件事还是要你继续负责哈。” 康自强且惊且喜地抬起头:“我继续负责我们自己发怎么个发法” “不通过官方,那就民间啊,以我们ans,呃,不,以502实验室的名义,把我们能发这笔钱的消息散播出去。 总之我的宗旨不变,只要是在药研方面有想法有特长的,经过我们的考核,都可以领到这一名奖嗯,资助” 康自强的眼睛亮了起来。 对呀,条条大路通罗马 不能发奖学金,那他们发资助总没问题吧,钱在安大佬学妹手上,她爱给谁就给谁,这样谁也没说的了吧 不就是不通过官方渠道把这个消息散出去吗这事他擅长 “学妹,你说得对这件事我一定能办好”康自强再次鼓起了熊熊斗志。 无风不起浪,无根不长草 解决了一件事,康自强就想起了另外一件事,虽说作为男生有些不大好意思,但是该说的还是要说出来的: “安学妹,中午的事先前我也听说了,你别那个别把这种事放在心上,这完全就是有人想故意诬蔑你,我相信你,我们都相信你不是这种人真的” 这种话有点像表忠心,表站队,康自强功夫还没修炼到家,脸上带了些不大好意思。 看在别人的眼里,康自强先是盛气而来,被安幼楠几句话一说就软了气势,最后更是被继续迷了过去,简直是 美色误人的现场版啊 一顿饭吃完,康自强就是那位被戴了绿帽而且愿意继续把这顶绿帽戴下去的学生会干部的事很快就以病毒的速度传开了。 上午最后一节课翘课回寝室补眠的杨雪娟一觉睡到室友们吃完晚饭回来,才后知后觉了这个特大新闻,顿时好一阵懊悔。 要是昨天晚上不让平哥那么胡闹,而是睡在寝室里,今天中午的那一场好戏她就能看到了 还有晚饭的时候,食堂里的现场版 啊呀,这么让人神清气爽的事,怎么她都没赶上啊 杨雪娟正在遗憾,一位刚从外面回来的室友叫了她一声:“雪娟,吴亮在外面找你。” 杨雪娟昨天一晚上没怎么睡,到天亮的时候才匆忙打了个盹儿就赶到学校来上课了,虽然补了一觉,这会儿还有懒洋洋地泛乏,正想说“不去”,室友揶揄地笑着继续说了一句: “下午他就问你怎么不去上课来着,我们说你有点感冒不太舒服,在寝室睡觉。 刚才我看他手里提了一包东西,好像买了水果什么的,怕是一直注意到你没去食堂吃晚饭,过来探病了。” 杨雪娟有些不想去见吴亮,不过现在肚子饿了,总还是要去外面买点吃的,想了想还是梳洗了起来。 吴亮在女生楼外面站了一阵,就看到杨雪娟逶迤从寝室楼走了出来,上身一件浅水红色的短袖衬衫,下身配了一条黑色的长裙,比前几天看到她时,多了一种别样的韵味。 看到他站在这边,杨雪娟身姿婀娜地走了过来:“吴亮同学,你找我” 吴亮立即就脸红了:“那个,杨雪娟同学,我听说你生病了” “没什么,就是有点感冒,在寝室里睡了一觉,现在已经好了。”杨雪娟微微笑了笑,眼神里有一丝不耐烦,“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她对吴亮虽然有几分好感,但是跟魏绍平一比,吴亮实在是太青涩了,完全吸引不了杨雪娟的注意力。 听出了杨雪娟语气里的不耐烦,吴亮连忙把自己手里一只捏着的那本笔记本先递了过去: “老师不是说可能这个星期就要测试吗这个是我整理的一些重点,借c借给你拿回去看” 杨雪娟一个暑假虽然在学校没有回家,前一段是把时间全部拿去打工了,后面这几天则是都跟魏绍平在一起。 现在满脑子只想得到舞池里的霓虹灯,对课本上的知识确实不大记得清了。 见吴亮给自己拿了重点过来,杨雪娟很是高兴的接过了那本笔记本:“谢谢你,吴亮同学,我正好要这个呢” 瞧着杨雪娟笑了,吴亮就松了一大口气,不枉自己坚持要把笔记本亲手送到杨雪娟手里,这事儿果然还是很刷好感度的。 心口一松,吴亮就不像刚才那么紧张了,把另一只手拎的那只袋子也递了过去: “那个,你还没吃饭吧我给你买了点吃的东西,身体要紧,不吃东西不行的” 杨雪娟看了那只塑料袋一眼。 透过塑料膜,隐约可以看到里面应该装的是一个精致的纸盒子,还有些桃子香蕉之类的。 杨雪娟见过这种精致的纸盒子,就是校外一家蛋糕店包装用的,他家的蛋糕味道很好,用料十足,当然这价格也不便宜。 杨雪娟自己是舍不得那个钱去买的,不过室友们时不时会买来打牙祭,她也尝到过味道。 不过吃别人的不好意思,她也只是尝了那么一两小块,还真没放开吃过。 这个时候食堂已经没饭了,反正她也要去外面买吃的,这是吴亮送她的,又不是她主动要的 脑子里才晃过这个念头,手已经诚实地把那一袋蛋糕和水果接了过来,手上那突然沉坠的重量让杨雪娟醒了神,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嘴上下意识地推脱了一句,: “吴亮同学,这怎么好意思呢这蛋糕就是校门口那家蛋糕店的吧,价格可不便宜,你花了多少钱,明天我还给你” 吴亮连连摆 手:“不不不,不用,我没花多少钱的,这些是送你的,送的,你不用还,我现在有钱,我在实验室每个月都有补贴的” 说起实验室,想到那天早上还没开始就结束的面试,杨雪娟脸就拉了下来:“吴亮同学,今天中午发生的事你没听说吗 安幼楠道德非常败坏,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觉得你不要再去实验室了,不然下一次在学校传的沸沸扬扬的,就是她和你的事了” 杨雪娟话音刚落,吴亮就急忙反驳:“杨雪娟同学,安学妹不是这样的,你不要听信那些谣言” 瞧着吴亮那焦急的样子,杨雪娟一下子就恼了:“我不过是好心劝你一句,你这么急做什么 你和安幼楠才认识多久,你知道她是什么人你就知道那是谣言了 无风不起浪,无根不长草。你连人家是什么根子都不知道,就在这里急吼吼地替她辩白。 你知不知道,晚饭的时候,院学生会的康自强就跑去食堂找她对质呢,被她几句话又哄回去了” 502实验室几个人又不是没有交流,吴亮是知道一些事的,康自强是曾学长的老乡,被拉过来给安幼楠做事的,怎么就扯到这种事上去了呢 吴亮脸色有些严肃:“杨雪娟同学,我虽然跟安学妹没认识多久,但是我知道她真不是” 谈女朋友很麻烦的 啪 一只笔记本砸到了吴亮身上,然后是那包蛋糕和水果,杨雪娟高傲地一仰头: “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你的东西拿回去吧,我不会要的以后你也别来找我了” 那么喜欢捧安幼楠的臭脚,他的东西她才不要 会挑重点有什么了不起,能考进京大谁又差了,她今天晚上熬夜也能把该温习的都补回来。 不过送点小东西就对她叽叽歪歪的,她才不稀罕呢 不就是一盒贵点的蛋糕吗,今天过来的时候平哥还给她塞了两百块钱呢,她自己买一盒吃去 瞧着杨雪娟蹬蹬蹬地走远的背影,吴亮抱着自己的笔记本和那袋子东西,一头雾水:“我是哪种人了我 安学妹明明就不是那种人啊,随手就能买几台电脑搁实验室,她还用得着为了500块钱去卖身完全没有逻辑可言嘛,我没说错啊” 吴亮很是郁闷和沮丧地抱着一堆东西去了实验室,秧道明刚刚记录完一份数据,从电脑前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转头看见吴亮的脸色,好奇地多瞅了几眼: “吴亮,你怎么了” 刚从外面洗了饭盒走进来的曾士诚随意瞥了吴亮一眼,很耿直地说了自己的判断:“看这样子,他是失恋了吧” 吴亮闷闷地没有说话,把手里抱着的塑料袋放到了桌子上。 秧道明惊讶地看向曾士诚:“诚哥,你怎么知道的” 曾士诚掸了掸手上的水:“无他,唯眼熟耳。这么多年跟我同寝室的室友,失恋回来以后都是这副德性。” 顿了顿以后,又很不走心的安慰了一句,“其实也没什么的,想开了就好了,谈女朋友很麻烦的,还不如在实验室做项目来的自在。” 人艰不拆啊,三个单身实验狗就不要说“谈女朋友很麻烦”这种话了,他倒是想麻烦呢,问题是麻烦不找他呀 秧道明无语地看了眼曾士诚,走过来拍了拍吴亮的肩膀:“你别听诚哥的,大男人嘛,拿得起,放得下,天涯何处无芳草,说不定前面有更好的等着你呢” 吴亮勉强笑了笑,把桌上的塑料袋打开:“我买了蛋糕和水蜜桃,你们吃不吃” “哇,一来就有东西吃,吴亮,你今天遇到什么好事了,给我们请客呀” 刚刚走进实验室的艾原不知就里,把安幼楠撂在后面,拔脚就跑了过来,“咦,这不是校门口那家店子的蛋糕吗 他家蛋糕味道很好,就是价格挺贵的,吴亮,你出手可真大方” 艾原还想说的话在秧道明冲她拼命地挤眉弄眼中慢慢消了音,转头看了看吴亮,这才察觉出了不对劲,顿时有些讷讷的: “那个,我” 吴亮扯了扯嘴角,把那盒蛋糕拿了出来,放到艾原手边:“你们喜欢就分吃了吧,这天气也不能放,放一晚上就坏了。” 又从袋子里取了两只水蜜桃,给曾士诚和秧道明一人递了一个,“诚哥,明哥,你们吃桃子,这桃子我尝了的,味道不错,挺甜的。” 秧道明接过了桃子,看向后面走进来的安幼楠,上下打量了她几眼: “安学妹,你没事吧那些无聊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 曾士诚一天都泡在实验室,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听到秧道明的话,有些茫然地看向安幼楠:“师妹,出什么事了” 安幼楠摇摇头:“谢谢你们的关心,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人说了我几句闲话而已。你们放心,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是头孢四代的研发专利不够吸引人,还是卖出专利后的软妹币不可爱 她傻了才会把时间耗到这些无聊的事上面来。 自己藏头不敢露面的,找几个小混混说几句闲话,在学校里造一场风言风语,以为就能对她造成打击 她就算再降下几个维度,也完全不怕这些小手段好吧 见安幼楠不以为意,曾士诚也没当回事儿:“师妹,一会儿你吃完蛋糕了就进来,我可能有点发现了。” “这么快”安幼楠心里一喜,直接就走过去洗手换衣服,“原子,蛋糕你吃吧,我先进去看看。” 艾原进去了也看不懂,闷闷“哦”了一声,打开了蛋糕盒子。 不得不说,这蛋糕贵有贵的理由,一打开盒子,一股诱人的香甜气息就散了出来。 秧道明的肚子立即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 艾原看了他一眼,把手里的蛋糕盒子递了过去:“秧道明,你是不是没吃晚饭呀那这盒蛋糕你吃吧。” 蛋糕是吴亮给安幼楠和艾原两个女孩子吃的,安幼楠不吃那也还有艾原,他怎么能抢呢秧道明咽了咽口水: “不用,你吃,我泡方便面。” 吴亮“啊”的一声拍了拍头:“对不起,我之前忘记打开水了” 这会儿开水房早关门了,想打也打不了了。 秧道明正在取方便面的动作不由一顿,很快就有了主意:“没事儿,我去隔壁借点开水。” 吴亮连忙站起身:“明哥,你先歇着,我去借。” 自己造成的失误,当然是自己来弥补。吴亮急匆匆地跑了一圈回来,一脸的过意不去: “明哥,那个,501实验室说刚才诚哥泡面把他们最后一点开水用完了,下面几个实验室说他们也没开水了” 502实验室打头买了方便面,一幢实验楼都跟风了。 熬夜在这里做实验不累吗不饿吗 累没有办法,但是饿总能解决吧,一包方便面的事儿,该从实验经费里出的,还是得从实验经费里出,皇帝还不差饿兵呢。 开水借出去了,晚上他们怎么泡面所以,很干脆的,大家“也”没有开水了。 秧道明心酸地看了一眼差点就要拆开的那袋方便面,默默地把它放了回去,转而拿起了一只桃子: “没事,我吃桃子,桃饱李饥,呵呵,呵呵。” “呵什么呀”艾原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把那盒蛋糕递了过去,“你先拿着这个吃,我回寝室问问谁还有开水,给你借过来泡面。” 秧道明赶紧推辞:“不不不,蛋糕还是你吃” 柠檬树上柠檬果 “你一个男的忸怩个啥啊”艾原不耐烦地吼了秧道明一声,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把蛋糕盒子硬性塞进了他手里,“让你吃你就吃,小心饿过了头胃疼,快点” 秧道明僵硬地应了一声“哦”,低头看了看艾原抓着自己的那只手: 姑娘有点胖,手也白白胖胖的,手背上还有一个个小涡,很像刚出蒸笼被人摁了摁的发面馒头。 秧道明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脸慢慢红了。 他好像,好像有点麻烦来了的感觉,心跳得好快啊 脸红就像一种能传染的病一样,艾原本来没觉得什么,瞧着秧道明慢慢红了脸,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脸也一点点发起烧来,急忙撤回了自己的那只手。 那盒蛋糕因为谁也没拿紧,“啪”的一声掉在桌子上,本来漂亮整齐的小方砖形,硬生生给摔得个东倒西歪,仿佛被大风吹过一样。 吴亮默默地转过了身,不去看这相对欲言又无言的一幕。 那盒香香甜甜的蛋糕还是他买的呢,可他的心为什么就跟吃了个柠檬一样,这么酸呢 京都,某封闭营地里。 凌少乾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最后又确认了一遍,起身从电脑前站了起来:“报告,39号作业完成。” 坐在前排的同志们齐刷刷地回头向他看去,又转头看向讲台上的老师齐慕鱼,一个个眼里都很是雀跃。 一个小时前,这位所谓的高材生老师可是大放厥词,说他们这群榆木脑袋只要是有一个能在晚上7:30点前把他布置的作业完成,就可以全员下课。 要是不能完成,大家就全部饿着肚子,在这里学到12点 讲真,让他们上阵杀敌c拆枪卸弹,这个培训班在座的39人应该全部都是好手。 可是让他们学电脑,什么硬盘软盘cd一s系统c1024k的就不说了,还得背英语单词记什么命令行 这不是要人命吗 他们脑子要是有这么灵光,早就去考大学了,也不会早早就过来参军呀。 食堂超过晚上8点是没有饭的,本来以为今天饿肚子饿定了,突然39号说他完成了作业,简直是让人惊喜呀 齐慕鱼扶了扶眼镜,看像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凌少乾:“39号,你确定完成了作业 如果错了的话,我是要加罚的,全体都加罚” 一般有些模棱两可想撞大运的,听到齐慕鱼这句话肯定就心虚了,凌少乾却是一脸的胸有成竹: “报告,39号确定。” 难不成这群榆木疙瘩里面还真出了一个通窍的 瞧着凌少乾那副笃定的模样,齐慕鱼心里嘀咕了一句,脚下已经朝着凌少乾走了过来,停在了他的电脑面前。 教室里其他的学员们呼吸都放轻了,生怕一口粗气喘出来就会让凌少乾的那台电脑出毛病,然后那位眼睛只看向天上的齐老师冷冷地吐出四个字:“全体加罚” 39号,真的有这个本事吗 要知道,他们的学号是按照报到顺序排的,这一期原本是40个人参加封闭培训,有一个人因病请假来不了,39号凌少乾是最后一个来报到的。 因为超过了报到时间,当天一进来就被关了一晚上禁闭,第2天还进行了通报批评。 部队纪律要求严格,最起码的就是要准时,连这点都做不到,这个39号真的有其他本事 在大家既怀疑又希望的目光中,齐慕鱼直起了腰,看了凌少乾一眼,很不情愿地吐出了三个字:“做对了。” 教室里齐齐想起了一片吐气声:39号做对了,可以下课了 听到这声音,齐慕鱼也知道学员们心里在想什么,不怀好意地抬起了自己的手腕: “不过我说的是7:30之前完成,现在已经7:31了” 教室里突然陷入了死一般的宁寂,仿佛大家刚才吐的那一口气已经把这里排成了真空。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齐老师,你的表快了两分钟,现在才7:29。” 凌少乾也抬了抬自己的手腕,他腕表上的分针俨然离“12”还有一格。 “我的表怎么可能会快肯定是你”齐慕鱼的话说到半截就卡顿了,瞪着眼盯着凌少乾手上那块表,“你c你c你戴的是劳力士” 军队的津贴虽然高,但是在凌少乾这个年纪,也买不起这么一款劳力士吧 这好像还是新款难道说这位39号背景相当强硬或者说这表其实是假货,这家伙买来装样子的 凌少乾很自豪地把手腕抬高了点:“对啊,我对象前几天在京都百货大楼给我买的,特意对过时间的。” 柠檬树上柠檬果,柠檬树下一教室的人 齐慕鱼也酸了,脱口问了出来:“你这个表多少钱买的” “这块应该是一万八吧。”凌少乾很淡定地答了话,“我对象把票据也搁盒子里了,不过我没仔细看。” 如果撕开凌少乾这淡定的表象,就可以看到他正在狂吼的内心:重点是我对象啊喂,不是表的价钱 齐慕鱼完全没有t到凌少乾内心的呐喊,已经酸不起来了。 他爸戴着一款老款的劳力士,没舍得现在给他,他现在手上戴的虽然是新表,却是几百块钱的国产。 几百块钱的国产跟进口的万八的c看起来就显得好高级的劳力士比准时 还是算了吧,就冲这价格也得跪了啊 “下课。”齐慕鱼怏怏地挥了挥手,“你们有什么不懂的,先问39号,明天我还会进行课堂测试的” 最后这一句齐慕鱼本来想说出点威严来,奈何这气势总是鼓不起来,因为他终于后知后觉地t到凌少乾想表达的点了。 这表是对象给买的 对象买的 对象 这么有钱又大方的对象,怎么他就找不到一个呢 一万八的劳力士哎,说买就买了,说送就送了,这还没结婚呢 唉,想他堂堂公派留学归来的计算机技术研究生,被他爸硬掰过来教这群连电脑是什么都不懂c完全是零基础的榆木疙瘩就已经够痛苦了,为什么还要让他受这种伤害 柠檬树上柠檬果他一点也不想吃柠檬啊 我有对象我骄傲 齐慕鱼一走,教室就轰的一声热闹起来了,一群学员围住了凌少乾,差点没把他那条手臂给拽下来。 特么有对象了不起就算了,对象还给买了表 买表就算了,居然还买的劳力士 “老凌,你看着挺年轻的啊,居然有对象了”这是酸的柠檬本檬。 “老凌啊,你对象哪儿的还有姐妹吗”这是脑子转得快的狼子野心。 这才他想看到的正常反应啊,不过就是人太多了点凌少乾一边骄傲,一边努力从几只手中拽回了自己的手臂: “我对象没有姐妹,你们不用想了。再磨蹭下去,食堂就关门了” 这句话杀伤力太大,大家立即散开了,然后以冲刺的速度向食堂跑去。 凌少乾后发先至,刚冲进食堂,就发现齐慕鱼已经打了菜,正孤伶伶地坐在一张餐桌上埋头吃着。 凌少乾想了想,也打了菜坐了过去:“齐老师。” 齐慕鱼抬了抬眼皮看了他一眼,又满怀羡慕嫉妒地看了他手上的腕表一眼,埋头继续大口吃着自己的,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有事” 别以为他不知道,这群学员们背地里都叫他“木鱼”c“四眼鱼”的,嫌弃他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 这群莽汉,会打打杀杀就以为自己很了不起,也不看看现在都什么时代了,他才不想跟这些人说什么呢,哼,文武不相通。 凌少乾是真有事。 齐慕鱼布置的随堂作业他虽然完成了,但是课堂上讲的有两个知识点他还真没完全弄懂,这会儿正好请教请教,所以他也不在意齐慕鱼的冷脸,只要对方肯教就行。 凌少乾一心好学,齐慕鱼心里也舒服了很多,把筷子放了下来,认真地给他解答,末了很是有些惊讶: “我看你这理解接受和分析能力很强啊,读书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啊,怎么没考大学呢” 凌少乾笑笑:“当时急着想参军嘛。” 参军了就有津贴了,吃住都在部队,不仅不用再花家里的钱去读书,还能拿钱回去补助家里呢。 要是有本事又运气好,当上了军官,在部队干不动了,组织还能给安排工作转业到机关单位,多好的事。 很多农村青年想进城招工无路,身体又健康的,为了解决家庭的困难,就是走的这条路。 齐慕鱼点点头:“也是。”想想又有些好奇,“你对象哪儿的” 一个奋斗出来的农村青年,居然能找到大手笔送劳力士手表的对象,这是运气好呢,还是对方眼 看了眼凌少乾,齐慕鱼默默地把那个“瘸”字酸溜溜地咽了下去。 凌少乾不仅外形条件相当出色,人也非常聪明,如果有条件,肯定也是上大学的料 齐慕鱼说不出昧良心的话啊。 不过,也许凌少乾就是凭着这外形这聪明才讨了他对象欢心呢 说不定他对象家里虽然有钱,却长得一脸麻子c血盆大口c五大三粗c俗不可耐齐慕鱼只能努力这样想,才觉得心里好受了点。 “我对象在京都大学药学院读书,”凌少乾并不知道齐慕鱼脑袋里想的那些,说到安幼楠,眼睛就忍不住放光,“今年刚考过去的” “京都大学药学院今年才考的”齐慕鱼愣了,“你对象多大了” “嗯,比我小一点儿。”凌少乾含糊答了一声,从皮夹子里掏出了安幼楠的照片,“你看,这是我对象过完年那会儿照的。” 即使是一寸的证件照,也完全看得出照片上是个清水出芙蓉的漂亮女孩儿。 瓜子脸,柳叶眉,杏核眼又大又有神,只是一张简单的证件照,眼里也仿佛蕴着光一样。 皮肤白白的,脸上别说什么麻子了,连颗痘都不长,看脸形就知道,身材肯定也长得匀称 齐慕鱼由心感慨了一句:“你上辈子一定架了不少桥,修了不少路” 凌少乾笑笑还没开口,照片就被人一把抢去了:“大家快来看啊,这是老凌对象的照片” 听到这一声喊,班上的学员们全围过来了。 “老凌,你对象可真漂亮” “让让,让让,给我看看” “别挤,我还没看到呢” 齐慕鱼差点没被这些突然拥上来的学员给压个半死,急忙端着饭盒从人堆里面钻了出来。 一出来,才发现凌少乾本人都被挤出来了。 两人四目相对,忍不住笑了起来,齐慕鱼羡慕地看了眼凌少乾手上的腕表: “你对象家里很有钱吧对你可真舍得她还有没有姐妹” 凡是想打这个主意的都可以洗洗睡了凌少乾骄傲地挺了挺胸: “她家里只她一个,有钱是有钱,不过给我买表的钱是我对象挣的。 她研发一个药品专利就能卖很多钱,除了这块表,她一起还给我买了块劳力士的迪通拿让我换着戴” 齐慕鱼差点没嫉妒得质壁分离:“药学专业这么赚钱吗早知道当初我就不学计算机了” 凌少乾嘿嘿一笑:“不是药学专业赚钱,主要是我对象厉害” 能公派留学还能学计算机的,怎么可能觉得自己的能力差呢 “她都才考进大学就能挣钱了”齐慕鱼哼哼了一声,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句,“要不然我也去读个药学试试” 虽说他现在还没有女朋友,但是也想多挣点钱,以后大手子给女朋友买东西啊 凌少乾耳尖地听到了他后面那句话,讶然看了他一眼:“你现在不是已经工作了吗,还是当老师,难道还能去读另外的专业” “这有什么不行的。我记得好几所名牌大学已经开始函授和自考了。 只要各科课程修习的成绩合格,而且通过毕业考试和论文答辩,就能取得学历证书。 如果全国英语水平测试也通过的话,还能申请学位。我计算机是硕士研究生,并不妨碍我再申请个药学方面的学位” 凌少乾仿佛看到了新世界的大门:“齐老师,能给我具体说说函授和自考是怎么回事吗” 想考大学文凭 京都大学是华国顶尖的名校,安幼楠能进入这样的学校,凌少乾为她骄傲的同时,心底也不时生出一种危机感。 他现在的学历水平只是高中毕业,安幼楠却是打算要继续读硕的,这差距不能拉太大啊,他得奋力赶上才行。 而且现在部队都给他们培训计算机了,证明今后对高学历人才这方面会越来越看重的,趁着年轻记性好,他必须要未雨绸缪一番了。 见凌少乾有兴趣,齐慕鱼干脆给他详细讲解了函授和自考的区别,末了很中肯地说了自己的建议: “你们部队上如果比较忙的话,函授集中学习那一段时间未必能保证得了,我建议你最好还是自考” “考什么齐老师又要考试了吗” 几位学员拿着安幼楠的照片过来退凌少乾,听到齐慕鱼半截子话,一个个脸色都有些惊疑不定。 凌少乾宝贝地把安幼楠的照片接了过来,撩起衣角反复擦了擦,这才重新夹回了自己的皮夹子里: “没有,是我在跟齐老师打听自考大学文凭的事。” 几个学员不感兴趣,撇撇嘴离开了:“平时训练都那么多,还有事务性工作要忙,哪里有时间来看书哟。 而且这次集中培训,齐老师教的这些都很难懂,现在就是学了,回去也用不上,我们这些榆木脑袋还是不凑这热闹了。” 有人走开,也有七八个学员睁大了眼睛凑过来:“齐老师,老凌刚才说的自考大学文凭,要怎么个做法” 齐慕鱼索性又给大家详细解释了一遍,顺带好心地提醒了一句: “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好像过上几天自考就可以去教委报名了,你们可以过去看看考试简章,先报上一两门试试” 看着同志们各自思忖的模样,凌少乾暗自下定了决心: 这事儿不能再拖了,封闭培训一完结,他就跑教委去咨询政策,然后选好学校和专业,把名先报了 学校不能选差的,不然以后在媳妇儿面前没有底气,专业也要选一个自己喜欢的 齐慕鱼已经收拾饭盒走了,凌少乾洗了饭盒,正在边走边想,旁边有人撞了撞他肩膀: “老凌,你是不是想考大学文凭你觉得自考好还是函授好” 问话的是跟凌少乾同一个宿舍的学员,来自羊城军区的洪星,看着文质彬彬,实际上手底下功夫也不错,是个硬茬子。 凌少乾跟洪星还挺谈得来,听到他问,也没什么隐瞒的:“我想考自考,时间灵活些,听说含金量也高些。” 洪星也有这个想法,又有些犹豫:“好像自考难度还是有些大的,这几年把书本丢在一边了,也不知道还捡不捡得起来。” 凌少乾完全没有这方面的顾虑:“趁着年轻,只要肯学,还有什么捡不起来的 一次考试没考过,就考两次呗,怕什么。再说我要是实在看书看不懂,还可以问我对象,我对象在京都这边的大学读书,她” “老凌啊,大家一个宿舍的,你要是再说下去,小心我晚上做梦都会爬起来揍你啊”洪星一手捂着胸口,表情很是痛苦。 又漂亮又有钱,又是大学生,还这么体贴人的对象,凌少乾到底是打哪儿找到的 他比凌少乾也没差太多呀,怎么就找不到这样的女朋友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呀 看到洪星呲牙咧嘴的,凌少乾嘿嘿笑了起来:“再过两天就培训完了,到时候有半天假” 洪星一脚踢了出去:“我踢死你个臭不要脸的,寒碜我们是不是” 凌少乾脚步一错,险险避开了那一脚:“本来还想叫上我对象一起,请你们吃顿饭,瞧瞧你这什么态度” 洪星立即换了一张笑脸:“老凌,老凌,我刚才就是好久没动弹了,脚痒了一点。你看你对象已经在京都了,确实应该尽尽地主之谊是吧” 凌少乾笑笑下巴一抬,点了点旁边的训练室:“说的有道理,要不我俩先进去热热身,也算是请客吃饭前的开胃菜” 洪星迟疑地看了看训练室,又看了看凌少乾,一咬牙答应了:“先说好不能打脸啊不然两天的时间消不了,你到时候在对象面前不好看” 凌少乾一步迈了进去:“别说的那么藏头藏尾的,是我不好看还是你不好看” 洪星没跟凌少乾对过手,不过旁观过他跟别人的比试,心里并不是那么有把握,听到他这么有气势,心里更加有些打鼓: “是我们大家都不好看。你要打了我,到时候你好意思在你对象面前介绍,这是我铁打的哥们儿,他脸上 就是我揍的么 我要打了你,当着她的面你让我怎么说我要说我把她对象狠狠揍了一顿,我怕她会拿茶泼我,直接把我赶出去” 凌少乾揉了揉手腕,咧嘴一笑:“放心,我会保护你的,我不会给我对象拿茶泼你的机会。” 洪星也被激起了战意,直接把身上的迷彩t恤一脱,露出了上半身虬结的肌肉,气势十足:“我有个条件” 凌少乾仔细地把自己的腕表摘了下来,脱下上衣包住了:“什么条件” “不管我打输了还是打赢了,你都得答应我,你去京都大学找你对象的时候,要带我一起过去” 凌少乾的动作顿了顿:“你觉得你当电灯泡很光彩是吧” 洪星有些委屈:“谁想当电灯泡了我这不是没到过京都的大学,想去逛一逛嘛。 再说了,你对象不是有室友有同学吗,说不定能给我介绍一个呢 再不济,我这外形条件也不差啊,也许我在这边的大学里头跟哪个姑娘就能撞对眼呢呃,不是,那叫邂逅邂逅到我的缘分” 不就是带洪星进去溜达溜达吗凌少乾想了想就应下了:“行,到时候我带你一起去,不过你别不长眼色啊” 洪星立即一拍胸:“老凌你放一千一万个心,不该看的我不看,别人想看我还拦,保证不影响你跟你对象亲热” 凌少乾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呵呵,老洪啊,敢情你还想听现场版呢” 洪星头皮一紧:“老凌,你别误会哎哎,等等,我还没准备好我靠” 百万重金助学公告 京都某居民楼。 田红英刚从外面扔垃圾回来,一进门就扬着嗓子喊:“老印老印” 印家兴从厨房里探出了头,手上还沾着洗洁精的泡泡:“怎么了” “我刚听人说,你们学院那个安幼楠在外面搞些不正经的事,今天都被人找上门来了” 印家兴愣了愣,甩了甩手上的水:“谁跟你说的”又嘀咕了一句,“这些事怎么传得这么快” “你别管谁给我说的。”田红英撇了撇嘴,“当初我就说这个小姑娘家家的,哪里来那么多钱,看吧,果然不是走什么正路 放着这样的学生在你们京大,也太丢京大的脸了吧,你们学生处也不管管” 印家兴摇摇头:“传的那些应该都是谣言。当初她要设奖学金的时候,老卫就悄悄找过区公安了。 区公安的同志查了,说安幼楠的钱来的都是正路。一百万,人家说拿出来设奖学金就拿出来了,怎么可能为了钱去做那些不正经的事吗有脑子的想想就知道的。” 田红英不是没脑子,这不是比起什么来钱正路的事,她更喜欢看到的是安幼楠有多差多坏么所以一听到别人那么说,她就激动了。 被印家兴这么一说,田红英有些恼了:“我没脑子我没脑子也知道苍蝇不叮无缝之蛋 你们院里那么多女学生,为什么那些社会上的二流子别人不找,偏偏找她肯定是她招惹过那些人了” 印家兴想说什么,想想又闭了嘴,跟爱人争事儿,能有他争赢的时候还是别费那个神了。 印家兴闭了嘴,田红英可不打算就此打住,继续问了下去:“那她设的那奖学金,你们还让她搞” 印家兴点了点头:“老卫说缓两天,等这事的风头过去再讨论。 而且奖学金要设的话,还是得放到我们学生处来评,不能够由着她们瞎搞。” 田红英嗤之以鼻:“老卫也心大,他又不怕这奖学金设出来,在学校产生负面影响 毕竟安幼楠跟社会上那些人勾勾连连的,她捐出来的奖学金,名头上怕是不好听吧” 印家兴摇了摇头:“所以说缓两天再看,等这些影响都平息了再说。” 毕竟100万的奖学金对药学院来说,确实也不算少 卫轶和印家兴都想着先放放,缓两天,没想到第2天中午刚准备下班,处里的小张就急匆匆地跑过来报告了: “卫处,印处,你们快去看看吧,公告栏贴了一份公告,502实验室拿出百万助学金助学,让符合条件的学生去申请呢” 卫轶和印家兴都吃了一惊,几个实验室天天都在哭穷,说经费紧张,什么时候有这大手笔了 而且这什么助学金,跟奖学金有什么区别怎么能大大咧咧地贴出来,不通过他们学生处呢 卫轶和印家兴急忙赶了过去。 去食堂的必经之路上,学院平常贴通知的公告栏里,正端端正正贴着一张打印出来的大幅公告。 最上面一行,“百万重金助学公告”这个加粗的标题格外醒目,公告栏前面已经被端着饭盒的学生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大家叽叽喳喳的议论着,兴奋的像是在过年一样。 “什么一旦通过,该学期就可以领取1000块奖学金1000块呀,不会是打多了一个0吧” “公告上写的不是阿拉伯数字的1000,是汉字的一千,哪有什么0可以多打的” “会不会是一百打错了” “涉及的金额就是公告里的重要事项,谁会这么粗心马虎而且公告上助学金总额不是写了吗,100万” “502实验室是哪位教授的,这么牛皮” “我知道501是钟院长主管的,502就不清楚了” “院里的教授没这谱吧,是不是新来了哪位才回国的教授” “没听说有新来的教授啊” “管那么多呢助学金有一千块啊,几项奖学金撑死都才一百块呢,符合条件就赶紧申请,名额有限的,一学期只评三个” 每个学期评三个,每人一千元 这c这不是之前安幼楠和康自强提交的那份设立奖学金的申请报告上写的吗 卫轶和印家兴面面相觑:“怎么回事” 他们今天上午还讨论过,等把这笔奖学金接收过来,由学生处进行评选的时候,奖学金设置的金额一定要改。 来不来地设一千,这也太铺张了,像别的奖学金那样,设个每人一百的,再多加两个名额还差不 多。 不是都跟那个小康说过了,过几天处里再讨论这事吗,怎么就贴了公告出来了呢有没有一点规矩意识了 瞧着两位领导脸色不好,小张机灵地喊了一声:“同学们让一让,我们学生处的领导来了” 学生处的名头还是很好用的,学生们立即让开了一条通道,让卫轶和印家兴走了进去。 公告几乎占了一块公告栏的一半,上面写的几项重要事项,果然就是安幼楠和康自强交上来的那份申请报告上的事。 不过申请报告上落款是“ans实验室”,这份公告的落款则是502实验室。 不管是哪个实验室,卫轶和印家兴心里都明白,这份公告就是安幼楠和康自强那里出的。 “这些年轻人怎么能这样没经过学生处就在这里胡搞瞎搞”印家兴板着脸,伸手就想把那份公告撕下来。 旁边有学生眼疾手快地拦住了他:“哎哎,怎么回事你学生处的也不能撕公告呀” 1000块钱的助学金呢,这可是药学院的大事件,这份公告怎么能让人撕了呢 印家兴稳了稳神,转头大声跟大家解释:“同学们,我是学生处的印家兴,大家都安静一下,听我说。” 围在公告栏前面的学生也有人认出了人,小声跟旁边的同学说明:“说话的是学生处的印副处长,他旁边那位是卫处长。” 刚才还喧闹的人群慢慢安静了下来,大家都看向印家兴。 印家兴神色严肃地开了口:“这份公告我不知道是谁贴在这里的,我要跟大家郑重说明一点,公告上的内容,没有经过我们学生处批准” 这买卖也划得来啊 “印处长”有人从外围挤进来打断了印家兴的话,又礼貌地冲一边的卫轶打了声招呼,“卫处长。” 刚才还安静的人群瞬间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是康自强,院学生会的干事,公告上写着他就是助学金申请的受理人” 康自强笑笑跟大家挥了挥手,转身看向卫轶和印家兴:“卫处长,印处长,我们这个不是设奖学金,只是我们502实验室自己办的一个助学金。 我查了一下学校的规定,没有要求社会力量捐资的助学金要通过学校才行。” 奖学金,助学金,不过一个名头不同,本质上不还都是一样的吗 印家兴有些恼:“小康,你不能改个名字就偷换概念。没有学校监督,谁知道502实验室会不会真正拿出100万来助学呢 公告贴了出来,还故意把金额写得那么唬人,结果后面又做不到,那不是纯粹欺骗同学们的感情吗” 这话一说,人群里有人就忍不住点了点头:“是呀,百万重金说是说得好,可是不通过学校,不知道后面有没有保障” “如果是正规的,为什么不向学生处申请呢这不是一件好事吗” 康自强一上午翘课,就是为了把这个公告搞出来,当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清了清嗓子,拿出了一个小扩音器: “同学们好,我是85药一班的康自强,因为在院学生会任了个干事,跟你们当中的不少同学也打过交道。 首先我想向大家声明,这份公告与院学生会无关,公告上写的联系人是我没错,但这是我个人的行为,绝对不代表学生会。 其次,我要向大家说明一点,公告的主体是502实验室,宗旨是想对药研方面有突出特长的同学予以资助,解除这些同学的后顾之忧,帮助他们更加全心钻研药学研发。 最后,我向大家保证,一百万助学金是实实在在的,这是100万资金的公证书,大家可以看一看” 说完这话,康自强就从文件袋里掏出了一张硬质的纸,高高举了起来,给大家展示。 制式的公证书不仅写明了内容,落款还盖着大红的章戳,看起来很有信服力。 有人忍不住就小声嘀咕了一句:“其实退一万步想一想,我们也就是打个申请而已,实验室能骗我们什么” 这话一说,大家都有些赞同。 卫轶瞧着大家的神色,急忙上前一步声音沉重地开了口:“同学们,你们的想法不要太单纯了。 这不光是打申请的问题,还要证明你们在药研上有突出特长。 你们怎么才能证明自己有这个突出特长空口白牙光凭说是不行的。 这些肯定是要有支撑的,也许是研究方向的设想,也许是你们在实验中的一些小成果” 这话一说,有的同学觉得挺有道理,跟着点了点头:“卫处长说的也对哦,到时候这些肯定是要在证明材料中提出来的。” 卫轶立即挺了挺胸,酝酿情绪提高了声音:“这些都是你们的心血啊同学们你们把这些一说出来” 冷不丁地旁边有个学生嘀咕了一句:“药研有设想也没用,不知道中间有多少求错呢,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实现 也别说小成果了,就算是阶段性的大成果,给一千块钱我也愿意卖” 没有投入,哪有产出 药研这一行尤其明显,需要投入的资金要求非常大。即使是有志于药研这一行当的学生,在现有的条件下,又能有多少成果研究出来 小灵感小成果什么的,与其拿在手里没用,还不如卖钱呢。 何况对方还给的是一千块钱,相当于很多人大半年的工资了,这买卖也划得来啊。 这话一说,很多人都心有同感地点了点头:“是啊,一千块呢” 卫轶被噎了个半死,刚刚酝酿的情绪一下子被打断了,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说学生们短视吗 可是这位同学说的也是实情,那他这里还能怎么说 康自强忍笑接了话过去:“同学们请放心,符合我们502实验室的条件,能证明自己的,我们会从中筛选三个名额发放助学金。 不管是选中还是没选中的,要是实验室认为你们手里的小成果有研究意义的话,会另外出钱跟你们买下来。 这个交易与助学金无关,也不会限定名额,相信我们的只管带成果过来试试。 实验室觉得合适的,在买下成果之后,也可能会向你们发出加入实验室的邀请。 加入的话,后续你 可以继续做那项研究,出论文了,保证有署名。研究贡献大的,保证是一作。 当然,如果对我们有怀疑的,我是建议就不要来了,免得心里疑神疑鬼c患得患失的不舒服。” 灵感是能互相碰撞然后发出闪光的,安幼楠没有狂妄自大到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之前就跟康自强说过了可以采取一些办法集思广益,所以康自强一早就做了相应的准备,把这条规定给想出来了。 成果交易和助学金发放可以兼得还能有这种选择 人群中有几位同学明显有些激动起来:“康干事,这事也是跟你联系吗” 康自强一眼扫过问话的人,发现对方是大四一位小有名气的学霸,心里不由一喜: “是的,初步是跟我联系,我会把事项登记后,然后由实验室过来评估。” 那人立即举了手:“那行,我先报个名吧,另外助学金我也一并申请。” 有了人开头,自认为手底下还是有几分本事的也跟着挤了过来: “我也报个名” “还有我。” “我也是” 康自强高高兴兴地又举起了小扩音器:“有意向的同学请跟我往这边来,我们到这边先登记,不要妨碍别的同学看公告。” 人群迅速分开一条道,大家目送着康自强带着那几个人往附近的一张石桌走去,满眼都是羡慕。 那几个都是不需要解释的真学霸啊,知识果然就是财富 康自强都走出了人群了,突然又回过头看向卫轶和印家兴:“卫处,印处,你们今天过来,我刚好还跟你们请示个事。 在502实验室领了助学金的同学,不影响他们申请处里的那些奖学金吧 我看学校和院里没这种限制性规定,不过还是先跟你们请示一下比较牢靠。” 我安幼楠给你两倍! 见大家都瞪大了眼向自己看来,卫轶反应很快:“那是当然” 学校和院里都没有这方面的限制性规定,他能说不行吗 他要说了不行,这不是在大家面前明摆着,就是他在这里设绊子吗这不是招人恨吗 他现在年纪还不算大,可不打算一辈子只做一个学生处长,以后还想着往上升的,风评不好可不行。 卫轶都这么说了,印家兴也跟着点了点头:“当然没有影响的。” 康自强嘿嘿笑了笑:“那就好,不然我怕处里以他们已经领了助学金为由不发奖学金,怕同学们到时候就不好想了。” 想拿捏这种野生助学金,挑唆人心不满扛上去,这是其中一种最为便捷的方法了。 或许卫轶和印家兴现在没想到,不过不代表他们以后没想到;结果这会儿早早就被康自强当着这么多学生的面堵上了。 卫轶闷了一口气,低声招呼了印家兴一句“我们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康自强悄悄得意地一笑:我可真是个机灵鬼儿 把笔记本往石桌上一放,康自强就开始刷刷地登记了:“几位同学一个个来啊,姓名c班级和” 话还没说完,靠近食堂那边突然传来了一阵不同寻常的嘈杂,把看公告的人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食堂那边出什么事了” “不会是起火了吧大家都赶紧过去看看,万一是的,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这年头的学生还是很积极的,听这么一说,一群人都往食堂那边涌了过去。 康自强也站起了身:“走走,我们也先去帮忙,回来再写。” 正值饭点,食堂门口不说人山人海,也是里外围了两三重,一个个看西洋景似的两眼放光。 一看不是起火,康自强就放慢了脚步走过去,拉了拉正踮着脚兴致勃勃围观的一位同学: “同学,这边出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多人围着” 那位同学转过脸来,一脸发现大新闻的兴奋:“有人过来给女生送花” 当众给女生送花,这行为是出格了一点,也不至于要围这么多人吧 康自强正在纳闷,就听到最里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我不在意你妈是寡妇,她只是你的养母,还是年初才收养你的,她跟那些男人有什么瓜葛牵扯,都跟你无关。 我也不在意你以前在老家被那些男人绑架过,这不是你的错,在我心里你还是清白” 我去康自强震惊了。 这是给女生送花吗这怕不是逼女生去死吧 到底是哪个女生这么倒霉啊 康自强正在暗自摇头,前面一位同学低低惊叹了一声:“天哪,那个安幼楠到底有多少故事啊昨天是陪人喝酒睡觉,今天又是” 什么那个女生是安幼楠 康自强急了,急忙分开众人挤了进去。 安幼楠正站在洗碗池的台阶上,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一个年轻男子的油腻表演,低低跟旁边气得一脸胀红的艾原和秦湘君说了句话。 年轻男子手里捧着一束红玫瑰,正满眼深情地把花往安幼楠面前送: “楠儿,请你相信我,我是真心的那天晚上吃饭,我一眼看到你就喜欢上了你。 我今天在这里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你过去的我都了解,我真的一点都不介意今后只要” 安幼楠接过秦湘君递过来的饭盒,把饭盒里刚从洗碗池接过来的热水兜头就向那人泼了过去;艾原也把手里那一饭盒热水跟着泼了过去。 刚接到的热水虽然不是开水,温度也是有些烫手,年轻男子被当头泼了个满脸,烫得哇哇乱叫,手里那束红玫瑰乱舞之下,掉在了洗碗池的台阶上。 安幼楠弯腰捡了起来,拨了拨那几朵娇艳的红玫瑰花:“同志你哪位是不是今天安定医院忘记给你吃药,让你给逃出来了” 美人的话虽然不好听,但是手捧玫瑰的模样还真是让人赏心悦目。 姚元军抹掉了脸上的水,瞧着安幼楠满是严霜的脸庞被红玫瑰衬得愈发白嫩,色心一起,要转怒为喜: “楠儿,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是真心喜欢你,绝对不会计较你以前的事” 安幼楠“嗤”地一笑:“安小云请你来的我以为她在餐馆打工挣的钱不多,没想到居然还有钱请你” 安幼楠的这些事,姚元军确实是问过安小云的。 魏绍平有心要替杨雪娟出气,怎么可能昨天只派那几个小混混过来就了事 昨天只是第一步,姚元军身为魏绍平身边的小弟,今天出面是第二步。 姚元军本来就馋渝省出来的姑娘个个水灵,安小云已经是贺翊的女朋友了他不能动,安幼楠这边却是没有顾忌的。 等第二步走完,他还有第三步,甭管安幼楠情愿不情愿,只要她名声被搞臭了,成了别人眼中的破鞋,要不了多久就能落到他手里 到时候 姚元军心里飞快地划算着,脸上却是一片茫然:“楠儿,你说什么什么谁请我你不能污这么侮辱我的爱情” “演得太拙劣了,”安幼楠啧啧了两声,摇了摇头,“表情不够到位,台词也太浮夸。不管谁请你过来的,我觉得回去她都应该扣你钱才行。” 要是安幼楠急着辩解,只怕是越说越说不清楚,可是她这么闲闲地评点几句,大家讶然之余,又觉得有些好笑,仔细一回味,似乎还真像她说的那么回事。 “不管谁请你过来的,也不管她给你出了多少钱,今天当着大家的面,我可以在这里放话 你把你刚才那一套重新琢磨琢磨改到位一点,到那个人面前去演一遍。那人给了你多少钱,我安幼楠给你两倍” 安幼楠似笑非笑地看着姚元军,“来来,你把刚才的表演重新过一遍,趁着观众多,大家正好给你好好指点指点。” 说完带头鼓起了掌,“来,大家掌声欢迎鼓励一下” 她一鼓掌,艾原和秦湘君也跟着拍起了手:“来,再过一遍啊有钱挣的” 很快,围观的同学们愣了愣,都笑着鼓起掌来:“对,再来一遍,再过一遍,我们给你指点一下呀” 为什么别人不找就偏偏找安幼楠? 姚元军的脸色胀红得发紫。 他听了杨雪娟和安小云的建议,专门挑了中午饭点这个时候,还把地点定在了食堂门口,就是因为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这地方人最多。 众目睽睽之下,安幼楠被他揭了那种伤疤,难道不应该是羞愤欲死,“哇”的一声大哭,分开众人然后跑远吗 到时候他正好追过去,把背影留给观众,让他们在脑子里演绎出无数版本。 可是安幼楠现在这反应,也太不按剧本走了呀 “再来一遍啪啪” “再过一遍啪啪” “双倍拿钱啪啪” “大家鼓励啪啪” 特么的,这还编成顺口溜,还打起节奏了 姚元军气恼地朝着声音最响亮的地方看去,发现是一位男生举着个小扩音器在嘴边喊着号子,带着这一波节奏,搞得几乎像摇滚乐队表演现场一样。 知道今天是没办法了,姚元军眼珠一转,一边喊话一边脚步移动往外溜:“楠儿,你要相信我,我是爱你的” “还楠儿我楠你个头”安幼楠举起那束玫瑰花凶悍地朝姚元军砸去,“就你这表演水平,少在这里恶心老娘了” 玫瑰花枝上有刺,被安幼楠这么狠狠地砸过去,扎实在姚元军脸上刺了几下。 姚元军“哎哟”一声捂着脸,扭过头想跟安幼楠理论,被康自强拿着扩音器挤到他旁边毫不客气地喊了一声“滚”。 姚元军的耳朵被轰炸得嗡嗡作响,瞥见康自强狠狠瞪着自己,捏着拳头冲他晃了晃,旁边站着的一圈人也像是他的朋友,赶紧捂着耳朵,一溜烟先跑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等以后他再想法子收拾安幼楠,总有叫她哭爹喊娘求自己的时候 没了热闹看,又被康自强拿着扩音器反复地喊着“大家都散了吧”,聚在食堂门口的人慢慢就散开了,不过叽叽喳喳议论的倒是不少。 安幼楠那一番话确实让不少人看清了姚元军的真面目,但是另外一种言论也喧然而起: “这一回两回的,为什么别人不找就偏偏找安幼楠只怕她真是在外面做了什么不自爱的事吧” 只是因为一个性别,一旦出了什么事,女人就要承受别人的诸多猜疑和责难,从古至今,从来如此。 安幼楠觉得胸口有些发闷,仿佛被什么重重坠住了一样。 康自强关了扩音器,有些担忧的看了安幼楠一眼:“安学妹,你没事吧” 昨天几个小混混才来闹,今天又被姚元军闹了这一场,可以想见,安幼楠的名声怕是会传遍校内了。 有脑子的会知道这些是污蔑,可也经不住一些爱说闲话的人在那里鼓风兴浪。 闲言碎语多了,又是说的女孩子的名声,人言可畏啊,安幼楠经不经受得住这些 安幼楠不想朋友们担心,轻轻摇了摇头:“没什么,小事一桩。” 艾原皱紧了眉头:“丫头,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特别是你老乡那边” 秦湘君叹了一口气:“这一天天的,还真不让人安生了。像刚才这样,就不能报警让警察把他抓了吗” 康自强没有刚入学的姑娘这么天真,很直接地说了出来:“这事让警察怎么管” 你说是有人故意纠缠诬赖,对方说是在追女朋友,往个人感情的事上去靠,就是警察过来了,也肯定是一通和稀泥。 说得不好听的,甚至连“那你当初就别去招惹人家啊”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可实际上,安幼楠连姚元军是谁都不认识 按了按额头,安幼楠长长吐了一口气:“报警没用的,我现在手头时间紧,忙不开,等缓过这一段时间,再来处理这事。” 把当初永吉县的流言照搬到京大来起底她 这事不是安小云做的,安小云也肯定知情。顺着安小云这根藤,总能摸到那个瓜 等501和502实验室的研究告一段落了,她腾出手再去找安小云处理这事 安幼楠看着除了心情差了点,其他并没有什么影响,很快就走了,呆在原地的康自强心里却并不是很好受。 这位学妹年纪轻轻就这么能打,一直是他很钦佩的,这几天看了安幼楠的行事,康自强心里的那个念头甚至越来越清晰: 安幼楠已经明确表示了,毕业的时候不会要什么分配的工作,而是会自己开设实验室单干。 等他毕业的时候,与其等计委分配他到哪个单位,然后论资排辈地熬着,还不如也不要那个铁饭碗,就这么一直跟 着安幼楠做事 安幼楠现在就有独立的实验室,一出手就能拿一百万出来搞助学金,不出意外的话,以后她的成就会更高。 撇开这个不提,这么一个愿意放权让他去开展负责的那块工作,而且在薪酬上一点也不小气的顶头上司,平常上哪儿能找得到 安幼楠这是还在读书,所以手头上的人不多,他是沾了老乡曾士诚的光,才入了安幼楠的眼。 不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做,以后哪里还有比安幼楠更粗的大腿啊 就像一棵名贵树种的树,明明以后可以想见她的枝繁叶茂,却一天两天地被那些不知道哪儿蹿出来的腥臭歪风想刮倒 康自强心里不知道有多憋屈 这么多事,一茬接一茬的,难道就让学妹这么个小姑娘用自己的柔弱的肩膀扛吗 他自诩外联能力强,那他能不能为安学妹做点什么,让她可以安心做自己想做的,不再受那些流言非议 看热闹的都散得差不多了,刚才跟着康自强过来的几个想登记的同学瞧着康自强一直在发愣,上前喊了他一声: “康干事,今天还登不登记” 大家时间都是很宝贵的,有事的时候通融一下无可厚非,但是也不能一直在这里傻等下去吧。 康自强这才醒回了神:“对不起,耽搁大家了,登记的,我们现在就登记。” 已经站在食堂门口了,康自强干脆带着几位学霸走进食堂找了角落里一张餐桌坐下来,问了第一个人的姓名,才刷刷写了几笔,突然又停住了。 那人有些疑惑地看了看他:“怎么了” 3位学霸有意向 康自强“啪”地把笔一拍:“我不知道大家对刚才的事怎么看,不过安学妹不是那种人” 这好好的,怎么又扯到这事上面去了 难不成康干事喜欢那位安学妹 可那也不用突然对他们来宣泄情感吧 几位学霸正有些讶异,康自强已经严肃地开了口:“502实验室就是安学妹的独立实验室。 这一百万助学金是安学妹一手拿出来的,她说药研这条路很难走。 她想多帮一些人,让他们在事业上更顺利一些,让我们国家的药研行业发展更快” 几位学霸齐齐沉默了。 片刻后,第一位登记姓名的同学猛地一拍桌子:“原来502实验室的rciavestigat一r项目主持人是她啊” 康自强的心里顿时一冷,看这位同学情绪激动的样子,怕是调头要走 “院里能让她独立主持实验室,证明安幼楠学妹在这方面绝对是天才级的,康干事,现在502实验室还需要人吗” 突如其来的峰回路转,让康自强喜出望外:“要人的,要人的,暑假的时候我们就选了两个人,不过人数还不够,正打算再招两三个进来。” 这一圈儿围着他的都是几位有些真本事的,不过因为暑假不在学校,所以不知道502实验室当初招人的事。 如果这几位有心又筛选过关的话,502实验室的力量就又加强了 “我先给大家做好登记,如果有意加入我们502实验室的,登记后请稍微留一下,我们具体再谈。” 登记的有6个人,其中3个已经找到关系进了其他导师的实验室,另外3位留了下来。 第一个登记名字的孔胜凡就是其中之一,另外还有两位大三的,钱进和陈广荣,都是大三的,还是同班同学。 食堂现在已经没了人,康自强也没什么要避讳的,直接就说了502实验室里的待遇: “如果考核通过,加入实验室的话,试用期是三个月,三个月内的补贴是每个月30块钱。 通过试用期后算转正,补贴是每个月50元起,逢年过节有慰问金,一般会是20块钱,年底有奖金,具体数额看实验室的效益情况。 不管是试用期还是转正期,实验室有免费的方便面供应,除了不能拿走,其余任何时间都可以吃哦” 康自强越说,那三个人的眼睛就瞪得越大,甚至在说到方便面的时候,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康自强心里正在暗喜,没想到等他说完,对面三个人却集体沉默了。 是他刚才哪里没宣传好吗康自强在心里暗自回想着,孔胜凡在沉默片刻后先开了口: “康干事,我今年已经大四了,想申请保研。我想问问,如果我只做一年的话,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药研不是一年半载就能出成果的事,如果孔胜凡保研成功,那肯定是要加入到导师的实验室去了,这半路上走人,肯定会对正在研究的项目造成影响。 孔胜凡这是明人不说暗话,直接把这件事先提了出来。他虽然对502实验室的补贴待遇很动心,但是也不能昧着良心隐瞒自己很有可能半路上撒手的情况。 他这一说,钱进和陈广荣也连连点头:“对啊,我们也大三了,也是想保研的,就怕半路撇下实验室不好。 自强,你不是跟我们一个年级吗你现在是加入502实验室了吧,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做” 康自强很直接地说了自己的想法:“我在这方面天赋有限,不打算继续再深入下去了。 安学妹的实验室以后是打算一直开设的,之前我跟她谈过,想在她的实验室做一下外联管理。” 钱进很是吃惊:“分配指标你不打算要了安学妹就算继续在学校连读硕博,也总有读完的时候吧 等她毕业了,学校怎么可能还让她使用院里的实验室到时候你的分配指标也失效了,等那时候你的工作怎么办” 康自强半点也不担心:“安学妹毕业后打算开研究所,个人私营的那种,我打算跟过去。 至于你们要保研的事如果是别的导师那就没办法了,如果你们能考上钟立言副院长的研究生,那安学妹还能想想办法。 钟院长是安学妹的老师,他手上带的一位研究生曾士诚,现在就是在502实验室做事,钟院长对他是认可的。” 孔胜凡顿时眼睛一亮:“那行,我申请加入502实验室,我正想报考钟院长的研究生” 如果明年没保上的话,有502实验室 的补贴支撑,他完全可以把这个当工作,然后在学校附近找个房子租住,一边在实验室做事一边继续考。 安幼楠才是大一新生,就已经是钟院长的弟子了,说不定他进了安幼楠的实验室,还能近水楼台先得月,在钟院长跟前混个脸熟,多得他指点指点呢 孔胜凡想到的,钱进和陈广荣也想得到。 他们现在才大三,还有两年时间可以在502实验室做呢,等大四申请保研的时候,也选择钟院长不就行了 三个人打定了主意,都跟康自强说了自己的意愿:“康干事,我们想加入502实验室,不知道要进行什么考核什么时间可以考核” “考核的事是安学妹负责,她定好时间了,回头我上你们寝室或者去图书馆来找你们通知。” 暑假的时间虽然找了8个人,奈何只有秧道明和吴亮两人通过了考核,康自强对这事一直有些耿耿于怀。 今天公告一贴出来,就能先揽到3个人有意向,而且还都是学霸级别的,康自强很是高兴: “你们放心,安学妹做事很利落的,不会拖太久。”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这两天闹了些事出来,给安学妹的名声带来了很不好的影响。 请你们一定要相信安学妹不是那种人,不要传谣;如果你们听到谁说安学妹的闲话,也麻烦你们为她正正名。” 孔胜凡理所当然地点头:“放心,听到了的话,我们一定会为安学妹说话的。 像她这样把心思都扑在实验室上,怎么可能有别的精力去做那些事 而且她自己就这么有钱,说什么她在外面骗男人的钱,那就更不合逻辑了嘛,我们又不是没脑子,不可能这都想不明白的。” 陈广荣也点头认同:“再说了,大家看书背书都来不及,哪有那闲心去传那些谣言啊,浪费时间就是浪费生命。” 康自强感动地拍了拍孔胜凡的肩膀:“孔学长,钱进,广荣,谢谢你们的支持。” 一个寝室的都排斥她 孔胜凡几个人的话,让康自强瞬间感觉没有那么憋屈了。 有这么些脑子清醒的人看清事情的本质,还能帮着安幼楠说话,安学妹的名声就不会被传得乌七八糟了。 康自强想得好,却是忘记了,学霸是有学霸的圈子的。 学霸的圈子里,大家都在努力学习,谁有那些闲心传这些风言风语当然也不可能听到什么了。 可是普通学生的圈子就不同了。 普通学生保住不挂课就行,完全不会像学霸那样把自己埋进大部头的书堆里。 而且因为才开学几天,课程都还松得很,精力自然空得多,有这么劲爆的消息,怎么可能不传开 何况还有一个杨雪娟在前面使劲地煽阴风,一个申海兰悄悄在背后跟着点鬼火,如果这会儿京大有论坛,安幼楠的热度只怕已经是黑红得要爆了。 就连3号女生楼的宿管阿姨都听到了这些流言,在晚上看到安幼楠回来的时候,很是有些忧心: “小安啊,最近学校传你的闲话太多了,你看是不是跟你们班主任和辅导员报告一下,想个办法辟辟谣啊” 说完又靠近压低了声音,“我今天听到杨雪娟还在跟人说你呢,我听着怎么有点针对你的意思,你是不是跟她有什么过节以后你得注意着她点 还有你们寝室有两个姑娘也是,我看到她练扇子舞来着,还个经常跟她同进同出的一起。 你说都一个寝室的,听到别人那么说,她俩也不吭声,一点都没有帮你辩解的意思” 安幼楠一听就知道是谁:“她们俩啊,唐缈和尹茹,虽然一个寝室,但是跟我关系不好;我也不指望别人帮我辩解什么。” 宿管阿姨听安幼楠说这话,急忙打量了她一眼:“小安啊,我跟你说,阿姨相信你不是那种人,别人怎么说都由她们,你可千万不要犯傻啊” 安幼楠心里一暖:“知道的,阿姨,谢谢你。” 安幼楠今天晚上在实验室考核完了孔胜凡c钱进和陈广荣三个以后,把三个人都吸收进了502实验室。 502实验室关于头孢四代的实验,安幼楠本来就暗搓搓地框好了路径,这三个人加进来后,安幼楠即时分派了任务下去。 有功底的学霸上手很快,又是一点就通的,晚上的进度条很迅速地就拉到了80,只等着明天让曾士诚做完最后关键几步,实验室就可以出结论写论文了。 而501实验室那边,关于副密码子研究的论文初稿出来以后,安幼楠也上手改得差不多了,就等着明天拿去医院请钟立言再审审。 而且昨天钟立言动手术,今天她又打电话过去问了问,说是术后情况良好。 所以安幼楠的心情还是重新美好了些;再加上宿管阿姨这一番暖心的话,安幼楠的情绪更加轻快了不少,见宿管阿姨还有些半信半疑的,冲她轻松地笑了笑: “阿姨,放心吧,就是一些风言风语而已,又不会让我少块肉,我才不会做傻事呢。” 见安幼楠笑容不似作伪,宿管阿姨放心了些,又给她出建议:“这事儿怕是你在老家的时候就得罪了人,你得给你家里人说一说这事才好” 李心兰正在羊城开工厂,打算开疆拓土,凌少乾正在进行封闭培训,无论哪一个,安幼楠都不想让她们为这事操心。 听到宿管阿姨的建议,安幼楠很干脆地就摇了摇头:“阿姨,对我来说真的都是小事,没必要让家里人为我担心的。” 这怎么是小事呢这关系到一个姑娘家的声誉,可是件大事啊,就得让家里人知道,能出面的出面处理才对 宿管阿姨有心再多说两句,瞧着时间不早了,也不好再拖着安幼楠说话了: “那行吧,你没放在心上就好,寝室很快要熄灯了,你赶紧去洗漱洗漱休息吧。 小艾说你们这几天晚上都在实验室做那个肯定挺累的。明天就是院里的迎新晚会了,你也要放松放松自己,看看晚会去吧。” 安幼楠冲宿管阿姨挥挥手,打着手电一路小跑上楼。 开学后女生楼关门时间和寝室熄灯时间都做了调整,女生楼晚上11:30关门,寝室晚上10:30熄灯。 安幼楠踩着关门的时间赶回来,考虑到室友肯定有已经上床休息的了,在楼道上就把手电筒的照明光用手捂着,轻手轻脚地推门进去。 艾原没有睡着,听到声音就低低唤了一声:“丫头” “嗯,”安幼楠低应了一声,“我吵着你了” “没,我还没睡着” 艾原 刚摇摇头小声说了一句,斜刺里上铺就突然传来了唐缈的声音: “大半夜了才回寝室,一回来就聊天,你们有点公德心好不好 我明天还要上台表演呢,休息不好到时候上台出错了,你们谁来赔我” 大概因为气愤,唐缈的说话声有些大,尹茹和薛凤琴都被惊醒了,带着睡意含混问了一声:“怎么了” “可能我回来的时候吵着唐缈了,”都这个点了,加上也确实是自己晚归才给室友造成不便,安幼楠选择了息事宁人,“对不起了。”又悄悄拍了拍艾原的手,示意她算了。 薛凤琴打了个呵欠:“没什么,你们说话都小点声,我睡了。”一闭眼又睡了过去。 安幼楠轻手轻脚地把洗漱用品装进袋子里往外走,唐缈想到明天就要开始的晚会,小声嘀咕了一句: “一到晚上就不见人影,回回都大半夜才回来,谁知道是在图书馆还是去外面混了。 自己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难怪外面那些人会找进来,没有因哪来的果” 一边忿忿说着,一边翻了个身躺下睡觉了。 要不是担心今天晚上闹起来休息不够会让她起黑眼圈,唐缈才不打算这么轻易放过安幼楠呢。 名声都臭大街了,还在她们面前装着端着的,一想到这人跟自己一个寝室,她就觉得恶心 等明天晚会办完了,她就跟寝室里其他室友沟通沟通,就说老是这么给安幼楠晚上留着门太不安全,让大家都出声反对反对。 大家一个班一个寝室,别的理由不好说,这个还是能说的吧。总不能为了安幼楠一个人,影响她们其他几个人吧,安幼楠这么做也太自私自利了。 最好是把安幼楠赶到别的寝室去,别在这里脏了她的眼,而且这样的话,别人问起来,她还可以扯到安幼楠作风上的事去,说一个寝室的都排斥她 有房又有车 第二天一早,安幼楠让艾原帮忙打了个掩护,就跑去找辅导员许艳杰了: “许老师,我想申请走读,这是我的申请报告。” 许艳杰有些惊讶:“安幼楠同学,你先别急,这两天的事可能对你造成了一些影响,我也正想今天下班的时候就找你谈一谈。 也许别人不清楚,但是我知道院里让你负责了一个独立实验室。 如果不是药研天赋实在优秀的学生,院里的领导是不会做出这种决定的。 所以不管那些流言怎么传,老师也是相信你的。一个有优秀天赋又能力的学生,现在又还忙着实验室的项目,怎么可能在外面搞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呢 老师相信你,你也要树立信心,不要被这些事干扰,身正不怕影子斜,清者自清。 有些同学可能一直被蒙蔽,会戴着有色眼镜看你,你不用在意那些,更不能因为别人异样的眼神就想逃避。 学校是象牙塔,毕竟还是要单纯一些,你要是在外面租房子住,安全这方面就没有保障,而且外面的人形形色色的更多” 眼看许艳杰开启了“辅导谈心”模式,安幼楠不得不拿出一本证件摊到她面前: “许老师,我不是因为这事才想走读的,我在附近有自己的房子,房子久不住人容易坏得快,我本来就是打算开学以后就申请住到自己房子去的。 而且我现在正在赶一个项目,每天晚上做实验都要赶着女生楼关门时间才回去,回去的时候寝室早就熄灯了,室友也休息了。 大家都上床了还要给我留着门不安全,我最后回去洗漱上床,总还是会有些声响弄出来影响到室友们休息,所以我还是想尽快申请走读。” 许艳杰看了眼那本证件,发现是个房本儿,地址就在附近的一条胡同里,眼睛不由瞪大了:“你不是渝省的吗怎么” 话说了一半,很快又收了声。 要把户口办到京都来估计难,但是国家也没限制在京都买房子啊 至于买了房子能不能把户口迁过来,那就要靠各自的关系了。 许艳杰因为在京大留校任辅导员,户口倒是迁进京都了,不过京大现在没有多的教职工房子,她也只是勉强申请到了一间单身宿舍。 就是那种筒子楼,一排全是十来个平米的单间,里面只够摆张床的宿舍。 煤炉子要放在房门外面的过道上,一层楼共用两间厕所,要洗澡她得在学校澡堂子里洗过了再回去。 安幼楠也是才到京大来上学的,看看人家,8月份房本儿就给办到手了,还是两百来个平方,虽说是平房,那也是卧厨卫全都有啊,而且以后想建楼房还可以拆了就修 许艳杰忧伤地叹了一口气:“你在这儿的房子,是你母亲陪你一起住吗” 安幼楠眼睛不眨地就答了:“我妈在羊城做生意,不过会经常飞京都来看我。” 也就是说,有些时候安幼楠还是一个人住的许艳杰沉吟起来。 要是她自己有房,肯定也不想在学校的寝室住啊,放着两百多平c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大房子不住,非得挤8个人一间的小寝室,还要顾忌这顾忌那的,这不是傻么 可是,她还是得为学生的安全着想啊。 拧了拧眉头,许艳杰企图说服安幼楠:“一般情况下,我们都是大二了才允许申请走读的,而且你在实验室做到那么晚才回去,一个女孩子走夜路还是不太安全吧。 你这房子虽然离学校近,我估计骑自行车也要十几分钟,晚上10点以后又没有公交车了” 她这一说,倒是提醒安幼楠了:“我会开车,我可以买辆小车开上学,这样就不用担心路上的安全了。” 许艳杰看了她足足五秒,才问了出来:“你说的小车,是小汽车” 安幼楠点了点头:“对,是小汽车。” 好吧,开辆小汽车上学放学,那确实安全多了。 而且为了能够走读,随手就能买辆小汽车的学生,她还是能不得罪,就尽量不得罪吧 许艳杰有些沉重地点头答应了:“行,我会把你的申请拿过去跟处里汇报的,处里批准了就可以;你先回去上课吧,一有消息我就会来找你。” 要开车,首先就得办驾照,安幼楠谢过了许艳杰,出来后不急着去上课,先跑去给代杰打了个电话: “代哥,我想办个小汽车的驾照,你那里有门路可以加快吗” “小安你要办你自己会开车”代杰有些吃惊,“你的教练员是谁,培训单位是哪一家” 安幼楠心里顿时一阵打鼓:“我以前在老家那边跟着一位司机师傅学的,没培训单位。” 代杰在电话那头默了默才开口:“那,我先帮你问问,我有个关系不错的兄弟在车管那边,如果能行的话,我会请他尽量给你开绿灯。 你报一下你那边的电话号码,先不要走,我现在就打电话过去问了好给你回话。” 挂了这边的电话,代杰一个电话打给了自己那位兄弟:“老杨,我有个熟人想办个小汽车的驾照,要得有些急,有什么办法能尽快办出来吗” 在早两年,国家政策是不允许有私家车的,这几年已经放开了,不过来办小型汽车驾照的并不是很多,更多的是大型客车c货车c二轮摩托车c手把式或者方向盘式拖拉机的人。 而且办驾照手续复杂,很多时候没个年把时间根本办不下来。 不过代杰开口,杨波自然是要给人情的:“让他教练员和培训单位打个申请报告过来,我看看什么时间考小型汽车,到时候通知他过来考试。 不过这个再快也得一两个月的时候,而且加急的话,收费也贵,一般是一万多块,加急要两万。” 一万多对普通人家来说,已经是高不可攀了,但是代杰是知道安幼楠有这个财力的,一口就先应下了: “钱不是问题,不过她以前是在老家跟司机学的,没正规教练员和培训单位” 杨波一阵哑然,到底冲着代杰的交情和他那句“钱不是问题”,还是开了口: “那,要不你今天把他邀出来吧,我们哥儿几个边吃边谈” 代杰急忙应了,一个电话给安幼楠打了回去,就定好了今天在京大附近的那家烤鸭店吃晚饭。 想走读?驳回! 安幼楠那头给代杰打电话,许艳杰这头就拿着她的走读申请去找学生处了。 能不能走读,她这个辅导员同意了不算,还是得请负责管理学生的学生处批准了才行。 才读大一就申请走读的学生实在不多,学生处的办事员不敢擅专,转身去找印家兴了: “印处长,87药1班有个学生想申请走读,班上辅导员许老师把学生的申请报告送过来了。” 87药学1班,这不是安幼楠的那个班吗一听到这个班的名字,印家兴就想起了安幼楠,忍不住有些脑壳疼: “这些年轻人,刚刚进学校这才住了几天,就这么适应不了一个个娇生惯养” 一边说着,印家兴一边随手拿起了那份申请报告,才扫了一眼就愣住了:“安幼楠的申请” 办事员也是听说过安幼楠这两天的事的,听到印家兴的语气有些怪,小心答了一句: “对,我问过许艳杰老师了,是不是这个学生的思想不太稳定,这种情况最好还是住在校内更稳妥些。 许老师说,她跟安幼楠同学谈过了,安幼楠同学说不是这个原因,是她在附近本来就有房子,不住人房子容易放坏。 还有她晚上在实验室要做到很晚,每天都这样的话,很影响同寝室同学们的休息,所以打算搬出去住” 说到房子,印家兴立即想了起来,爱人田红英之前想买没买到,结果被安幼楠买了去的那套平房,可不就是在学校附近的一条胡同里么 近是比较近,不过 本来关于走读的事,也没有很明确的规定,处里不同意,那是常情,同意,那是人情。 可是安幼楠搞那个什么奖学金改个名头变助学金的操作,把处里放在什么位置去了 活生生地打脸啊 处里凭什么要给她这个人情 对于这种太不循规蹈矩的学生,印家兴是非常不喜欢的,直接就驳回了: “你跟许艳杰那里说,处里不同意。这才刚开学呢,就不住校了,还有没有一点规矩意识c集体概念了 不能让她这么搞个人主义,不然别的学生有样学样,院里还怎么管理 何况院里以前也没这个先例,有什么等到大二了再说” 一直给人好说话印象的印家兴这一次板了脸,还很强硬的样子,让办事员心里吃了一惊,唯唯喏喏地应了,回头就把结果通知许艳杰了。 许艳杰急忙找到安幼楠,告知了她这个结果,不过措辞委婉了不少,隐约把“规矩意识”c“个人主义”点出来一下。 末了劝了安幼楠几句:“没有这个先例,处里不同意这事也是正常的。 老师也知道你的难处,要不,你跟寝室同学们再好好谈谈,请大家多通融通融” 一般这种情况的通融,就是要搞好同寝室的关系,自然是隔三岔五地请寝室的室友们吃吃喝喝,然后请她们在平常多多担待一下了。 如果是一般的同学,安幼楠也会采取这种措施了,可这不是寝室里还有两个不一般的唐缈和尹茹吗 安幼楠上辈子也见多了唐缈和尹茹这种人,老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可是唐缈和尹茹这种人却不会有这种想法。 吃了喝了,回头把嘴巴一抹,心里那些不满她们该说的还是会说;那她这里请客吃饭还有什么意义 安幼楠是有钱,可是她就算把自己的钱拿去买肉包子喂狗,也不想浪费到这种人的身上。 见安幼楠沉默不语,知道她心里是不乐意,许艳杰一咬牙:“那,要不然,老师去其他寝室问问,看看能不能帮你调个寝室” “许老师,调寝室没必要的,不管在哪个寝室,我晚归总是会影响到寝室同学的。” 安幼楠伸手止住了许艳杰,“许老师能不能帮我出个主意,学生处不同意,但是我一定要走读的话,还能有什么办法吗” 许艳杰怔了怔,想到钟院长就是安幼楠的老师,还是纠结地开了口: “这个如果院领导同意签字了的话,放学生处备案,也是可以的” 说完后又很快补了一句,“你可别跟人说,这主意是我跟你出的” 安幼楠笑着点了头:“许老师放心,我不会的。我先去想想办法。” 晚上有迎新晚会,今天下午就没有安排课程。 钟立言前天动的手术,安幼楠正打算趁着今天中午去探望,正好还能把那篇她已经修改好的副密码子的论文拿去给老师审阅。 这会儿就得再加上一件事了, 请老师那边给她帮帮忙,把走读这事给办下来。 安幼楠吃完午饭就去医院找钟立言了。 钟立言昨天术后恢复了今天,现在感觉挺好的,爱人陈虹正陪坐在他床边跟他低声说着话。 见安幼楠过来,俩口子很是高兴,陈虹急忙起身给安幼楠端了凳子过来,一边接过她手里提的滋补品和水果,一边开口嗔了一句: “小安你那里正忙着,昨天你打电话过来也跟你说了,老钟术后情况很好,你还过来这一趟做什么。 而且你人来就来了,还拿什么东西,跟你老师这里还有什么见外的” 安幼楠一手出了钟立言用进口支架的钱,给他家里减轻了很大一笔负担,手术这两天每天还记得打电话过来问候一声。 陈虹再不是嫌贫爱富的人,人情所然,对安幼楠总还是更亲切几分。 安幼楠放下东西,笑着坐了下来:“师母你快别跟我客气了,昨天怕影响老师休养,不敢过来。 不过今天那篇副密码子的论文我已经修改好了,正好送过来请老师审阅审阅,老师说不得一看之下更高兴,这身体就好得更快了。” 一听说安幼楠已经把那篇论文修改好了,钟立言果然精神了几分,伸手去取搁在床头柜子上的眼镜: “论文呢,赶紧拿过来给我看看” 陈虹还不知道自己爱人这脾气一遇到研究上的事就认真得很。 不过安幼楠说得也对,老钟一直挂念着这事,刚才就还在跟她念叨着,说不得看到论文已经完成了,心情一好,身体就恢复得更快了。 “你悠着点,论文就在这里还能跑了你急什么。”陈虹嘴里嗔了一句,已经手脚迅速地取过钟立言的眼镜给他戴上了。 两篇论文 为了让钟立言安心治病养病,当时安幼楠一口就把501实验室的事情给揽下了。 陈虹心里是相当感激安幼楠这姑娘的,不过感激归感激,这会儿看到钟立言拿起了那份论文,陈虹心里又敲起了鼓。 老钟对研究上的这些事一向要求严格,甚至到了严苛的程度,别到时候哪里有个什么错,老钟脾气一上来一顿批评,这不是让小安难看吗 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就不错,那么多学生也没一个能担这事的,小安担了要是挨骂,她心里能好想 陈虹立即绷紧了神经,不错眼地盯着钟立言,绞尽脑汁地想着一会儿老钟开骂了,她怎么安慰小安。 钟立言足足看了二十分钟,又翻回第一页飞快地过了一遍,抬头看向安幼楠,声音听起来有些凝重: “丫头啊” 陈虹心里一咯噔,急忙笑着打了岔:“哎哟,看我这脑子,小安都来了都忘记倒杯水了,小安你等着,师母这就给你倒水去。” 一边说着,一边给钟立言使眼色。 钟立言被这一打岔,心里头有些不高兴,再一看陈虹那样子,不高兴就转成了担心: “老陈,你眼睛一直眨什么,是不是进灰尘了丫头,你赶紧给你师母吹吹。” 这老头子,她眨眼是为了谁哟陈虹气得都不想理他了,见安幼楠站起身看过来,连忙挤出笑容揉了揉眼: “没事没事,我揉一揉就好了。” 安幼楠瞧着陈虹确实不像是有事的模样,这才安心坐了下去:“老师,你觉得有什么地方要修改吗” 好吧,一个她使眼色也看不懂,一个她想拦一下,自己还要上赶着去,陈虹已经拿这师生两个没办法,索性认命地站在一边。 钟立言这会儿心思全在论文上,哪里顾得上陈虹这边听到安幼楠问话,长吐了一口气: “小姚昨天过来这边探病,给了我她写的论文” 话没说完,陈虹就有些气急:“昨天什么时候的事你们怎么不告诉我” 钟立言前天才做完手术,昨天正是术后24小时最关键的时候,怎么能费精神去看什么论文呢 钟立言摆摆手:“你和老大换班回去休息了,我特意交待老大不用说的。”又安抚了一句,“而且昨天我就看了第一面就没看了,让老大先搁在下面柜子里了。” 陈虹急忙打开柜子,很快就看到一本大部门里夹着的一迭稿纸,忙取了出来。 她也在京大教书,是经济系的副教授,一眼扫过,就看到了那篇论文第一面的几处语法错误,不由皱了皱眉头: “你不是让小安负责你那实验室的事了吗,怎么小姚昨天过来看你又巴巴地送了论文来做什么” 修改一篇论文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她这个外行人还看到不少语法错误呢,钟立言是内行,还要审查里面的内容表述,不知道有多费精神。 就是安幼楠今天过来,也是昨天提前打了电话,问了钟立言术后恢复不错,这才拿了论文过来的。 已经明确让安幼楠做的事,姚智慧多此一举干什么 谁也不是傻子,陈虹一说完也明白了过来,急忙转头向钟立言看去。 “小姚啊,她的眼界还是窄了点,也心急了”钟立言摇摇头,不再就这事多说什么了,而是拍了拍安幼楠送来的论文, “丫头,你改的论文我看了,可以,不过你这风格跟ce杂志有些不符” 安幼楠一听就明白了,很老实地回答:“我觉得这篇论文可以发nature,如果老师你跟那边没有认识的人,那我就按ce的要求再改一下。” s三个杂志里,一般而言nature和science影响因子要高一些,ce的要低十分左右的样子。 安幼楠不太记得清楚现在是怎么个情况,只知道过来这么几年大致如此,估计现在应该也差不离。 如果跟哪家杂志的审稿人更熟一些,那自然发出来的机率更大一些,流程都会快很多。 钟立言开口说的是ce,说明他在ce这边熟人更多一些。 安幼楠上辈子跟nature这边打交道多些,下笔自然就往那边的风格靠;当然,要改一改投给ce也是没问题的。 钟立言低头考虑了一下:“如果发nature,你改出来的这篇论文已经很符合了,整体行文倒是不用再修改了 这样吧,我先给人打个电话问问,回头再决定投给哪里。” 这是一篇很有突破性的研究论文,如果因为一些小问题被 拒收的话,那就太耽误时间了。 而且说不定耽误的这段时间,就有国外别的同行研究出什么了,那他们这篇论文就废了,所以投给哪家,自然要慎重一些。 这就属于钟立言这边的人脉关系了。 杂志一看通讯作者是他,基本不会像对新作者那样,因为一点小小的语法纰漏就把论文打回去。 这事儿安幼楠算是交了差,肩上的担子也轻了一截:“老师,这篇论文我就不参与署名了,毕竟整个项目我参与的程度也不多,你让曾师兄列入共同一作就行了。 我那里正在研究的头孢四代很快就能出来了,到时候我会再出一篇相关论文,列第一一作,再来麻烦你帮我审审稿。” 钟立言一怔:“很快就能出来了我还没得来得及给你的实验室申请科研经费” “科研经费后面申请也一样,毕竟我这个情况特殊,出成果了老师你再申请更有说服力些。” 安幼楠一边说着,一边把那份被学生处驳回的申请拿了出来,“不过现在有件事正想请老师帮忙。 我在实验室做得晚,每次老是赶在女生楼关门前才回去,那个时候寝室早就熄灯了。 一次两次倒算了,长期以往,对我的室友也造成了一些影响,我在学校附近就买的有房子,所以想申请走读。 学生处以没有先例,觉得我有些搞个人主义,所以驳回了,我想请老师帮忙跟其他院领导一起说一说,能够允许我走读,不知道行不行” 我不能占你的便宜 做研究就是这样,有的时候整夜泡在实验室的情况也是有的。 学生寝室是要查寝的,每次都解释是小事,因为晚归造成寝室关系恶化是大事。 走读的话,自由程度更高很多,也确实方便不少。 钟立言一口就应下了:“这是小事,我一会儿就跟老吴和老易他们几个通个气,请他们在申请上签个字。 不过你那房子离学校有多远,晚上你一个人回去安不安全” 安幼楠说了地址:“骑自行车的话,大概也就是十几分钟,搭公交车就两站路,不过我在找朋友想办法,想考个驾照,然后买辆小汽车开上学,这样不仅安全,也更方便些。” 想到安幼楠刚到手的那笔钱,钟立言笑着摇摇头:“好吧,你是大款,你想怎么样就可以怎么样。 你把申请报告拿着,回头我跟另外几位院领导说好了,你就去找他们签个字。” 得了钟立言这边的准话,安幼楠很快就告辞了,钟立言现在正是休养阶段,也不宜多打扰。 她一走,钟立言就叫了护士送了轮椅过来,让陈虹推着他去护士站。 刚才他跟安幼楠说的老吴和老易几个,就是药学院的院长吴成歧和书记易鹏,还有另外两个副院长石庆余和季怀瑜。 安幼楠是钟立言的学生,又只是申请走读这么一件小事,钟立言还在住院就打电话过来,大家自然没有不给面子的。 几乎是安幼楠前脚刚回到学校,钟立言后脚就打电话到了女生楼,通知了她这个消息。 安幼楠心里一阵兴奋,拿着申请报告就跑去了院长和书记的办公室,先找到吴成歧和易鹏签了字。 另外两位副院长却不巧不在,要到明天早上才能找到人,安幼楠看了看时间,索性回了自己那房子一趟,粗略先打扫了一遍房间,然后去了榴园派出所。 代杰正好没有出警,见到她来还有些诧异:“小安,你怎么过来了,是不是事情有什么变化” 安幼楠摇头:“我今天下午没课,回来打扫下房间,看看时间差不多了,顺路正好过来找你。 对了代哥,上次你说要买房子,最后定好了要买哪里的了吗” 听安幼楠问起,代杰正巴不得,说了两处自己中意的地方:“这两处的房子,各有各的优点,也都有些缺点,小安,你帮我参考参考,到底买哪一处好” 不得不说,代杰的眼光还是很不错的,挑中的全是后面会卖出天价的学区房。 安幼楠心里动了动:“这两处位置都好,我觉得代哥你完全可以都买下来,以后升值空间会很大,比你把钱存银行要好几百几千倍。” 代杰一直有些取舍不下,听了安幼楠的话,不由苦笑:“我要是像你一样手头阔绰,那还真不会犹豫,两处都买下,其中一处先租出去也是好的,问题是” 他上有老下有小的,又是体制内拿死工资的,光靠这点死钱完全没办法拿出那个财力买两套房,买一套房都还要找亲戚借点才补得上缺口呢。 “其实我这里” 安幼楠话还没说出口,代杰就摆了摆手:“不用你借我钱,我跟亲戚可以借,既然你都说好,我不管买下哪套都行。” 跟一个小姑娘家借钱,而且这个小姑娘还不是世交,只是脾性相投,代杰自认为两人的交情还没到那一步,没那个脸开这个口。 安幼楠笑了笑:“代哥,其实你挑的这两处地方确实挺不错,你看那里还有多的房子吗我也想买几套回来。 我时间紧不便跑这些,想麻烦你帮我跑好,到时候直接通知我办手续就行。 我也不能老让你白帮忙,你帮我敲中一套房子,我给你付一千块中介费怎么样就照你选的这两处的房子的标准都行的。” 代杰觉得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中了他的头,懵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 “这个,没必要,我帮你访一访的事”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你的时间成本也是成本,我也不能老占你的便宜。 事情都放到明面上,以后交情才能长久,代哥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安幼楠一口打断了他的话,“另外还想麻烦你帮我参考下买什么样的小汽车比较好。 最好也是你帮着挑好了,我过来直接付钱就能开走的那种,中介费也算一千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简直是太给力了 房子要访,但是汽车这一块,他那个在车管的兄弟杨波熟得不得了,让杨波带他过去,车行也不敢以次充好,或者喊什么高价出来。 这一千块中介费是稳妥妥的了,就是买房的中介费 代杰想到安幼楠到手的那笔钱,还是谨慎地问了出来:“小安,那像这两个地方的房子,你想买几套” 头孢四代一出来,又会有一大笔进账,钱放在银行只是纸,现在拿出来买房完全就是捡大便宜啊 她也要像那位卖鸭仔饭的老伯一样,家里放着十幢楼收租,睡着就把钱赚了。 安幼楠两眼发亮:“代哥,有几套我就买几套” 虽然知道安幼楠手里有钱,但是这种豪气还是让代杰运了一口气,先喝了两口茶压了压惊才开了口: “行,那我就帮你去访访,不过这个房子的中介费你就不用给那么多了吧,一般这些也就两三百块的” 像代杰想买的那两套房子,也就是四五十个平米,现在要价五万块钱。 按安幼楠印象里二手房屋中介费1至2的收费标准,付个一千块一套房正好合适;只是没想到现在中介费的标准还这么低 “如果是别人,两三百块中介费也行,不过代哥你做事负责又细心,上次你帮我联系人办房产证和土地证的手续我就看出来了。 事情委托你来帮忙,我放一千一万个心,这一千块中介费我付得值,代哥你要是把我当朋友,就不要推脱了。” 安幼楠这一说,代杰也不好意思再说了,何况他现在也真的是需要钱。 撮合了一套房子可以提一千块,十套房子就是一万块呢,完全可以补足他买房款上的那个缺口,不用跟亲戚借钱了 知道安幼楠这也是变相帮自己,代杰一个大男人,红着脸瓮声开口: “小安你放心,代哥一定帮你挑到几套好房子出来,车子也一定给你挑好的,不会让他们乱喊价” 冤家宜解不宜结 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安幼楠现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这年头又没有网络,想访哪家有房子卖,还要去办房本儿等等,就是一个大工程。 而且私家车放开也才几年时间,她连什么地方可以买到车都完全一摸黑。 有了代杰帮忙,她就轻松多了,基本上前期代杰都能帮她跑好,她只要过来付钱办证就行了,不然光是这些拉拉杂杂的琐事,就能让她发毛。 安幼楠乐呵呵地点头,又提醒了代杰一声:“代哥,你别怕现在手里没钱。 我给你出个主意,你可以把其中一套房子先买下来,然后拿那套房子抵押,去银行办个贷款,还款时间能放最长就放最长时限,把另外一套房也买了。 你和嫂子都有工资,买的第二套房又可以租出去收租金,贷款每个月慢慢还。 虽然现在可能手头紧点,但你们的工资以后还能涨,贷款利息不会涨很多的,越到后面,你们还款就越轻松,说不定租金就完全够还款了。 等以后你就会觉得值了,真的,你相信我,没有什么比现在买房更值的了有钱,在自己的还贷能力内,你就多买房。” 现在老百姓普通有一个思维,那就是不愿意办银行贷款,总觉得跟银行借了钱,心里不舒服。 其实胆子放大点,敢出手,抓住这个时机,拿着银行贷款可以办好很多事。 现在先人一步,以后就领先别人一大截了。 记得以前网上还有条新闻,说是魔都有人在21世纪初还完了上个世纪借的最后一笔房贷。 当年工资只有百把块的时候借的房贷,一个月要还几十块钱,后来工资有几千块了,也是一个月还大几十块钱。 还的这点钱,跟后面工资的涨幅相比,根本不值一提,关键是,魔都的一套房子到手了啊 当时看到这则新闻,不知道多少想买房的人哭倒在厕所,可是,20年前,工资只有一百块的时候,谁有那个魄力去银行贷款,然后勒紧裤腰带拿出一半工资来还款呢 安幼楠刚才一口气说有多少套就买多少套房子的时候,代杰心里就已经动摇了。 别的小姑娘在安幼楠这个年纪还是天真烂漫不知世事的时候,可是安幼楠跟那些人同吗 她出手一个什么药品专利,就是大几百万元收回来,就凭这份本事,代杰还能不相信她的眼光 现在安幼楠又格外提醒了这么一番话,代杰已经彻底下了决心:“小安,哥就按你提的这建议去办,去银行贷款,买两套房” 这会儿也快要下班了,去银行咨询贷款的事也来不及了,代杰换上便服,跟同事打了个招呼先走一步,和安幼楠直接去了京大校外的那家烤鸭店。 两个人并肩骑着自行车,一路讨论着买了房子后的装修,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锁好了自行车,安幼楠让代杰先进去:“代哥,你先去找个包厢吧,我买点东西就过来;你捡着你和你朋友喜欢的菜先点。” 代杰点点头:“行,那我先进去点几个菜,你来了再点你喜欢吃的。” 校门外,杨雪娟看着街对面的安幼楠,一下子停住了脚。 旁边的室友李珊轻轻推了她一把:“雪娟,怎么不走了” 杨雪娟指了指对面:“你看,那个不是安幼楠吗,她又在跟社会上的人吃饭” 李珊循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正好看见安幼楠跟代杰说完话,然后代杰进了餐馆。 代杰长相挺凶的,一看就是不好惹的样子,很像社会上那些道上的人。 李珊连忙拉着杨雪娟往旁边的行道树后面躲了躲,眼尖地瞄着安幼楠去了旁边的南杂店买东西,轻轻“哟”了一声: “那个安幼楠买了两包进口的万宝路呢,可真大方” 杨雪娟压下心里的暗喜:“我听说前天的事她还不承认呢,这才隔多久啊,就胆子大得敢把人叫到学校外面来吃饭了” 李珊很快想到了原因:“晚上参加晚会要签到的,估计是怕去远了搞不及按时赶回来。 或者觉得今天这个时候要准备晚会,我们都会在食堂里吃饭,不会出来吃吧。” 要按平常,李珊肯定也是在食堂吃的,不过今天杨雪娟说她男朋友要过来一起看晚会,请她的几个好姐妹一起吃个晚饭,所以她才被邀到外面来吃了。 不一会儿杨雪娟的其他两个好友田蜜和王爱莲也过来了:“雪娟,你男朋友呢怎么还不来啊” 杨雪娟连忙解释:“他工作也挺忙的,说如果一时赶不过来,让我们先点菜吃饭,不 用等他。” 几个女孩叽叽喳喳地取笑了一句:“要是等他赶过来的时候,我们都吃得只剩下空盘子,他一准儿在心里暗暗念叨: 这都哪儿蹦出来的一群饭桶啊,连片鸭皮都没给我留下,还要我掏钱请客” 之前她们这边定的就是对面那家烤鸭店,大家一边说笑着一边要往那边走,李珊连忙拉了拉人:“要不,我们还是换一家吧” 田蜜诧异地看着她:“之前雪娟不是都跟她男朋友说好这一家了吗,临时换她男朋友过来找不到人了怎么办 再说了,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折腾要换一家了不是说这家的菜好吃价格也合适吗” 李珊压低了声音:“刚才我们看到安幼楠,你知道吧,就是那大一药学1班的安幼楠,跟一个道上的人一起进去吃饭了” 田蜜吃惊地瞪大了眼:“天呐,不是说这是流言吗敢情是真的” 王爱莲则有些紧张:“那个,你说的那个道上的人,是不是前天那些人说的大哥” 李珊想了想:“我觉得应该是,有点气势,长相还挺凶恶的,一般那些小混混没那个谱。” 王爱莲脸上的表情顿时有些一言难尽:“前天的事我在现场,那个安幼楠还说什么来着 什么有本事就硬扛硬,还让人帮她报警,说什么诽谤他人名誉可以入刑没想到她背后是这样的” “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真是”李珊摇头念了一句,又嫌弃地撇了撇嘴,“说不定人家觉得冤家宜解不宜结,又想通了呢” 怎么这么牛?! 田蜜和王爱莲两人很有同感地点点头,又有些犯难:“一会儿我们还有节目呢,吃完饭马上就要回去化妆了。 这一时半会儿地换地方吃饭,附近也没哪家好吃点的了啊” 主要是,就是那家烤鸭店性价比最合适。其他便宜点的店子味道还真一般,请客吃饭还吃不到什么好菜,还不如就在食堂吃呢。 今天是杨雪娟男朋友请客,说完这话,几个人都看向杨雪娟:“雪娟,你定吧,我们要不要换一家” 杨雪娟一开头也是想换,后面脑子转过弯来了:“做丑事的是安幼楠又不是我们,我们凭什么要怕她 走,我们就去那家烤鸭店吃饭,等她出来碰到我们,看她还能怎么说” 而且,换店子吃饭的话,一会儿平哥来了找不到地方怎么办 请客的人发了话,大家一想也是,又不是她们搞这些乌七八糟的事,她们有什么好怕的一呼拉都进了烤鸭店了。 四个女孩在街对面讨论的时候,代杰的好兄弟杨波也骑车过来了,被服务员一带进包厢就惊了一下,看了看安幼楠,又看了看代杰: “那个,老代,你说的那个要办驾照的兄弟呢” 杨波一边说话,一边屁股慢慢挨着椅子坐下,心里直打鼓:这姑娘看着又年轻又漂亮,不会是老代 可这姑娘还一身学生气啊,老代什么时候学了这个脾气,跟着那些人学这些事了 回头要是嫂子问起来,他是老实坦白还是帮着遮掩啊,好像怎么做都有些为难 代杰要是知道自己这老乡兼兄弟脑子里的想法,只怕会气得捶爆他的头,幸好他没有读心术,这会儿还能笑呵呵的: “来来,老杨,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安幼楠同学,是京大药学院今年的新生,就是她想办个小汽车的驾照。 安幼楠,这位是我的老乡,还跟我一个系统的,姓杨,叫杨波,现在在车管所,你办驾照上车牌都找他。” 安幼楠赶紧起身客气地打了招呼:“杨哥好,我和代哥先来点了几个菜,你看看有什么要加的吗” 一边把菜单递过去,一边把一包万宝路搁在了他手边,“不知道你喜欢抽什么烟,就随便捡着买了一包。” 杨波平常都只抽红梅,一看安幼楠送的是进口烟,还是店里卖得最贵的那款什么白越来的,连忙推让: “小安不用这么客气,你跟老代是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安幼楠笑笑给他倒了一杯茶过来:“一包烟而已,大家都是朋友,杨哥你也别推让了。” 杨波瞄了眼代杰手边也放着一包万宝路,这才收下了:“菜已经够了,我们三个人吃不了那么多,小安你快坐。” 安幼楠转头喊了服务员上菜,这才坐下把自己的情况说了。 就因为不想在寝室住,想走读,所以想着要办个驾照,买辆小汽车 杨波觉得自己现在的思维已经跟不上这些年轻人了。 不过这些年轻人家里有钱,想着怎么造就怎么造吧;老代开了口,他只负责帮忙就行了。 “这样的话,回头我让老代给你带一本机动车驾驶理论知识过来,考完理论再实地考驾驶技术。 你想尽快的话,主要看你什么时候能够看完书,把理论知识考过关” 安幼楠想了想,问了一句:“几开的书,有多厚” 杨波给她比了比:“大概不到一指头这么厚,16开的。” 安幼楠稳心了:“我三天可以背完,杨哥看最快能帮我安排到什么时候” “什么,三天”杨波吃了一惊,“我看他们过来考的基本都学了几个月才能考,有的还要考几次才过关” 代杰呵呵笑:“小安跟别人不同,她这脑子灵着呢,不然她也考不进京大不是 她说三天能背完就肯定能背完,老杨你只管看看,最快能安排到时候考” 瞧着代杰不是开玩笑,杨波凝神回想了想:“那下周四吧,明天一早我就把书给老代,让他给你带过来。 周四你能通过理论考试的话,就能赶上周五我们安排的场考了,小安,你开车技术怎么样” 安幼楠仔细想了下:“左脚刹车,右脚油门,中间是离合,我没记错吧” 她虽然在驾校学车时是手动档,考的是c1,但是后来买的车都是自动档。 反正记得手动档就是比自动档多了个离合,最左边的还得用左脚踩。 “不是,是左脚离合,右脚油门,中间是刹车,”杨波有些怵,“你真的学过不 要不,你这两天找个车好好练练再说” 安幼楠也觉得练练更好,很爽快地应了:“行,我会找个车先练练的,杨哥,下周还是帮我报考试啊。” 杨波点头应了,心里纠结了一阵,也做好了决定。 提前排考试这些可以帮忙,不过考试合不合格,他坚决不能放水,不能放出一个马路杀手来啊,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见杨波答应了,安幼楠此次的目的算是达成,心里很是高兴:“考试费用要多少,我等下周一过来找你交行吗” 今天已经周六了,周日不上班,交费自然是要放到下周一了。 杨波满口应了:“到时候你来车管所找我,就是xx路上,不过丑话我也先说在前面,你加急的话,这个价格有些贵,要二万一。 这里头我得先跟你说清楚,一般情况是一万二,加急就要加钱,这是上面定下来的,我也没办法给你少的” 谁都想加急办到驾照,大家熟人这么多,照顾谁不照顾谁的,摆不平啊。 所以前年私家车放开的时候,车管所就定了这么条规矩,想加快,他们这边付出的人工成本就要多一些,那就多交钱吧。 多交的钱集中到所里,年底给大家发奖金,所以这一块是大家共同的蛋糕,谁也不能轻易动的。 安幼楠很肯定地应了:“二万一是吗好的,下个星期一我取了钱过来找杨哥你交钱报名。 来来,菜已经上上来了,我们先吃菜,代哥,我给你们还叫了一提啤酒,你和杨哥喝,这个我就陪不了你们了。” 姑娘,这是二万一,不是二十一块啊你怎么就跟买颗大白菜一样轻松 杨波瞧着安幼楠浑然不当回事的样子,震惊地给代杰使了个眼色:老代,你这朋友家里做什么的,怎么这么牛 我头道汤还没喝呢 代杰看懂了杨波的眼色,趁着中途安幼楠上洗手间的空当,低声给杨波解释了一句: “小安这姑娘厉害着呢,她的钱都是自己挣的,她学药的,自己会搞药品专利出来然后卖给药厂。 她也是想着每天在实验室要做到很晚,回去的时候影响室友的休息,这才打算办走读搬出来住。 小安就在附近买的有房子,骑车过来也就是十几分钟,就想着买个小汽车,早早晚晚的也更安全点” 这都是别人家的孩子啊 杨波一拍自己的大腿:“回去我就给我家闺女好好说道说道,明天公园划船也不要去了,好好在家里学习,看看人家小安才比她大几岁” 代杰摇了摇头:“你可得了吧,没用的,我看各人的天分真的是定了的。 你以为我回家没逼着我儿子抓紧学那臭小子哭得鼻涕眼泪水长流的,说我要这么剥夺他的自由时间,他就不跟我来京都了,就在老家跟着爷爷奶奶住 嗨,可把我这肺都给气炸了你说我这都是为了谁啊想好不得好的” 说起这个,杨波倒是记了起来:“你那房子选定了打算买哪一家的搬家的时候要我们帮忙只管打电话过来吱一声啊。” 代杰一口喝干了杯子里的啤酒:“小安劝我办个银行贷款,把那两家的房子都买下来,我琢磨着这话有道理,正打算回去就跟我爱人打个电话说这事呢。” 杨波顿时瞪大了眼:“那两套房子都买下来那不得十万冒头了还有办手续杂七杂八的,贷款要还不少利息的你和嫂子以后不得勒紧裤带了 我说老代,你可别心里不平衡,我们拿死工资的不能跟小安这样的比。 她随手拿几万出来是小意思,我们这种家庭要拿那么多,那可真是剔骨刮肉都还凑不够。 到银行贷款买房,每个月要还的利息就要不少,小心给霆子买肉吃都要掂量老久,他现在半大小子正是吃穷老子的时候” 杨波只觉得自己这兄弟可能是看人家小安手里有钱,心里受刺激了,一头钻了死胡同。 代杰却还开口劝他:“老杨,我跟你说,你要是手上有钱,就拿你现在住的房子抵押,去银行贷个款,能再买套房子就赶紧再买一套,小安说靠近好的小学初中的最好” 杨波把头摇得拨浪鼓一样:“我前两年才买了现在住的房子,现在老的老,小的小,一家子吃用全靠我们俩口子的工资,哪有闲钱去买房 何况你也说了,要去银行贷款,就要拿我现在住的房子抵押才行,家里那口子知道我拿房子去抵押了,还不得跟我拼命” 代杰见杨波态度坚决,明显劝不动,只能摇头:“你以后可别后悔” “不后悔不后悔,要再买一套房,我一家子都得喝西北风去了,没什么后悔的。” 两个人刚说完话,安幼楠就带着服务员进来了,把两个大袋子分别放到了代杰和杨波手边: “代哥,杨哥,今天周末都把你们拉过来问事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这两袋是我让店里打包的烤鸭和椒盐乳鸽,是他们这里的特色菜,你们带回家里吃吧,周末嘛,好酒好菜才过得愉快。” 别的先不说,就冲安幼楠这么会来事儿,杨波就觉得心里舒坦,帮她办事也愿意更用心:“小安你这么客气做什么。 那个,明天老代还要去所里值班,我上午的时候把那本理论知识送到他所里去,你到时候去他那里取哈。” 安幼楠笑着应了,三个人又吃了一小会儿,就酒饱饭足地出来了。 餐馆大堂。 匆匆赶过来的姚元军正赔笑着跟差不多快要吃完饭的杨雪娟解释: “雪娟妹子,平哥他在那边要谈个重要的事,今天赶不过来,他说下次有时间再补请大家一次” 因为魏绍平一直没来,杨雪娟在朋友面前的面子有些下不来,即使这会儿姚元军跑过来帮着赔罪了,脸也不高兴地拉得老长:“不是早早都跟他说好了的” 见她摆脸色,姚元军心里冷笑:也就是看着平哥现在还热乎着,给了杨雪娟两分脸面,她还神气起来了,等以后哼 瞧着姚元军有些下不来台,李珊赶紧拉了拉杨雪娟:“雪娟,男同志嘛,事业为重,这是好事,饭哪天吃都可以的。姚同志,你回去跟魏同志说一声,没事儿的。” 姚元军的脸色这才重新和缓了些:“你们这是吃完了吗那我去结账了。” 见姚元军跑过来一趟知道主动结账,杨雪娟的心情这才好了些,刚要开口说一句,一眼瞄见安幼楠从包厢里头出来,连忙 拿眼色暗示姚元军,又小声说了一句: “刚看到安幼楠在跟道上的两个人在里面吃饭” 姚元军一见是安幼楠,眼睛顿时一亮,笑嘻嘻地拦了上去:“楠儿,你今天在这儿吃饭怎么也不跟我说啊早知道我就过来陪你吃了。” 安幼楠站住了脚,一脸的腻味:“这位同志,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你昨天跑过来骚扰我不说,今天又过来骚扰,是真当我不会报警是不是” 姚元军好了伤疤忘了疼,瞧着今天只有安幼楠一个人,嬉皮赖脸地凑上前笑: “报警报什么警,警察能管咱们这家务事楠儿,我” 话没说完,安幼楠的身后突然又走出两个高壮的汉子,其中一个脸色有些凶恶地很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转头问安幼楠: “小安,这人怎么回事” 安幼楠侧过头跟代杰解释:“不知道这人是谁,也不认识,昨天突然跑到我学校来,口口声声说跟我处对象,简直是发神经” 代杰看向姚元军的眼色立即不善起来:“同志,怎么回事这么纠缠女同志是当人家好欺负是不是” 刚才杨雪娟说跟安幼楠吃饭的两个人是道上的,姚元军瞧着代杰一身凶煞的,也以为对方是在道上混的,皮笑肉不笑地抬了抬下巴: “兄弟,哪条道上混的我追我马子关你什么事” 见代杰和杨波把安幼楠护在了身后,姚元军自以为明白了真相,猥琐地笑了起来, “怎么着,原来你俩也想把安幼楠搞上手先来后到的规矩不知道我头道汤还没喝呢,你们先一边儿去” 麻烦先收钱! 哪个正经想追求女朋友的男同志会说这种话这不纯粹是羞辱人来的吗 代杰一听这话就不能忍,伸出一根手指就点着姚元军告诫:“你有种就再说一遍 人家女同志认都不认识你,不愿意跟你处对象,你还纠缠什么告诉你,你再纠缠就是耍流氓小心我” 姚元军本来就是大院里出来的,打小儿就混,现在跟着魏绍平做事,上面有权,手里有钱,就是道上几个人物谁见了不尊称一声“军哥” 现在居然被人当着杨雪娟和安幼楠的面指指点点简直是太不给他面子了 “你以为老子没种是吧”姚元军一拳头就冲着代杰的眼睛挥了出去,“老子会怕你” 代杰后退一步仰头避开了眼睛,那一拳还些尾巴余力打在了他脸颊上。 杨波急忙赶了上来:“干嘛,要动手是吧” 一对二姚元军也不怕,经常打架的人,知道往哪儿揍人才最奏效,一记撩阴腿又踢了过去: “动手又怎么样老子单枪匹马也打死你们两个龟儿子敢跟老子争马子,也不看看你军哥是哪条道的人” 代杰侧身一闪,一掌劈在姚元军小腿的胫骨上:“好,我就看你是哪条道的人” 小腿胫骨最是吃不得痛,姚元军打架狠,可代杰原来也是练过几手家传武术的,一掌劈下来,姚元军当场就摔倒在地,抱着小腿痛呼: “我去泥马,老子的腿断了你们有种别走,老子马上打电话叫警察来” 还叫警察 代杰冷笑着一把将姚元军拎了起来:“不用那么费事,我现在就送你去” 回头跟安幼楠交待了一句,“明天你记得过来一趟。”和杨波两人扭着姚元军的手就往外走了。 餐馆的老板娘和服务员谁也不敢拦,在大堂吃饭的人更是远远避在了一边。 吃得好好的,要不是那个爆炸头喇叭裤的小青年突然要跑上去调戏人家小姑娘,小姑娘这两个熟人也不会出手嘛,就算拎到外面挨一顿打,那也是自找的 李珊几人也惊呆了,直到姚元军都被提溜出去老远了,才回过神抓住了杨雪娟的胳膊:“雪娟,现在怎么办” 杨雪娟也心慌意乱。 怎么办她能怎么办没看到对方两个粗壮大男人吗,难道她还能把人从对方手里抢回来 就算她想找魏绍平说这事,那也得知道魏绍平在什么地方才行啊,不然偌大个京都,让她往哪儿去找人 低头想了想,杨雪娟一咬牙就往外冲:“走,我们先跟过去看看” 才吃了人的饭,总不好一抹嘴巴就撒手不管吧李珊c田蜜和王爱莲连忙都跟着往外跑。 餐馆的老板娘这会儿已经回过神了,连忙追上来大喊:“你们站住你们这桌还没结账呢” 四个姑娘顿时都停住了脚,另外三个齐齐看向杨雪娟:今天可是杨雪娟说请她们吃饭的。 那个姚同志过来说结账,结果账没结就闹出这事儿,这账也总不能让她们结吧 瞧着姚元军都快看不见人影了,杨雪娟心里发急,没好气地喝斥了出来:“喊什么喊,又不会少你的” 一边念着一边拿了50块钱出来,“啪”地拍在餐馆老板娘的手上。 吃饭付钱这不是天经地义吗,你们这一桌都跑了,要不是她追上来,还不得被你们吃了霸王餐 老板娘心里嘀咕着,一眼看清手里的钱,赶紧伸手继续拦住了人: “姑娘,这钱不够,你们一起吃了78块钱。一只烤鸭,两只椒盐乳鸽,还有个青椒肉片c肚片炖汤c凉拌三丝c清炒苘蒿,你们还喝了8瓶汽水儿” 这年头也就刚能吃饱饭的年代,姑娘们都挺能吃的,何况外面餐饮的菜又比食堂的口味好很多。 想着一会儿是魏绍平过来结账,在这个小馆子请客吃饭这点小钱算什么 所以杨雪娟招呼几个好友不用客气,李珊几个也真没客气,放开了肚皮吃的。 没想到魏绍平没来,只派了个姚元军过来结账不说,结账的人还被人给拎走了 没想到这一餐这么贵这钱她也不好意思让魏绍平后面给她出啊 杨雪娟这时候只能自认晦气,忍着心疼伸手又在挎包里翻了翻,脸色顿时变了,手再掏出来时,手上只拿了5块钱。 杨雪娟有些尴尬地看向李珊:“珊珊,你身上带了多少钱,先借我23块,我明天就还给你。” 李珊一脸为难:“我也没带钱出来的啊,喏,你看,我只带了两块钱。” 别人请客吃饭,她当然不用考虑带钱了。 田蜜和王爱莲也是如此,三个人零零碎碎凑了个十块钱出来,剩下的13块钱怎么也凑不出来了。 老板娘把65块钱攥在手里,盯着杨雪娟戴的手表:“那你把手表押在这里,回头拿钱过来赎手表” 手表是魏绍平新给杨雪娟买的,杨雪娟这几天戴着很是珍惜,晚上睡觉前都要拿细绒布仔细擦拭一遍,哪里肯从手腕上摘下来搁到老板娘那油腻腻的手里 “不就是13块钱吗,我们都是京大的学生,谁还会坑你这13块”杨雪娟气忿忿地瞪着餐馆老板。 老板娘才不怕她瞪呢,眼睛睁得更大地瞪了回去:“京大那么多学生,我知道你们谁是谁 我们小本生意,概不赊欠,不然今天你欠点,明天她欠点,光讨账我不得累死 欠账的时候一个两个都说得好听,等我去讨账的时候一个两个全都成了大爷” 杨雪娟被老板娘拉着不能走,见老板娘越说越起劲,唾沫星子都差点要溅到自己身上来了,正在又羞又气,转眼看到安幼楠正闲闲站在一边看好戏。 如果不是安幼楠,今天这账姚元军早结了,哪里还会让她在这里丢人现眼,当街受气 杨雪娟怄了一肚子气,拿眼睛狠狠剜了安幼楠几刀。 安幼楠才不怕她剜呢,刚才她看到了,那个什么神经病的军哥是跟杨雪娟一伙儿的,八成就是杨雪娟在背地里使坏。 现在看杨雪娟的热闹,安幼楠巴不得再拍拍巴掌叫声好 想到就做安幼楠伸手从挎包里取了一张一百元出来,转头冲服务员扬了扬: “服务员,麻烦再帮我打包两只烤鸭,20只椒盐乳鸽来,麻烦先收钱” 为了她争风吃醋打起来了 服务员脆声应了一声,一边收了那一百块,一边拿眼角夹了杨雪娟这边一下。 瞧着都是京大的学生,出来吃馆子就要像这位客人一样,多带点钱嘛 身上就带了那么点钱,还请客啧 服务员那鄙夷的眼光像一个耳光劈在了杨雪娟脸上。 她在小梅坞当服务员打工的时候,都没遇上过这种眼神,现在跟魏绍平处对象,吃好穿好不说,金首饰也是全套,要不是怕在学校里影响不好,她早戴出来了。 这种现状让杨雪娟自觉已经出人头地,没想到居然还被人这样鄙视。 脑子被血一冲,杨雪娟就摘下了手表往老板娘那里一递:“押就押 我告诉你,我这表贵着呢,回头等我来取的时候,要是磕坏了一丁半点儿,你就照价赔我一块新表” 老板娘只要有抵押的东西在手里就好,言不由心地随口应着:“行行行,你放心好了,保证给你保管得好好的,你看,我现在就拿手帕给包起来,不会给你磕着的。” 一边说着,一边从兜里取出一块洗得看不出颜色的手帕,把杨雪娟的那块手表包好了,还冲她扬了扬,“你看这不是妥妥的” 手帕上还有几块明显的油渍,也不知道是擦过嘴巴留下的,还是先前被老板娘顺手拿出来擦桌子粘上去的。 杨雪娟顿时跟吃了只苍蝇似地恶心,干脆一扭头来了个眼不见为净。 被这一耽搁,姚元军早不知道被另外两个人拎到哪儿去了。 幸好没找到人,要是找到人了,还不知道要有好大一场皮要扯,她们只是过来吃饭的,可不想沾惹这些闲事。 何况那个军哥说话的腔调也确实太恶心人了,也难怪跟安幼楠一起吃饭的那两位男同志会出手田蜜和王爱莲对视了一眼,先提出了告辞: “雪娟,我们两个晚上还有节目,现在得先回去化妆了,不然一会儿赶不及了。” 这两人走了,李珊却是一时走不掉,陪着杨雪娟在附近转了一圈,依旧没看到姚元军的踪影,只能悻悻然地又转了回来。 安幼楠正好把打包出来的两只烤鸭,20只椒盐乳鸽,挂在了自行车龙头上,瞥了杨雪娟一眼,长腿一迈就骑上了车。 杨雪娟猛然想到自己刚才发傻了,跑到周围去找什么,她应该直接拦住安幼楠,问她那两个人把姚元军带到哪儿去了 杨雪娟急跑着追了过去:“安幼楠,你等等,你快停下你们把军哥带到哪儿去了” 安幼楠理都没理会她,脚下蹬的更用力,直接在杨雪娟的视线里扬长而去。 杨雪娟追了几步,见没办法赶上,气得直跺脚:“什么人啊这是得意个什么劲儿” 姚元军可是平哥的好兄弟,打了姚元军,不就等于打了平哥的脸等平哥知道这件事,看平哥怎么收拾安幼楠 李珊连忙拉了拉杨雪娟:“雪娟,现在我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杨雪娟现在又找不到魏绍平,没办法告诉他姚元军被人带走的事,那就只能等魏绍平找她了。 杨雪娟咬了咬嘴唇,不甘心地答了一句:“去女生楼那边等吧,说不定我男朋友会给我打电话过来。” 两人才走到半路,就被同班的同学叫住了:“雪娟,李珊,你们往哪儿走呀 晚会要过不了多久就要入场了,我们先去大礼堂,好找个好位置坐呀。” 有这想法的人不少,除了大一的新生还没有摸清套路,大二c大三c大四的同学们已经三三两两地往大礼堂去争好位置了,路上的人跟赶集一样多。 杨雪娟心里一动,急忙大声答了话:“刚刚我们看到大一药学一班的安幼楠在校门外的烤鸭店陪两个社会上的人吃饭。 我一个认识的朋友一开始不知道,上前跟安幼楠说了两句话想认识认识,结果被那两个社会上的人看到,又是骂又是打的,还把人抓走了;安幼楠也跟着走了。 我不知道他们会对我那位朋友怎么样,喊了安幼楠都喊不住,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跑哪儿去了,所以想回女生楼那边找一找跟安幼楠同寝室的问一问,看看会不会有人知道” 什么前两天风头正劲的安幼楠今天又闹出事了几个男人为了她争风吃醋打起来了 经过这条路的同学们都竖着耳朵,听到杨雪娟的叙述,立即议论纷纷起来: “不是说是别人造安幼楠的谣吗那今天是怎么回事” 几位同班同学不敢置信地看了看杨雪娟,又看向李珊:“李珊,你刚才是跟雪娟在一起吗那个安幼楠,真的几个男的真的打起来了” 虽然大致的情形是这样,但是里面还有很多细节问题,如果不是那个军哥说话那么难听,这架也打不起来 李珊瞄了杨雪娟一眼,在原原本本说实话和友谊之间摇摆了一阵,到底吃人嘴软,轻轻点了点头: “是的,三个男的是打起来了。” 她只说了这么一句,这话倒也没说错,却是印证了杨雪娟那番话的真实性。 刚好还有两个从校外进来的同学,听到杨雪娟的话后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么回事呀,难怪看到烤鸭店那边有人打架,后面有两个中年男同志摁着一个年轻的男同志走了,其中一位中年男同志面相好凶的,吓得我们远远都避开了” 有现场人证,还有目睹者,在烤鸭店发生的那一幕,很快就在聚集在大礼堂里的学生们中间传开。 安幼楠并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在学校里已经传成了什么样,此时正把自行车驶进榴园派出所,然后锁好车,提着两只大袋子走了进去。 代杰刚把姚元军交给下面的干警问笔录,转身出来看到安幼楠,很有些不好意思: “小安,你不是还有事吗,怎么还过来了”又压低了声音,“放心,一准儿会帮你问出到底是谁指使他的,就他刚才那几句话,完全够得上耍流氓了。” 安幼楠冲他感激地点点头,把手里的两只大袋子递了过去:“本来你们都下班了,为着这事儿又折腾一趟,真是辛苦你们了。 我特意打包些菜送过来,算是请所里的同志们加个宵夜。代哥,你看我这儿需不需要取一个笔录” 说完又小声说了一句,“你和杨哥两个人的自行车和菜还在那家店里呢,我跟老板说了,让他都给你们看好,你们一会儿记得过去取。” 两块劳力士手表 这丫头,会做人让人做事也心里敞亮 代杰冲安幼楠竖了个大拇指,接过了那两大袋:“行,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这里面装的什么” 安幼楠还没答话,值班的民警就从窗户探出了头:“代所,你提的什么好东西,好香啊,烤鸭” 代杰也闻出来了,扬了扬手里的袋子:“人家小安请我们吃的,有烤鸭,还有椒盐乳鸽。 赶紧的,你叫个人过来和我一起给小安这里问个笔录,然后再喊大伙儿过来趁热吃。” 派出所后面有幢小二楼是单身宿舍,几个还没结婚的年轻干警都住在那里。 值班民警高高兴兴地“哎”了一声,跑去喊了人。 听说有烤鸭和椒盐乳鸽,刚放下碗没多久的年轻干警都跑过来了,活像还没吃晚饭一样。 代杰笑骂了一声:“瞧你们这德性,不知道的还以为所里没有食堂呢。” 又交待了一声,“小赵,你跟我过来问个笔录,你们几个悠着点,把大张和小赵几个的那一份都给留着啊” 大张和另外一名干警正是今天值班的一组,刚才被代杰喊去给姚元军问笔录了。 小赵手快地撕了一只乳鸽腿塞进嘴里,跑了过来:“代所,问什么笔录” 代杰点了点安幼楠:“给小安同学这里取个笔录做辅证,刚才我和老杨拎过来的那人耍流氓呢。” 现在正在严打,京都这地儿,天子脚下,这还光天化日呢,居然还有人敢对年轻女孩耍流氓 小赵三两口咽了鸽子腿,用力点头:“没问题” 安幼楠这边的笔录比较简单,原原本本说了姚元军昨天的事和今天的事就算完了。 就是姚元军那边嘴硬,不肯说名字,还一直叫嚣着要“你们这些片儿警好看” 代杰索性让安幼楠先走:“小安,你学校还有事,先回去,今天我还跟这根硬骨头给扛上了,看看他到底有多硬 对了,刚才老杨走的时候让我转告你,明天十点钟以后就可以过来拿书了。” 安幼楠连声道了谢,骑了自行车又往学校赶去了。 安幼楠往学校赶的时候,凌少乾还在封闭营地的教室里端正笔直地坐在座位上。 本来今天下午培训就结束了,但是领导说吃过晚饭还要搞一个结班仪式,凌少乾心里再想见安幼楠,也不得不耐下性子。 不过他吃完饭后把自己的行李都收拾进了小行李袋,直接搁在了座位下,打算结班仪式一结束就赶紧走人,要是时间抓得紧,今天晚上说不定还能带安幼楠出来散散步,看看夜景。 凌少乾正在神飞天外地打着算盘,教室外突然传来了有力的脚步声。 学员们全都极有眼力见地站了起来。 果然,负责教务的同志一进门就给大家介绍了:“今天的结班仪式,军区领导特意赶过来看望大家,并且给这一期的优秀学员颁奖,大家欢迎” 教室里立即响起了热烈的掌声:“领导好” 凌东方缓步走上了讲台,极有气势地挥了挥:“同志们好”目光缓缓扫过教室一周,在坐在最角落处的凌少乾身上微微顿了顿,又如常地收了回来,沉声开始讲话: “这一次封闭培训的目的,相信开班的时候已经给你们讲过了,这里我就不多做赘述了。 时代在飞速发展,科技在不断进步,这就要求我们军人也不能固步自封,必须要跟随着时代和科技的发展不断强化各方面的素质” 在凌东方开始讲话的同时,一直跟在他身后落后两步的凌云飞也一步迈进教室,就在左手边贴墙站定,眼角的余光飞快扫过坐在最后面的凌少乾。 凌少乾脊背挺直,右手却悄悄往下伸长,够到了自己的小行李袋 台上,凌东方已经很快结束了讲话,教务负责人声音振奋地宣布了下一项议程: “下面,请领导为我们首期电脑信息技术班荣获优秀学员称号的三名同志颁发证书,请点到名字的同志上台领奖” “凌少乾” “到”凌少乾挺身站起,步履沉稳标准地走到了讲台,向拿着“优秀学员”证书的凌东方敬了一个军礼。 站在一边凌云飞注意到凌少乾右手腕上戴的一块表,不由目光一沉。 那块表,是安幼楠上次买的劳力士手表中的一块。 那天,凌少乾不是明明看到他和安幼楠在逛百货大楼买东西吗 后面见到了安幼楠,难道不应该是吵起来 安幼楠怎么可能还送他这块表 讲台上,凌东方说不出是欣慰还是有些恼,目光复杂地把证书递了出去: “听说开班的时候你没有按时报到虽然你是这期的优秀学员,但是我依然要告诫你一句,守时,是我们军人必须要谨记的重要事项” 凌东方只是语气停顿了一下,凌少乾就瞅准空当大声应了一句“是,谢谢领导教诲”,然后伸出双手接过了证书,拿着证书转回身面向学员展示了片刻,身姿挺拔地走回座位落座。 凌东方其实还有话没说完,被凌少乾这一岔,剩下老长一段话全都没能说出口。 要是在家里,凌东方肯定要暴斥一顿,现在当着众人的面,他也只能暂时憋住了那口气。 只不过这口气憋得不舒服,凌东方脸上不免有些发黑,唬得第二个上台领证书的学员有些战战兢兢。 而另一边,贴墙站着的凌云飞却是脸色蓦然发白。 刚才凌少乾转回身站定展示证书的时候,左手的手腕上,也赫然戴着一块劳力士手表,蓝色表盘,不锈钢间黄金的表带 分明就是那天安幼楠买的另外一块表 两块劳力士手表,安幼楠竟然都送给了凌少乾 这到底怎么回事 是他错估了这两人的性格,还是恋爱会让人丢掉脑子,其中的哪一个只知道一味迎合,让这一场本该是疏离感情的架没有吵起来 凌东方其实在发放证书的那一刻注意到了凌少乾手上戴的两块表,所以心里极其不喜。 等到结班仪式结束,凌东方扬声就把凌少乾叫住了:“凌少乾,你给我站住” 我不知道安幼楠是哥谈的对象 洪星关切又带着询问地看了凌少乾一眼:“你” 凌少乾冲他摇摇头,压低声音:“没事,你先去外面等我。” 感觉到气氛不对,学员们瞬间走了个精光,凌东方示意教务负责人也出去,大步走下了讲台: “你戴两块表是怎么回事你哪来的钱买两块劳力士” 凌少乾举了举两只手,满意地看了看一左一右戴在手上的两块表,炫耀地瞥了凌云飞一眼: “没怎么回事,就是我女朋友给我买了两块表,我喜欢就戴上了。不管是法律还是军规,都没有规定我不能戴两块表吧” 凌云飞觉得那一眼像刀子似地刮过自己的脸,让他不得不死死攥紧拳头,才能抑制住自己想往凌少乾那张脸上招呼的冲动。 他今天一出差回来,就迫不及待地找上他爸,跟着过来这边了,为的就是看看凌少乾现在像什么样子。 在他的想像里,凌少乾应该暴戾,应该颓丧,应该不甘 唯独不应该炫耀还是这么赤果果地炫耀 大儿子和小儿子之间的暗潮涌动,凌东方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听到凌少乾说这两块劳力士手表是他女朋友买给他,面上不由一怔。 安幼楠他是知道的,渝省乡下出身的丫头,又是跟着李心兰那么个农村妇女,怎么可能有钱买什么劳力士 安幼楠没有钱,凌少乾又说是女朋友买的 凌东方第一反应是凌少乾总算另外找了一个对象,脸庞立时缓和了起来: “你现在谈的女朋友,人是哪儿的什么时候把她带到家里来坐坐” 凌少乾挑了挑眉,语气隐带讥诮:“我谈的女朋友,上次在我那儿你不是见过了吗你不会是以为我也是那种朝秦暮楚的人吧” 这个“也”字听起来是隐喻,具体什么意思,在凌东方的耳里非常明显。 凌东方一下子就恼怒起来:“你怎么说话的你这是什么态度什么语气我这个当老子的关心你还关心错了吗 那个安幼楠就是一个长得有几分姿色的乡下丫头,她那个村我又不是没去过,穷得一年剩不下二两灯油,她哪来的钱给你买什么劳力士” 顿了一顿,凌东方想到了什么,一脸嫌恶,“不会是那个乡下丫头在哪儿买的假货吧也就你还喜滋滋地戴到手上,丢人现眼” 凌少乾呵呵冷笑了一声:“假货怎么可能可能是假货呢买的时候,云飞不是也在现场吗 如果这两块表是假货,我就可以告京都百货赔偿了。云飞,你说是吧” 小儿子当时也在现场 凌东方转过脸看向凌云飞,口气缓了缓:“云飞,是这么回事吗” 凌少乾嘴角浮过一抹讽笑,抢着先开了口:“对,就在京百的劳力士专柜,安幼楠让售货员拿出来后,云飞还试戴了一下的,云飞,是吧 如果这两块表是我自己买的,就是送云飞一块也行,可惜了,这两块表都是我女朋友送我的,云飞,不好意思,这个你就不用想了” 凌少乾语带双关,凌东方毫无所觉,甚至私心里还有一丝惊喜:“云飞,你哥说的是真的” 安幼楠给老大买手表,为什么云飞还会试戴看来是老大跟云飞的关系已经缓和了那一定是云飞在里面努了力。 凌云飞想说不是,可是如果凌少乾较真,拉着他爸去专柜求证,他的谎言很快就会被戳破。 凌云飞也相信,一旦他说出不是,凌少乾一定会较这个真 可是一旦他说出“是”,等于说明了他知道安幼楠是凌少乾的女朋友,以后他还怎么跟家里说这事 几乎是一瞬间,凌云飞就做出了决定,一脸愕然地看向凌少乾:“什么你说安幼楠是你女朋友” 这话听着不对,凌东方的目光则刷地盯了过来。 凌云飞的脸色茫然中带出痛苦:“我在京大带的新生军训,就是安幼楠那个班。可是她没说过 我们走得很近,那天还一起逛京都百货了,大哥你后面才来,我只以为你跟她是认识的朋友,我不知道你们怎么会是c怎么会是” 凌云飞痛苦地闭上眼,声音涩哑地几乎说不下去了。 凌少乾的脸色蓦地一黑,一手就揪住了凌云飞的衣领:“你敢说你不知道安幼楠是我对象” 凌云飞被卡得快要喘不过气:“我没听爸妈说过她的名字” 凌东方急忙上前去掰大儿子的手:“凌少乾你给我放手” 凌少乾看了父亲一眼,腮帮子绷得紧紧的,最终还是把凌云飞用力一推。 凌云飞踉跄退了几步才勉强站住了,抚着喉咙剧咳起来,因为刚才的窒息,脸上胀得通红。 凌东方瞪着凌少乾,一个耳光就打了过去:“你这个混账东西,为了一个女人,你要掐死你弟弟是不是” 凌少乾脸微微一偏,一只手已经紧紧地扼住了父亲的手腕,眼底隐隐有些发红: “为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是我的对象,以后会是我一辈子的伴侣,是我生命中的另一半” 用力甩开了凌东方的手,凌少乾仰着下巴指了指凌云飞,“他算什么我弟弟呵呵,那时候你跟我妈可还没有离婚 凌云飞就是他娘的一个私生子,现在大模大样地站在这里,你还让我喊他弟弟” 凌东方气得胸口起伏:“你c你跟你说了多少次,那是那个时代造成的,跟你楚姨,跟你弟弟没有任何关系,我” 凌少乾轻轻点了点头:“是啊,他们都无辜,你更无辜,一切都是为了凌家。 你在这边重新娶妻生子地入了温柔乡,是为了凌家。 你铁了心跟我妈这个黑五类分子划清界限,一丝消息都没有传过来,是为了凌家。 你把我扔在乡下十多年不理不睬,也是为了凌家 你他玛的当年既然扔了我,那时候就不要假惺惺地又来认我这个儿子啊 我连你这个当爹的都不想认,你还想我认他当弟弟” “你你”凌东方怄得抚着胸口直喘粗气,真搞不懂这个大儿子为什么在这件事上就是要这么犟筋。 凌云飞急忙上前扶住了他的胳膊,脸上很是隐忍的失落和难过: “爸,你别生气了,对身体不好。这事都怪我,我c我不知道安幼楠是哥谈的对象” 既然他得不到 对比只知道顶撞的大儿子,小儿子从小就跟他贴心。 凌东方缓了一口气,轻轻拍了拍小儿子的手:“怪你什么这事不怪你。 我也没跟你说过你哥谈的那个乡下丫头叫什么名字,你怎么会知道她是谁 这件事,说到底就是安幼楠自己朝三暮四,瞧着你这边条件好,又是在京都,所以隐瞒真相欺骗了你” 京都人生在帝都,很多人从来都有一种优越感,认为京都以外的地方都是乡下。 除了个别如魔都这样发展得不错的城市,其他的地方都是土啦吧叽的山旮旯。 一个女大学生,在京都读书又谈了一个京都的男朋友的话,通过运作,等毕业的时候有很大的概率就能分配在京都工作。 凌东方以为,安幼楠肯定是看到小儿子在京都上班,这才动了歪心思,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凌少乾怒目瞪了过来:“安幼楠根本就不知道凌云飞的身份,你别把人想得跟你心里一样龌龊” 龌龊一个当儿子的,说他这个当老子的龌龊 凌东方气极而笑:“人家把你捏在手里耍得团团转,你还拼命为她辩解 我问你,她要没这个心思,为什么会跟云飞去逛百货大楼先头搭上了你,现在又勾着云飞不放 你自己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哪个正经女孩会跟哥哥谈了又去跟弟弟谈她是什么目的,你脑子进了屎吗,连这都想不明白” 凌少乾突然失了辩解的劲头。 他可以说那是因为凌云飞设计骗了安幼楠过去买什么见鬼的派克笔,可是,他说了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而他的父亲,一心只会听也只想听到自己认为的那些事。 认为安幼楠是乡下丫头,哪怕刚才凌云飞在话里带过安幼楠是在京都大学上学,也毫不以为意。 认为安幼楠是为了毕业分配留在京都才别有用心地勾上凌云飞,哪怕之前明知道他手上特意戴的两块劳力士手表是安幼楠买的,也半点不觉得安幼楠有能力,并不需要依靠毕业分配才能留在京都。 凌云飞说自己无辜,他这位父亲就相信凌云飞的无辜,而他的任何辩解,都是脑子进了屎 凌东方有两个儿子,但是,他只是凌云飞的父亲 以前凌少乾顶撞c犟筋,心里未尝没有一种隐秘的希望,希望父亲能够把欠了二十来年的父爱弥补一些。 然而这一刻,那丝本已十分淡薄的希望被彻底打碎了,再也没有粘合的必要 凌少乾意兴阑珊,凌东方却自以为抓住了一个突破口,声音都提高了几分: “凌少乾,像这种品性不好的姑娘,我死都不会承认她是我凌家的媳妇,不会让她进我凌家大门半步你要是铁了心要跟她好,以后就别认我这个爹” 凌少乾报以冷冷一笑:“你真是想多了,我从来没想过要把安幼楠带进你家。 她是我的对象,以后是我的妻子,只会进我家的门。包括我,以后也不会踏进你家大门半步” 凌少乾说完就甩手走了,完全不理会身后传来的凌东方的咆哮声。 洪星正在外面等得百无聊赖,见凌少乾出来,面色古怪地指了指教室那边: “你跟领导说什么了我刚才怎么听着好像他在生气地喊什么” 凌少乾抬手用力揉了揉脸:“没什么,我们走吧。” 凌云飞想恶心他,也要看他恶心不恶心得到 洪星笑着一巴掌拍在凌少乾手背上:“少来这么一副丧气样子 你之前怎么想的上台的时候,我才看到你把左右手都带了表。 都培训这么几天了,也没见你炫耀过什么,怎么临到结业了,非要这么老土地现出来你不是这种得瑟的性格呀” 凌少乾看了看自己的左右手,精神很快振奋起来:“走,不理这些了,我要去学校看我女朋友,你呢” 一边说着,一边摘下戴在右手的手表,小心地重新装回自己的行李袋里。 洪星扬了扬手里提的行李箱:“我看你把行李都打包了,晚上不住这里,我干脆也把行李收拾了。 一会儿你打算在哪家酒店开房,我就跟着你混一个晚上呗。你放心好了,绝对不会影响你跟你女朋友二人世界的。 我就跟着过去跟弟妹见个面,然后自己麻溜地去逛街,给朋友们也带点京都的土特产。” 今天刚刚结业,住倒是可以继续在这里住免费的,不过晚上10点这里就要锁大门,不准进出了。 洪星觉得不方便,他家里条件也不错,索性在外面酒店住一夜,也不怕浪费那几个钱。 凌少乾想了想才勉强答应了:“行吧,我在京都有房子,回头让你住一间客房。” “你在京都都买了房子”洪星“啧”了一声,“土豪啊你走走走,我们现在就过去” 两个人很快就拎着行李走了,没过几分钟,凌东方脊背有些佝偻地从教室走了出来。 刚才的精气神似乎随着他那声咆哮,一下子都被抽走了,让他的步履都有些蹒跚起来。 凌云飞默不出声地走上前扶住了父亲的胳膊,陪着他缓慢地走着。 良久,凌东方才长喘了一口气,轻轻拍了拍凌云飞的手:“回去我跟你妈说一声,家里还存的有钱,让她取一笔出来,给你也买块劳力士。” 凌云飞低低应了一声:“爸,不用,我现在戴着这块表也挺好的;戴得太显眼了,对你这边影响也不好。” 为什么老大就不能像云飞这么听话懂事呢从他把老大接回来的那一天起,老大就一直对他竖着满身的刺,像一只团成球的刺猬 凌东方疲惫地摇了摇头:“爸知道你在感情上不是那种随便的人,不过,大丈夫何患无妻。 像安幼楠那样的姑娘,看着漂亮,其实有毒。云飞,你别惦记着这种人了,等回去,我就跟你妈说,让她赶紧给你介绍个好姑娘。” 凌云飞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眼帘垂下,掩住了眼中的那抹狠绝: 既然他得不到,被别人得到了,那他就把那个得到的人毁掉 转头就变了心 药学院的迎新晚会如期上演。 台上的表演精彩纷呈,后台候演的演员们也议论得热火朝天。 当然主题只有一个,就是今天又在安幼楠身上发生的,三个男人为了她争风吃醋大打出手的事。 因为刚才跟人吵了一架,虽然被劝开了,艾原也被孤立在一个小角落里。 不过艾原浑不在意,只是心不在焉地时而看一眼手心里捏着的提词小纸片,时而瞄一眼后台入口。 后台入口处,秦湘君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原子” 艾原眼睛一亮,急忙迎了上去:“湘湘,丫头来了吗找到她了吗” 秦湘君摇了摇头:“没有,她一直还没有回来,寝室c图书馆和实验室我都找了一遍,还是没看到她。” 艾原有些着急:“这个丫头,之前不是说好了要来看晚会的吗这会儿跑到哪儿去了” 秦湘君掏出手绢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你先别管那么多了,很快就要到你的节目了,你赶紧做好准备。 丫头是什么人,我们还不清楚吗清者自清,她不会管这些流言的。” 听到台上已经在报幕她们这个集体诗朗诵节目了,艾原迟疑了片刻,轻轻点了点头: “行,那你等我,一会儿我表演完节目了,我们再一起去找一找。” “去吧,去吧,你们要上台了,放心吧,丫头那儿不会有事的。” 秦湘君几句话把艾原哄上了台,转回身眉头却皱了起来。 一天两天也就算了,今天都第3天了,围绕着安幼楠的这些闲话,居然还翻出了花儿来,换谁心里都不好想。 安幼楠虽然看起来心里比较强大,可姑娘家谁不要脸,万一一个想不通 而且以前安幼楠在晚上基本上也就是寝室c实验室c图书馆三点一线,今天却偏偏哪一个地方都没找到人,该不会真的出了什么事吧 台上,随着悦耳的音乐缓缓流淌,表演者开始了激情饱满的诗朗诵。 艾原两眼放空,正在心里默念着自己很快要朗诵的诗句,突然远远注意到大礼堂门口处跑进来一个人,手里举着一束东西,用力地朝台上挥着手。 是丫头 艾原激动地差点当场喊出来,被旁边米文芳一声轻咳提醒,意识到轮到自己了,连忙上前一步站在了话筒前: “我要用手指那涌向天边的排浪,我要用手撑那托起太阳的大海,摇曳着曙光这枝温暖漂亮的笔杆,用孩子的笔体写下:相信未来” 深情并茂的朗诵,在背景音乐的衬托下,格外容易煽动人的感情。 台下的不少观众们已经共情地举起了自己的双臂,跟着一起大声地诵读起来: “我之所以坚定的相信未来,是我相信未来人们的眼睛” 站在门口的那个身影很快被观众们举起的双臂遮挡住了,已经说完了台词的艾原忍不住悄悄踮了踮脚步,却在人群中再也没找到安幼楠的身影。 到和诵阶段了,艾原不得不集中精神,跟同伙们一起开始了最深情并茂的尾章诵读,台词朗诵完,背景音乐也刚好戛然而止。 如今正是对诗歌充满了无限热情的时代,这一次别开生面的配乐集体诗朗诵,让台下的掌声如潮水一般响起。 艾原跟着其他同伴上前几步,低头鞠躬致谢,还没抬头就看到一束花递到了自己面前 安幼楠站在台下,正笑嘻嘻地看着她。 艾原心里的一块大石头顿时落了地,急忙又上前一步弯腰从安幼楠手里接过了那束鲜花。 趁着这档口,安幼楠飞快地在艾原耳边说了一句:“祝贺你们表演成功,我有事先走啦。” 艾原正想说些什么,安幼楠已经转身离开,在后面的一条过道上,吴亮正等在那里,两个人很快就一起走出了大礼堂。 艾原机械地举起手中的花束,向台下的观众们摇了摇,然后退场走到了后台。 前台。 因为安幼楠的出现,让台下的坐席响起了一阵窃窃私语。 “看到了吗刚才那个走上去献花的女生就是安幼楠” “天哪,不是说今天吃晚饭的时候,有三个男人为了他争风吃醋打起来了吗她这会儿还敢大大咧咧地当着大家的面献花” “可能心思已经扭曲了,觉得这样的风头出的越多越好” “那也不一定,说不定傍晚的事也是一个谣言,所以人家才能这么大大方方的。不过刚才跟她一起走出去的那个男生是谁啊” “真 的也好,假的也好,要是我是她,连续三天都遇上这些事,心理肯定没有她那么强悍,说不定跳楼的心都有了” 在有人对安幼楠生出同情心的时候,刚刚赶进大礼堂的杨雪娟的眼里,却全然是深深的嫉恨。 安幼楠,是跟吴亮一起走出去的 虽然说她拒绝了吴亮,可是这才过了几天,吴亮怎么能就跟安幼楠在一起了呢 难道是受伤太深,不管香的臭的,有个慰藉就靠近过去 可是,吴亮之前是喜欢她的 在杨雪娟的心里,她虽然对吴亮没有感觉,但是像吴亮这种普通的在人堆里一抓一大把的男生,应该是一直站在角落里默默的关注喜欢着她的 而不是像今天这样,转头就变了心,走到了安幼楠那边 明明知道安幼楠傍晚的时候才闹出争风吃醋的事,为什么在大礼堂里,当着整个药学院的面,吴亮还要跟安幼楠走在一起 杨雪娟转身就跟着走了出去:“珊珊,我们去拦住安幼楠,问问他到底把军哥弄到哪儿去了” 李珊本来跟姚元军就是第一次见面,之前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姚元军被人拎走了,她陪着杨雪娟,又是转了一圈找人,又是四处打电话的,折腾得脚都快抬不起了。 好容易才转回大礼堂来,屁股都还没有挨上板凳,就又要跟出去 为着姚元军那么个人,李珊还真觉得不值得,眉头一皱就捂住了肚子: “雪娟,你先跟过去吧,我肚子突然好痛,我得去洗手间一趟。” 杨雪娟跺跺脚,只能不情愿的交代了一句“那你快点啊”,自己先赶出去追安幼楠了。 借酒浇愁? 安幼楠是从另外一个门走的,被耽搁了这么一小会儿,等杨雪娟追出来的时候,外面早已不见了那两人的人影。 杨雪娟驻足想了想,提脚就往最近的那个校门口走去。 靠近校门口有一片小树林,一些男生女生喜欢约在那里见面,趁着光线昏暗,偷偷地拉个小手,亲个小嘴什么的。 安幼楠刚才脸上笑意盎然,整个人都笼罩着一种很快乐的情绪,在杨雪娟看来,完全就是在跟人谈恋爱时的精神状态。 两个人谈恋爱,不跑这边的小树林,难道还跑实验室不成 与此同时,凌少乾和洪星刚刚迈进了京都大学的校门。 洪星兴致勃勃地打量着夜色中的校园,一边对凌少乾佩服得五体投地,一边又有些感慨: “老凌啊,你可真厉害呀,找个女朋友是京都的大学生就很不错了,居然还是京都大学的大学生 之前我在路上说的话都不作数啊,我怕跟弟妹在一起的室友们那身上都沾着仙气儿,我这种凡夫俗子轻易消受不得呀” 洪星很有自知之明,他那个高中学历都还是混出来的,跟别人比也就是脑瓜子灵活了点,可是要拿着课本正儿八经地学习,怕是半个小时不到,他就能美滋滋地去会周公了。 能考上京都大学的,哪个不是尖子生对于这样优秀的女生,他还是保持距离,远远佩服算了,免得走近了,天天要被骂猪脑壳 洪星之前在路上说得口沫横飞,这会儿才刚进校门就怂了,凌少乾鄙视地斜了他一眼: “人都没见到你,就这么自惭形秽了,你有点志气好不好还有,我警告你,一会儿见了面,不许叫弟妹了啊,我对象脸皮薄,会被臊着。” 洪星从善如流地点头:“行行行,不叫弟妹,那我叫她什么安幼楠同学安幼楠同志小安” 洪星还在斟酌着哪一个称呼更加显得亲近一些,跟他们走了个照面的一位女生突然站住了脚,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他们几眼,然后视线集中在了凌少乾身上: “安幼楠你是安幼楠的对象” 凌少乾也停住了脚,淡淡看了对方一眼,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之前凌云飞就已经很出色了,凌少乾在气势上还要更胜他一筹。 杨雪娟被对方那一眼看得有些发怵,心里的嫉妒却跟藤蔓一样疯狂地滋长出来。 凭什么安幼楠身边能够围绕这么多优秀的男同志这些男人都瞎了眼吗 感觉到了杨雪娟目光中的恶意,凌少乾一言不发就继续往前走去。 杨雪娟脑子一热,急忙喊了出来:“喂,你站住你可别被安幼楠骗了,她根本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脚踏两只船,到处欺骗其他男同志的感情不说,还陪社会上的人喝酒” 洪星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这女生是京都大学的吧他心目中的京都大学啊,好像突然变矮了一层 凌少乾猛然回过头,死死盯着杨雪娟:“我不知道你跟安幼楠有什么过节,但是同为女性,你不觉得这样诋毁她的名声是一件很恶心的事吗” 夜色和昏黄的路灯掩盖了大半他身上突然爆发的凶戾的气势,杨雪娟虽然被骇得往后退了几步,还是一咬牙顶了一句回去: “我没有诋毁傍晚的时候,就在校门口外面的那家烤鸭店里,社会上的几个男的因为她争风吃醋大打出手,这事儿我们全院都知道了 就在刚才,她没有看迎新晚会,还跟一个男生半路里偷偷溜出来了,不信你去大礼堂问问,很多观看节目的学生都看见了的” 洪星的目光微微有些闪烁。 这一番话很劲爆啊而且这个女生言之凿凿,该不会是安幼楠真的背着老凌在做什么吧 不怪他净想些不好的,进了部队什么都好,最大的一个遗憾就是时间管理很严。 一年的探亲假也只有那么几天,媳妇儿都没抱暖和呢,就得归队了。 津贴高点有什么用 对象想你的时候,有条件的可以打电话,没条件的就只能写信。 可是信写得再多,能帮对象在平常的生活中扛个包,修个灯吗 对象有个头热脚痛的时候,那些信也不能变成人,陪在她身边嘘寒问暖啊。 当军嫂,生命中的很多时间,注定是要跟寂寞为伴的。 别说老凌现在还只是在处对象,就是结婚了,因为熬不过这种寂寞,有些军嫂也偷偷给丈夫戴了绿帽 洪星忍不住关切地看了凌少乾一眼;凌少乾却只是平静地盯了杨雪 娟一眼,冷冷的吐出了两个字:“狗屁” 说完再也没理会杨雪娟这边,转身就利索地走了。 洪星急忙跟了上去,有心想问一句,瞄了瞄凌少乾的脸色,又悄咪咪地把话咽了回去。 3号女生楼。 宿管阿姨耳目灵通,也早早听到了今天关于安幼楠的那番流言,不过安幼楠一直没回寝室,她也无从安慰。 用力拍打着手里的大蒲扇,宿管阿姨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了几句: “现在这些年轻人到底怎么想的,怎么传个闲话传这么快真把女孩子的名声不当数啊” 刚嘀咕完,外面就走过来一个人:“张妹子,我给你送蚊香来了。” 一看是学校那个小卖部的李姐,宿管阿姨急忙走了出来:“我瞅着我这儿的蚊香烧的只剩下半根了,还怕你忘了这事儿呢。” “不会忘不会忘,你不是说这个金银花的好用吗,店里缺货了,我特意去补了货给你带过来的。” 李姐笑着递过来两盒蚊香,一边收钱,一边忍不住八卦了一句,“张妹子,这届药学一班的那个安幼楠,是住在你管的这栋楼吧” 宿管阿姨以为李姐也要跟着说些是非,张口就截断了对方的话: “李姐,你别听那些人瞎叨叨说闲话,我在这儿干了这么久,什么人是个什么性子,我还是看得个八c九不离十的,小安她不是那种人” 李姐愣了愣,一拍大腿:“吓,你想到哪儿去了我不是要说这个。 我是想说,刚才那个安幼楠脸色有些怪怪的,跑到我那里一气儿买了6瓶啤酒,该不会是想着借酒浇愁吧 你要不要去寝室看一看,注意着点万一出点什么事,你可不得跟着吃瓜落” 为什么要去做傻事?! “买了6瓶啤酒”宿管阿姨也懵了,“小安她没回寝室呀” 两人四目相对,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都变了变。 每所大学,历年来都少不了有人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自杀的,京大再是名牌大学,也逃不过这些事。 “糟了,安幼楠不会是一时想不开,想喝酒壮胆,然后跳” 宿管阿姨的话突然顿住,看向李姐的身后,眼里露出欣喜,“安同志你可来了” 凌少乾顾不得寒暄就紧张发问:“大姐,你刚才说什么小楠她怎么了” “怎么,你还不知道”宿管阿姨连忙三言两语说了事情梗概,“这三天不知道怎么回事,翻着花儿地传小安的闲话。 我怕她一个小姑娘家受不住这些,让她给家里人打电话把这事说一说,让你们帮着她想办法解决解决。 她昨天还说让我不用担心这事,我还以为这事儿她已经告诉你们了。 这位李大姐是小卖部的,她说刚才小安在那她那里买了6瓶啤酒,瞧着脸色还有些不太对,就跑过来跟我说了一声。 可是我守在这里,安幼楠一直没有回寝室的,我们怕她” 原来这两位大姐刚才是担心安幼楠会想不通做傻事直觉让凌少乾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不会的,小楠不是这种性子。” 可是,这话说不出并没有安慰到自己。 安幼楠再怎么坚强,也是个女孩子,万一呢万一有哪儿没想通呢 凌少乾压住心里的焦躁,用力抿了抿嘴。 宿管阿姨还在絮叨:“安同志,我相信小安不是这种人,可是这不是有个三人成虎的典故吗 事关女孩子的清誉,那些闲话又是一而再,再而三地传开,还变本加厉,这需要承受的心理压力太大了” 洪星也有些发急,悄悄杵了凌少乾一下:“老凌,我们还是先找到人再说,万一” 不管事情的真假,先把人找着,千万别闹出人命,只要人在,一切都好说 凌少乾也是这样想的:“大姐,药学院的实验楼是在哪边” 按安幼楠跟他提起过的一些生活日常,这个时间点,她一般都会在实验室。 “从这边这条路往东走,然后”宿管阿姨一拍自己的脑门儿,“我也是迷糊了,在这儿给你比划半天,你也不一定找得到。 李姐,麻烦你在这里替我守一下门,这人是安幼楠的哥哥,我先带他赶紧去找一下人。” 人命关天的大事,大家的动作都非常迅速,路上途经图书馆,宿管阿姨还带着凌少乾上去查了进入登记,发现记录本没有安幼楠的名字,大家拔脚就往实验楼赶。 刚刚赶到实验楼下,就听到楼道里有人在喊:“你怎么才回来快点儿,安学妹已经在楼顶上了” 说话的人声音急促,楼道里很快就响起了通通通跑步上楼的声音,明显听话的人心里也在着急。 安学妹楼顶 凌少乾脸色一变,刷地就往楼上冲去,快得让宿管阿姨眼中只留下一道残影。 洪星把自己的行李箱一扔,也飞一样地往楼上狂跑。 老天让他们刚好赶到了这个要人命的节骨眼儿,这位安幼楠同志可千万不要想不开做傻事啊 秧道明提着一只大袋子,呼哧呼哧的爬着楼梯,也看着通往楼顶天台的门近在眼前,一股劲力突然从身侧传来,推得他的肩直接撞到了墙壁上。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道矫健的身影就冲过了门,凄厉喊了一声:“小楠” 站在天台边缘栏杆边的安幼楠怔了怔,还没来得及转回头,就被一股大力猛然往后一拖,鼻子直直撞到了对方坚硬的胸膛上。 一股酸意瞬间从鼻间传来,生理性的反应让她两眼都噙满了泪水,看起来更像是满腔委屈的凄苦神情。 凌少乾心口绞痛,用力把她按在了自己怀里。 安幼楠气得用力捶了凌少乾胸口几拳:“凌狗子你干什么快放开我” 努力压抑着自己磅礴的怒气,凌少乾一只手紧紧扣住了安幼楠的两只手腕,微微狭长的眼眸黑得可怕,一眼不眨地盯着眼泪汪汪的安幼楠: “为什么要去做傻事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因为那些无聊的话” 安幼楠懵了:“做什么傻事” 与此同时,刚刚被凌少乾撞到一边的秧道明也赶了过来,一把攥住了凌少乾:“你谁啊,赶紧放开安学妹”又转回头大喊,“你们快喊人上来,有人欺负安学妹” 安幼楠急忙喊住了露了个脸就打 算扭头喊人的钱进:“你们别误会,他是我男朋友” 啊安学妹的男朋友 秧道明打量了凌少乾一眼,讪讪松开了手:“安学妹这么早就找男朋友了啊” 凌少乾差点没黑脸,瞧着这几个人的反应,也知道自己刚才可能误会了什么,放开了安幼楠的一只手,把她剩下的那只手依旧牢牢握在自己掌心里: “我刚才看到你走到栏杆边上,还以为你” “以为我什么”安幼楠指了指栏杆脚边放的几块空心水泥砖,“我打算把这几块砖头搬过来的。” 呆在一边的洪星急忙上前,两手各抄起了一块砖头:“弟妹你也真是的,搬砖这种重活怎么能让你一个女孩子来啊,这不还有这么几个男生在这儿嘛害得老凌以为你要跳楼” 他喊这一声“弟妹”是存心的,听着秧道明那话他就知道那小子想起心思,趁早得把这尖儿给掐灭了;不过后面那句跳楼,却是一时没注意,顺口溜了出来。 安幼楠不明所以:“跳楼我为什么要跳楼”抬头看向凌少乾,“凌狗子你是不是,我好好的为什么要跳楼” 刚才情急,大家都还没注意这个称呼,现在缓过神了,一听到这叫法,洪星第一个就绷不住,“哈”地一声笑了出来;秧道明也忍俊不禁。 凌少乾磨了磨牙,知道现在不是算这笔账的时候:“我听你们宿管大姐说你们学校现在猛传你的闲话,小卖部的女老板又说你过去买了几瓶啤酒,脸色还不太对,我还以为” 刚才那一瞬间,他真是的吓得几乎要魂飞魄散了 这是我男朋友 安幼楠没忍住,在凌少乾腰上狠掐了一把:“听风就是雨的,蠢死你算了 嘴长在别人身上,她们喜欢怎么说就怎么说呗,反正我又不会少半块肉,我是那种会受不住这些小case的人吗 我买酒是因为我们实验室今天出成果了,请大家到楼顶上来吃个夜宵,轻松轻松。 当时正想着这成果的专利说明书怎么写,脸色才重了点,可能让小卖部的阿姨误会了” 秧道明默默地把刚才扔在地上的那个大袋子打开,从里面一样样取出了几只一次性发泡饭盒。 有几只饭盒已经摔坏了,几只还冒着热气的卤鸭掌和卤鸡爪从破口处露了出来,俨然摆出了一种努力挣扎终于重见天日的特殊效果。 洪星看看那几盒爪子,又看了看凌少乾,一时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脸色一阵扭曲后,干笑了两声: “呵,呵呵,吃宵夜啊,宵夜好啊,好香啊” 见安幼楠目光转过来,洪星立即怂了,低着头继续去搬空心砖过来了。 502实验室的几个人这会儿也全上到楼顶了,虽然觉得眼前的气氛有些怪异,还是神经大条地围了过来: “买了这么多啊,好香好香来来,大家快来吃啊” 孔胜凡晚餐只填了一包方便面,肚子正饿着,一屁股就在一块空心水泥砖上坐了下来,抄起一瓶啤酒在砖沿上一磕,递给了曾士诚: “诚哥,赶紧的,安学妹点着人头买的啤酒,还发话今天晚上放假,我们一人吹一瓶,别怕醉,喝完了可以直接去睡觉” 洪星目光扫过后面上来的这几个有些蓬头垢面的男生,轻咳了一声,看向凌少乾。 曾士诚几个这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楼顶上还多了两个陌生人,其中一个正紧紧抓着安幼楠的手。 想到这两天偶尔听到的一耳朵闲言,曾士诚立即走上前想把安幼楠拉过来: “我c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敢过来骚扰安师妹,我们就c就报警了” 曾士诚咬着牙的模样还真有几分狰狞,只是有些结巴的话,暴露了他气势不足,心里完全在发虚。 凌少乾眉梢一抬。 看来之前有人过来骚扰过安幼楠,所以这位男生才会产生这样的误会 还没等凌少乾和安幼楠开口,从楼梯口又上来一个人:“哎哎,错了错了,他不是坏人,是小安的哥哥” 安幼楠的哥哥 曾士诚刚才鼓起来的那股精神气立即消了大半,很不好意思地赔笑了一声:“对不起对不起啊,我还以为你是” 秧道明则古怪地看了凌少乾一眼:安幼楠都直白地说了这是她男朋友,宿管阿姨居然说是安幼楠的哥哥 瞧着这称呼的熟稔劲儿,这位所谓的“哥哥”肯定是条善于欺骗人的大尾巴狼 一口气先把话说完,宿管阿姨才大喘了几口气,看清摆在楼上的酒菜,脸色愕然: “小安,你们这是” 凌少乾抢先开了口:“张大姐,他们这是实验出了点成果,所以买点宵夜庆祝庆祝。” 安幼楠约摸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赶紧笑脸相邀:“张阿姨,你也过来跟我们一起吃点宵夜吧。” 宿管阿姨连连摆手:“不用了,不用了,你们小年轻在一起开心就好,既然没事,你哥也过来了,那我就先走了。” 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小安,那些小风波都不要放在心上,只会嚼人舌头的人,不会有什么大出息,你自己过得好比什么都要强” 有人巴不得把她的闲话传遍全校全京都,也有人会关心安慰安幼楠心里暖乎乎的: “谢谢你张阿姨,放心吧,我没事儿的。” 目送了宿管阿姨离开,安幼楠才回过头看了凌少乾一眼,轻轻踢了他一脚,低声嗔了一句:“还不放手” 小楠是不是生气了 凌少乾急忙松开了手,心里有些忐忑:“我一进校门就听到有人说你的闲话,刚才又看到你就站在栏杆边,还以为你会一时想不开” 曾士诚茫然扶了扶自己的眼镜:“不是说有人想骚扰安师妹,结果被赶跑了吗传这种闲话安师妹根本不会理的吧” 这几天正是头孢四代研发的关键时刻,安师妹根本没时间也没那精神去理会那些啊。 502实验室的这几个人都一心扑在实验里,并没有太注意外界到底传了哪些流言。 安幼楠笑笑也不多解释,大大方方地向众人介绍凌少乾:“那些都是些小事。 来,我 跟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男朋友,姓凌,会当凌绝顶的凌,叫凌少乾,现在还在部队里。”说完又看向洪星。 见凌少乾跟大家打了声招呼,洪星连忙上前自我介绍了一句: “我是老凌的战友,姓洪,洪水的洪,叫洪星。今天真是不好意思,闹了一场误会,现在没事儿就好,就好” 看到脚下那一堆啤酒,急中生智地又补了一句,“一会儿我和老凌给大家敬一杯,祝贺你们实验室取得了成果。” 秧道明揉了揉被撞疼的肩膀:“我再去买几瓶酒回来。” 凌少乾站了出来:“刚才不小心撞着你了,对不起,还是我去买酒吧,我直接搬一件上来。”嘴里这么说着,脚下却没动,侧头看着安幼楠。 安幼楠瞪了他一眼,还是开了口:“走吧,我带你一起去,不然你连小卖部的门朝哪儿开都不知道。”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梯,刚走到下一个楼梯间,凌少乾就一把紧紧抱住了安幼楠: “小楠,别生我的气,刚才我把你拉回来,看到你在哭,我真的以为” 安幼楠不满地哼了一声:“你拉那一下,差点把我的鼻子给撞扁了,换你试试会不会哭” 凌少乾内疚地轻捏了捏安幼楠的鼻尖,小意讨好:“没扁,还是那么挺翘,真要扁了,你就把我的鼻子捶扁去。” 见自己成功把安幼楠逗笑了,这才松了一口气,追问了出来:“小楠,你知不知道是谁跟你有过节,故意搞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来报复你” 安幼楠睨了他一眼:“这事儿你别管,我是这几天有些忙,等我腾出手了,再来收拾这些人。” 凌少乾顿时有些发急:“我是你男人男朋友,这事我怎么能不管” 霸总的台词 安幼楠一句反问就堵了凌少乾的嘴:“你能在京都呆几天” 凌少乾默然了片刻,才低声答了:“明天一天” “那不就是,你想管也没时间跑这事啊。”安幼楠两手一摊,见凌少乾脸色黯然,赶紧又安慰了一句,“不过我这儿正有一件事要你帮我想想办法。” 凌少乾立即精神一振:“什么事” “我想搬出来住了,不然每天晚上从实验室回去的时间有点晚,容易打扰到寝室的同学休息。 今天我请了代哥和他一位在车管所的同事吃饭,请他们帮忙,准备下个星期就去考驾照,打算买一辆小汽车上下学,这样不仅方便,还更加安全些。 明天你能不能帮我找人借一辆小汽车出来练练手下周我考实际操作的时候也更有把握些。” 凌少乾一口就应了:“行,小卖部那里有没有电话我马上打电话找人去借” 安幼楠飞快地在他腹肌上摸了一把:“我男朋友除了样子好看,还是有点用嘛” 瞧着安幼楠那副小老鼠偷到油的小得意,凌少乾气笑:“就只有点用” 安幼楠正儿八经地给他掰手指算着:“也不止一点,比如还可以在我修水管的时候给我递一下扳手,再比如啊” 突如其来的强烈失重感让安幼楠惊叫出声。 凌少乾一个公主抱将安幼楠打横抱在怀里,往上抛了出去,又轻松伸手接住:“再比如,还可以举高高” 安幼楠双臂紧紧勾住凌少乾的脖子,防止他再把自己抛举起来,略微稳了稳神,就示威地露出小虎牙,轻轻咬住了凌少乾的耳垂,含混不清地威胁: “你还敢不敢再玩什么举高高” 浅浅的气息喷在凌少乾后颈的皮肤,像是细微的电流飞快传过,凌少乾一下子就僵住了。 感觉到他的僵硬,安幼楠故意咬着他的耳垂轻轻磨了磨牙。 小小的一个动作,却让凌少乾觉得自己浑身的血“轰”的一声全都燃了起来,咬牙切齿地c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迸了出来: “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 啊安幼楠怔了怔,“扑哧”笑了出来。 这句话不是几十年后耳熟能详的霸道总裁版的台词吗没想到在这个年代能听到她的纯情兵哥哥说出来,还一字不差的 明明应该是缱绻暧昧的时候,可是她心里为什么莫名地有一种喜感呢 安幼楠那扑哧一笑,直接把凌少乾身上火气给笑没了,让他有些无奈又有些好气:“这话很好笑你不喜欢我这么说,那我以后就” 安幼楠赶紧摇头:“不不不,我喜欢,真的” 实在是“女人,你这是在玩火你知道吗”c“不要来挑战我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和“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这三句话在霸总文里被玩得太烂了。 凌少乾这种禁欲系的形象突然说出来这么一句,就像拿错了剧本一样,反差有点大,让安幼楠一下子没忍住笑场了。 其实要问女生喜欢男生叫自己小仙女还是小妖精,可能绝大部分女生还是乐意被叫做“小妖精”的。 长得好看的都是仙女,但长得好看又能撩拨地男生心里发痒c让他又气又爱的,才是小妖精,可以魅惑得让男生失了魂的小妖精。 凌少乾狐疑地盯着安幼楠的脸:“真的” “真的”安幼楠一脸真诚地肯定,然后突然压低了声音,“不过要是换一个时间地点就更好了。” 不等凌少乾反应过来,安幼楠就挣下地,拖着他往前走,“快点快点,小卖部就在前面,我们别耽搁了。” 凌少乾咬了咬牙:“我迟早有一天会被你整废的,到时候我看你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一个人不行,那就换一个人呗” 说出最后一句时,安幼楠已经撒开手笑着往前跑了,凌少乾低喊了一句“你敢”,拔腿追了上去,只是追上去了也没辙,因为小卖部到了。 宿管张阿姨回到了自己的岗位,小卖部的李大姐自然也转回来了,一眼瞧见安幼楠笑嘻嘻地跑进来,才彻底放了心: “小安,你还想买些什么” 因为想给实验室备存一些零食,方便休闲减压的时候磨磨牙,安幼楠在小卖部也买了几趟零食了,每次都是一大袋,所以李大姐才记住了她。 听到招呼,安幼楠笑嘻嘻指了指身后的凌少乾:“李大姐,麻烦再帮我搬一件啤酒出来。 我哥过来了,刚才买的酒不够。对了,咸干花 生还给我称两斤,好给他们下酒。” 凌少乾则走到了小卖部的电话机旁:“大姐,麻烦开下锁,我打个电话。” 李大姐连忙打开了锁住了电话机的木盒子,顺手扯下一只塑料袋,开始给安幼楠装花生准备称重。 凌少乾很快就拔通了一个电话:“请问梅叔在吗梅叔你好,我想麻烦你一件事想跟你那里借用一下车子 不不,不用新的,就那台老车子就行了,我妹子下周要考驾照,想借台车练一练 行,那好,明天早上我去你那里取车,你看几点合适八点哦,好的,你没搬家吧那我知道地方的” 挂了电话,凌少乾转头看向安幼楠:“车子借好了,是我一位关系很近的长辈,我妈以前的一位师兄。 明天一早我们一起过去,他那边就有场地,很宽的,正好适合你练车。” 安幼楠顿时有些紧张:“啊明天一早那我一会儿得买些东西去,总不能两手空空地上门” 衣服也得想一想穿哪套,关系很近的长辈,那她不能再t恤牛仔这么穿得随便了,不然第一次上门,显得对人家不礼貌不庄重。 安幼楠的紧张,是因为她对自己这边这位长辈的尊重,凌少乾忍不住笑了: “嗯,他喜欢养兰花,明天早市的时候,我们去给他选几株兰花好了。我记得京都这边有专门卖花草的早市。” 李大姐利索打包好了花生,顺口接了话:“可不是,我们学校外面隔一条街,那个小西门胡同口就是个花鸟市场,我瞧在那儿买卖东西的人挺多,生意一直还挺红火的。” 你知不知道我爸是谁? 李大姐一边说着,一边又把一件啤酒搬了出来,噼里啪啦摁了计算器:“加上电话费,一共15块8。” 凌少乾要取钱包,被安幼楠拦住了:“我来吧,你现在身上的钱又不多,留着自己用。” 凌少乾笑着看她付了账,将要拿的东西全部搬在了手里:“嗯,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看着就让人放心。” 安幼楠瞪了他一眼:“放心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想说有钱的人都很惜命” 凌少乾笑笑提了另外个话题:“你想买辆什么样的车子,要不要明天请教一下梅叔他是学机械的,对这个还是很有研究的” 两个人说说笑笑地走远了,李大姐刚把钱放进盒子里收好,就有两位女生走了进来,其中一个还一直扭着头看向安幼楠离开的方向: “咦,那不是安幼楠吗旁边还有个个子很高大的男生,是谁这么有勇气,这个时候了还跟安幼楠搅在一起” 申海兰刚才没注意,等转头去看的时候,只依稀看到了两个背影。 不屑地转回了头,申海兰轻哼了一声:“有什么稀奇的,她那样的,随上随下呗。”伸手拿了一张五块钱出来,“两瓶北冰洋汽水,要冰的。” 李大姐皱着眉头打量了她一眼:“都是女孩子,说话要注意口下积点德,换别人这么说你你也不好受吧” 申海兰一下子就炸毛了:“什么换别人这么说我,我是她那种人吗你眼瞎了你” 被人说眼瞎,李大姐也火了:“我再眼瞎,也看得出你跟人家小安比,完全比不上你就是嫉妒人家小安走走走,我这店里的东西不卖给你们” 申海兰刷地把那五块钱收了回来:“不就开个小卖部吗还不卖我们,你以为你多大的脸啊,我还不稀罕买呢,嘁” 申海兰一扭身就拖着朋友往外走,李大姐往外用力呸了一声: “我求你买啊我还不稀罕你那几个钱呢,赶紧走,免得脏了我的地”一边说着,一边还拿起扫帚示威地扫了几下地面。 在安幼楠那个死丫头那里当面吃瘪就算了,人家还交的有混社会的朋友。 可什么时候,一个开小卖部的小小个体户都这么嚣张了简直是不能忍 申海兰怄了一肚子气,转头狠狠瞪了李大姐一眼:“你知不知道我爸是谁有本事你给我等着,我说要你这个破烂小卖部关门,就一定让你关门” 李大姐一手叉腰,一手嘭嘭拍着胸脯:“我管你爸是谁,有本事就来啊你以为我怕你啊” 申海兰轻蔑地气笑了一声,转身就扬长而去。 李大姐当面说得凶,等人走了,自个儿坐在小卖部里想了想,心里又有些发虚。 正好有一个男生一脚踏进小卖部:“阿姨,给我拿个打火机。” 李大姐一边取了个打火机出来,一边指了指申海兰还没走远的背影:“同学,那个烫了个大波浪的女生,你认不认识” 男生看了几眼:“好像是外语系的申海兰,她可是外语系的系花,今天可能是凑热闹看我们药学院这边的迎新晚会,才过来的吧。” 李大姐立即记下了这个名字,又追问了一句:“那你知不知道她爸爸是谁” 男生摇了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 收了钱,李大姐怔坐了片刻,一拍大腿:“可真是老糊涂了,我可以问外语系那边小卖部的老杨嘛” 学校里几个小卖部都是靠着各自的关系才能进来卖东西的,每年综合处把几个小卖部老板召集过去开会传达什么文件精神的时候,大家都碰过面。 有时候缺点什么货一时来不及去进,或者需要的数量太少,彼此也可以先拆借点过去,所以都还是比较熟悉的。 小卖部来的人多,学生们买东西的时候也经常会跟老板拉呱几句话,就是老杨不知道,也可以悄悄帮忙打听打听嘛。 李大姐一个电话就打到了老杨那边,一问到申海兰,老杨果然知道: “申海兰啊,对,是烫了个大波浪的姑娘,长得挺漂亮的。她爸她爸好像是在京都卫生局,听说还是个什么处长呢” 卫生局李大姐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卫生局管着食品卫生这一块儿 她这小店是办了营业执照和卫生许可证,可是再是证件齐全,食品卫生这一块儿,也经不住人家要挑刺儿啊 李大姐坐在小卖部里,越想越沮丧,她这是多的什么嘴啊,这年头再正直有个屁用,这不,给自己招祸事来了吗 难不成自己这小卖部开不成了 李大姐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她爱人早早就过世了,她一个人养家拉扯着儿子长大她容易吗 好容易儿子已经工作了,她从厂里退休,托了老乡的关系在京大校园里头开了个小卖部,想多攒点钱给儿子存着,好让他买套宽敞点的房子结婚,怎么就招了这飞来横祸呢 李大姐正在抽抽答答抹眼泪,冷不丁面前站了个人:“妈,你怎么了” 李大姐急忙擦了擦眼睛:“永军,今天怎么这么早下班了” 向永军盯着母亲有些发红的眼,紧紧扶住了她的手:“妈,出什么事了你怎么哭了” 一个梳着马尾辫的清秀姑娘也从向永军身后走出来,跟她打了声招呼,一脸担心地看着她:“阿姨,你” 当着未来儿媳妇的面,李花不想说这些灰心事,连忙站起身来,想拿开儿子的手: “哎呀,小文来了快快,快先坐,我给你们拿两瓶冰汽水去” 儿子向永军皱着眉头按住了她:“妈,你坐吧。”转身又给女朋友文墨取了一张板凳过来,跟她使了个眼色,“墨墨,你也坐,我去取冰汽水。” 文墨会意,一边坐下,一边拉住了李花的手:“阿姨,你别担心,遇到什么事了跟我和永军说说,我们能想办法解决的。” 未来儿媳妇的体贴关心,让李花一下子又红了眼,三言两语把刚才发生的事说了,眼泪水又忍不住流了出来: “我要是不多那句嘴就好了,或者她骂我眼瞎就眼瞎吧,我别跟她杠上也没事” 睡哪间房? 向永军还没开口,爆炭性子的文墨先跳了起来:“凭什么只准她骂人,别人就不能骂回去 她爸是处长又怎么了,处长就能公权私用了阿姨你别怕,我们电视台刚好要做一期针对权力滥用c所谓的关系就是一生产力的时政节目。 那位申同学的父亲要是聪明就算了,要是非要来找你的麻烦,我就把他曝光出来” 她和向永军都是京都电视台的记者,记者向来被称为“无冕之王”,两个人又正是年轻有冲劲的时候,对社会上这些灰色地带的事很是嫉恶如仇。 向永军听着连连点头,回手一指小卖部里头:“不过打铁还要自身硬。 我们先把这些货都照着百货商店里那样摆好,食品放食品的,隔着洗衣粉c肥皂那些都远点,一些死角的灰尘都先扫一遍,免得到时被人揪小辫子” 被儿子和未来儿媳妇这一说,李大姐心头也一下子开朗了。三个人说干就干,很快就在小卖部忙活起来。 安幼楠和凌少乾全然不知道他们走后还发生了这样的事。 楼顶的宵夜小arty已经结束,安幼楠回寝室收拾了些东西,悄悄跟宿管阿姨打了声招呼,让她帮忙给艾原留个话说自己今天晚上不回来了,就带着凌少乾和洪星搭了公交车去新买下的四合院。 从学校到四合院只有三站路,一下公交车,从站台拐个弯儿就能看到胡同口。 “乾哥,洪哥,你们看,这里就是学士胡同,胡同口那幢房子就是我才买的。 幸好我刚收拾过,棉絮c毯子都是买得新的,不过床上凉席怕是会落灰,要重新擦洗一下” 凌少乾几步走近前,抬头看了看两米多高的围墙,指了指上半截明显颜色有些不同的墙砖:“这半圈是新砌上去的” 安幼楠点头:“我怕不安全,加高加固定了,墙沿上还重新装了一溜玻璃渣。” 凌少乾回手摸了摸她的发顶:“不错,安全意识很强。” 洪星被酸得一呲牙,悄悄冲着凌少乾挤眉弄眼的。 凌少乾佯装没看到,从安幼楠手里接过钥匙打开了锁,借着路灯的光线,准备拉亮了一根灯绳。 特意装的大灯泡让前院一下子亮了起来,凌少乾的眼睛也随之一亮。 倒座房是早就拆了的,安幼楠也觉得没有必要再加修回来,只修缮了正房,把原来已经破旧不堪的东西厢房也重修了一遍。 进门左手边是一架蔷薇,已经快要高过墙头了,粉色艳丽的花朵盛开得绚烂,一眼看去,仿佛一挂花与叶的瀑布逶迤而下。 右手边是几根修竹,虽然才种下不久,正长得生机勃勃。 东西厢房前面都特意修了很宽的檐廊,正房前更是把檐廊扩出成了敞轩。 不走直线的话,一进门可以从左或者从右走檐廊进正房,一路不会淋到雨。 庭院里铺了整齐的青砖,正房敞轩前还辟了两处长形的矮花坛,里面随意种了些草木,看起来又多了几分随心的意趣。 洪星早已啧啧称赞了:“我的娘哎,在京都有这样的房子,让我少活十年我也愿意啊。” 安幼楠笑着指了西厢:“这边是客房。”又指指对面,“东厢房是厨房和餐厅,还有一间杂物间。 正房有客厅c主卧c次卧和书房,正房后面还搭了个二层的露天小阳台,可以晾晒衣服被子,也可以坐在上面欣赏夜景。 你们要是不累的话,我就先带你们看一下” 洪星立即把行李扔在檐廊下,兴致勃勃地跟着安幼楠转了一圈,各种好话不要钱地往外捧,逗得安幼楠直笑。 最后还是凌少乾看不过眼,黑着脸开始撵人:“你还不赶紧把客房铺的那席凉席给擦洗了,小心晚上没地儿让你睡” 客房也修了独立的卫浴间,就算把苇编的凉席拢过去拿水冲,然后再甩甩水晾一晾,不要半个小时也能干了;凌少乾纯粹就是不想看到洪星老在面前碍眼。 洪星也知道自己这是惹他嫌了,脚底抹油地赶紧溜了:“对对对,差点忘记这事儿了,我去洗席子了” 凌少乾总算得了跟安幼楠独处的时间,见她揶揄地冲自己笑,厚着脸皮牵住了她的手: “晚上我睡哪间房洪星那小子晚上睡觉打鼾声音大” “他是客人,睡的是客房,你是主人,当然是睡正房了。”安幼楠笑着打断了他欲盖弥彰的话,“两间次卧,想睡哪间你自己挑,挑好了我帮你把凉席拿去冲洗晾晾。” 凌少乾的目光转了一圈。 一间次卧跟主卧是并排 开门的,客厅的另一边,则是另外一间次卧和书房。 “你打算睡哪间房”凌少乾没有做决定,反而是先问了安幼楠。 安幼楠指了指临着敞轩的主卧:“我打算睡主卧。” 凌少乾立即就指了旁边的那扇门:“那我睡你隔壁这间次卧。” 安幼楠笑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苏老板帮我隔音做得怎么样,要是你晚上睡觉打鼾的声音也大” “我睡觉不打鼾的”凌少乾辩白了一句,又一脸正经地承诺,“那我晚上睡觉不拴门,要是我睡觉打鼾吵着你了,你就把我踢醒。” “此地无银三百两。”安幼楠笑嗔了他一句,把他的行李拿进次卧,就开始卷铺在床上的凉席。 凌少乾赶紧上前接过了手:“我来,你坐着,平常做实验累,抓紧时间多休息。” 安幼楠也不跟他抢,“嗯”了一声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你觉得还要改什么地方不” 凌少乾摇头:“你原来不是说小修一下吗我都没想到居然整得这么好。” 安幼楠摸了摸刷得雪白的墙面:“正好碰到这边开装暖气管道,反正都是挖,我又不怕什么超预算,干脆就让苏老板改成这样了。 平房其实修起来也不费劲,苏老板手下带的工人多,一个月不到就全面改装完了。 跟原来相比,屋梁的主体结构也没大变化,主要是保证了几个房间的独立卫浴间,这一点我还是比较满意的。” 享受煎熬 不光是主卧次卧和客房装了卫浴间,书房和餐厅也按安幼楠的要求配套了独立的卫生间,而且全部装的是马桶,还有白瓷的盥洗台。 相对于现在的住房条件来说,已经是很豪华的享受了。 洪星刚才一看到这内装,就赞了一声“贼洋气”,还说自己以后买了房子也要照着这个样子装卫浴间。 说起独立卫浴,安幼楠倒是想起了一件事,“啊”的一声站了起来:“糟了,我之前只买了两台电风扇,怎么办” 如果有空调,安幼楠肯定一间房给装一台空调了。 想着可能过几年就能买到空调,又考虑到这房子大部分时间也就自己住,所以安幼楠只买了两台落地扇。 临时凌少乾住进来,两台落地扇也完全够用,但是他临时带了个洪星过来,这就不好办了。 洪星是客人,总不能让他捱着热睡吧 那就得亏待自己了 凌少乾试探着说了个建议:“房间里要是热的话,要不,我上那个小二层的露天阳台去打个地铺” 安幼楠摇头:“阳台地面硬不说,马路上的声音还比较吵,还没有蚊帐,就算给你点四五盘蚊香,估计也抵不住蚊子闻着你香。” 卧室的床上都是挂了蚊帐的,庭院里种花养草,肯定会滋生蚊子,蚊帐可是夏季必备。 凌少乾眼睛发亮地压低了声音:“我看主卧的床挺大的,就算睡三个人都够” 安幼楠若有所思地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也对哦。”然后在凌少乾的心花怒放中慢悠悠地说完了下半句,“那你和洪星睡主卧,我去睡次卧或者客房。” 凌少乾一口气差点没呛死:“洪星晚上睡觉打鼾声音大” “你可以在耳朵里塞两个棉球。”安幼楠笑吟吟地打断了凌少乾的话。 “他还爱放屁磨牙,睡觉也不老实,能从竖向睡成横向”凌少乾一脸的委屈巴巴,“他还爱出汗” 安幼楠忍笑:“夏天天气热嘛,谁不会出汗” “可是他一出汗就是一股臭汗味儿,你就是出汗也是香的” 安幼楠再也忍不住,清脆笑出了声。 凌少乾瞧着她乐不可支的模样,一咬牙就把她紧紧抱住了:“你晚上就算拴了门,我也能把门撬开的。” 安幼楠嫌弃地推他:“热死了,你赶紧洗凉席去,再拖下去今天晚上就别想睡了。” 这个“别想睡”到底是哪个“别想睡” 凌少乾只思考了一秒,决定就按自己理解的来,很快就把自己和安幼楠的凉席都洗晾好了。 把另外一台落地扇送到客房给洪星后,转回头就看到安幼楠拿了瓶花露水正在洒电风扇的扇叶。 凌少乾好奇地走了过来:“这是要做什么,让房间里充满香气” “让风变得凉一些。”安幼楠顺口就吩咐了凌少乾一句,“冰箱里我还冰了两桶冰块,你去取出来给洪星那边也送一桶过去,放在电风扇前面搁着,晚上会凉快很多。” 凌少乾转身去了厨房,很快就抱着两桶冰回来了:“洪星已经关灯睡觉了,我就不去打扰他了。” 刚刚这家伙才去送的风扇,这才一转身的工夫,就说人家已经睡了猪都没有这么快的吧 安幼楠瞪了凌少乾一眼,转头朝客房看去。 客房的窗帘果然已经拉上了,看起来里面确实像是关了灯。 凌少乾目光灼灼地看着安幼楠:“看,我说他睡了吧。”又放轻了声音,“时间不早了,我们也洗洗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安幼楠被他火辣辣的眼神看得脸上一红,把头偏了过去。 凌少乾自顾自就做了决定:“我去洗澡了。”却是转身进了次卧。 听到水声哗哗传来,安幼楠好气地低声念叨了一句:“睡一张床也就是盖着被子纯聊天而已,急什么呀。这么喜欢洗,今天晚上让你洗冷水澡好好洗个够” 凌少乾洗了澡出来,还细心地在次卧伪造出有人睡的痕迹,轻手轻脚地推开了主卧的门,然后仔细拴紧。 窗帘已经拉得严严实实,电风扇呼呼地吹过那两大桶冰块,满屋子都是带着花露水味儿的沁凉。 大灯已经关了,床头柜上亮着一盏光线很暗的夜灯,昏黄的灯光让整个房间莫名生出了几分暧昧。 凌少乾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眼早已开始敬礼的小凌少乾,挑开蚊帐坐上了床,心里一动,把拖鞋悄悄踢到了床头柜下面。 卫浴间的水声已经停了,安幼楠走了出来,见凌少乾还没有 过来,轻轻“咦”了一声,并没有太在意,径直向床边走来。 凌少乾屏住了呼吸,像一只蛰伏的猎豹一样,盯着蚊帐外朦胧印出的身影,在安幼楠拂开蚊帐的一瞬间,一把将她提到了床上,一个翻身紧紧压住,低头吻了上去。 安幼楠一惊之下气得“唔唔”抗议了几声,奈何敌方攻势太强,己方反抗无效,最后只能当了那块砧板上的肉。 如果凌少乾想再进一步,安幼楠估计自己多半也会任他为所欲为了。 不过临到关头,凌少乾却咬着牙翻身仰躺了回去,只是将安幼楠揽在自己胸口,一下一下抚着她还带着湿意的长发。 足足歇了半刻钟,凌少乾才长叹了一口气,坐起来找到刚才掉在床沿上的毛巾,给她绞起头发来。 安幼楠眼中如烟花三月的水波还没有完全散去,娇俏俏地横了他一眼,扑嗤轻笑了出来:“每次都要这样,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凌少乾在她侧脸上亲了一下:“受罪我也愿意。” 有个温香软玉的媳妇儿在怀里搂着,就是不能做什么,他也愿意享受这份煎熬。 安幼楠懒得跟这死性不改的家伙讲了,指了指床头柜:“我给你配了一把钥匙,在这柜子里头,回头你记着给揣上。” 凌少乾应了一声,细心地以指为梳,把安幼楠的头发理了理,有意岔开话题,把身上的火降下来: “这几天的事肯定是有人故意针对你,你有怀疑的人吗” 安幼楠点点头:“把当初在永吉县的一些流言都传过来了,我觉得安小云就算不是作俑者,也跟这事逃不了关系。” “安小云”凌少乾拧了拧眉,“她也在京都” 娇花 “她考到京都的一所学校来了。我上次在小梅坞请的客,当时她在那里当迎宾。 还有我们院里一位大二的女生杨雪娟,之前想参加我的实验室,在实测考核的时候操作有失误,被我涮下来了,她也在小梅坞那里打过工。 那天应该是杨雪娟管我们那个包厢,该她进来上菜,可她只进来了一回,后面都是安小云进来的,看样子两人关系应该还不错” 这两个人有交集,一个把当初永吉县的流言拿出来说,一个就在学校里可着劲儿地传 安幼楠往凌少乾怀里靠了靠:“之前我还有些疑惑,到底是不是杨雪娟做的。 我听宿管张阿姨说,杨雪娟家里条件不怎么样,所以这个暑假才没有回家,一直留在京都打工。 请小混混们过来肯定是要花钱的,我原来以为杨雪娟不会因为我没有把她录用进我的实验室,就记恨到这个程度。 但是今天吃晚饭的时候,杨雪娟和她的几个女同学在,昨天莫名其妙冒出来的那个姚元军也恰好在。 代哥和杨哥把那个姚元军带走后,杨雪娟还追着我问人被带到哪儿去了,明显跟那个姚元军认识。 我想,事情总不可能这么凑巧吧” 凌少乾认真听着安幼楠的分析,赞同地点了点头:“我也觉得,有很大可能是杨雪娟报复。” 想起这个,安幼楠就觉得很是无语:“做药研这一行,最怕的就是粗心。 她自己实验操作出错,怎么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却把账记在了我头上也真是够够的,地球又不是围着她转。” 凌少乾揽着安幼楠的肩膀躺了下来:“没办法,这世界有的人就是这样,永远不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所有的错都是别人或者外物造成的。” 安幼楠闭上眼睛,享受着电风扇吹过冰桶带来的凉风:“不说这些了,明天我还要去代哥那里取本驾驶理论教材呢。 等过去了再悄悄问问他,给那个姚元军问话问出什么结果了没。” 凌少乾轻轻蹭了蹭安幼楠的脸:“好,明天我陪你一起去。如果确实跟杨雪娟和安小云有关,这事儿你就交给我。” 安幼楠轻轻“嗯”了一声:“你后天一大早就要走,没时间的,不要管了,我自己会处理好的。” “我知道我女朋友很独立。”凌少乾亲了下安幼楠的鬓发,“不过我不想当你修水管我递扳手的那个人,给你男朋友一些护着你的机会好不好” “好吧,给你个机会,让你充分展示你男友力ax,把我当一朵娇花”安幼楠嘟囔了一句,掩嘴打了个哈欠,很快就觉得睡意朦胧,“好困啊,明天要早起,你好热,离我远一点啦” 短短几句话,安幼楠的声音越说越低,很快就翻了身子,背对着凌少乾睡熟了过去。 凌少乾探身看了眼放在床头的小闹钟,时针分针才指到十点半。 按往常,安幼楠应该都会是赶在晚上11:30女生楼关门前才从实验室回去的,洗漱完差不多也到半夜12点了,今天却是早早就有了睡意。 除了很累,人在很放松的情况下,也会很快进入睡眠,因为安心 凌少乾看了看窝在怀里的小媳妇儿,轻轻把薄毯子搭在了她腰腹,长臂一伸关了灯。 眼前一片黑暗,凌少乾在黑暗中睁着眼睛睡不着,脑子里又浮现出了傍晚跟父亲争执的场景。 凌东方都说出那样的话了,看来这回是真的不认自己这个儿子了吧 嘴角轻轻泛出了一个有些苦涩的笑,凌少乾长长呼出一口气,闭上眼睛不想再想这件事,心口的那股烦躁却灼灼烧得厉害。 睡梦中的安幼楠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一个翻身又转向了凌少乾,一只手无意中搭到了他的腰上,嘴里还含糊说了一句梦话:“乾哥” 凌少乾怔神片刻,伸手搭过安幼楠的腰,把她往自己怀里又揽了揽,嗅着安幼楠发间的清香,这回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居民区次第熄灯入睡,负责管着这一片辖区的榴园派出所却依旧是灯火通明。 被铐坐在审讯椅上的姚元军口干舌燥地摇晃着手上的手铐,不时还冲外面喊一声:“有没有水,渴死我了来人啊” 审讯室的门被人从外面哐当一声打开,一个人急步走了进来。 一看清来人,姚元军就跟卡了膛的机枪一样,一下子熄了火。 姚永庆板着一张脸几步走到姚元军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他不说话,额角的青筋却隐约看得出在跳动。 姚元军讪讪挤出了一个笑:“哥,你怎么来 了” “我怎么来了”姚永庆恨不得当场就狠劈这个弟弟几耳光,“你说我怎么来了 我弟弟对人家女同志耍流氓,被派出所抓了,你说这大晚上的我怎么来了” 自己这个弟弟从小就被当娇花一样地惯坏了,书不肯读,学不愿上,好容易才混了个初中文凭。 学历低,不成材,家里说让他先招工,工作个一两年后再找关系给他提干,可姚元军不愿意。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进单位第一天就把单位那台吉普车给撞了,第二个星期又把直接领导他的科长又给打了。 就这样的,哪个单位愿意用单位领导跟他家老头子姚峰的关系再好,也觉得这块烂泥实在扶不上墙。 人家科长勤勤恳恳做了几十年,临到头指挥不动一个毛头小子不说,还因为姚元军不服管教,嫌科长啰嗦,上手揍了他一顿 这事儿要不处理,以后单位内部的关系还怎么理得顺这上下级的关系还怎么摆得正 要处理,姚元军身上就得背个严重警告的处分。 处分会进档案,那可是一辈子的污点,姚元军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摞挑子不干了。 就连辞职信,都是姚长庆这个当哥的帮他写的,多少算块遮羞布,遮着一点姚家的脸面。 姚峰一气之下,抓了姚元军扔进部队,想让小儿子进部队的熔炉里锻炼锻炼。 没想到姚元军白天才进了连队,晚上就连夜摸出了驻地,跑回京都了。 不认就不认 姚家这头找不到人,那头则慌得到处求爷爷拜奶奶地找熟人,才算把姚元军的黑历史给抹掉。 姚元军倒好,跟着一群狐朋狗友在外面吃喝混了一个多星期,才吊儿郎当地回了趟家。 姚老头子气得差点当场脑梗,住了半个多月医院,才算是痊愈,不过一边嘴角还是有些歪。 为了保命,姚老头子回家后索性就再不多管姚元军了,由着他在外面打混。 可是再恨铁不成钢,当爸的到底还是挂着儿子的,一听到派出所打电话来询问情况,姚峰还得托了关系通融,让大儿子过来领人。 姚长庆这个当哥的能说什么谁让姚元军是自己的亲弟弟,谁让老头子还是舍不下这个孽障 再丢脸,他也得来这一趟。 姚长庆这个当哥的喜欢说教,姚元军一直对他很反感,觉得自己这个哥就是个榆木疙瘩。 同样都是大院里长大的,看看人家魏绍平多会混,三教九流就没有不认识的人,在哪儿都吃得开。 可是姚长庆呢白担了一个当哥的名头,做什么事都束手束脚,动不动就是满口规矩 姚元军不乐意见到他哥的面,更不乐意在这种情形下见到他哥。 果然,姚长庆一来,一句话不问,劈头盖脸就吼了他一顿。 姚元军心里起火,气哼哼地就反驳了回去:“我有追求爱情的自由,怎么就是耍流氓了 女孩子嘛,脸皮不都是薄一点,谈个恋爱老喜欢半推半就的,本来只是个家务事,是派出所狗拉耗子多管闲事” 那位区公安局的领导谢局长就站在他后面呢,姚元军就在这里口无遮拦,姚长庆没敢回头去看对方的脸色,两个大耳刮子就狠狠劈了过去: “追求爱情的自由人家姑娘根本就不认识你,你追个屁的自由 你别拿你那一套谈恋爱的什么说辞来唬人,正儿八经谈恋爱会说什么搞上手 会说什么先来后到,喝头道汤你打量着大家都是傻子是吧” 姚永庆这两个耳光劈得毫不留情,姚元军被打的耳朵嗡嗡作响,本来就发干的嘴角更是浸出了一丝血迹。 他倒是想打回去,可是手还在这铐着呢,好汉不吃眼前亏,姚元军只能低着头,紧咬着牙关不再出声。 谢局长瞧着这情形,心里多少还是解了些气,这才假笑了两声: “姚科长,算了,算了,我看时间也不早了,你把人带回去,再让老领导好好说教说教吧。 这次也是念在你弟弟是初犯,要是再有下次,那我就不好意思再跟派出所的同志开这个口了。 本来所里的同志就已经很辛苦了,结果我还要给他们添麻烦” 要是再有下次,老头子都没脸再开这个口姚长庆连忙赔笑:“谢局长说得是,我们领回去后一定会严加管教,不会再有下次了。 我爸在家里都说了,今天是多亏了谢局长帮忙,要是再有下次,他直接就打断这小子的腿” 谢勇敷衍地笑笑,示意站在他后面的代杰上前把手铐打开。 姚元军是姚家的幺儿子,他这打小不学好,都是家里给惯出来的。 小时候不管好,长大了性格都定了型,这时候再来严加管教还有什么用 流氓罪正是可大可小的时候,姚元军这是只有口花花几句,要是有什么实质上的动作,这个情谢勇是半点都不会过来说的。 说句不好听的,这次已经记录案底了,如果真有下一次,姚老头子就算真把姚元军的腿打断了,该吃牢饭,姚元军一样还得吃牢饭。 手铐一打开,姚元军就跳了起来,趾高气扬地狠狠剜了代杰一眼,本来想放两句狠话出来,看在谢勇也在这里的面子上,要被他哥瞪着,勉强还是忍了回去。 姚长庆把弟弟的恶行恶状都看在眼里,脸上只觉得臊得慌,急忙低着头跟谢勇还和代杰告辞: “谢局,代所,今天实在麻烦你们两位了,改天等有时间,我再请你们两位一起出去吃个便饭,好好感谢感谢你们。” 谢勇看了代杰一眼,挥了挥手:“这倒不用了,时间不早了,你们还是赶紧先回去吧,免得老领导一个人在家里担心。” 姚长庆赶紧赔笑了几声,低眉垂眼地带着姚元军走了。 推着自行车一出派出所的大门,姚长庆就回过头狠狠瞪了弟弟一眼,然后骑上了自行车: “上车天天不学好,只知道混这些,姚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你知不知道爸为了你到处求人的时候,有多可怜” “我要 你们为了我去求人了真是稀罕”姚元军手脚麻利地跳到了车后座坐着,没好气地顶了一句嘴,“你相信派出所,不相信我这个亲弟弟的,我有什么办法” “你让我相信你你让我拿什么来相信你你要是不惹出事,全家都阿弥陀佛了,还相信你 正经单位不肯进,天天在社会上混,不务正业,你混得了这几年,能混得了一辈子” 眼看姚长庆又要开始说教,姚元军不耐烦地打断了他:“行了行了,老是说要有个单位,有个单位这样那样好。 单位里啥事儿不多,屁规矩最多,人进去都跟坐牢似的,有什么好 每个月工资还只那么丁点儿,打几顿牙祭都不够我跟在平哥后面做一笔生意,拿到的分成随随便便都抵你几个月工资了” 姚长庆一下子警觉起来:“平哥魏绍平他打小就是个不干正事的主,他会做什么生意你都跟着他做什么了 姚元军,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做那些违法乱纪的事,爸那边怎么想的我不管,别怪我这个当哥的不认你这个弟弟我丢不起那脸” 姚元军也火了:“你当这个哥就了不起了是吧不就是当了个科长,还想着往再上去的位置爬吗 天天把脸面挂在嘴上,不是靠着咱爸,你真当你有那么大脸呢 还不认我这个弟弟不认就不认,老子还不稀罕你等老头子走了,家产一样有我的一半” 姚元军说完就突然跳下了车,还一脚朝自行车踹了过去,转身就跑了。 兄弟 姚长庆完全没有防备,哐当一声,被这一脚直接踹得给摔地上了,半边身子被自行车压了个够呛。 摔伤擦伤的地方不说,小腿上更是被踏板那里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血滋滋地往外冒。 姚长庆痛得呲牙咧嘴的,还是在过路行人的帮助下,才一瘸一拐地爬了起来,等转过头去看时,姚元军早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掏出手帕把小腿的伤口用力绑起来,看着血很快就把手帕浸了个透湿,姚长庆心里嗖嗖发冷: 这哪是他兄弟是他仇人还差不多 姚元军完全没想过自己那一踹会把哥哥摔成什么样,一口气跑到街口,招手打了个的士:“去纱帽儿胡同” 纱帽儿胡同建国前就是个高档打茶围的地方,如今风气一开放,这条胡同最先就活跃了起来。 姚元军在胡同口下了车,径直朝着霓虹灯晃得最耀眼的那家叫夜来香的酒吧走去。 一进门一股热闹的声浪喧天涌了出来,迷幻的灯光下,年轻的红男绿女们踩着劲爆的音乐节奏,疯狂扭动着迪斯科。 姚元军钻进了人群中,一路借机揩了不少油,终于在角落的一张卡座里找到了魏绍平。 今天约过来谈生意的那位供应科长已经搂着一个衣着暴露的年轻女郎亲得难分难解,魏绍平给坐在自己怀里的女孩喂酒,不时地上下其手。 “平哥” 姚元军提高了声量喊了一声,在卡座里坐了下来。 魏绍平分出了点注意力看了他一眼,拍了拍怀里女孩的大腿,示意她给姚元军也倒一杯啤酒,这才开口问了一声: “叫你去付个账而已,怎么这时候才过来不会是你小嫂子那边生了气,拉着你不放你走吧” 甭管魏绍平能跟杨雪娟好多久,这会儿杨雪娟都还顶着个“小嫂子”的名头,姚元军怎么敢说自己跟杨雪娟有过多接触 “没有,是我正好碰到了安幼楠,耽搁了点时间。” “安幼楠”魏绍平喝了点酒脑子转得有些慢,想了一想才记起来这个人,暧昧的笑了起来,“怎么着,这么快就把那女的弄上手了” 还没踏进社会的女大学生,大部分都是很好哄的,头几天他喊了那三个小喽啰过去吓唬人,那个安幼楠嘴巴说得硬,心里多半已经开始发慌了。 把握好女人的心理,这个时候该逼的逼一逼,该吓的吓一吓,然后再放软了语气一哄,就没有哪个女的还会弄不上手。 姚元军一脸晦气地一口喝干了那杯啤酒:“嘿,别说了,那妞儿正在跟两个男的一起吃饭,两个男的放下筷子就扯着我去比划了。” 魏绍平的身子坐直了点儿,上下打量了姚元军一眼:“吃亏了吗那两个人哪儿的,这么不给面子” 姚元军赶紧摇头:“没有,我哪儿能吃亏呢怕小嫂子看了害怕,我引着人走远了,才陪着那俩玩意儿练了一阵,后面觉得没意思,一脚踹翻一个就走了。” 贺翊最近抱魏绍平的大腿抱得很紧,姚元军也有了些危机感。 之前魏绍平愿意带他,就是因为他敢跟人斗狠,打小儿打架练出来的些拳脚功夫还过得去。 要是自己是个怂的,别说叫“平哥”了,就算叫“平爷”,魏绍平也不会正眼夹他一眼。 而且魏绍平做这种倒手生意,最不愿意引起官面上那些人的注意,姚元军怎么敢说自己其实是被派出所的逮了过去 既然这事儿要瞒着,又没有别人知道代杰两个人是警察,还不如索性吹一吹,在魏绍平这里加点印象分。 姚元军这么一说,魏绍平果然呵呵笑了起来,与有荣焉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错,干的好有那些不长眼的上来,就是要干翻他们” 把坐在他腿上的姑娘掰过脸来亲了一口,冲姚元军暧昧恣意地大笑,“别说我这个当兄弟的对你不好,军子你看上哪个姑娘,今天我请了” 姚元军暗嘘了一口气,几杯酒下肚,情绪很快就高亢起来,仿佛他真的是打胜归来一样。 几个人你一杯我一杯喝得醉醺醺的,直到酒吧打烊才勾肩搭背地踉跄着出来,就在附近的小旅馆各开了一间房,抱着带出来的姑娘倒头就睡,房间里的鼾声此起彼伏 天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不知哪家养的大公鸡雄赳赳地打着长鸣,一声又一声地叫到了破晓。 学士胡同,生物钟让凌少乾准时醒了过来。 见安幼楠还睡得香甜,凌少乾轻手轻脚地出了主卧,套了件大裤头,在院子里进行体能训练。 单手俯卧 撑刚做到50个,洪星也醒了,自觉地凑到凌少乾身边一起练起来,冲他挤了挤眼: “老凌,你居然眼圈没青难不成昨天晚上你没” 凌少乾一脸正气地打断了洪星想要调侃的话:“老洪,你这脑子里成天都在想着什么,这还没结婚呢,我是那种人吗” 洪星“嘁”了一声:“你是睡的主卧怎么昨天晚上我看到你进的是主卧” 凌少乾白了他一眼:“我过去跟我家小楠说几句话而已,说完了我就回自己房间睡觉去了。 我和她这么久没见面了,总不成话都不许我们说吧,不然这还叫处对象” 凌少乾拿不准洪星是在诈他,还是昨天晚上真的看见了点什么。 不过就算看见他进了主卧,也不代表他还能守着盯着自己从主卧出来,所以凌少乾脸上一丁点儿都没有露出做贼心虚的表情,一口咬定没有这回事。 洪星看了他两眼,见没诈出话来,嘿嘿笑了笑,换了一只手撑地,卖力地继续做起俯卧撑: “一会儿你们忙你们的,别管我,定个时间地点,到时候集合一起吃个晚饭吧。” 一看到洪星脸上的笑,凌少乾就知道这家伙八成是在诈他的,一颗心顿时落了地: “一时半会儿的,我也不知道定什么地方好,说不定你白天在这儿逛个一天,看中了哪家馆子呢 干脆还是下午6点的时候,我们就在这门口先集合碰头,再一起定地点吧。先说好,到了这地头,给兄弟个面子,我们请你。” 兰草 洪星也不跟凌少乾客气,很痛快地就应下了:“成,你俩都在京都买房子了,到这地头确实该你们请我。 等回头你们去了羊城,只管给我打电话,我请假都要带你们去吃遍羊城的早茶” 凌少乾已经做完了单手撑,一掌压在洪星背上:“有你这句话,今天晚上吃龙虾我都请” 洪星正单手撑到一半,被凌少乾那一压,顿时起不来了,力气一泄,“砰”地趴到了地上: “我靠,这还没吃着你的呢,就提前先下手报复了兄弟你也忒不厚道了” 凌少乾的体能训练都做完了,安幼楠才被小闹钟闹醒,急忙洗漱收拾好了,带着凌少乾就往小卖部李大姐说的那个小西口胡同的花鸟早市走。 一大早的,小西口胡同那一溜儿树上就挂满了鸟笼子,画眉c百灵c鹦鹉c八哥,鸟儿们在笼子里上上下下的跳着,叽叽喳喳地叫着,把早市吵得格外有生气。 胡同口应景的都是摆的一些家常花卉,凌少乾牵着安幼楠的手一路往胡同里头走,在一个土筐前停了下来: “这株兰草怎么卖” 这一路过来,有几株兰花是开花的,但是大部分都没有开花,修长的叶子或深或浅,或宽或窄,安幼楠并没有看出什么不同。 但是凌少乾停下来问价的这一株兰草,明显就看得出长得有些怪异,叶片上有红色的斑块,看着像是感染了什么真菌一样。 戴着草帽的大叔头都没抬:“一口价两百,不买别啰嗦。” 一早上的已经有好几个人过来询价了,一听他说价格都嫌贵。 掉头就走的还好,想买又舍不得花钱,硬是死皮赖脸地挑刺儿跟他砍价的,那才叫烦人。 卖花大叔不是商人,而是京都附近的农民,在山里无意中挖到这么一株挺怪异的兰花,就打好了主意要卖个高价补贴家用。 结果进了这早市,被人纠缠得烦都要烦死了,都说城里人学历高,知识水平高,可做事娘们儿唧唧的,一点都不爽快。 卖花大叔干脆咬死了一口价,爱买就买,不买就别哔哔,大不了他不卖了,拿回家自己种去。 凌少乾直接取了钱出来:“行,这兰草我买了,连筐一起都给我吧。” 嘿,总算碰到个爽快的了大叔抬头看了凌少乾一眼,心情顿时转好,急忙接过了钱:“行,这筐肯定是一起给你的。” 钱才刚刚捏到手上,远远就有一个人一边喊着,一边跑了过来:“怎么回事这是我先看上的” 凌少乾和安幼楠愣了愣,齐齐转头看向那位卖花大叔。 卖花大叔“呸”了一声,自顾自地继续收钱:“别理他,这家伙想买又舍不得钱,一大早的跟我砍价,真当我跟他一样闲呢,没事儿就磨嘴皮子。” 原来是价格没谈拢,那就不存在什么先看上不先看上的了。 凌少乾没理会急跑过来的老同志,弯腰理了理竹筐上系的麻绳,一手把那只筐提了起来。 跑近前的老同志急忙一把张开手抱住了那只竹筐:“不许动不许动是我先看上的,我买了 我刚才是钱不凑手,回家取钱去了,你们这两位小同志怎么回事,还讲不讲规矩了” 凌少乾停了手,看向卖花大叔:“大哥,你给说说吧。我们还有急事要走的。” 刚做完生意,就有人过来想搅和,卖花大叔也很生气,一把抓住了老同志的手,把他给掰开了: “我说你这位同事怎么回事刚才你是来问了价问了价,你这不是嫌贵不肯买吗怎么还不许我卖了” “谁说我嫌贵不买,我买的,我是回去拿钱去了。”老同志急忙把包里揣的钱取了出来,“你瞧我这不是拿钱过来买吗” 卖花大叔一眼扫过去,气得差点都不想说话了:“你买你打算出多少钱买” “180啊,你看看满市场里这些兰草,哪个卖到这么贵的价我钱不够,我还回家去取了,你怎么能卖给别人呢” “你一来就跟我砍价,一点儿也不诚心,你走的时候跟我怎么说的 150块,卖就卖,不卖我就走了 我怎么答你的 我跟你说,那你走吧,别在这儿磨嘴皮子了你管这叫做我答应卖给你” 老同志有些委屈:“那会儿说的150,可我这会儿不是给你加到180了吗你还要我咋的” “我要你咋的我不卖你人家出200我不卖,我非得180卖你 你脑壳进水了,我可没进水走了走了,这兰草我已经卖给这位同志 了,人家还有事,你别在这儿妨碍人家了” 卖花大叔气呼呼地把那人推到一边,转头示意凌少乾和安幼楠赶紧走。 凌少乾把竹筐一提,带着安幼楠就急步走了,远远地还听到那两个人的争吵声。 安幼楠轻轻摇了摇头:“想不通这人。” 凌少乾也摇头:“大概是那种爱兰成痴的人吧。” 不过,再爱兰成痴,没钱,一切都免谈。 安幼楠好奇地看了眼那株兰草:“这兰草叶子上长的红色斑块怪怪的,好像感染了什么真菌,又像是变异了,你怎么一眼就看中这个了” 她以前顶天就是养几盆好种活c还旱不死涝不死的花草,要不然就是买一些鲜切花装点在家里,对花草这些是真不懂。 凌少乾细心给她解释:“有这样叶片特征,这种兰草很有可能就是蝶草,开出那种副瓣蝶c蕊蝶和三星蝶之类蝶花的可能性非常大。” “为了这个不确定性,普通人要拿出两个月的工资来买这株兰草,确实也是相当迷这个了。” 安幼楠感慨了一声,没有同情反而是挺庆幸,“幸好我们有钱,想买就出手。” 说完想了想,把凌少乾的钱夹取了过来,从自己挎包里随手摸出一叠钱夹进了他的钱夹里, “很多时候人的胆气就是钱给壮的,来,多给你点钱备着,让你在哪儿都能胆气十足。” 凌少乾抬手摸了摸她发顶,把她的手紧紧握在了自己掌心里,嘴角压了压,还是没压住,高高翘了起来。 梅叔 不远处的马路上,一辆军用吉普疾速驰过,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凌云飞还回头看了片刻,才面无表情地收回了视线。 坐在后排的凌东方正好睁眼看到了小儿子的动作,低沉开了口:“云飞,你刚才在看什么” 凌云飞欲言又止,见父亲盯着,还是低声答了:“刚刚看到我哥了,提着一筐兰草,和他那个对象往东边儿走。” “兰草东边儿”凌东方的脸色一下子就变黑了,“哼不当吃不当用的东西,也就那些每天闲得发霉的人才会侍弄那玩意儿” 能在京都三环建筑的独幢别墅不多,特别是占地面积大,前院遍植花草林木,整个跟进了小公园似的别墅就更少了。 门房是位年纪很大的老伯,见凌少乾过来,放下手里的收音机,热情地跟他打招呼: “少乾少爷,你过来了昨天老爷一接到你的电话就跟我吩咐了,我早早儿地就醒了等着你呢。 老爷正在盘弄他的那些兰花,要不要我带你过去” 凌少乾连忙弯腰跟对方躬了躬身子:“九爷爷,不用了,我知道在哪里。” 见他目光有些探究地落在安幼楠身上,凌少乾又含笑介绍,“这是安幼楠,我女朋友,刚来京都上大学;小楠,这是九爷爷。” 安幼楠急忙学着凌少乾的模样,向老伯躬身行礼。 “小姑娘真不错,快别跟我客气了,”老伯笑眯眯地看了安幼楠一眼,冲凌少乾挥了挥手:“你带小安赶紧过去吧,老爷很久没看到你了。” 凌少乾挥了挥手,熟门熟路地带着安幼楠往里走。 瞧着离门房有段距离了,安幼楠悄悄问了一句:“乾哥,你说的这位梅叔是什么人啊 他住的这别墅不光面积大,还有守门的这位九爷爷这老派作风,让我差点以为自己回到了三十年代” 凌少乾笑着给她解释:“这幢别墅是国家发还给梅叔的祖产之一,梅叔以前是大家族出身,当年也是一位热血爱国的风云人物。 至于九爷爷,他姓郭,就叫郭九,今年已经快70岁了,从小就是梅家的世仆出身,那种老式派头已经养成习惯了。” 还能让国家发还祖产,看来当年来头确实不小啊 安幼楠了然地点了点头,正在想像着这位风云人物的风姿,凌少乾却带着她脚步一岔,走近了右边一处花圃,高兴地冲着蹲在花圃边上除草的花农喊了一声:“梅叔” 花农摘下草帽,应声看了过来,笑着站起了身:“少乾,你来了” 一眼看到凌少乾旁边的安幼楠,花农止住了还要说的话,含笑打量了她一眼。 安幼楠急忙低头一躬:“梅叔,早上好。” 凌少乾脸色微红,难得地现出一丝忸怩:“梅叔,这是我女朋友,安幼楠,今年刚进京都大学药学院读书。” 梅文钊轻轻拍了拍手上沾的泥,眸中含笑:“不错,年轻人就是要上进,要多读书,女孩子更是要争气些才好。 京大是个好学堂,药学,要学好了,也是一个利国利民的好行业。” 凌少乾隐带骄傲:“梅叔,小楠发明的新药已经卖出专利了,700万呢。 她晚上要在实验室呆很晚,怕回去的时候打扰室友休息,打算申请搬出来住,所以想买辆小车方便上学。” 梅文钊微怔,很快就高兴起来:“好好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小安,一会儿你练完车了别走,就在我这里吃午饭。” 又转头带了丝责备地看了凌少乾一眼,“当初让你继续读书你不肯,非要进部队。到时候小安学历这么高,你还是一个大老粗” 凌少乾赶紧把搁在身后的那筐兰草提到了前面:“梅叔,我跟着你还学了不少知识呢,哪里就是大老粗了 你看,这是我在早市一眼就看中的蝶草,要是不懂风雅,怎么可能会识到这种宝贝” 梅文钊的目光立即就被那筐兰草吸引住了,欣喜地接了过来: “还真是蝶草,看样子还是下山草,叶脉质感晶莹剔透,斑纹清彻明朗,叶态悬垂c弧曲适度可人” 梅文钊一腔心思都扑在了那株蝶草上,只顾捧着那筐蝶草仔细观赏着。 凌少乾也不打扰他,拉着安幼楠悄悄退出了花圃,往小洋楼后面走去。 安幼楠回头看了一眼,有些担心地轻声问了一句:“不用跟梅叔说一声吗” 凌少乾摇了摇头:“不用,让他好好关注那株兰草了,这个时候我们不要打扰他了。车钥匙就放在车库里头,我带你过去就可以了。” 小洋楼的后门旁边就是一间宽大的车库,里面并排停着一新一旧两辆汽车。 凌少乾打开了后门,进车库取了那辆旧车的车钥匙,熟练地开锁打开了车门:“上车吧,我带你去后面的马路上练练。” “这是红旗车”安幼楠仔细看了一下车标才坐上了副驾,习惯地系上了安全带,“乾哥,你什么时候学开的车啊” “以前刚到京都的时候,没少往梅叔这边跑,就在他这儿学会了开车,”凌少乾有些感慨地拍了拍方向盘,“就是开的这辆车。” 安幼楠有些好奇:“我瞧着梅叔年纪不算大吧他现在不做事了吗” “梅叔也就四十出头,他”凌少乾缓缓把车开出别墅后门,开上了一条宽阔的马路, “他以前在外留过洋,机械专业的高精人才,那几年受了些刺激,就不再工作了,这些年一心扑在兰花上,精神已经好了很多。 不过梅叔不工作也不用担心,他家里返还的祖产比较多,现在光靠租金就完全可以过上富足的生活了。” 安幼楠忍不住有些唏嘘:“做一些陶冶情操的事,确实可以让人的心灵得到很大的安慰。 我看梅叔现在的精神状态很好,以后估计也会更往好的方面走的。” 梅文钊是母亲颜真的师兄,虽然当年精神错乱了一段时期,好歹还是等到了曙光到来,可是他妈妈却 凌少乾轻叹了一口气:“是啊,会越来越好的。小楠,你知道吗我有时候总觉得” 撞人了! 凌少乾有些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缓缓停下车,挂了空档,拉起了手刹,转头看向安幼楠: “我有时候总觉得,我妈没有走,她还活着,活在某个地方,等着有一天,就会过来找我。 我还有点小时候的记忆,印象里我妈是个很乐观很开朗也很优雅的女人,会用好不容易弄到的一点面粉和鸡蛋给我烤蛋糕。 因为是在柴火灶上做的,蛋糕底部还有点焦糊了,但是味道很香,很好吃,绵软得像天上的云朵” 片刻后又自嘲地笑了笑,“甚至我曾经还想过,如果当初我妈选择的是梅叔,而不是凌东方,是不是我妈就不会出事 有我妈这样的女人陪在身边,有人跟他互相支撑,梅叔也不会受那几年的罪” 凌少乾的母亲颜真坐拖拉机翻下山崖,找寻不到尸身的事,安幼楠听她妈说过。 山崖下面是一条河,可能颜真已经死了,葬身在河底哪处暗流吸涌的岩缝里,但是也有可能,侥幸逃得了一命。 可是李心兰说过,颜真是个很好的母亲。 一个女人在那种情况下可能逃走,可是一个母亲,怎么可能舍得年幼的孩子远逃他乡呢 所以安幼楠觉得,颜真已经不在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不过这种猜测,安幼楠永远不会说出来,特别是在现在这种情形下。 伸手轻轻覆住了凌少乾的手背,安幼楠有些担忧地看了过去: “别想那些啦,如果是那样的话,现在就不可能有你了。乾哥,你今天” 对上安幼楠带着探究的目光,凌少乾翻手把她的手握在了掌心里,扯了扯嘴角,眉心却紧紧锁着: “昨天跟凌东方扛了一架,撂了一句话,说以后不会踏进他家大门一步。我小楠,你说我这样是不是不孝” 凌少乾昨天虽然说得决绝,但是心底还是有一些矛盾和茫然。 华国人几千年的传统,就是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 凌少乾也无数次听人说过那句“他是你爸,你怎么能这样对他呢”,可是 他一次又一次地努力过,凌东方却总能把他攒起的那点希望一次又一次地打破。 昨天凌东方的自以为是,和对他感情的强加干涉,让凌少乾彻底灰了心:为什么这样的人,偏偏会是自己的父亲 安幼楠斜身过去,在他侧脸上亲了一口:“乾哥,我听人说过一句话,生而不养,就是为人父母最大的恶。 虽然法律规定等他老了以后,你还要尽赡养责任,但是也仅仅是责任而已。 当年没有给过你亲情,现在当然不可能有感情。你不用理会别人那些道德绑架的话,不管你想怎么样,我都支持你。” 凌少乾紧锁的眉心松开了些:“我现在已经是正营职干部了,虽然我自己很努力,但是在我这个年纪,能够这么快坐上现在的位置,跟我是凌家人也大有关系。” 安幼楠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一双杏眼睁得跟猫瞳一样:“你想换岗你想换到哪儿去是不是很危险” 凌少乾轻声笑了起来:“你别这么紧张,我现在还没想好,可能只是换一个军区;毕竟凌家的影响力在北方军区比较大。” 安幼楠松了一口气,不过脸色还有些发白:“去南方军区也可以的。 我和我妈在羊城也买了房子呢,厂子也搬到羊城去了,说不定你还可以就近照应下呢。” 刚才她真是吓死了,生怕凌少乾会说想去边防部队。 凌少乾有丰富的特种作战经验,去边防部队自然很合适。可是华国边防这一段时期虽然没有大的战事,据说在安南那边还是有零星交火的。 战场上的生死,真不是谁有本事就能活到最后的。 安幼楠是由心敬佩那些敢于牺牲生命的烈士,但是她仍然是自私的,并不愿意凌少乾成为那一份子。 凌少乾没想到吓着安幼楠了,聪明地不再谈论这个话题:“来,我们换个位置,我看看你学的驾驶技术怎么样。” 安幼楠长吐了一口气,换到了驾驶位上,想了想操作,踩下离合和刹车,把档位换到一档,放下了手刹。 车子开始抖了抖,很快就匀速前进了,除了方向盘因为没有电动助力,转向的时候感觉有些重,其余都还不错,安幼楠很快就熟练起来,在那条没有什么人的马路上掉头又往梅家开了回去。 凌少乾在一边赞不绝口:“不错,方向盘把得很稳,一点也没有扭来扭去的毛病,你要是保持今天这个状态,实战考试的时候肯定能通过。” 安幼楠暗笑:她可是老司机了,除了挂档现在还有点手生外,其他操作都没问题。 “乾哥,梅叔家后门这条大马路是怎么回事儿没车没人的,怎么这么僻静” 关键是,这么僻静的地方,为什么会修这么宽敞的一条大马路 “前面是玉屏公园的后门,一般人逛玉屏公园都很少会走到后门这边来,所以这路上基本没什么人。 这条路也不是后面修的,是很早以前梅家自己修的,包括玉屏公园,以前都是梅家的后花园。 这条马路虽然大,除了通往梅家的后门,就不通别的地方了,所以平常也没什么车会绕到这边来。” 安幼楠“噢”了一声:“今天是真见识了什么叫世家豪门要是我有这么大一幢别墅,睡觉的同时就有那么多睡后收入的租金进账,我也不一定想去工作了。” 凌少乾发笑:“你真能忍得住”没等安幼楠回答,就倏尔脸色急变,“刹车” 几乎在凌少乾大喊的同时,安幼楠也反应迅速地用力踩死了刹车。 车速并不快,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响,刚才突然从小灌木丛绿化带里蹿出来的人还是因为惯性,“哐”的一声撞到了车头侧面。 撞人了安幼楠急忙熄了火,凌少乾已经拉开车门跳下了车。 撞上来的是个十三四岁的男孩,被刚才那一撞,此刻正倒跌坐在地上,一只蛇皮袋也摔在旁边,袋口的系绳已经松开了。 还没等安幼楠和凌少乾开口,对方就一骨碌从地上跳了起来,先声夺人地喝骂了一声:“开什么车啊你,没长眼睛是吧” 坏女人 虽然男孩是突然从绿化带那边跳出来的,但是毕竟被撞着了,安幼楠心里有些愧疚。 瞧着对方中气十足的,安幼楠松了一口气,倒也并不打算怼回去:“你没事吧” 男孩愣了愣,很快就凶巴巴地冲了一句回来:“没撞死我算你运气好,不然我要你好看” 安幼楠有些愕然,这小兄弟怎么跟浑身竖刺的刺猬似的 凌少乾手都伸了出去,本来是想扶男孩一把,听到他语气不善,改为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你说谁没长眼睛你要谁好看你敢再骂一句试试” 正常的路不走,这人突然从小灌木丛后面跳出来,对他们来说,明明就是一场无妄之灾。 出于道德心,如果这人受伤了,凌少乾肯定会把他送去医院,可是并不代表就能容忍对方的谩骂;何况这人还没受伤。 男孩想把手挣脱出来,一挣没挣动,刚瞪起眼睛,就被凌少乾一句话给削了气势: “你老实给我交待,为什么会从这边突然跳出来” 男孩伸出另一只手想掰开凌少乾的手,嘴里虽然还犟着,已经低了个八度: “闲事管得宽,你以为你太平洋警察是吧我喜欢从哪儿跳就从哪儿跳,小爷我乐意” 嘿,还小爷呢我这暴脾气 凌少乾任男孩怎么掰,掐着他胳膊的那只手钳的纹丝不动,抬腿一脚就踹在了那只蛇皮口袋上。 男孩一下子就急了眼:“你干嘛呀你” 一堆扳手c钢制品零件随着稀里哗啦的一声,滚落在了路面上,最后还“砰”地掉下来一把老虎钳。 凌少乾目光一扫,冷笑了一声,一手就把男孩的胳膊反拧到了背后: “胆子可真大,大白天的就敢入室行窃,你是等不及想进少管所吃牢饭是吧” 男孩瞬间就有些慌了神,很快又强作镇定下来:“什么行窃,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行窃了这是我自己的东西啊,痛痛痛” 见男孩痛的眼泪水都出来了,凌少乾手上这才稍微松了点劲: “睁大你的狗眼看看,那把老虎钳手柄上还有我刻的字你不是偷的,难不成还是我送你的” 男孩一下子哑了口,紧紧抿了抿嘴,好半天才色厉内荏地开了口:“你c你少骗我我根本就没在梅家见过你” 啧,还是个踩过点的 凌少乾嗤了一声,松开了手:“把地上掉的东西都捡进袋子里去,我警告你,除非有十足的把握,否则最好不要想跑,不然的话你的腿骨会断” 男孩忿忿然盯了凌少乾片刻,很快就在他冷戾的目光中败下阵来,明白他说的是真话,只能认命地弯下腰,把那一堆零碎重新捡进蛇皮袋子里。 安幼楠看着男孩的动作,悄悄问了凌少乾一声:“他真的没事吗他偷了梅叔家里的东西” “放心吧,没事,这小子皮实得很。”凌少乾转头低声安抚了安幼楠一句。 男孩撞上的是右边车头侧面,凌少乾坐在副驾驶座上,撞上的过程看得比较清楚。 安幼楠刹车刹得很及时,加上男孩自己也反应得快,一瞬间伸手推了一把,除了屁股摔得疼,估计应该没受什么伤,不然也不会跳起来就生龙活虎地骂人。 看了眼迫于凌少乾的“淫威”,敢怒不敢言地收拾着那一堆零碎的男孩,安幼楠轻轻捅了捅凌少乾的腰:“那现在怎么办” 正在收拾东西的男孩耳朵悄悄动了动。 “把他先带回梅叔家里再问情况。”凌少乾刚答了一句,就突然语气一变,盯向男孩,“你敢跑一步试试” 这什么人呐,力气那么大,眼睛还这么尖男孩恨恨地把刚抬起的一只脚重新踩了回来,眼睛正骨碌转着,梅家的后门处突然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少乾少爷,安小姐,老爷让我过来问问你们喜欢吃什么菜。” 男孩身子一僵,悄悄往小汽车后面缩了缩,却被凌少乾一脚踹在屁股上,一个踉跄冒了出来。 顾不得回头瞪一眼,站稳了身形的男孩脸色胀红,小声地开口喊了一声:“九c九爷爷” 郭九有些诧异地看了男孩一眼:“邓义啊,你很久都没过来了,今天这是” 邓义深深勾着头,羞愧得几乎想扒个地洞钻进去,嗫嚅着嘴唇:“我c我” “一个男子汉,说话嗫嗫嚅嚅的,像什么样子欺负九爷爷我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是吧” 郭九看不惯邓义那样子,索性看向凌少乾,“少乾少爷,这是怎么回事” 瞧着邓义那副模样,凌少乾隐约也明白了一些,走上前一巴掌压在邓义的肩膀上:“是你来说还是让我说” 邓义羞愤地一把扯下他的手甩开,用力抽了抽鼻子,心一横,把那只蛇皮袋放在郭九的脚下打开: “九爷爷,我对不起你和梅伯伯,我c我从工具间里偷拿了东西你c你打我吧,就算你打断我的手,我也认罚” 郭九皱紧了眉头:“为什么要拿这些东西走” 邓义沉默着没有说话,一只手紧紧攥住了衣角。 站在一边的凌少乾挑了挑眉:“呵,还挺硬气是吧你信不信我” 安幼楠拦住了他:“乾哥,别动粗。他不说就算了,我们把他送到派出所去。 派出所的民警自然会找到他父母的单位,或者他家所在的居委会去问情况的” “我不去”邓义猛地抬起头狠狠瞪着安幼楠。 安幼楠闲闲一笑:“谁让你自己不肯说呢” 凌少乾跟郭九对了一个眼色,立即跟着帮了腔:“九爷爷,你跟梅叔说我们先把这小子送去派出所,回来再吃饭。” 郭九点了点头:“行,那我去跟老爷说一声” 听到两人的话,邓义刚才还忍住的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不去,我不去 九爷爷,你别听这个坏女人的话,别让他们把我带过去” “坏女人”安幼楠毫无心理负担地打断了邓义的哭诉:“要不然就在这里说,要不然你去派出所,让他们把你家里大人找过来说,你自己选” 才十三四岁就一副横样儿,还想跟我斗呵呵 倒差价 胳膊拧不过大腿,邓义再是不情愿,也只能抽抽泣泣地说了原因: “我弟弟生病了,要一大笔医药费,家里没有那么多钱,我就想着c想着这些东西一直放在工具间没用,不如先借出去换钱 九爷爷,你相信我,我真的只是想先拿出来借用,等以后有了钱,我一定会还给梅伯伯的 你们别把我送去派出所好不好我不想让我爸伤心,也不想让我弟弟知道我c我” 有羞耻心就好,有羞耻心,就证明邓义真的只是一时想岔了,掰一把,还能给掰回来。 郭九疑惑地问了一句:“你爸原来工资不是还拿得挺多吗不能跟厂里先预支工资” 一说起这个,邓义的脸色就有些激愤:“我爸他们算的是计件工资,厂里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多少活儿给他们做了,平常只能领到基本生活费。 厂里说是进不来钢材这些原料,就没办法开工,但是我知道,不是进不来原料,是这些钢材的指标都被厂长拿出去倒卖了” 安幼楠微怔,很快就想了起来。 现在正是计划经济与市场经济价格双轨制并行的时候,计划内的调拨价和市场价两者之间差距比较大。 有价差就有利润,有利润就有人钻空子,田友贵就是其中一个脑筋转得灵的,只是他这脑瓜子转得灵,是只为了自己进账。 而厂里靠计件工资过日子的工人们,因为没有原料就没办法加工,只能紧巴巴的拿着基本工资过日子。 家里的老人孩子有些小病小痛的,捱一捱也就过去了,一旦得了大病,又没地方报销,可不得愁死 凌少乾的脸色很不好看:“你说的是真的你爸是在哪个厂你都能知道这件事,你爸他们不可能不知道吧,为什么没人去告他” “没有证据怎么告”邓义一脸的忿然,“我是有一次听到厂长跟人谈事,才知道这件事的。 可是就凭着听来的,说出去谁能相信我爸他们有一个工友倒是向上面举报了,可是上面没查出来不说,我爸那个工友还被换到最累最苦的岗位去了” 郭九气得用力一跺脚:“这些蛀虫简直是太无法无天了难道就没人管一管吗” 凌少乾想说什么,又闭上了嘴。 安幼楠则琢磨着这事,陷入了深思。 跟那些合法捕捉市场商机,利用商品价格差别进行倒买倒卖,满足消费者需求c促进商品流通体制的“二道贩子”不同。 “二道贩子”说到底做的是促进商品流通的事,可是现行的双轨制来倒差价,那还真对社会对企业没有任何有利的促进。 据1988年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某学者的数据统计,国家控制商品的价差为1500亿元以上,银行贷款利差为113881亿元以上,进口所用外汇牌价汇差为93043亿元以上。 三项合计总价差为3569亿元以上,大约占到当年国民收入的30。 上面也很快看到了双轨制这一弊端,在这份数据出台后的第2年,就对相关问题进行了整改打击。 这么一项重大的决策,肯定不是短时间内就能成形的,也就是说,可能在这个时候,一些学者研究员就已经发现了这里面的问题。 那么,她能不能 “小楠,小楠”凌少乾轻声把安幼楠从沉思中唤醒了回来,“你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安幼楠脸色有些慎重:“我在想,能不能在里面推一把力,把这个脓包尽早挑破。 不能让这个脓包继续扩大了,否则老百姓不满,上面丧失了公信力,社会就会引起动荡的。” 凌少乾只迟疑了片刻,就做了决定:“我回去找凌东方,请他帮忙,把这件事反映上去” 位子,决定了人接触的圈子不同。 以凌东方现在的职位,把这事儿反映上去,中间可以省略掉很多层级,效率应该是不错的。 为了国事,家事上跟凌东方那边低低头,凌少乾觉得自己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安幼楠却是有些犹豫:“军政的路子不同,会不会就算反映上去了,效果也不大而且” 而且昨天凌少乾才跟凌东方那边决裂,今天就回头去找人,还不知道凌东方会怎么给凌少乾冷脸和刁难呢 而且安幼楠知道凌东方对自己的态度,对凌少乾来说,这根本就是不可能调和的矛盾 凌少乾知道安幼楠担心什么,握住她的手笑着安慰了一句:“他能怎么样,见我回头,心里得意了,最多就是骂我打我一顿吧” “哼,说不定骂完打 完,还不办这事呢”不知道什么时候,梅文钊也站到了几人身后,满脸都是对凌东方的不满, “少乾,你刚才说的回头是什么意思你跟凌东方闹翻了为什么” 凌少乾有些尴尬,在梅文钊的瞪视下还是老实答了:“他反对我跟小楠在一起” 梅文钊的情绪一下子就激动起来:“他反对他凭什么反对小安有哪里不好,独立c自强,还这么有本事,完全就跟小真一样 他自己被屎糊了眼,只知道什么根正苗红,弃了鸿鹄,找了家雀,就要你也照着他的眼光去找对象 少乾,我告诉你,你不用去求他我有个堂兄现在正好在政研室当主任,我去找我堂兄就行了。 不过,光是这么几句话转过去怕是不行” 安幼楠赞同地点了点头:“最好拿出证据,再有一篇深度分析的调研材料一起,这份量就足了。 梅叔,我师母是京大经济系的副教授,我可以请她帮忙找找人,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愿意做这个调研。” 其他人说的话,邓义不太明白,但是安幼楠说的证据,他是懂的,这时也不觉得安幼楠是个坏女人了,立即就踊跃开了口: “那个田厂长一般隔两三个月就会卖一批指标,我可以盯着他,等他跟人谈买卖的时候,把你们叫过来抓住人” 男孩瞧着挺硬气挺担当的,一到处理具体事,还是暴露出了自己的幼稚。 好像她猜到了些什么? 安幼楠白了邓义一眼:“说什么孩子话呢,他只是跟人谈买卖,谁能证明他说了那些话 他要是不承认,我们也没辙。再说了,我们又不是警察,凭什么抓人” 这个时期的男孩子最不喜欢的就是被人说是小孩子了,邓义被那句“孩子话”气得牙痒: 他刚才还觉得这女人不是那么坏呢,刚刚一定是错觉,这女人说话可真讨人厌 安幼楠没理会这小屁孩心里在想些什么,接着说了下去:“如果能够悄悄录音就好了,可是现在再小巧的随身听,磁带运转的时候也会发出杂音” 拿在手里戴个耳机学英语是没问题,但是要拿来悄咪咪地当录音笔用,那就别想了,沙沙的噪音绝对会让人发现,何况还必须靠得很近。 那个田友贵除非是聋子瞎子,才不会发现有人拿着随身听在自己鼻子下面录音。 说到底,还不是什么都没办法邓义正在心中忿忿地想着,梅文钊却突然淡淡开了口: “我会做微型无线窃听器,但是距离不能远,最多只能有300米。” 邓义立即兴奋起来:“300米够了,我知道有间放杂物的小仓库基本不会有人去,跟田厂长的办公室就在楼上楼下” 凌少乾很有些意外,他只知道梅叔是机械专业喝过洋墨水回来的,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一手本事,不过 安幼楠提出了凌少乾想提的疑问:“这个距离是没有问题了,不过梅叔你说的那个设备,是不是全天候都有人在接收器那边守着才行不然会不会录音被覆盖掉” 邓义立即一拍胸脯:“这事儿我能办好我可以跟着梅伯伯学安装,然后抽空子钻到田厂长办公室去把窃听器装上,把接收器也安装好” “你”凌少乾怀疑地盯了他一眼,“你不要上学” 邓义哼了一声,胸脯挺了挺:“我有的是哥们儿,他们也是厂里的子弟,初中毕业了没考上高中,正没事儿干。 我可以让他们盯着田厂长,发现他有什么举动了,我们马上就去守着录音,然后把录音带拿过来给梅伯伯” 这个邓义,年纪不大,还拉起一票兄弟了 不过事情能执行下去就行;安幼楠转头看向梅文钊:“梅叔,你看这事” 梅文钊缓缓点了点头:“我只负责做出来,怎么装,怎么用,邓义你自己搞。要是被人发现了,我也不会承认是我做的。” 邓义的脸顿时红了:“梅伯伯你放心,我不是这种人,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就算被抓了,也不会” 凌少乾“呵”了一声,若有所指地扫了一眼那只蛇皮袋子:“这事儿我们相信你,被抓了也嘴硬得很。” 邓义的脸色由通红胀成了茄紫,重新紧紧抿住了嘴。 凌少乾取出钱夹,从里面数了一千块钱出来,递到了邓义面前:“拿着。” 邓义把手往后背了背:“我不要你的钱” 本来还想在“钱”前面加个“臭”字,想到刚才凌少乾冷戾的目光,邓义还是暗搓搓地把那个“臭”字给吞掉了。 凌少乾直直拿着那迭钱不动:“对,你有骨气,也不知道刚才是谁哭天喊地地说自己弟弟得了大病,要一大笔医药费。 搞了半天,弟弟的病也就是那么回事,哪里比得上自己面子重要啊” 不等他说完,邓义就咬着牙抢过了那迭钱:“算我跟你借的,你把地址和名字留给我,我会尽快还给你的” 凌少乾笑笑,揽住了邓义的肩膀往一边走,声音压低了几分:“钱不用还都行,不过你要帮我做几件事,你说的那几个哥们儿” 两人走得偏到一边儿去了,说话又叽叽咕咕压得很低,安幼楠完全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 倒是郭九似乎有着出乎他年纪的耳边,凝神听了一阵,凑到梅文钊身边小声说了几句。 梅文钊看向安幼楠的眼神立即比先前更加柔和了:“小安,这车子你开着感觉还好吧” 安幼楠被梅文钊那种慈爱的目光关注得有些惴惴不安:“挺好的,除了方向盘没有电动助力,起步要调整方向的时候有些重,其他都很习惯。” “那你把这车先开回去用着吧,多练练熟熟手,星期五你考驾照的时候就能一把考过了。” 面对梅叔的大方,安幼楠有些哭笑不得:“梅叔,谢谢你的好意,可是我现在还没考到驾照,不能开车上路的。” 梅文钊有些郁闷地“哦”了一声,很快又重新兴奋起来:“那等你考得了驾照,我送你一辆新车。” 安幼楠赶紧摇头:“ 不用不用,我已经跟车管所的一位朋友说好了,到时候他带我去选车” “这又不矛盾,他帮你选好,我来出钱。”梅文钊挥手就打断了安幼楠的话,“难得你跟着少乾过来看我一趟,总得给你个像样点的见面礼才行。 我建议你买辆桑塔纳,零部件全是德国进口的,只是运到魔都拼装而已,质量方面很好,价格也合适,才十万块的样子。 我知道你是不缺钱的人,不过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这是我这个当叔的送你的见面礼,是我这个长辈的心意。 你是不是怕少乾说你你放心,他不会的,他要是敢说你,我非把他好好教训一顿” 梅文钊都说到这份上了,安幼楠还有什么必要犟着不肯要 钱对他们俩来说都不是问题,再拒绝就伤人心了。 安幼楠只能点头应下了:“长者赐,不敢辞,那我就厚着脸皮收下了。” 梅文钊很是高兴:“这就对了。我知道你上进,女孩子自己上进有出息才好,不要想着靠男人。 而且真正靠得住的男人,从来不怕女人比自己有本事,那些因为妻子比自己厉害就心里不平衡的,都是些废物” 安幼楠点着头睁大了眼:啊哟,听梅叔这语气,结合他刚才听到凌少乾要对凌东方低头时的激动,好像她猜到了些什么 凌少乾之前那个想法,还真不是无中生有啊 宝宝心里苦 开车这种技能,就跟游泳一样,一旦学会了,基本上就属于终生技能。 安幼楠上车开了几把也就熟悉了,因为还跟代杰那边约了要过去取书,在梅家吃过午饭,安幼楠就和凌少乾告辞了。 中午的太阳太大,凌少乾从郭九手里接了一把太阳伞,体贴地给安幼楠撑上了: “我之前真是太粗心了,还是梅叔提醒得好,这么大的太阳不撑把遮阳伞,可不得把你晒黑了” 安幼楠虽然涂了防晒霜,还是很享受男朋友的小殷勤的,见路上的人不多,伸手就挽上了凌少乾的手臂: “你刚才把邓义提到一边说什么去了” “要他帮我做点事。本来是想找九爷爷那边帮忙的,邓义那小子不是说他有一帮子兄弟无所事事吗 正好物尽其用,那一千块钱就算是给他的报酬。” 凌少乾说了个半截,却无论如何都不肯说是什么事了,只说现在八字还没一撇,等事情办好了,他再跟安幼楠详细汇报。 安幼楠见问不出,只能撒气地掐了他一把:“一群半大小子,他们能帮你做什么事” 反正也掐不痛,凌少乾任她掐着:“你别小看这群半大小子,有时候比大人还能折腾的。” 不然也不能偷听到他们那什么田厂长跟人卖指标的事。 安幼楠说归这么说,路过银行的时候,想着刚才凌少乾花了钱出去了,又从卡里取了两千块钱出来,装进了凌少乾的钱夹子里: “以后身上都多带点钱,像今天这样碰上什么事,你想直接拿钱出来就可以拿了,不用怕手头紧。” 凌少乾眼睛晶亮地连连点头:“媳妇你真好”瞅着前后没有什么人,把遮阳伞往下罩了罩,就想把嘴凑过去。 自己虽然没有大汗淋漓,可脸上也是出了些汗呢安幼楠好笑地把凌少乾凑近的脸推开: “明天你就要回去了,下午我陪你去逛街,也给常政委和姚芝嫂子买点京都的特产回去。 刚来京都给你写信的时候,我就想给他们寄点京都的特产过去了。 可是天气太热,邮寄速度又太慢,我担心还没寄到地儿就会坏了。 现在有你这个快递员就好办了,到时候你看还要给谁带点什么特产的,一并都买了” 安幼楠把这些人情想得妥帖,还不是给他长脸凌少乾心里跟淌了蜜一样:“我都听媳妇的” 安幼楠噗嗤笑了出来。 不过,等两人进了榴园派出所,心情可就不怎么美妙了。 代杰把杨波带过来的那本驾驶理论知识递给安幼楠,带着些歉意把姚元军被保出去的事说了: “他父亲以前跟我们谢副局长交情不错,那边打了电话过来,所以” 关键是姚元军一口咬定自己就是喜欢安幼楠,想追求安幼楠。 年轻人嘛,谁没个冲动的时候这喜欢得紧,说话过了点火也是有的。 顶头上司的面子,代杰总不好不给。 “小楠的事让代哥费心了,这事你们副局长都出面求情了,我们怎么也不能让代哥你为难,那件事就到此为止算了。” 凌少乾很由心地点头表示明白,又客气地给代杰打了支烟, “我在部队上有时顾不过来,小楠这边以后要多麻烦代哥看顾看顾了,有什么急事给我打电话,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也只管跟我说。 不知道代哥晚上有没有空小楠一直说你帮了她不少忙,我正想趁着今天有假,好好请代哥吃一顿呢。” 代杰昨天气势汹汹地把姚元军给揪来了,结果没能给安幼楠一个好交待,正有些讪讪地过意不过。 见凌少乾不仅半点没有怨言,还很通情达理地站在他的立场上为他着想,代杰心里那点别扭立时就消散了,接过烟别在耳朵上,爽朗地拍了拍凌少乾的肩膀: “小凌这脾性爽快,跟我合得来成,晚上你们定个时间c地方,我一定赶过来。” 安幼楠赶紧加了一句:“一会儿我们先去定地方定包厢,定好了我就给代哥你这边打电话过来。 还有杨哥那里,麻烦代哥也帮我请一声,看他有没有空一起过来聚个餐。” 代杰笑着应了,送了两人出去,回过头就把当班的民警都吩咐了一声: “刚刚过来的那个是我妹子,叫安幼楠,在京都大学读书,家里就住在学士胡同口第一家。 以后你们都帮忙看着点,不管是她人也好,房子也好,有什么事都给我紧着上心些,可不能白瞎了昨天晚上我妹子送你们 的那些宵夜” 值班的民警们立即应了,然后是一阵哀嚎:“好容易看到代所带过来个这么漂亮的妹子,结果人家已经名花有主了。 代所,你身为领导可不能不关心我们下属啊,宵夜什么的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多给我们找几个没谈朋友的妹子来送宵夜啊。” 代杰没好气地一人踢了一脚:“瞧瞧你们一个两个那德性,我妹子那男朋友站那儿跟你们一比,那才叫一个鹤立鸡群 有得吃都堵不住你们的嘴,你们也好意思嚷嚷要我多找几个没谈朋友的妹子过来 就算我找来了,人家一看你们这没精打采的蔫鸡样,还不得立马转身走人” 几个值班民警蔫哒哒地立马作鸟兽散。 不能再说下去了,吃住都在所里宿舍的单身汉们,随时都要预备出警,哪有那么些心思收拾自己 何况跟人家已经找了女朋友的男同志比起来,这精神面貌就不是一个层次嘛 唉,宝宝心里苦啊 代杰心里倒是不苦,但是他心里憋气。 凌少乾和安幼楠都是个大气的,知道自己想买房,安幼楠这边不仅给自己建议,还开口就给出不菲的中人费,完全就是有意帮自己一把。 代杰就是这么个性子,别人帮了他,他会一直记在心上。 姚元军说话下流,完全就是在调戏人,虽然抓过来问话的时候吃了点小苦头,但是没等问出什么,人就被保走了。 安幼楠又不认识姚元军,好端端的,这小王八崽子为什么就盯上安幼楠了呢 姚元军人被保走了,凌少乾和安幼楠都不怨代杰,可是代杰不把这事儿给折腾清楚了,心里就愣是不舒服 有一句MMP想讲 代杰心里不舒服,凌少乾其实更不舒服。 只不过这事儿不关代杰的事,他也不会迁怒到代杰身上,所以刚才在派出所凌少乾才一直忍着没有表现出来。 安幼楠知道他心里不痛快,拉着他就往商店多的街上逛:“再皱眉头就要成一个小老头儿了,那种人夜路走多了总会撞见鬼的,不值当你这么惦记他 我们难得有这么一趟逛街的机会,看看这些商店里这么多东西,买买买还不能让你变得快乐吗” 凌少乾想说什么,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好,不想那些了,我们放开了手买买买” 他对买买买无感,但是买买买能让安幼楠快乐,安幼楠快乐就能让他也快乐,所以 还愣什么啊,京八件,买 茯苓夹饼,买 六必居的酱菜,买 王致和的玫瑰腐乳,买 安幼楠突然抓住了凌少乾的手摇了摇,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快看,前面刚走进同仁堂的那个人,穿着短袖花衬衫烫了卷发的那个,就是姚元军” 凌少乾眼睛顿时一亮:“你简直话里有药啊,刚说了夜路走多了总会见鬼,他就自己撞上来了 你先在这里慢慢买东西等着我,我很快就回来” 不等安幼楠再说什么,凌少乾已经大步往药店那边走去了。 安幼楠在后面瞪了他一眼:这家伙怎么说话的啊,还真把自己比做鬼了 凌少乾不是鬼,他是鬼都怕的阎王。 姚元军前脚从同仁堂买了药出来,后脚就被人在后脑一击,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走在他身后的凌少乾架住了他软下来的身子,脸上适时地出现了一丝焦急: “我就说你身体还没好不要出来,我过来买药就行了,你非要跟着来,这不,中暑了吧” 姚元军的手里还抓着同仁堂的药袋子,旁边的路人听到凌少乾这么一说,以为他俩是一起的,自然也不用浪费时间去扫他人的瓦上霜了。 凌少乾很轻松地把昏迷的姚元军架进了附近一条小巷子里,脱下他的衣服蒙住了头绑了一圈儿,直接照着肋下最痛的地方狠狠来了一拳。 姚元军直接给痛醒了,眼前一片黑,身上却被人捡着痛的地方殴打,让他一下子就慌了神: “你是什么人” 回答他的又是一记重拳,直直捣在胃上,痛得胃好像都痉挛成了一团。 “别打,兄弟,有事c有事好说” 大概是看在他讨饶的份上,另外一拳头稍微收了点力度:“好说呵呵,回去问问你上头” 凌少乾故意放瓮了声音,姚元军又是痛得涕泪横流的时候,只觉得这声音陌生得紧,但是对方的话却是听得真真的。 他这顿打,是因为上头的人招来的 他上头的人,不就是平哥吗就连他这趟出来买药,也是给平哥买的。 莫不是最近平哥做的那单生意,抢了什么人的财路 姚元军心念急闪着,一边琢磨一边继续说好话:“兄弟,我也只是跟在平哥手下做事的” 话还没说完,一只拳头就直接捣在了他脸上。虽然蒙着衣服,对方却极其拿捏得准,正正打中了他右眼窝。 “那王八羔子在老子面前也敢叫什么平哥” 右眼金星乱晃,头都跟着有些发晕,姚元军不敢出声了,对方却似乎很是生气,一脚就跺在了他小腿骨上: “怎么,不求饶了硬气了不如我来试试你有多硬气” 好汉不吃眼前亏啊 姚元军小腿胫骨昨天晚上才被代杰一掌劈过,今天又被这一跺,剧痛让他呜呜哭了出来: “兄弟,别c别打了,我只是跟着平c跟着魏绍平做事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你都不知道谁会知道”凌少乾恍惚觉得魏绍平这名字似乎在哪儿听说过。 跺在姚元军小腿上的脚暗暗发力,目光扫过从袋子里掉落到臭水沟的那几盒六味地黄丸,凌少乾脑中灵光一闪,顺口就一诈,“总不会是他马子知道吧” 姚元军觉得自己昨天晚上就不该喊什么腿断了,喊得今天倒了八辈子霉,袭击自己的人可能只要再加一丝丝力,这腿就真的会断了。 贺翊那边正跟着魏绍平跟得紧,他这边要断了腿,岂不是平白把机会让给贺翊那小子了吗 早知道当初就不贪图贺翊那点儿钱,把他引荐给平哥了 不过这会儿说什么都晚了, 当务之急,是保住他的腿可千万不要断 “兄弟,我是真的不知道啊,魏绍平c魏绍平的马子倒是有可能知道” 不要怪他祸水东引,平哥的女人,时间长也就一年半载,短的就几个月就不新鲜了。 杨雪娟不过是仗着是名校出身学历高,这才让魏绍平多稀罕了些,迟早还不是用过就要扔的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啊,他可是咬死了不说平哥的事,够义气了吧 就算这人真要出手对付女人找了过去,对平哥来说,不就是提前换件新衣服穿的事嘛。 姚元军抛出了这个话头,对方果然一脚踏进来跟着问道:“魏绍平的马子是谁” 这回姚元军答得没有半点迟疑:“京都大学的一个女大学生,杨雪娟,药学院86级的。” 杨雪娟 小楠不就是怀疑的这个人 果然是她 凌少乾重重哼了一声:“扔个女人出来顶包,你以为我会信”脚下的力度却松了一点。 姚元军立即抱着腿缩成了一团,声音都带着哭腔:“没有没有,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跟在魏绍平后面做事,连这些都不知道没用的废物魏绍平要你有什么用,不如我来帮他好好修理修理你” 话音刚落,姚元军的下颔就是一痛,先被一拳打断了两颗大牙,刚吐出一口血水,下巴就被卸下来了,然后一顿拳脚暴风骤雨似地落在了他身上。 从小长到大,姚元军还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厉害的皮肉之苦,那人明显是个打架的高手,打的全都是身上感觉到最痛的地方。 在痛晕过去之前,姚元军只有一句想讲:这丫的是本来就想揍他吧,还找什么理由 按错了位置 一脚把晕过去的姚元军踢进臭水沟里躺着,凌少乾甩了甩手,神清气爽地从那条偏僻的小胡同里走了出来。 这回心里的不舒服没了,果然让别人不痛快,自己心里就痛快了。 敢调戏安幼楠,打断他两颗牙,再暴揍一顿都是轻的,要不是怕耽搁时间太多,凌少乾又另有考虑,刚才他就会把姚元军的骨头敲掉两根了。 不用安幼楠开口问,凌少乾就竹筒倒豆子把情形简要地说了:“姚元军跟的是魏绍平,魏绍平现在的马子就是杨雪娟。 杨雪娟因为一件小事就嫉恨你,很有可能让魏绍平帮她出气,找几个小混混对魏绍平来说,完全就是一件小得不值一提的事” 对魏绍平不值一提,但是对安幼楠的名誉影响就大了。 所以凌少乾恨得牙根儿痒,“我刚刚也总算想起来在哪儿听过魏绍平这个名字了。 他是那个大院的子弟,我以前刚到这边来的时候,跟他远远打过一个照面” 两个人本来就不是一条道上的,凌少乾还不是从小在大院里长大的,在京都的那段日子,呆在梅文钊那里的时间比呆在凌家都要久,两个人自然毫无交集,井水不犯河水。 可魏绍平不该为了讨杨雪娟的欢心,就让人用那些下三滥的手段来抹黑他家的小楠 凌少乾的眼睛暗了暗,很快又若无其事起来:“这事儿我理清楚了,你放心,后续你都别管了,我一定帮你把这口气出回去” 安幼楠听得杏眼一弯:“魏绍平和杨雪娟是欺负我从乡下来的,才想着耍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我等乾哥帮我把这口气出了,叉着腰站到他们面前去骂:瞎了你们的狗眼,本姑娘上面有人” 凌少乾不由好笑,摸了摸她的发顶:“我又不是你上面” “你不喜欢”有凌少乾撑腰,安幼楠此刻的心情跟春天的湖水一样荡呀荡,一言不合就开了车。 反正今天一上午已经找回老司机的手感了,下午不在乎再找回点语感。 凌少乾这时才明白安幼楠刚才话里的意思,一时脸色有些复杂起来:“好好的说什么荤话。” 片刻后又压低了声音,“以后要说只准在家里说,不许” 安幼楠轻笑,凑到他耳朵边小声说了一句:“那” 骤然被开发了新的世界观,凌少乾面红耳赤,想想那样的情形,就觉得自己鼻腔发热,连忙用手捏了捏鼻子。 见凌少乾被一点小情趣给撩成那样,安幼楠哈哈大笑,笑过了才悄声问了一句: “今天晚上你睡哪间房现在要不要再买台电风扇回去” 凌少乾咬着牙走向前面卖家电的商场:“要,我们现在就去买” 这小妖精,道行太深,为了报复昨天晚上的事,这一回下手可真狠。 要是今天晚上还赖在一张床上,凌少乾自己都不敢保证会不会还忍得住了 晚上代杰和杨波如约而来,跟凌少乾c洪星两个谈得投机,对安幼楠又是一顿好夸。 四个男人说得高兴,很快就放开了酒量,喝完一瓶白的,几个人还吹了好几瓶啤酒。 杂酒的后劲儿有些大,凌少乾当时还撑得住,回家后就有些酒意上了头。 洪星更是醉意上来,一回到房间往床上一倒就万事不知了。 安幼楠好歹帮他关紧了蚊帐,其他的就管不了那么多了,次卧里还有个要倒不倒的醉鬼等着她照顾呢。 凌少乾本来呆呆坐在椅子上,一见到安幼楠进来,眼睛就亮了起来,语气又有些委屈:“小楠,你刚才怎么不理我” 喝的时候多豪气啊,没想到几杯酒下去,小狼狗变成了小奶狗,撒起娇来还挺萌的啊。 安幼楠忍着笑,把凌少乾从椅子上拉起来:“没有不理你啊,走走,你赶紧洗澡去,一身酒气臭死了。” 凌少乾站是站起来跟着安幼楠走进了卫浴间,却硬是拉住了她的手不放:“一起洗” 要洗也是鸳鸯浴啊,可现在你就是只啤酒鸭,一起洗毛啊洗 可是,喝醉酒的人是讲不通道理的,大概是受了安幼楠今天一言不合就开车的影响,凌少乾一手硬拉着不放,另一只手直接就扭了开关。 液化气钢瓶的开关都没有开呢,花洒“哗”的一下,直接喷了冷水下来,把两个人淋了个透湿。 见凌少乾身子晃了晃,安幼楠赶紧拿脚勾了个塑料凳子过来:“坐下,把眼睛闭上,我给你先洗头。” 得了,身上都湿成这样了,也不怕一身都下水了。 安幼楠一发话,凌少乾就老老实实地坐下了,任安幼楠给他洗了头,然后脱了衣服洗了上半身。 至于下半身,腿和脚还可以打沐浴露搓泡泡,特殊部位,直接用花洒连着内裤一起好好冲冲就算了。 一番洗刷刷,安幼楠身上的衣裙都湿透了,凌少乾盯着她看了半晌,伸手就想帮她脱衣服:“小楠,你也洗。” 安幼楠连忙打开了他的手:“我自己会去洗,你先上床去睡” “哦。”凌少乾老老实实地应了一声,不再去扯安幼楠的衣服了。 安幼楠松了一口气,拉着凌少乾走出了卫浴间,然后往床上按,结果一按还没按动 安幼楠抬起头看了凌少乾一眼:“你睡下去呀。” 凌少乾伸手就去脱黏在身上的内裤:“湿了,不好睡。” “喂,你等”安幼楠叫都叫不及,直接就目睹了现场版。 b一ssan什么场面没见过,索性破罐子破摔,取过毛巾把凌少乾身上还带着的水擦干了,扶着他往床上倒:“现在可以睡了,快点睡。” 凌少乾躺下后腾地又坐了起来,拉着安幼楠的手按在了自己胸口:“小楠,你在这里。” 都喝醉成这样了,还不忘记给她说点甜言蜜语安幼楠好笑地点头哄着:“嗯嗯,我在这里,你快睡。” 凌少乾却不肯躺下,脸上还有些委屈了:“你以前都喜欢摸我的,今天为什么不摸” 纯情狗子喝醉了都还记着她有事没事儿喜欢摸一把他的腹肌揩油的事 可是她享受的是调戏一个清醒的男人,而不是一个醉鬼啊 安幼楠脸上微红,敷衍地在凌少乾胸口摸了两把:“摸了啊,你看我摸了的。” 凌少乾皱着眉头盯着她,微微狭长的眼眸里全是控诉和不满,抓着她的手往下一带:“不是胸,是摸腹肌。” 喝醉的狗子用力过猛,安幼楠的手被他拽着,一把按错了位置 真是毁形象啊! 愣怔片刻后,安幼楠触电似地抽回了手,脸色爆红:“你再不睡我就生气了” 凌少乾耷拉着肩膀,眼睛巴巴儿地盯着安幼楠:“小楠,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我没有不喜欢” “我很厉害的,还能干,也能给你挣零花钱,我还很听话,我们家的钱都归你管,人也归你管你喜欢我好不好” 安幼楠脸上的热气缓缓降了下来,伸手摸了摸凌少乾的脸:“咦,你是不是很有危机感啊” 凌少乾很老实地点头:“有,我媳妇儿太优秀了。” 都说酒后吐真言,看来自己现在已经给凌少乾造成一些压力了 有的男人会奋起,让自己跟优秀的女人并肩前行;有的男人么,则会在一边酸言酸语,甚至想方设法地打压女性,折了她的翅膀 安幼楠杏眼微微眯了眯,语气又轻又柔:“那你怎么办啊” 凌少乾胸脯一挺:“我要参加自考,我也会取得大学文凭,不给媳妇儿丢人我什么苦都能吃大学的那些才子没有我会养家的” 凌少乾说话渐次有些迟钝起来,坐得板板正正的身形也开始一摇一晃,却坚持不肯睡。 安幼楠心里软乎乎的,轻声哄他:“我就喜欢我家乾哥一个,什么才子都没有我乾哥好。” “真的”凌少乾努力撑着又涩又重的眼皮,不让它们搭下来。 “真的,比真金还真。不过要是你再不听话不睡觉的话,我就” “我睡觉”凌少乾“砰”的一声就往后躺了下去,一挨着枕头,很快就打起了小呼噜。 “臭狗子”安幼楠低嗔了一句,展开线毯帮他盖好了胸腹,想到刚才的尴尬和哄孩子似的话,又忍不住想笑, “真是毁形象啊要是有手机就好了,把臭狗子的醉态录下来,等他醒酒了,看不臊死他” 其实不用手机录像,凌少乾第二天醒来时伴随着头痛的,还有缓缓拾起来的昨天晚上的一些碎片记忆。 一个翻身坐在床上,凌少乾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再一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整个人都石化了。 偏偏这个时候房门被轻轻敲响,然后响起了安幼楠的声音:“乾哥,醒了吗该起床了,不然你要赶不上车了。” 凌少乾把叠放好在床头的衣服飞快地穿好,揉了一把脸想去开门,手都搭在门把手上了,又停下了: “小c小楠,你先去忙你的,我马上就好。” 昨天晚上太丢人了他要不要装着昨天喝断片儿了,什么都没想起来 凌少乾犹豫不决,匆匆洗漱了一把,听着安幼楠在客厅跟洪星说笑的声音响起,这才低着头走了出来。 “老凌,你酒量不行啊,比我还起得晚。”洪星一边大口嚼着烧饼,一边取笑了凌少乾一句。 本来还以为凌少乾会反驳一句,没想到他竟然一声不吭地在餐桌前坐下,端起一碗豆汁儿就大口喝了起来。 洪星疑惑地连看了他好几眼:“老凌,你没事儿吧不会现在都还没醒酒吧” 凌少乾偷偷瞄了安幼楠一眼,怏怏答了一句:“还行。”说完又闷了一大口豆汁儿。 洪星皱着鼻子摇头:“你怎么喜欢喝这玩意儿呀,味道又臭又怪,就算不喝牛奶,喝豆浆也行呀,比这豆汁儿好喝多了。” 凌少乾其实不喜欢喝豆汁儿,不过他现在满肚子里都想着心事,就算给他龙肝凤髓,他也喝不出味儿呀。 安幼楠斜睨了凌少乾一眼,把一只烧饼夹进了他面前的小碟子里: “乾哥,这家的烧饼挺好吃的,肉馅儿又多又新鲜,饼皮还酥得掉渣,你多吃点儿。” 凌少乾悄悄抬头看了看安幼楠,见她神色正常,一时又有些怀疑自己喝醉后的记忆是不是可靠。 可别是自己喝醉了,做梦梦到的吧脱光了撒娇这种事,自己怎么可能做得出来 想到还有这个可能,凌少乾精神一振,试探着问了一句:“小楠,昨天晚上我和洪星都喝醉了,没给你惹什么麻烦吧” 安幼楠摇了摇头:“没有呀,你们喝醉以后都老老实实睡觉了,酒品还比较好。” 看来昨天晚上真的是他喝多了酒做的梦 凌少乾松了一口气,三两口吃完早饭,就和洪星挥手告别了;两个人要去的车站不同,回城的时候同不了路。 安幼楠买了一张站台票,刚把凌少乾送到站台上,凌少乾要坐的那趟火车就缓缓驶了过来。 人群骚动着都往前面赶,怕安幼楠被挤着,凌少乾连忙把她往旁边 带:“别被挤着了,你先回去吧,还能赶上第2节课。” 安幼楠点了点头,突然伸手用力抱了抱凌少乾,凑到了他耳边:“下次不许喝醉酒了 要是敢跟别的女人撒娇,还抓着别的女人的手摸你,摸到了哪儿我就” 盯着安幼楠的手放下狠狠一切,凌少乾一个激灵,正想跟安幼楠解释,安幼楠已经松开手退开了好几步。 两个人很快就被赶火车的人流挤开了,凌少乾被胁裹着上了火车,立即趴在窗户边寻觅起来,很快就看到了站在一根柱子边,正冲着他挥手的安幼楠。 晨风拂起她的红裙,像一团跳动的火焰,那张笑盈盈的小脸,灿烂的仿佛天边新染出的红霞,以不可拒绝的强硬,照亮了凌少乾的眼。 这是他的丫头,他未来的妻子,他以后的媳妇儿 不就是被这臭丫头提前看光光了吗,迟早都要看的,又不是被别人看,他不吃亏 不就是在他媳妇儿面前撒了个娇破坏形象了吗谁还规定男人就不能偶尔撒那么一下娇了 这不是喝醉了吗就当是爱人间的小情趣,有什么别扭的 凌少乾的嘴角翘了翘,飞快地从窗户缩回了头,不到一分钟,又探出身子,用力把一个纸团扔了过来。 纸团准准地落在了安幼楠的脚边。 安幼楠弯腰捡起展开,上面一行龙飞凤舞的字迹跃然眼前:不许把昨天晚上的事说出去;还有,被你看光了,你要对我负责 安幼楠忍不住笑出了声,再抬头,火车已经载着凌少乾缓缓远去。 安幼楠把手拢在嘴边,追着跑上去大喊:“乾哥,放假了我来看你” 差点撞上 送走了凌少乾,安幼楠的学生生活很快恢复了正轨。 考驾照的事非常顺利,梅文钊在她考过驾照的那个星期天,就打发郭九过来陪她选车。 一头有杨波和代杰的面子,价格有优惠,一头有郭九帮她把质量关,安幼楠很快就按梅文钊的建议,挑了一辆红色的桑塔纳。 18升直列4缸8气门汽油发动机,底盘扎实,用料和做工优异,空间宽敞,价格相对而言也实惠。 据说最初上市是8万块,今年已经涨到12万了,看在代杰和杨波的面子,还给少了一万块,11万就让安幼楠拿下了。 车行的经理还一个劲儿地说安幼楠这个时候买是赚了,他们得到消息,这车以后价格还要往上调 杨波虽然是车管所的,听着这个价也暗自一阵唏嘘。 好家伙,还实惠这是把一套房都开在手上了,以后再涨价,那不得成了开了两套房 不光杨波心里嘀咕,代杰也很是感慨了一句:“现在政策好,都放开了,私人也可以直接买车了。 以前买车要先去物资局开票,买了车还要找单位挂靠,不然不给买的。 不过虽然放开了,这都大半年了,我看买私家车的也不多,也只有你们这些有钱人买了。” 安幼楠笑了笑:“以后私家车会越来越多的。” 杨波忍不住摇头:“小安你是特例,不可能人人都像你这么优秀的,靠着自己的专业就能挣钱。 像我和老代,说出来单位名声倒是好听,可是靠一个月百把块钱的死工资,私人怎么买车哟” 嘴里念着,杨波心里却动了动。 老代现在听了安幼楠的建议,一门心思地想贷款买房,说是以后能升值。 可是房子这种大财产,要升值那得等到哪年哪月去了 看看这几年的房价,也就是从大几百块涨到千把块嘛,靠这个保值还差不多,挣钱是别想了。 听说大姨夫那边有个亲戚南下做生意去了,好像还发财了,他要不要改天过去打听打听,看看有什么好门路c好机遇可以挣点钱不 人啊,只有跳进更高的圈子,才能结识到更高层次的人。 比如说小安吧,自己有本事,这不才认识了那位梅先生 11万块买台小汽车,那位梅先生一句“给小辈的见面礼”,轻轻松松就买来送她了 当然了,一台小汽车,小安自己也随随便便就买得起,可是这不是买不买得起的问题,这是层次,更高层次的问题 他要一辈子就这么窝在车管所,名头是好听了,烟酒也不愁,可这猴年马月才能发得起财啊 自己腰杆子不硬,可认识不到这样大手子的人物,别人送他东西,肯定是有求于他啊,他又不打算也不敢做那些贪赃枉法的事 杨波还在受到冲击中,安幼楠已经把临时牌照往车上一搁,豪气地一拉车门: “九爷爷,代哥,杨哥,休息日还拉着你们出来这一趟,实在是辛苦你们了,走,我们一起去吃个便饭,吃完饭我再送你们回去。” 新车才上手,天下我都有,新手一上路,其实鬼见愁 特别是“女魔头”这种 女司机,磨合期,头一次上路 谁敢坐这车谁胆大啊,可别刚开出车行就转回去维修了 代杰率先拉着杨波脚底抹油:“吃饭就不吃了,我们这几个人,改天都行。 小安你先走,我和老杨正好在附近还要办点事,给家里采买点东西去。” 现在还是单休日,难得一个星期天,帮家里买东西是正事,吃饭倒是哪天晚上都能吃;安幼楠只好转过头看向郭九: “九爷爷,那我们” 郭九摸了摸胡子:“哪天得空了你再过来吃饭,今天就不用了。 你也不用送我了,前面有个花鸟市场,我正打算过去瞄一瞄,帮老爷看看有没有什么好花呢。”说完也拔脚走了。 三个人仿佛后面有狗撵似的,瞬间走了个精光,安幼楠站了片刻才回过神来: “切,真以为我是新手啊我早就是老司机了你们不坐,我找原子和湘湘去,正好带她们去兜一圈儿风。” 艾原和秦湘君果然对“女魔头”的危害性没有丝毫感觉,能够坐新车兜风,两个人都兴奋得要死。 秦湘君还是第二次坐小汽车,第一次坐小汽车是方少华开的那辆皇冠大超,当时她坐在上面动都不敢乱动,生怕会摸坏了什么地方。 坐自己小姐妹的车感觉就 不同了,听着安幼楠的指点升降了几下窗户,虽然不是电动升窗,也足够让她开心了。 拔弄了几下,秦湘君就把窗户降下,闭着眼享受着外面的风,轻快地想要飘起来: “丫头,你这车真舒服你打算带我们去哪儿兜风” 安幼楠想了想,提了个建议:“清漪园怎么样可以坐船游湖,我们买点零食包一艘船,轻松一天,也当请你们一起庆祝庆祝。” 难得安幼楠有心情又有空,艾原也很赞成:“我们可以边吃边赏荷,这时候明湖的荷花应该还没谢完。” 虽然没有gs,但是现在京都的路况也没有后来那么复杂,安幼楠一路认着路牌,没多久就开到了清漪园。 下午的时间入园的人比较少,三个姑娘买了票进去,很快就在明湖畔包了一艘船,自己划着桨,荡荡悠悠在湖上泛波,欣赏碧水红荷。 安幼楠和艾原两人正一人拿着一支桨划得欢快,秦湘君突然低呼了一声: “喂,你们看,那个是不是86级药1班的杨雪娟吗” 安幼楠停了手中的桨,顺着秦湘君悄咪咪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在半隐在荷花间的一艘小船上看到杨雪娟的背影;不过此刻她正紧紧依偎在一个男人的怀里,亲吻得难舍难分。 艾原红了脸,轻轻一桨划开了船:“我们走吧,别打扰了别人的好事。” 安幼楠点了点头,也助力划了几桨,刚转过那片荷田,斜刺里就突然从荷叶丛中划出来一艘船。 两边都没注意彼此,猛然一个照面,差点没撞在一起,幸好艾原临时撑了一桨在对方的船头,两艘船各打了个转儿,险险避开了相撞。 又碰上了 饶是如此,秦湘君也因为小船的剧烈摇晃尖声叫了起来。 安幼楠紧紧抓着手中的桨稳住了船,这才长吁了一口气:“差点就翻了”一边看向对面那条突然蹿出来的小船。 对面小船上的两个男生虽然紧紧抓着船舷没有开口叫喊,脸色也都吓得有些发白。 等到船不那么晃了,其中一个人才气乎乎地看了过来,一眼看到安幼楠,本来大张的嘴顿时闭了闭,停了足足半分钟,才很不情愿地开了口: “怎么又是你每次你都差点撞到我” 怎么这么巧安幼楠讶然地看着对面小船上的邓义,没理会他的不满:“你弟弟的病好了吗” 听到她问这个,邓义的脸色缓和了点:“已经动手术了,正在痊愈,医生说恢复得挺好的。” 安幼楠点了点头,总觉得有些古怪,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今天怎么有心思过来逛公园了” 前儿才因为弟弟的病急着要药费,差点就当了梁上君子了,今天居然就有心思来公园游湖了 而且还带了一只照相机照相机在现在可是个金贵玩意儿。 要是邓家有照相机,折点价卖出去也是一笔钱,邓义还犯得着翻墙去偷一袋子铁疙瘩工具吗 邓义下意识地护住了挂在自己脖子上的那台崭新的照相机,口气又有些冲: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就知道傻玩我这是算了,不跟你说这个,说了你也顶不了用。” 邓义语气里的轻视太过明显,艾原“嘿”了一声,扬了手里的桨: “学习一样要张弛有道,我们出来轻松一下怎么了,你个小屁孩那是什么语气 还有,你们冒冒然地从里面冲出来,要不是我们反应及时,你就带着你的相机落水了,你还嫌弃谁呐你” 秦湘君刚才被吓得嘭嘭乱跳的心总算稳回了腔子里,这时也跟着开了口: “就是,你们鬼鬼祟祟地藏里面干嘛呢你看好多荷叶都被你们给弄坏了” “怎么着,你还打算跟管理员去打小报告是吧嘁,你们女生,就是喜欢打这些小报告” 邓义没好气地刚顶了一句,就被旁边的男生拉了一把:“撤了,好男不跟女斗,正事儿要紧,别在这儿耽搁时间” 听到同伴这么说,邓义对着安幼楠翻了个白眼,提桨一划,很快就离开了女生们的视线范围。 秦湘君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这小孩才多大,有15了没居然还嫌弃我们女生我们怎么说也是可以给他当姐姐的人” 安幼楠总觉得邓义那个白眼儿翻得别有含义,听到秦湘君的话,也没有想那么多: “没把我们当姐姐也好啊,证明在他眼里,我们跟他一样大嘛,想想你才15岁,赚了吧” 艾原和秦湘君都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三个人在公园里玩了个尽兴,上岸后又在各处景点拍照留念。 另一头,杨雪娟正兴致勃勃地拉着魏绍平往一处景点走去:“走,平哥,我们去那边逛逛,现在夕照的景色正好,那边好像可以照相欸。” “不就是太阳落山吗也没多大好看的,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出去找家馆子吃晚饭吧。” 魏绍平有些不想去,今天他是故意没带相机出来的,就是不想跟杨雪娟合影什么的留下证据。 没想到临到要出园了,杨雪娟还这么有兴致,又眼尖地看到了一处照相点,非拉着他过去,想要照张合影。 魏绍平正在想着怎么才能打消照相的理由,杨雪娟却突然停了下来,睁着眼睛瞪着前方。 魏绍平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眼看到前面正在照相的三个女孩,眼睛不由一亮,不动声色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杨雪娟有些咬牙:“前面那个穿牛仔裤的女的就是安幼楠。” “哦,那个就是安幼楠呀。”魏绍平深看了三个女孩儿中最漂亮的那个一眼,眼里有了些不明的意味, “难怪元军那么积极跑到你们学校去,说是帮你找回场子,敢情这小子还有些别的小心思呀。” 艾原长得有些胖,为了修饰体型,今天穿的是一件半身深蓝色长裙;秦湘君则穿了一件绿格子的布拉吉。 相比之下穿着白t和七分牛仔裤的安幼楠那一身打扮看起来虽然简单,却显出了青春少女的清爽,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跟魏绍平在一起也有些时日了,杨雪娟以女性的直觉敏感地察觉到了他语气里的那一丝不同,心里的一根弦立即绷紧起来: “算了,我们不过去了,被她们撞见,还不知 道会说出什么闲话来。平哥,我们走吧,我觉得肚子也有点饿了。” 不用去照相,魏绍平求之不得,远远看了安幼楠一眼,转身就搂着杨雪娟的腰走了。 安幼楠三个人刚照完相,艾原眼尖地看到魏绍平和杨雪娟的背影,忍不住“啧”了一声:“怎么在哪儿都能碰到杨雪娟她们呀” 安幼楠笑着打趣了一句:“我怎么听着好像有一股子单身狗的心酸味儿” 艾原鼓着眼睛瞪了回去:“什么单身狗不单身狗的,事业未成,何以家为 我要投入的是药学浩瀚如海洋的宽广怀抱,男同志的臂弯太浅,根本容不下我这头巨鲸” 想到这一个星期,秧道明在实验室里对艾原的各种润物无声的照顾和指点,一看到艾原就隐隐发亮的眼睛,安幼楠就忍不住想笑: “巨鲸,你可千万别搁浅,免得让我大吃一鲸。” 艾原本来还想说几句硬话,见安幼楠笑得颇有深意,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发红,悄悄转移了话头: “走吧,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出去吃晚饭去吧。” 时间好像还挺早的吧安幼楠不动声色地看了看手上的表:“你们想去哪里吃晚饭说好了今天我请客。” 艾原看向秦湘君,眼里有些跃跃欲试:“要不然我们去前门那家刚开的外国炸鸡店试试 之前我们过来的时候,我看到里面都排了老长的队了,估计应该挺好吃的。” “好啊好啊丫头开车过去的时候,我闻到那家店传出来的味道挺香的。” 秦湘君也赞同,“好”字说完后又有些担心,“可是那是外商的店,会不会价格很贵不会还要外汇券什么的吧” 这就是家快餐店而已 新开的外国炸鸡店 安幼楠一脸茫然:“前门那边有这么家店子吗我过来的时候怎么没注意” 秦湘君急忙给她解释:“就是门楣上有个戴眼镜的白胡子老头,叫叫肯塔基炸鸡的那个,kfc还打了个横幅什么第一家华国店来着。” 原来肯德基第一次进入华国市场是在今年看来前门那里应该是它开的第一家店子了 安幼楠一拍额头:“啊,知道了,肯塔基炸鸡那个啊,那个就是个快餐而已,价格不贵,你们想去吃,那我们就去那里吃吧。” 没错,这个时候,虽然白胡子老爷爷微笑如一,但是肯德基还叫做肯塔基炸鸡店 外国人进炸鸡店吃快餐,是要付外汇券的。 国人倒是不必用外汇券,但是5块5一块的吮指原味鸡,8块钱一个的鸡腿堡,这价格对很多华国人来说,完全是一餐饕餮大餐了。 要知道,现在在菜市场上,16块钱就可以买一只肥鸡了 炸鸡的香味虽然诱人,但是艾原和秦湘君抬头一看到那价格,心里就打了退堂鼓。 不是说安幼楠请客吃不起,而是这价格太不合算了,鸡腿堡才就巴掌大一个呢 转头看了看周围大部分都是为了满足小孩子的心愿才带着孩子过来吃的顾客们,艾原悄悄拉了拉排在前面的安幼楠: “丫头,这家店子价格也太黑了,要不,我们还是换地方吃吧” 安幼楠回过头:“这价格还好啊,来都来了,我们就尝尝鲜呗。” 虽然炸鸡这玩意儿热量大,但是现在年轻身体消耗也大,和好朋友们一起吃一口肯德基华国一店的炸鸡,也算是她人生有历史纪念意义的事了吧。 至于价格,还真不是个事儿。 一人一块吮指原味鸡,一个汉堡,一份薯条,再来个菜丝沙拉和土豆泥,嗯,再配上一杯加冰的百事可乐,完美 秦湘君盯着托盘上的那几样东西,拿过小票看了看,心疼得一哆嗦,低声念了一句: “都快一百块钱了,这要放我们校门口那家餐馆,能整一大桌好吃的,搁这儿就只有这么几样,一个月的工资啊” 她才刚感慨完,旁边就有人嗤地笑了一声:“买不起就别来这里吃呗,装什么穷大方丢人都丢到外商的店来了。” 艾原转头一看,直接翻了个白眼:“杨雪娟,怎么又是你我们念叨我们的,关你什么事啊 又没吃着你家的,又不是没付账,有什么丢人的你倒是给我说说” 隔着一张桌子坐着的正是杨雪娟和魏绍平两个。 魏绍平想着带杨雪娟来这家外国炸鸡店开个洋荤,没想到刚找了桌子坐下,就发现旁边一桌坐的是先前在清漪园里遇到的安幼楠几个。 同样是手里抓着吮指原味鸡吃,安幼楠的姿态硬是要比别人好看和率性那么几分,魏绍平不由多看了她两眼。 杨雪娟心里正不得劲儿呢,听到秦湘君念叨出那一句,立即就揪住了小辫子讥讽起来。 被艾原几句怼了回来,杨雪娟有心想拍桌而起,瞄了眼旁边还坐着两个外国人,又赶紧把一肚子气给忍了回去: “哼,我不跟你们这些没见识的乡下人计较。” 她虽然跟魏绍平才谈了一个月,也了解到他是个爱面子的。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特别是还有两个外国人,她不能被激得失去文静。 那个艾原跟安幼楠是一伙儿的,说不定心里已经打着算盘,想破坏自己在平哥面前的形象了,她不能让这些卑鄙无耻的人得逞 大大地白了一眼回来以表达自己心里的不屑,杨雪娟翘着兰花指捏着可乐杯,小口小口地啜着可乐,平息着心口那团怒气。 杨雪娟倒是想熄火,安幼楠却不打算轻轻放过,斜瞥了她一眼,一脸无语地摇摇头: “杨雪娟,这就是家快餐店而已,又不是米其林餐厅,喝杯可乐你整出喝红酒的架势,累不累啊你” “你”杨雪娟气得狠狠瞪了过来。 “我什么我又没说错。”安幼楠无所谓地一耸肩,“肯塔基炸鸡就是家西式快餐连锁餐厅。优点就是服务快捷亲切,环境清洁卫生,在米国满大街都是。 大家可以拎着边吃边走,也可以坐下来吃堂食,它可真没你想像得那么华贵。” 杨雪娟反唇相讥:“你以为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整得好像你不是乡旮旯里出来的,而是在外面喝了几年洋墨水一样” 杨雪娟话没说完,刚刚坐在旁边的两个歪果仁就朝着安幼楠走了过 来,有些跃跃欲试地“hi”了一声。 安幼楠微笑着冲他们点了点头:“hihatcanid一f一ry一u” 听到她发音标准的口音,两个歪果仁眼睛一亮,立即叽哩呱啦地开了口。 一餐厅的人,在歪果仁的眼里,也就是安幼楠穿衣风格跟他们差不多,所以报着试一试的心态,上前招呼了一句。 本来以为还要用上自己学到的几句蹩脚的中文,没想到这个姑娘一出口就是纯熟的英语,歪果仁本来只是想问个地名的,这下倒是来了兴趣,拖着椅子过来坐下,你来我往地攀谈起来。 如今正是崇洋的年代,见安幼楠跟那两个歪果仁说得言笑晏晏,毫无障碍,正在炸鸡店里用餐的其他顾客们都忍不住投过来艳羡的目光。 魏绍平看着也有些眼热,目光滴溜溜地围着安幼楠转。 杨雪娟赌气地掐了一把:“平哥,你盯着那边看什么” 魏绍平回过头看了杨雪娟一眼,想到杨雪娟也是京大药学院的,还是安幼楠的学姐,心里不由一动: “那个安幼楠和那两个外国人在说些什么要不你也过去跟那两个外国人说说话” 杨雪娟没想到魏绍平会突然问这个,顿时有些支支吾吾:“也c也没说什么他们跟安幼楠说得起劲呢,我凑上去有什么意思” 26个英文字母看起来简单,组成的单词c语法c拼写却让无数国人头疼得紧。 在师资发展,随时还能报个网课c捧着手机就能学习的几十年后,国人尚且视之为畏途,更遑论现在了。 让她跟安幼楠学? 杨雪娟本来也没有学习外语的家庭条件,做完形填空c阅读理解还可以,但是英语听力就差得不是一点半点了。 就算过了英语六级,跟真正听懂和流利交流也完全是两回事,杨雪娟偶尔觉得串进耳朵里的几个单词似乎有些耳熟,却又一下子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个安幼楠,肯定是存心想在她面前炫耀,才故意说得那么快 杨雪娟咬了咬嘴唇,一脸的忿忿然,却没注意到身边的魏绍平看向她的目光中有了一抹轻视。 他向来是个好面子的,不然也不会想着找一个京大的女大学生来当女朋友。 可是同是京大的女生,甚至还同是一个院系的,瞧瞧人家安幼楠现在有多谈笑风生 如果杨雪娟也有那本事,自己这会儿得多有面子 可是杨雪娟平常看着大气,这会儿却缩在一边整得像是才从乡旮旯出来的一样 刚刚话里还讽刺别人没喝过洋墨水,可是她自己才是明显上不了正席嘛 聊了一阵天,两个歪果仁打听清楚了地方,起身就告辞走了。 安幼楠和艾原c秦湘君也吃完了炸鸡,起身就往外走去。 秦湘君刚才被安幼楠带着,跟那两个歪果仁对上了几句话,现在满心里都是兴奋: “原来真的外语还有种腔调啊,我觉得好像发音的时候嘴巴要张得大一点,舌头也要绕一点” 正说得高兴,艾原拉了拉她,小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你看,瞪我们呢。” 秦湘君连忙转头看去,就见杨雪娟正跟着魏绍平走到一辆摩托车前面,憎恶地瞪着她们这边。 见到艾原和秦湘君两人都看了过来,杨雪娟炫耀地一抬下巴,理了理身上的裙子,侧身坐到了摩托车后座上,还瞥了她们一眼,嘴角满是讥笑。 秦湘君看得睁大了眼:“她那是什么意思看不起我们她凭什么看不起我们” 安幼楠走在最前面,完全没注意到杨雪娟这边的动静,拿着车钥匙把小汽车的车门一开,一边坐上驾驶座,一边回头招呼了两人一声: “原子,湘湘,上车了。” 艾原和秦湘君应了一声,在杨雪娟几乎睁脱眶的瞪视下,欣欣然坐上了安幼楠的车,一上车就哈哈笑了起来: “丫头,你快看,杨雪娟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安幼楠随意回头看了一眼,见坐在摩托车上的魏绍平和杨雪娟都震惊地看着她这边,连眼神都欠奉一个,熟练地挂档踩油门松离合,驶着小车潇洒地离开,给那两人留下一屁股尾气。 安幼楠开着那辆红色的桑塔纳都跑出老远了,魏绍平这才收回伸长的脖子,猛吸了一口气: “安幼楠她会开车那车是谁的你不是说她是从乡下来的吗那辆小汽车总不会是她买的吧” 一连几个问句,把杨雪娟的脸色说得一层比一层发白,安小云言之凿凿,明明安幼楠就是从渝省一个乡旮旯里出来的,脚上的泥估计都才刚刚洗干净,怎么可能会开汽车 还有,那辆小汽车看起来挺高档的,看牌子好像叫什么桑什么纳,听说现在小汽车随便都要十万出头,安幼楠怎么可能买得起 “可c可能是安幼楠最近攀上了谁,那人大手笔借给她开的” 怯弱了片刻,杨雪娟想到了什么,很快又胆壮起来,“你知道的,她那个人在外面招蜂引蝶的,谁知道又在外面哄骗了什么人” 招蜂引蝶 安幼楠模样清丽,气质出众,又这么会说英语,带出去倍儿有面子,就算招蜂引蝶又怎么了 人家有招蜂引蝶的本钱那些一般的女生倒是想招呢,还没那个本事 再说了,她之所以招蜂引蝶,这不是没碰到一个强势的男人吗要是安幼楠找到了这么个男人,她还会不安心 魏绍平自诩自己就有这本领,只恨之前碰到的不是安幼楠,听到杨雪娟说酸话,只觉得她身上那层名牌大学的光环莫名就比以前看着黯淡多了。 不过再黯淡,杨雪娟现在也还是名牌大学生,魏绍平没把更能给他长脸的女人弄到手之前,还不想把杨雪娟抛开。 将摩托车的油门轰了两声,魏绍平淡淡说了一句:“坐好了。” 杨雪娟立即闭了嘴,抱住了魏绍平的腰,魏绍平一扭油门就驶了出去,心里却是转着念头: 要想个什么法子先接受安幼楠,取得她的好感才好 察觉魏绍平的沉默,杨雪娟有些不安地在他后背蹭了蹭:“平哥,今天晚上我们去哪家舞厅玩” 被 她这一蹭,魏绍平心思倒是转得灵了:看安幼楠开车那架势很熟练,明显就是个享受惯了的。 享受惯了的人,只会喜欢更阔绰的生活,要吸引安幼楠的注意力,首先得在她面前表现出多金才行 如今趁着关系在这儿,魏绍平手里的钱都拿去当本钱周转了,余下的一些活钱,给杨雪娟买了套金首饰,剩下的供自己日常挥霍就差不多了。 安幼楠看样子是见惯了一些世面的,更别说,还看到他跟杨雪娟在一起。 他如果不表现得豪富点,怕是对方连眼角都不会夹他一下;只有出手就能震住安幼楠,才能激起她的兴趣。 而且女人都是小心眼儿又爱虚荣的,安幼楠跟杨雪娟不对付,他这边搞点意思玩点暧昧鼓动鼓动,让安幼楠觉得能从杨雪娟手里抢男朋友是一种本事,事情不就成了吗 一想到今后自己可以带着安幼楠去那几个经常有外国人出没的酒吧挣面子,魏绍平就精神一振。 坐在车后座的杨雪娟见她问了半天,魏绍平都没有一句话,撒娇地又催问了一遍:“平哥,我们去哪家舞厅啊” 魏绍平很有些不耐烦:“今天晚上我有生意要跟人谈,不去舞厅了,一会儿我把你送回学校去。 你也多读点书,别光想着玩,看看人家安幼楠,她还比你低一年级呢,都能跟那两个外国人谈笑风生的,你也好好学一学。” 让她跟安幼楠学杨雪娟顿时一口气噎在嗓子里,哽得难受,赌气直接说了出来: “平哥,你是不是喜欢上那个安幼楠了她根本就不是什么正经人,你要跟她处对象,头上不知道会扣几顶绿帽子呢” 愤怒的钟立言 男人喜欢女人的时候,女人说这些话,那是使点小性子,娇蛮可爱。 等男人厌了一个女人,再听到这种话,那就是女人心胸狭窄,只知道拈酸吃醋 魏绍平口气立即冷了下来:“雪娟你这是在说什么” 听到魏绍平口气不对,杨雪娟心口一跳,连忙放软了身子,双手环住了他的腰: “平哥,我c我就是太在乎你了嘛,一想到你不再看我,只想着看别的女的,我心里就一阵阵痛” 她确实很中意魏绍平这种带着成熟又有点痞气的男人,这番话也说得真心实意,语音里甚至带出了一丝委屈的哽咽。 魏绍平想到这些日子杨雪娟被他弄到手后,让他在人前赚足了面子,至于人后,在床上也是另有一番滋味,心里倒是软了软: “行了,我知道了,你啊你,怎么就那么喜欢多想呢现在什么都没有的事,都被你扯出来了。 我今天晚上真有正事儿要谈,乖啊,我送你回学校。” 男人谈生意是正事儿,杨雪娟不敢再多话了,老老实实在学校下了车。 她一下车,还没来得及多说一句话,魏绍平就把车头一拐,轰着油门开走了。 这可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事,魏绍平每回把她送回学校,总是要温温存存跟她说上几句话的,今天却一句话不说,火急火燎地就走了 杨雪娟在原地愣了半响,心里正有些难过,一辆红色桑塔纳拉风地开了过来,停在了附近,安幼楠几个人从车上走了下来。 杨雪娟醒回了神,狠狠地瞪了安幼楠一眼,这才扭身走了。 艾原忍不住嗤了一声:“这人,怕不是有病” “理她呢我们做我们的就行了。”安幼楠懒得理会杨雪娟。 她和杨雪娟之间本来只是小事,杨雪娟却硬是搞成了那样,无非是心里极度的自私和虚荣,只有通过践踏别人,才能获得自己的满足感。 那种心理本来就是病态的,思维方式都是奇葩。 大家都是一个学院,还住同一栋女生楼,经常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要是每天为着翻了个白眼,说了几句酸话这些小事计较,岂不是把自己的档次拉低到奇葩那一行列去了 何况,凌少乾说了这件事交给他来办,她家乾哥的本事,她是绝对相信的,她这边只要坐等着看结果就行了。 已经有人出手料理的人,安幼楠怎么可能再去跟她计较,这不是浪费时间吗 “这倒是;”艾原认同地点了点头,很快就转移了关注点,“丫头,你一会儿是去实验室,还是和我们去图书馆” 经过这一段在实验室的磨练,艾原有了一些基础经验,感觉自己在理论方面很不扎实。 万事都去问别人,就算秧道明乐意细心解答,艾原自个儿也不好意思 这不是耽搁别人时间吗 还不如自己多看点书,把问题总结出来,有什么不懂的,再针对性地去问,自己的成长也能更快些。 安幼楠想了想,也决定跟艾原和秦湘君去图书馆:“我也和你们一起去图书馆吧,正好有一个参考资料需要查一查。” 两个好朋友都这么上进,秦湘君也感到了压力,立即加快了脚步:“走,我们先回寝室取本子和笔。” 刚走近女生楼,宿管张阿姨一看到安幼楠,就急急跟她招手: “小安,你们那实验室有个小曾都来了几回找你了,让你回来了就赶紧去实验室一趟,还说要尽快。” 四代头孢的专利申请已经报上去了,实验室这会儿会有什么事这么急 曾士诚虽然书生气了些,性格一向比较稳重,连他都往这边跑了几回来找人,难不成是实验室出了什么事 安幼楠心里一个咯噔,让艾原和秦湘君别管她这里了,拔腿就往502跑。 一气跑上5楼,安幼楠气喘吁吁地一推开门,就看到了钟立言正坐在椅子上,连忙喊了一声: “老师,你怎么就出院了你不是应该明天才” 她还想着今天就把车子提到手了,时间赶得正好,明天她还可以开车接钟立言出院呢。 钟立言沉着脸,一看到她就劈头丢出来一句,打断了她的话:“再不出院,我学生都被人欺负死了我都不知道” 安幼楠不由一愣,这是怎么了什么事儿惹得老师大动肝火,还提前一天出院了 曾士诚在一边小声劝着:“老师,你刚刚出院,要保持情绪开朗稳定,你先不要生气” 钟立言转回头 看着他,就气不打一处来:“你还叫我别生气等哪天我被你们气死了,就不用再生气了 白收了你们这么多学生,你们师妹出了这种事,你们一个帮她出头的都没有 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小安这丫头被人欺负曾士诚,你这个师兄当到哪儿去了” 钟立言正是火头上,曾士诚张口结舌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实验室其余几个人从来不知道向来风度儒雅的钟副院长居然会发这么大的火,一时有些噤若寒蝉。 她被人欺负的事 安幼楠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赶紧上前劝解:“老师,你别生曾师兄他们的气,是我让他们不用管的。 几句流言而已,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钟立言回过头看着安幼楠,有些恨铁不成钢:“怎么不是大事 安丫头你别发傻,女孩子的名声是极其重要的事,怎么能平白让人这么污蔑呢 我问你,你说你想走读,搬到外面去住,是不是也是有这个原因在里面是不是你们寝室里有人说你什么了” 从混乱十年里过来的人,都知道那种精神迫害会是何等的危害性,多少人受不住那种压抑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 没想到这都过去十来年了,堂堂京都大学,本该纯净的校园里,居然还有人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来对付安幼楠一个女孩子 要不是陈虹无意中听到人说起这些是非,钟立言到现在都还蒙在鼓里,这也让他出离地愤怒。 高等学府,名牌大学,难道不应该是为国家为民族孕育培养人才的地方吗 后台强硬 安幼楠这种天赋极高的学生,只需要略一打磨,注定很快就能散发出她独特的光彩。 学校不过是破格给了她一间独立实验室,她自掏腰包补足各种实验仪器设备,这才做了多久,就研发出了头孢4代。 假以时日,他的这位学生在药学史上,何愁不会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可是现在,这么优秀的一位学生,却因为这些无聊卑劣的流言,在学校里被传成了什么样 偌大的京大药学院,难道就容不下一张安静的实验台吗 在家里有乾哥为她撑腰,在学校,还有老师要为她做主 安幼楠的心里暖意腾腾:“老师,别的对我来说,都不算什么事儿,我申请走读,真的就只是因为这样对自己最方便。 你放心好了,我可不是什么娇花,心理没那么脆弱的,这些小风小浪,根本扑不倒我。” 见安幼楠这么说了,曾士诚才大松了一口气,赶紧上前帮腔: “是啊老师,安师妹,她虽然是女孩子,但是跟那些娇滴滴的女孩子不同,她就是c就是” 曾士诚本来想说“铁娘子”,又觉得这个词跟安师妹的外貌实在不相配,正在绞尽脑汁地想着还有什么词更贴切,站在一边的孔胜凡小声地那句话给补全了: “就是一朵霸王花。” 在实验室分派指挥项目时,那叫一个运筹帷幄,那叫一个挥斥方遒,完全就是王霸之气嘛,不叫霸王花又叫什么 见秧道明几个人都大为认同的用力点着头,安幼楠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转头看向钟立言: “老师你看,不光我一个人这么说,师兄和学长们都是这么认为的,你就放心吧” 钟立言哼了一声,脸色倒是缓和了下来:“你走读的手续办好了” “呃”安幼楠有些不好意思,“还有石院长和季院长我还没找到人签字。 之前他们有事出差去了,这个星期后面几天,我又请假去考驾照去了” 钟立言瞪了安幼楠一眼:“拖拖拉拉的,一个走读手续,都办了一个星期了 你那份申请报告呢,给我拿过来,明天我去帮你找老方和老季签字,签好了我就直接放学生处去,这事儿你不用操心了。” 老师愿意帮她包办就是好 安幼楠乐滋滋地点头应了:“申请报告我放在寝室了,老师你等等,我现在就去取。” “放寝室了”钟立言摆了摆手,“那你明天早上直接送到我办公室去。坐下,先给我说说你那个头孢4代的事。” 安幼楠之前也跟钟立言简要说过头孢4代的事,这会儿连忙取钥匙打开了自己的抽屉,把那份专利申请说明书的复印件和相关论文拿了出来: “这是头孢4代的专利申请说明书,资料我已经跟专利局报上去了,另外论文我们也写好了,请老师过目。” 钟立言接过那一沓资料,专利申请说明书只是飞快地翻阅了一下,安幼楠写的那篇论文倒是足足看了半个多小时,这才放下了手里的那一叠资料: “好,论文没有什么问题,署名的事” 安幼楠指了指曾士诚:“论文是师兄写的,我进行了修改润色,我和师兄并列一作,想请老师署通讯作者。” 然后又一指孔胜凡c秧道明几个,“他们几个参与了这次研究,并列二作。” 钟立言点了点头,把那篇论文推了过去:“你们今天晚上先把论文打印好。 丫头,这篇论文你是想好了要往哪里发吗” “老师,你觉得j一urna一fhar一gicasciences和har一gicarevies哪一种更合适些” 两种都是药学sci期刊,影响因子也不错,钟立言想了想才开了口: “我现在暂时还给不了你答复,等我这几天联系一下人再说。 还有,这几天你不要乱跑,我随时可能会来找你的。” 见安幼楠茫然看着他,钟立言点了点那份专利申请,“我有几个熟人是负责审查新药专利这方面的。 我到时候带你去拜见拜见他们,争取缩短日期,早点儿把专利批下来。 总不能论文把核心内容都发表出来了,还没有申请到专利保护吧 你这药是用于临床的,后面的利润大着呢,知道有多少人想钻空子,我们得提前把这些可能出现的漏洞都先堵住。” 现在的专利虽然申请上去了,按照流程,却是动辄一两年才批得下来,而期刊审稿一般只是几个月就能通过 或者驳回。 这篇论文驳回的几率是非常小的,一旦通过,基本全球的药学界都会知道这项新药研究。 要是有人发现专利保护还没有生效,在专利申请期限短的那些国家进行了申请,然后反咬一口说他才是原研者,这不得怄死人吗 毕竟在哪儿都有小人,科学界也不例外,这些防患于未然的事必须得先做好。 安幼楠弄明白了里面的道道,连声感谢:“幸好老师提醒了,不然我们真的就成了为他人做嫁衣裳。” 上辈子她的研究所在国际药学界都是出了名的,为了鼓励科技创新,知识产权局对ans研究所的专利申请,一贯都是开通绿色通道,提交上去后,最快两个月就能办下来。 而杂志审稿一般都需要三四个月的工夫,所以安幼楠才把这一茬给忽略了。 要不是钟立言巴心巴肺地为她着想,真要被人钻了漏洞,安幼楠估计自己会气地吐血。 有一个后台强硬的导师罩着就是好,安幼楠觉得自己能在这个时代的药学界横着走了 钟立言也觉得自己尽了职责,心里很有些高兴,摆了摆手:“好了,拍马屁的那些话你就不用说了。 你这个头孢4代的新药专利也是要卖的吧等把专利局那头的事搞定,我再帮你联系几家药厂来竞价” 安幼楠立即笑开了:“谢谢老师,等把这个专利卖了,我给你那边实验室添几台液相c气相色谱和质谱,让老师你带着师兄师姐们做实验时,爽的飞起” 弟子又有出息又知恩图报,钟立言其实心里高兴的不得了,脸上却还矜持地板着: “什么爽的飞起,尽说些怪模怪样的话。我可提醒你,你现在不要有点小成绩就懈怠,你之前不是说要提前毕业吗 我给你的那几本笔记看完了没有,打算什么时候申请考试” 谁敢吃里扒外 安幼楠顿时一噎。 她这几天全神贯注为了考驾照而冲刺去了,还真没有怎么翻那几本笔记 钟立言捡着话小小批评了一通,这才转身要走:“行了,天色也不早了,你们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我先回去了。” 毕竟是刚做过手术,又上了点年纪,刚刚一怒一喜的,这会儿也觉出有些疲乏了。 安幼楠连忙跟了上去:“老师,我送你回去,我今天买车了,正好请你坐坐我的新车。 你现在身体要养好,可不能累着” 曾士诚也赶紧上前扶住了钟立言的一只手:“老师,我也一起送你。” 钟立言甩开了曾士诚的手:“我还没到七老八十的走不动路,你师妹有车让她送我就行了,你跟过来干嘛 有这时间,还不赶紧把论文打印好这篇论文发表出来的可能性很大,可不能在低级错误上栽了阴沟。 你平常论文是什么水平,你自己心里清楚,在我这里哪回不是要改个四五遍的才行 你师妹说是修改润色,那是她谦虚,论文该怎么写才对才好,你看看她改好的这篇论文,好好学学,今天晚上就打印出来。 要是弄错了一个单词一处格式,我看你们一作二作都不要署名了,就署丫头一个人的名字就行了” 曾士诚被教训地停在了原地,一个劲儿地点头:“老师你放心,我保证格式c单词和标点符号一个都不会错” 钟立言这才点了点头,在安幼楠的护送下先走了。 他一走,502实验室就安静起来,几个人的眼睛全部直勾勾地看向桌子上的那份论文。 这篇论文要发表在药学sci期刊上 他们都能在论文上署名 哪怕是二作,这也是天大的荣幸啊 那可是sci期刊比华国药学报之类的核心期刊要高几个层次的sci期刊 让他们自己写一篇论文都未必能在药学报上面发表,被安幼楠招进502实验室,才做了这么短短一段时间,就能沾上光,混一个二作了 这c这简直是 秧道明转身傻愣愣地看向吴亮:“吴亮,刚才不是做梦吧我们能署名二作你掐我一把” 吴亮属于那种人闷话不多,执行力却很强的性子,听到秧道明这话,伸手就在他脸上用力掐了一把。 秧道明杀猪般地惨叫了一声,跳开老远揉着脸:“妈耶,痛死我了吴亮你下手也太狠了” 孔胜凡哈地笑了出来:“你又不是不知道吴亮是个实在性子,你让他把你从梦里头掐醒,他当然就好好掐你一把喽。” 他这一笑,实验室里立即笑声一片,一派喜洋洋的气氛。 秧道明脸上的痛感倒是让他清醒了几分:“诚哥,我来打印论文吧,然后你们再来校对。” 打印的同时,能把这篇论文从头到尾认真地过一遍,对秧道明来说,也是一次很好的学习。 为了防止研究资料外泄,安幼楠买了电脑后配了一台打印机,秧道明一屁股占在了那台机位上,钱进和陈广荣几个人顿时懊悔自己脑子转得太慢。 曾士诚想了想就点头应允了:“行,小秧负责打印,打印好了以后,你们每个人都校对一遍,一定不能出半点错漏。” 说完又扶了扶眼镜,脸色严肃起来,“这篇论文是我们502实验室的成果,我们任何一个人都不许把核心内容泄露出去,大家都听清楚了吧” 孔胜凡立即点头:“诚哥,这是我们最基本的道德问题,你放心吧,我们绝对不会的” 他们进实验室的时间其实很短,虽说参与了一小部分研究,也是在安幼楠和曾士诚完成了核心研究的基础上进行的。 这就相当于修一栋房子,别人把主体都完成了,屋顶都架好了,只是让他们在屋顶上铺了一部分瓦片。 区区小瓦匠而已,他们哪有那脸说这栋房子就是他们修的 如果安幼楠不给他们署名也是正常的,可是安幼楠却让他们署名二作了 二作虽然分量轻一些,可也不是打酱油的,这是他们参与了这项研究的一个认可和证明。 何况这个二作可不是普通的二作,这是能发表到药学sci期刊上的论文的二作,在国内来说,含金量还是很不错的。 毫不夸张地说,如果论文顺利发表,他们只凭着这个二作署名,在分配工作的时候都能获得优先选择的 而且,把眼光放长远一点,他们跟着安学妹才多久,就能混到一个sci论文的二作,假以时日 ,何愁没有署名并列一作的机会 实验室关系着他们以后的前程,谁要是把他们的核心研究成果泄露出去,无疑就是给他们的前程设置障碍。 断人前程,如杀人父母,是要招人一辈子记恨的 更别说这前程跟实验室里的每一个人都息息相关,谁会那么傻,做这种损害自己利益的事呢 何况要是落下一个吃里扒外的名声,这可是行业大忌 502实验室的几个人想得清楚明白,红心钢条厂的厂长田友贵却毫无顾忌,给坐在对面沙发的魏绍平添了半杯凉茶,笑嘻嘻地坐了回来: “平少,最近钢材可是涨价了,要是再按我们原来议的那个价,怕是不合适吧。” 这条老狐狸 魏绍平在肚子里暗骂了一声,脸上却浅浅笑了笑:“哦那田厂长觉得什么价合适呢” “随行就市嘛,外面涨了,我们这里肯定也要涨,不过平少跟我关系又在这里,我也不能不给平少你面子,我看就再加5个百分点好了。” 田厂长说得轻松,魏绍平却怍然色变:“田厂长,你这就不够意思了 这一段钢材的价格虽然往上走了点儿,这幅度可不大呀,何况这价格浮动不定的,说不定又会往下跌呢” 这个田老鬼,5个百分点,亏他说得出口,这手也伸的太长了,都想捞到他碗里抢饭吃了 魏绍平门路多,是个稳定转手批条的大户,田友贵也不敢一下子把人逼急了,见对方脸色不好,自己的口气倒是缓了下来: “平少,你是不当家不知道我这当家的苦呀我当着这么一个大厂的家,我容易吗我” 保守秘密 把魏绍平暂时稳住,田友贵就赶紧好一顿诉苦: “别的不说,我把指标转给你了,我们厂里的原料就不足了。原料不足,车间就得停工,一停工,工人们就拿不到计件工资。 工资一少,下面的人就要闹,厂里那么多人等吃要喝的,我涨这5个百分点,又不是我拿,还不是得安抚下面那么多工人。 说不好,厂里自己还要填一部分钱进去呢,这要不是看在我们是老熟人的面子上” 魏绍平忍不住冷笑:“田厂长,你这是城隍老爷贴告示鬼话连篇呢 这些话,拿去糊弄糊弄那些工人也就算了,你拿这话来糊弄我,这是诚心想杀熟吧 我俩打交道也有这么久了,这生意你既然不想做下去,直接开口就是,我魏绍平绝对不说二话就走。 我手面上的人,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合着你还以为我没了胡屠夫,就得吃带毛的猪不成” 魏绍平起身就要往外走,田友贵连忙一步上前把人给拉住了: “哎哎,平少,别冲动,别冲动嘛。谈生意谈生意,这生意不都是谈出来的嘛,没必要这么一言不合就走” 魏绍平板着脸:“田厂长,你可说错了,我这可不是一言不合,你要涨那5个百分点,就是一百言,那都没办法合” 见魏绍平坚决,田友贵的态度更加软化了:“呵呵,呵呵,我这不是看外面钢材涨价了,琢磨着我这边也得提一提嘛。 你要是觉得这价不合适,那平少你说个价出来,我们两个好好商量商量也不是不行的嘛。” 钢材指标是个好东西,多的是人要,可谁也没魏绍平能一口要的量大。 如果不跟魏绍平做生意,田友贵就得把指标弄得零零碎碎的分给一堆人才成。 一个人容易保守秘密些,还是一群人还容易保守秘密 这事儿不用过脑子都能想得到。 何况买家人多了,万一哪天有人照了面,团起来跟他这里压价,口风不慎,把事情闹出去了怎么得了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田友贵还是只想跟魏绍平一个人做生意的。 魏绍平多少也明白田友贵在顾忌什么,见他软了话头,自己也慢慢回转了过来: “要不是看在我俩打了这么久交道的份上,以我的性子,我还真懒得在这里跟你扯这些麻纱” 嘴里虽然这么说着,却是借势重新坐了回去,跟田友贵讨价还价起来。 楼上的一间小杂物房里,听到从窃听装置里传出的魏绍平和田友贵的对话,一个十七八岁的大男孩气得胀红了脸,捏着拳头猛地站了起来。 邓义急忙拉住了他,却将声音压得极低:“大个子,你别冲动” 另外一个跟大个子差不多大的男生也抬头看了这边一眼,指了指正滋滋录音的那台小机器,做了一个“坐下”的手势。 大个子咬着牙,只能憋屈地坐了下来。 直到下面两人已经谈好了生意,田友贵起身送魏绍平出去了,邓义连忙把那台小机器关掉,大个子才长吐了一口气: “益民,阿义,田友贵就是我们钢条厂的蛀虫,我们就该把他狠狠打一顿再说” 景益民白了大个子一眼:“范拥军,你白长那么大个子就是配相的饭桶是不是 有点脑子好不好你现在冲出去,岂不是摆明了告诉他我们手里有证据” 范拥军很不服气:“对,我们录音了,我们手里就是有证据,拿着这份证据,我们可以往上告他,有什么不行的” “往上告你往哪儿告万一领导包庇他呢”景益民哼了一声, “田友贵关系那么深,只要稍微缓过点气,完全就可以借着我们打了他的理由,让保安科先把我们抓起来,然后直接把这份录音搜走毁掉,看你还能往哪儿告去” 邓义很认同地点了点头:“对,益民哥说的对,把我们手里的证据一搜走,说不定田有贵还会反咬一口” 大个子范拥军脖子一梗:“反咬一口我怕他啊大不了把我扔进号子里关几天,出来我还是一条好汉” 景益民呵呵冷笑:“对,你英雄,你好汉,回头他找个借口把你爸开除了,我看你怎么办” 范拥军顿时急了:“一人做事一人当,我的事怎么能牵扯到我爸身上田友贵他怎么能这么小人呢” 见景益民都不想跟范拥军说话了,邓义只得自己开了口:“你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田有贵是小人 他要不是小人,他能干得出把厂里的钢材指标倒卖出去这种事儿” 范拥军不吭声了,好半天才讷讷地问了出来:“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景益民这才说话:“大个子你先从窗台这儿爬下去,把田友贵办公室里那个窃听器先拆了,免得后面被他发现端倪。” 转头看向邓义,“阿义,这份录音证据放我们手里不保险,你现在就给你说的那位梅伯伯送过去。 还有这些设备,一起都拆了给他带过去,大家都仔细着点,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邓义点了点头,看着范拥军沿着窗台爬下去了,才低声跟景益民商量: “益民哥,你看到了没有,田友贵说的这个平少,就是我们白天拍到的那个魏绍平,你说这事儿我们要不要” 景益民眼睛微微发亮,压低了声音:“要这事你必须跟那个凌少乾说 他为了他对象这么舍得花钱,连照相机都买给你用了,肯定就是想那个魏绍平和杨雪娟搞倒。 这么大个把柄,你要是跟他说了,他肯定用得上 他想搞魏绍平,我们想搞田友贵,魏绍平和田友贵两个又是狼狈为奸有勾当的 我们和凌少乾那边两股力气合一处使,田友贵才会死得更快些” 邓义心里一振:“明天一早我就去给他打电话” 景益民摇了摇头:“不,明天我们先去办那件事,办完了再给他打电话,这样他才会更重视我们一些。” 邓义想了想,立即佩服地点了点头:“对,等我们把那件事办得妥妥帖帖了,再给凌少乾打电话,他才知道我们的本事厉害着呢” 顿了顿,又小声问了一句,“那明天我们要带大个子一起过去吗” 景益民摇了摇头:“不带,大个子人虽然好,就是太实在也太容易冲动了。 不告诉他,不带他去,是为了他好,免得到时候他一冲动,被人套出话来,对我们就不利了。” 邓义深以为然:“好,明天就我们俩去明天早上我都请好假了” 怎么在人前抬得起头 京大药学院。 星期一的课是最容易点名的,除了像安幼楠这样确实有事要请假的,其他的学生们都非常老实地坐进教室听课。 这个年代,没有手机没有网吧,顶多就是传点手抄本而已,大部分的大学生们基本都是正规上着大学,而不是被大学上。 所以教室里的学生坐得非常齐,听课也听得很认真。 学生们听得认真,讲师在讲台上也讲得尽心,正说到一个大知识点,教室半掩着的门突然被人一把推开: “杨雪娟在不在” 问话的是两个少年,一个十七八岁,一个十四五岁,都是满脸怒容的模样。 讲师皱了皱眉,正要开口请这两个打断了他讲课的不速之客出去,小的那个少年已经眼尖地看到了坐在教室里的杨雪娟,飞快的伸手一指: “杨雪娟,你给我出来” 杨雪娟只觉得莫名其妙,仗着班上的同学多,倒也不虚,坐在椅子上并不打算动: “你们谁呀我不认识你们” “你不认识我们,可是我们认识你杨雪娟,你跟我大哥处对象就处对象,为什么要脚踏两只船” 教室里嗡的一声,顿时有些哗然。 杨雪娟气得脸色通红:“你们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你大哥是谁我都不知道,根本就没有跟他处过对象,你们不要在这里血口喷人” 高个子的少年用力“呸”了一声:“暑假你在小梅坞打工的时候,口口声声哄着我大哥。 我大哥不知道照顾了你多少回,才让你在小梅坞那家餐馆做了下去,不然就你那隔三岔不是打破碗就是摔了盘子的德性,小梅坞的老板早把你开除了。 我大哥照顾你的时候,你是怎么跟我大哥说的你说让他把工资都攒起来,等你大学毕业就跟他结婚 你要不是这么说,我大哥会送你金项链吗会把他这几年攒的工资都放你手上吗 你没跟我大哥处对象,为什么要收他送你的金项链我家又不是钱多的没处花 现在你攀到高枝儿了,就想一脚把我大哥踹了杨雪娟,你好毒的心你知不知道我大哥因为这事,喝得烂醉,昨天差点就要跳河了” 噢,差点惹出人命了也难怪人家弟弟会气哄哄地跑过来找杨雪娟算账 讲师把差点要呵斥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转头看向杨雪娟。 他上个学期也教过杨雪娟,说起来,大一的时候,杨雪娟衣着比现在朴素很多,头发也没烫,不像现在这么会打扮,而且 不光是讲师,教室里同学们的目光都落在了杨雪娟纤细的脖子上 杨雪娟今天穿着一件圆领的连衣裙,脖子上正戴着一根细细的金项链,下端垂进了她的前襟里。 现在处对象,正流行送三金:金项链,金耳环和金戒指。 杨雪娟虽然没戴出来,但是跟她同寝室的好友李珊是知道的,杨雪娟确实还有一对金耳环和一枚金戒指,怕太显眼,所以没敢戴出来。 可是,这套金首饰,杨雪娟不是说是那个什么平哥送的吗 李珊正在疑惑,小个子的少年已经怒吼了一声:“你那条项链,项坠上还坠着一颗红宝石,我大哥为了选一条能让你中意的项链,那天还特意让我一起帮着他参谋的” 这人是谁,他怎么会知道这条项链的样式杨雪娟身子一颤,心里有些发慌:“你c你胡说,我明明就没有” “我胡说”小个子少年气势昂然,“不信你把你那条项链拽出来给大家看看,看是不是项链坠子底座上镶了颗红宝石” 杨雪娟立即用手紧紧捂住了胸口:“你” 高个子少年满面怒气地打断了杨雪娟的话:“你不敢你心虚了你没办法跟人解释” 杨雪娟发了急:“镶了红宝石又怎么样,说不定你们什么时候看到了我项链的式样,今天才跑过来胡吼” 小个子少年一阵冷笑:“你项链好好戴在你脖子上,我们还能扒开你衣服看不成” 这话一说出来,同学们的目光都有些闪烁不定起来。 杨雪娟这条金项链也戴了一段时间,讲真,他们确实没看到过这条项链的坠子是什么样子。 女孩子戴项链都是下端垂进衣服里的,正好就是快到胸口那个位置。 如果不是对方买的,难不成还真是人家扒开衣服看到的不然其他的情况下,看到项链坠子的可能性还是比较小的 杨雪娟急得一把抓住了旁边李珊的手:“珊珊,你帮我做证,我这条项链是平哥帮我买的,我跟这两个人 根本不认识,根本不可能跟他们的大哥处什么对象” 高个子少年眼睛猛然瞪大:“那个什么平哥,就是你攀到的高枝儿吧 你嫌贫爱富,喜欢攀高枝我们不怪你,可是你不该欺骗了我哥的感情,又把他踩着当垫脚石,拿了他几年的工资跟你的什么平哥去厮混” 小个子少年“啪”地就把手里拿着的一个照相袋拍在教室第一排的桌子上: “你别否认了,我们昨天都把你的丑态拍下来了这就是你们厮混的照片” 随着他那一拍,照相袋里的几张照片一下子滑了出来: 荷田里的一艘小船上,杨雪娟正衣衫不整地跟魏绍平吻得难舍难分的模样一下子就撞进了大家的眼帘。 前排男生的脸立马就红了。 杨雪娟长得挺好看的,他在心里还把她当成不可亵渎的女神呢,没想到,女神私下里却是这么c这么 咳,开放啊那个什么平哥的手好像都有点不可描述了 小个子少年还不解恨,抓起一张最露骨的照片就高高举了起来: “我大哥送你的东西,我们不要了,现在我们就要让大家看看你的真面目 大家看看,这个脚踏两只船的杨雪娟是个什么货色你们都把眼睛擦亮点,不要被她给骗了” 小个子少年把几张照片拍出来的时候,杨雪娟就感觉不好,等对方高高举起那张照片时,杨雪娟脑子里顿时嗡的一声响,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 这c这不是昨天她跟平哥在清漪园游船的时候亲热的事吗,什么时候竟然被人偷拍了下来 这叫她怎么在人前抬得起头啊 百因必有果 杨雪娟用力掐了自己一把,才从那种晕眩的状态清醒回来,尖叫着跑上来把那几张照片抢了过去。 不过前几排的同学多少都已经瞄到了几眼,这会儿瞧着她,目光都有些复杂。 两个少年也不阻止她,鄙夷地用力“呸”了一声,转头就往外走了。 不速之客来得快也走得快,剩下一教室的老师学生面面相觑,又齐齐看向杨雪娟: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要不是照片摆在这里,谁知道杨雪娟看着文文静静,私底下是这么放得开的人呢 其实放得开倒也没什么,问题是不该脚踏两只船啊。 接受了别人送的这些财物,欺骗了那人的感情,结果一转身又跟另外的男同志好上了,害得前面的人差点要跳河 难怪人家兄弟不忿,会跑过来打抱不平,这事儿,换谁谁也咽不下这口气啊 不管教室里师生们怎么想的,两位少年已经事了拂衣去,大步往校门口跑了。 两人正是邓义和景益民。 邓义想着刚才的情形,心里还有些不忍:“益民哥,你看那个杨雪娟那样,会不会受不了这刺激” “你怕她受不了这刺激想自杀”景益民嗤地笑了,“我觉得,像她这种喜欢享受的女人,是舍不得自己的命的。 而且撇开这个不说,这几天我们也在京大都问过了,你听听关于安幼楠的流言都传成什么样了 你别看杨雪娟刚才看着可怜,那些流言可都是杨雪娟不遗余力搞出来。 她弄出这些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可能会把那个安幼楠逼得自杀” 邓义愣了愣,缓缓摇了摇头:“那个安幼楠的流言,还一天一个花样,换别的女生,我估计还真受不住。” 说完又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也就那个安幼楠,心大的没边,我看她好像根本就不当一回事” “人家当不当一回事另说,”景益民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出来混的,总是要还的,小义,有句话你记住了:百因必有果,这事儿她怨不了谁。” 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 如果不是杨雪娟仗着魏绍平是她男朋友,找了人过来给安幼楠身上泼脏水,安幼楠的男朋友凌少乾也不会请他们依葫芦画瓢地把这种羞辱还回去。 不要嫌这种手段显得心眼儿小,以牙还牙,以眼还眼,难道不是正好 不管别人会怎么想,会不会认为凌少乾这样的报复太过尖酸刻薄,不像一个大男人所为,反正景益民觉得,这种同样手段的报复,让他心里真是极度舒适。 谁规定男人的报复就一定要光明,要大气了 诡诈又怎么样,阴险又怎么样,不择手段又怎么样 重要的是有用 没看到那个杨雪娟先是脸色胀得紫红紫红的,跟猪肝似的,然后刷地一下变白,几乎要晕过去的样子 变脸都没这么快,这么让人过瘾的。 景益民冷笑了一声,加快了脚步:“小义,我们赶紧找个没人电话亭给凌少乾那边打电话,把这边的事情跟他说说。” 邓义立即振奋起精神:“这件事我们办得这么漂亮,我得跟凌少乾那边好好提一提,让他帮我们想办法,把田友贵和魏绍平这一窝蛇鼠给一起端掉” 两人脚下生风地离开了京大校园,并没有注意到,之前从教学楼出来的时候,被人给看了个正着。 “这不是邓义和他那个同伴吗邓义今天不要上课的吗,他们来京大做什么” 安幼楠站在斜对面的小路上,看着匆匆从教学楼离开的邓义和景益民,疑惑地自言自语了一句,又很快摆摆头,急步向学院办公楼走去。 先不管这些闲事了,老师还在办公楼等着她过去呢。 钟立言刚刚放下手里的电话,安幼楠就敲响了他办公室的房门:“老师,我把走读申请带过来了。” 钟立言起身站了起来:“走,我带你过去,今天季院长和石院长都在办公室,正好找他们把字签了。” 见安幼楠老实跟在了自己身后,钟立言没忍住脸上的笑意,“我刚才给我一个同学打电话了,他把你的那份专利申请抽过去初审了一遍,觉得没有什么问题。 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他会把那份专利申请列入加快支持国家科技发展的加急件,可以压缩到一个月帮你把专利办下来。” 10个月至一两年才能办下来的专利申请,一个月就能够办下来,除了专利技术确实过关以外,钟立言的人脉关系也是杠杠的了。 安幼楠很是惊喜 :“谢谢老师,让你费心了” 钟立言摆了摆手:“多有几个像你这样的学生,让我费上十倍百倍的心,我都高兴。” 几个副院长的办公室相隔并不远,说话间就已经到了。 钟立言亲自带了人过来,季怀瑜和石庆余自然二话不说,就先把字签了。 看到钟立言笑容满面的,两个人忍不住问了一句是不是有什么喜事,钟立言很有些小骄傲地显摆了起来: “也不是什么大喜事,就是安幼楠这丫头刚刚又研发出一种药品,我刚问专利局了,专利申请应该没什么问题,可以过了。 年轻人啊,手脚就是快,我这段时间住院,都还没来得及给她申报立项呢,她这头就把成果都弄出来了” 这绝逼是赤果果的炫耀啊 季怀瑜都忍不住有些眼酸了:“难怪你当初一力主张给安幼楠安排独立实验室,这丫头确实有两把刷子啊” “那是当然,我看中的人才,这还有差的这丫头悟性好,天赋好,学习和研究又肯吃苦。 你们刚出差回来还不知道吧,前几天502实验室还搞了个百万重金助学活动,就是这丫头拿钱出来的” 有人赞同,钟立言心情更愉快了,夸赞起安幼楠来更是滔滔不绝。 安幼楠觉得自己脸皮再厚,也有点经不住老师这么夸,有些不好意思轻声开了口: “老师,我的申请报告已经都签好了,要不我就不打扰你了,我先去学生处把备案的事给办了” 知道安幼楠的时间宝贵,钟立言挥了挥手:“行,你过去办吧,我这边还有点事再跟季院和石院扯一扯。” 安幼楠急忙跟几位院长打了招呼告辞,出来后轻吁了一口气,笑着轻摇了摇头,大步往学生处走去。 不要逼着我们处分你 学生处。 印家兴正在卫轶办公室跟他谈一项工作,听到有人敲门,随口问了一声:“什么事” 学生处的汪干事推开了半拉子门:“卫处,印处,有个叫安幼楠的学生过来只走读的备案。” 安幼楠 卫轶转头看了过来:“是今年才入学c那个药1班的安幼楠吗” 汪干事急忙点头:“是的,卫处,就是她。” 卫轶疑惑地看向印家兴:“你上次不是说过,没批准她的走读申请吗她这会儿还来备什么案” 印家兴上次驳回了安幼楠的走读申请后,跟卫轶也通了个气。 这么不给学生处面子的学生,还想学生处通过她的申请 不可能的事 卫轶嘴上虽然只说让印家兴按规矩办就行了,心里还是挺舒适的。 对于这些学生的管理啊,就应该这样,不然岂不是大家都不把学生处当一回事 可是,明明申请驳回了,怎么那个安幼楠又跑过来搞什么备案 难不成老印什么时候又给安幼楠批准了 印家兴也一脸惊讶地看向卫轶:“卫处,不是你批准的我还以为是你” 卫轶的脸色沉了下来:“汪干事,你把人带过来,怎么回事,处里已经驳回了安幼楠的走读申请,她还过来备什么案 本来我们工作就已经够忙的了,要是学生都像她这样,一个两个过来浑缠的,那我们一天到晚都不用做别的事了 太没有组织没有规矩了” 汪干事吓得脸色一肃,急忙小跑了回去,很快就把安幼楠带了过来,然后脚底抹油,立即开溜。 瞧着两位处长的脸色可是非常不好看,他才不想留在这里被炮火殃及呢。 安幼楠不是没注意到卫轶和印家兴两位处长的脸色,不过依旧从容地打了声招呼: “卫处,印处,两位领导好,我是过来申请走读备案的” 还没等她把那份几位正副院长已经签字的申请报告递过去,印家兴就先发了火: “安幼楠同学,你这是怎么回事上次我明明已经跟你们辅导员说得很清楚了,你现在并不符合走读的条件 怎么,你们辅导员没跟你说清楚要不要我把许艳杰叫过来再复述一遍” 一般学生被学生处领导这么冒火地吼几句,心里早就害怕了,安幼楠却神色不动: “印处,许老师跟我确实说过了处里的决定。不过我的情况特殊,所以我” 不等安幼楠把话说完,印家兴就加重了语气又把她的话打断了: “你情况特殊谁情况不特殊了今天这个要照顾,明天那个要特批,我们学校以后还有没有规矩了 我们学生处还要不要管人了 安幼楠同学,你这是脱离团体搞特殊化,你这种思想是要不得的 你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胡搅蛮缠,严重影响了我们学生处的工作 你赶紧给我走,好好回去反省,给处里交一篇检讨书过来,你今年才刚刚入学,不要逼着我们给你一个处分” “处分什么处分” 这回轮到印家兴的话被打断了,不过他却并不敢有什么不满,而是和卫轶一起站了起来: “钟院长,你过来是不是有什么指示” 钟立言并不分管学生处,不过他是老资格的副院长,自身本事又过硬,在外面几乎就是药学院的一面招牌,所以卫轶和印家兴都不敢对他有什么不尊敬。 钟立言却全然不管两人的脸色是否尊敬,气乎乎地质问了一句: “什么指示要不是我过来这一趟,我还不知道学生处权力这么大,动辄就拿处分威胁学生。 我就问你们,安幼楠违反了哪条校纪校规,你们凭什么处分安幼楠” 咦听着钟立言这语气,似乎有意给安幼楠帮腔 卫轶心里飞快地一转,端着笑脸解释了一句:“没有的事,钟院长你也知道,我们教书育人,都是以人为本。 能考进我们京大不容易,除非学生犯了大错,否则我们学生处是不会轻易处分人的。 印处他也只是一时心急,语气重了点而已。印处,你说是不是这么回事” 说完飞快地给印家兴使了个眼色。 印家兴赶紧接了话:“钟院长,刚才我的语气可能是重了点,不过也是有原因的。 安幼楠同学她今年才新入学,这开学还没多久,就想申请走读,这在我们院里可没有这 个先例啊” 钟立言能当副院长,可不是那种只知钻研的科痴,冷哼了一声: “我问你们,学校有哪条校规规定了大一就不能申请走读一句没有先例就搪塞回来,什么叫先例 你们不办这事,就永远没有这个先例 要是什么都因循守旧c思想僵化,我们现在还要搞什么实验室,天天抱着本中药方子啃就得了” 卫轶和印家兴面面相觑,唯有苦笑。 官大一级压死人啊,钟立言是副院长,他要上纲上线这么说,他们还能怎么解释 不用卫轶和印家兴解释,钟立言就继续扬声说了下去:“你们不吭声,并不代表你们服气,你们心里肯定以为我在上纲上线。 可是你们自己想想,你们刚才对安幼楠说的那些话,跟上纲上线又有什么区别 学生不是一个固定的符号,她们每一个人都是单独的个体,校规之内怎么管理学生,不能一概而论。 安幼楠她跟其他学生不同,她是502实验室的项目负责人,因为在做实验搞研发,住在寝室不方便,这才申请走读。 你们口口声声说教书育人,以人为本,那你们考虑到她这个情况了吗” 瞧着钟立言越说越起了火气,安幼楠急忙上前扶了他坐下:“老师,你先坐下,别激动,我给你倒杯水过来,你才出院的,可千万不能情绪太激动了。” 安幼楠竟然称钟院长为老师语气还这么亲近 卫轶立即明白了两人的关系。 之前他还以为502实验室也是钟院长主持的,没想到竟然是钟院长收了安幼楠当弟子,把实验室交给了安幼楠来主持 难怪钟院长要跑过来帮安幼楠说话 安幼楠这学生也真是的,有这层关系,怎么就不知道早说呢 打脸有些痛 卫轶立即起身去取茶杯:“钟院长你快坐,喝杯水,先喝杯水。”又对印家兴以目示意。 印家兴有些不情愿,还是勉强开了口:“既然是钟院长的弟子,钟院长开了这个口,我们学生处也不可能不给面子。 安幼楠,你把你那份申请报告拿过来吧,我和卫处给你签个字批了。” 事情都这样了,钟立言的面子当面不能不给,但是嘛 印家兴已经打定主意了,一会儿等钟立言走了,他就拿着这份走读申请去找他们的分管领导,好好说一说他们学生处的委屈。 来个院领导就指手画脚地干涉学生处的事务,学生处设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印家兴连怎么诉苦的说辞都想好了,接过安幼楠递过来的申请报告一看,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你c这” 钟立言皱着眉头看着他:“印处长,这报告有什么问题怎么,这样子还不能备案吗” 印家兴脸色有些难看,还是赶紧摇了摇头:“没有没有,能备的,能备的。” 卫轶有些奇怪,走过去瞥了一眼: 好家伙,那份走读申请报告上已经签满了字,正副院长和书记全都签字同意了 这相当于院领导开了个班子会,就为了同意安幼楠走读这个事 早知道上面已经签了这么多字,刚才他们还有什么必要阻三拦四的,平白还有些得罪了钟副院长 卫轶笑得有些勉强:“呵呵,安幼楠刚才也没说清楚,原来领导们都已经签好字了啊” 安幼楠淡淡解释了一句:“卫处,刚才我进来的时候就说了是走读申请备案,可是被印处误会了。 我一直想解释清楚来着,可惜没让我找到机会,把报告递过来你们也不接” 印家兴的脸色窘红。 安幼楠说什么“可惜没让我找到机会”已经是很客气了,之前分明是被印家兴三番五次打断了话,没给她说话的机会。 印家兴刚才批评安幼楠还批评得挺痛快的,这会儿直接被打脸就打得有些痛了。 可是当着钟立言的面,印家兴也只能忍着心里的不舒服。 卫轶急忙呵呵笑着接过了那份申请报告:“一点小误会,说开了就好。钟院长放心,我们现在就给安幼楠同学开个证明。” 说完匆匆写了一份同意安幼楠走读的证明,盖了学生处的章递了回来, “真没想到安幼楠同学原来是钟院长的高足啊,这一进学校就得到了钟院长的青睐,以后肯定前程远大啊” 钟立言脸色早已经平静了下来,听到卫轶明显带着奉承的话,也只是淡淡笑了笑: “这丫头啊,就是太出色了,才惹得别人暗中嫉妒中伤,这几天没少闹些流言出来。 不过也是,不遭人妒是庸才,这不,这丫头的一个新药专利刚刚研发出来,好几家药厂就争着要过来买呢,下个星期五他们就会过来竞买。 老季跟我说,招生处今年可是找到一个大宣传点,明年把这事宣传出去,估计能招不少好苗子进院里来” 老季 分管招生处的季怀瑜 要把安幼楠的事迹作为宣传点这不就是直接把安幼楠给立成招牌了么 可钟立言都说了那些是有人暗中中伤放出的流言,卫轶也不敢说不合适。 早知道安幼楠腰杆子这么粗,当初安幼楠想设奖学金的时候,他就直接通过了 安幼楠也真是的,有这么硬的后台,当初倒是高调一点啊,害得他差点也要被打脸。 没瞧着印家兴脸色已经差得完全维持不出笑容了吗 这会儿说这些也晚了,不过应该还没到结仇的地步,有心修复一下关系还是可以的卫轶挤出笑容奉承了几句: “原来安幼楠同学这么有本事,钟院长你真是慧眼识珠,这才大一就能卖新药专利了,等你再教导个几年,怕不得成为药学界的明星了” 见安幼楠已经把证明揣进兜里了,钟立言也没兴趣在这里听这些马屁,面色矜持地点点头,扔下一句“说得不错”就走了。 安幼楠瞥了一眼印家兴有些红红白白的脸色,笑着说了声再见就紧跟着钟立言走了出去。 一出办公室的门,钟立言就摇了摇头:“有的人啊,就是喜欢看菜下菜碟。 丫头,你以后遇到什么事别光想着自己强撑,我还在这儿多少任着个职务呢,遇到那些不长眼的,老师出面多少还能有点用。” 当初建院的时候,他还不怎么想担任这个副院长的职务呢, 嫌一些行政事务会耽搁他的研究时间。 还是院里好说歹说,说他这么高的资历都不担一个职务的话,别人会对院里极其质疑,他才勉强接受了这个行政职务。 现在看来,虽然有时候开会耽误了一些时间,但是有这么个职务,还是有些用处的 钟立言心里感慨了一句,见安幼楠乖巧点头,老怀大慰:“刚才我在学生处说的事,也不是诳他们的。 我说了你研发出头孢四代的事以后,老季帮着联系了两家药厂,我这边也联系了三家药厂,定在下个星期五,让他们过来人搞竞买,还跟上次一样,价高者得。” 老师这效率也太高了吧安幼楠吃惊地张大了嘴:“老师,这事儿,是不是有点急了我那个专利还没批下来呢” “急什么,一点也不急。”钟立言不在意地挥挥手,“有我和老季背书,那几家药厂没什么担心的。 再说了,一起联系了五家药厂,哪家要是有怀疑,可以不来嘛,等你那个专利被别人买去了,看他们往哪儿买后悔药去 你不在乎那些流言是一回事,可也不能让别人听信了那些话,老是戴着有色眼镜来看你。 我跟老季说好了,等你那个头孢四代的专利卖出去了,他那边会让宣教处跟校报联系,把你的事迹给报道上去。 人怕出名猪怕壮,以前是担心你年纪不大,传出这些虚名来不好。 现在看来,这些名声还是必须要造出来的,免得别人以为你是软柿子好捏 等把你的这些事宣传出来,看那些阴沟里的老鼠还怎么说你是非” 去他的光伟正 没有微信和bbs的京大,校报不说人手一份吧,每个寝室至少也是有一份的,宣传范围可谓是遍布全校。 流言蜚语的中心人物能被校报作为榜样报道,这里头的含义自然不言而喻。 这是钟立言为了护着自己的学生,想出的堂堂正正的阳谋。 被学校树立起来的正面形象,在上报之前肯定是要经过学校审查的。 要是真有那些事,学校还能审查不出来 只要校报把安幼楠作为优秀学生一刊登宣传,就那相当于“雄鸡一唱天下白”,什么魑魅魍魉都会消散掉。 见钟立言为了她下了这么一番苦心,安幼楠很是感动:“老师,我的事太让你费心了,我” 钟立言瞪了她一眼:“没用的话给我说,有这时间,多给我看点书去。 你不是说要申请提前毕业吗打算什么时间申请提前考试我给你的那几本笔记你还不赶紧抓紧时间看” 这已经是钟立言第二次督促她抓紧了,安幼楠立即神色一凛:“笔记还差一点才看完老师我现在就去学习了。” 见钟立言挥了挥手,安幼楠赶紧脚下生风地跑了。 这段时间忙着考驾照c写论文c申请专利去了,那几本笔记,已经好些天都没翻了,昨天晚上钟立言就催了一道,瞧这架势,不会是打算亲自给她督考吧 虽说60分就能及格,可是安幼楠的目标不只是个及格。 何况如果她考得差了,那也太丢老师的脸了,老师还不得把她狠狠克一顿 还是赶紧溜了溜了,赶回教室看书学习去 安幼楠蹑手蹑脚地打算从教室后门摸进去的时候,第二节课才刚刚开始。 本以为自己动作轻,不会惊动人,没想到刚刚悄咪咪地探了半个身子进来,正在讲课的讲师突然停了一停,抬眼看了过来。 安幼楠心里一个咯噔,有些尴尬地站直了身子:“报告老师,我c我刚才有点事耽搁了。” 讲师点了点头,挥挥手示意她坐下,重新开口讲起课来。 不过这么一个小插曲,倒是让班上的同学都看到了赶回来上课的安幼楠。 虽然很多同学也就是看了两眼就转回了头,安幼楠心里还是有些发毛,在艾原帮她占的空位上坐下,小声问了一句: “原子,怎么回事,我怎么觉得大家看过来的目光有些闪闪烁烁的我脸上和衣服没什么不妥吧” 艾原两眼放光,低着头低声答了一声:“你还不知道” 安幼楠茫然摇了摇头:“知道什么” “上节课的时候,有两个男生跑到杨雪娟班上,指责杨雪娟玩弄他们哥哥的感情,脚踏两只船。 这头收了他们哥哥送的金首饰,那头就另外巴上了其他人,跟他哥提了分手,搞得他哥哥喝醉后差点跳河自杀。 那两个人还把杨雪娟和那个什么平哥在荷田里的一艘小船上抱着亲热的照片当众扔出来了。 当时坐在第一排的同学全都看到了,听说照片上完全是不堪入目,妥妥的实证啊。 第一节课下课的时候,这事儿马上就传开了,好多同学都惊呆了,都说从来没想到杨雪娟是那样的人 杨雪娟都快哭晕了,是被几个女同学一起送回寝室的,还有一个留在寝室看着她呢,就怕她想不开” 艾原还没开口,坐在安幼楠另一边的秦湘君就拿书挡了下半边脸,低低把事情说出来了。 不是她八卦,实在是杨雪娟出了这事,太让她心里痛快了。 那女的昨天在她们面前拽得二五八万似的,今天就哭得脸色惨白被扶回寝室,想想她就想笑。 哎呀,她这么没有同情心,是不是太坏了 艾原也觉得心情舒适,不过还是小声提醒了安幼楠一句: “有人觉得这件事跟之前小混混找你的那事有些像,猜测是不是你做的呢。 不过也有人觉得,如果这事是你做的,是不是说明之前的事,就是杨雪娟找人来诋毁你的 丫头,那些照片你说会不会是我们那天在清漪园游湖的时候发生的事 我总觉得那艘差点撞上我们的小船上,那两个还跟我们呛声的人有些可疑” 安幼楠挑了挑眉。 邓义 邓义那天脖子上是挂了一只照相机,难不成当时就是在偷拍 而且今天她还在教学楼前看到了对方和他那个同伴的身影 邓义不去上学,却和他的那个同伴跑来她们院里,不 会就是过来撒照片的吧 可是邓义家里他自个儿就是老大,底下只有一个弟弟,哪来的什么哥哥 想到凌少乾走之前说过,他让邓义帮他办点事,安幼楠心里立即有了明悟: 难怪在清漪园碰到邓义的时候,她总觉得邓义有点古怪,头天为了弟弟的医药费急得要偷东西,第二天就有心情去游湖,手里居然还有照相机 敢情邓义和他那个同伴当时根本就不是在游湖,而是在跟踪杨雪娟和魏绍平,伺机拍下照片当作铁证啊 这件事,八成就是凌少乾让邓义做的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手法粗暴,却因为有偷拍的照片作为实锤,一击而中的效果就杠杠的了。 难怪凌少乾说得那么肯定,让她不要管这件事了,原来他早就把这些都谋划好了。 道德君子可能会觉得这种报复太不光明磊落了,安幼楠却觉得心里头受用极了。 凌少乾不是光伟正又怎么样 用手段又怎么样 谁的人性还没点阴暗面了 关键是,凌少乾他有一个男人的担当,知道怎么用最有效的办法护着她 安幼楠想通了事情的枝节,一整个上午都心情舒畅,第四节课一下,把饭盒交给艾原和秦湘君,让她们帮忙先打饭,自己就急着往小卖部赶。 离教学楼近的小卖部里头,有一部公用电话可以打的,安幼楠迫不及待地想给凌少乾打电话了。 谈恋爱的时候,谁不想自己在对象的眼里留下的全是好印象 凌少乾为了护着她,完全不在乎什么光伟正不光伟正的,不惜表现出他的狠厉,是否心底也会有一丝不安和担心 安幼楠想第一时间打电话过去,告诉凌少乾:去他的光伟正,她就喜欢他这样的男人 小卖部要被查封 小卖部,几位学生正围在柜台外点单:“李大姐,麻烦帮我们取五根火腿肠” 随着方便面的推开,方便面的灵魂伴侣火腿肠也在今年应运而生,为了打开市场,现在正是推广开拓期,买五根能送三根呢。 大学学校对本地的经销商来说,就是一个大市场,推销员往李花的小卖部里搁了不少货,因为推广价便宜,已经吸引了不少学生过来买了。 前两天安幼楠看到她这里有卖,还特地买了两件搁实验室去了呢。 学生的声音这一提高,把一直有些精神不宁的李花给叫回了神,急忙拿了8根火腿肠出来,递给了等在柜台外面的学生。 还没来得及收钱,又有两个人跑了过来:“老板,帮我们拿两包蛋糕麻烦快点,我们有急事” 李花赶紧回身又拿了两袋蛋糕递了出来:“两块二。”转头又看向那几个学生,“火腿肠两块。” 几个学生互相凑了凑,数了两块钱出来。 李花正要接过来,冷不丁买蛋糕的那两个人大喊了一声:“怎么回事同志,你这店里的吃食有问题” 刚要递钱出来的几个学生一下子就呆住了。 吃食有问题 火腿肠不就是吃食吗进肚子的东西要是有问题,这不是害人吗 几个学生递钱过来的手立即就收回去了,有些吃惊地关注着另外那两人: “怎么回事小卖部的吃食有什么问题” 胡成海板着脸把一袋蛋糕扔到柜台上:“这蛋糕都被老鼠咬烂了袋子,已经霉变了,你怎么还放在店里卖呢” 一边的王兴辉也抹了抹头发:“这蛋糕本来还在保质期,要不是爬了老鼠,肯定不会产生霉变。 既然店里有老鼠,老鼠也不可能只爬过这一袋蛋糕,肯定会在店里头乱窜。 你这家店子的吃食肯定都被爬过了,店里有老鼠,你不会看不到老鼠屎。 你怎么还能把被老鼠爬过的吃食卖出来呢那不是害人吗” 老鼠会传播鼠疫c流行性出血热c斑疹伤寒c鼠咬热等等,虽说只咬烂了一袋蛋糕,可是有句话说得好: 厨房里不会只有一只蟑螂 老鼠的数量先不说,哪怕真的只有一只,也很有可能在这些食品的包装上到底爬过。 学生们买了这些蛋糕c火腿肠什么的,谁不是直接撕开了外包装抓着东西就吃 只要想一想,那些外包装被老鼠爬过,自己的手摸过那些外包装袋,然后直接抓了吃食送进嘴里 这跟拿手摸过老鼠,然后又舔自己的手指有什么区别 病菌全都被带进嘴里了 几个打算买火腿肠的学生急忙把火腿肠放回了柜台上:“李大姐,你店里有老鼠啊” 李花急得脸色都变了:“没有,我店里没有老鼠,我在店外面撒得有鼠药,还放得有捕鼠夹子” 胡成海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我说同志,现在老鼠都快成精了,你搞的那些肯定没起作用。 你不要来不来的就先否认,你自己看看这蛋糕,袋子都咬破了,里面的蛋糕都发霉了,你还把这种东西摆在店里卖,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啊” 李花觉得自己冤枉死了:“我每天都有清理打扫货柜的,明明今天一大早我都检查过一遍的,蛋糕发霉了我不可能没看到” 王兴辉将那袋蛋糕拎起来晃了晃,不耐烦地吼她:“行了行了,事实就摆在大家眼前,你还在这里跟我们争什么 大家都来看看,看看她家卖的蛋糕是不是被咬坏了包装霉变了光天化日的,难不成我们还能冤枉了你” 黄嫩嫩的蛋糕上,有小半块不仅残缺不完,而且长着一片绿霉,看起来说不出的恶心。 几个学生齐齐后退了几步,怀疑地看向李花:“李大姐,你这店里” 胡成海则上前要去拿柜台上的话筒:“你不承认可以,我们要给卫生监督所打电话,举报你封了你的店” 李花刚才是一时急晕了头,这会儿听到“卫生监督所”这个词儿,倒是一下子醒回神了,“啪”的一声把话筒给扣上了: “你们c你们是那个申海兰找来的人是不是你们一定是故意来找碴的,想帮她报复我” 胡成海脸色变了变,厉声喝了出来:“你这同志怎么回事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店子都要被查封了,李花怎么可能被胡成海这一句话给喝止立即更加扬高了声音: “上次申海兰在这里跟我起了几句口角,就扔下话了,问我知 不知道她爸是谁,说一定会给我好看。 我后来打听才知道,她爸在京都卫生局当处长,你们肯定是她叫过来的” 申家那位大小姐到底长没长脑子,怎么连这种话都能往外说 这不是摆明了一有点风吹草动,就让人往那边联想吗 胡成海和王兴辉心里都忍不住骂了一声娘,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走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何况李花这边也空口无凭,这种事他们是打死也不会承认的。 王兴辉皱着眉头大声辩解:“什么外语系不外语系的申海兰,跟我们可挨不上边。 我们买蛋糕,发现老鼠把你店里的吃食祸祸了,这可是事实,你不要扯那些有的没的狡辩” “我不是狡辩,我是说那天发生的事实” 见店里发生了争执,一些赶来小卖部想买东西的学生都在店门外驻足围观起来。 后来的自然问先到的:“出了什么事” “李大姐的店子要被人举报给查封,说是店里有老鼠,有蛋糕被咬开还发霉了” “啊呀,那老鼠肯定在她店里到处爬过了我昨天还在她店里买了一根火腿肠,要是被老鼠爬过” “这也太恶心了” “可是李大姐说是她得罪了人,被人陷害的” “被人陷害赶紧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李大姐说,就在我们院里开迎新晚会的那天,外语系那边有个叫申海兰的女生跟她这里起了几句口角。 那个申海兰直接摞下了一句话,说什么你知不知道我爸是谁有本事你给我等着,我说要你这个破烂小卖部关门,就一定让你关门 然后李大姐跟人一打听,才知道那个申海兰的爸爸在京都卫生局当了个小领导” 真的发霉? “啊那这两个人不会是故意过来报复的吧” “他们说要给卫生监督所举报,让卫生监督所过来封店呢。” “李大姐怎么就人结了仇呢” “李大姐说那个申海兰在说我们院里新入学的那个安幼楠同学的坏话,她看不过,就说了对方几句,两边才起了口角” 大家正在议论纷纷,一个清丽的女声突然响起:“这位同志,能麻烦你把那袋蛋糕再拿出来给大家看看吗” 清脆又响亮的声音一下子盖住了在场的窃窃议论,同学们都下意识地闭上了嘴,转头循声看了过去。 安幼楠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径直站到了柜台前:“麻烦你把那袋蛋糕拿出来给大家看看。” 胡成海眉头一皱,口气很不耐烦:“这位同学,刚才我们不是把蛋糕都拎起来给大家看到了吗 你不要跟着店老板在这里胡搅蛮缠地拖延时间,我们还赶时间有事呢 我可是警告你,你要是想在这里包庇人,我们一定会报到学校记你一个处分” 处分她还真不是吓大的 安幼楠神色自如:“你们和李大姐这边各执一词,到底是不是申海兰打击陷害,谁也说不清楚。 不如当着大家的面,先让我们看看那袋蛋糕的情况,如果是真的发霉,也免得引起我们的误会。 我想,不管这到底牵涉没牵涉到什么打击报复,哪一位领导都不想让大家一直在背后这么议论他吧 这可是一个明证的机会,如果没有心虚的话,还怕大家看不到什么是事实吗” 王兴辉没好气地挥手想赶人:“我们赶时间呢,你少在这儿捣乱走走走,别影响我们向上面举报” 本来以为赶人就跟赶苍蝇似的容易,没想到这些还没有走上社会的大学生们竟然不仅没走,反而都聚拢了过来: “刚才这位同学说得很对,有什么摊到明面上来,大家一起做个见证” “对啊,就听到你们在这儿嚷嚷,把物证拿起来给大家都看看嘛” “不会是因为动了手脚心虚吧” “你们到底真的是买东西,还是在陷害人你们别想着愚弄人,必须给我们一个交待” 这些年轻人,一个两个都跟炮筒子一样,被人煽动一两句话,一点就能着还这么直愣愣地冲 胡成海和王兴辉看着围住他们的一群学生,额角有些迸汗,互相看了一眼,对了个眼色。 看这情况,他们要是不把那袋蛋糕摆出来,今天是别想脱身了,那就 那就拿出来吧 胡成海将一直拎在手上的那袋蛋糕摆到了柜台上,一副气得脖胀筋粗的样子: “你们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们好心为了你们的身体健康着想,你们居然还怀疑我们” 有几个学生被说得有些讪讪的,也有几个跟安幼楠一样,都凝神往柜台上那袋蛋糕看去。 破裂的塑料袋里,一块少了一小半的蛋糕上满是绿霉,霉绿混着嫩黄的蛋糕屑有些湿黏黏地糊在内袋里,看起来很是恶心。 有人低呼了一声:“啊,这蛋糕真的发霉了” 胡成海肩膀微微一松,立即大声说道:“大家自己看吧,这蛋糕是发霉了吧” 王兴辉也赶紧帮腔:“看看,看看我们也是受害人,你们还非要听信人说的什么打击陷害。 人家是小卖部的老板,怕被我们举报了会查封店子,当然是捡着什么都一骨脑儿都胡说出来,其实就是想鼓动你们挡在前面 你们这些大学生啊,还是太年轻,你们动动脑子想想,店子查封了,小卖部老板受的损失最大,为了她的利益,她当然是” “等等” 安幼楠突然喊了一声,打断了王兴辉的话。 王兴辉有些恼羞成怒:“这位同学,你再这样一而再c再而三的,到底是什么目的你再这样胡闹,我们就真的要找你们学校反映了” “你们想找,随你们去找,不过先听我把话说完”安幼楠脸色有些严肃,指了指破损的包装袋,“大家都来看看,这种破损像是老鼠咬出来的吗” 她这一说,站在前面的几位学生立即凑近前仔细观察了一番,很是怀疑地抬起了头: “老鼠咬东西留下的痕迹应该是像锯齿一样破裂的,这只蛋糕袋子的破口看着怎么有点像” “看着很像被人从外面撕裂的一样。”安幼楠直接接过了话,转头看向李花,“李大姐,麻烦你再给我拿一包蛋糕来。” 李花急忙拿 了一袋新的蛋糕出来。 胡成海惊出了一身冷汗,当着大家的面却没办法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安幼楠接过那袋蛋糕,手指捏住包装袋一撕 看了眼那只包装袋,安幼楠往旁边让了几步:“大家都来看看,这是我刚刚撕裂的包装袋,你们可以跟那一袋对比对比。” 塑料包装袋上,撕裂出来的口子因为塑料的延展性和韧性,有些拉伸的痕迹,跟那袋发霉的蛋糕的破口处很是相似。 围观的学生立即嗡嗡议论起来:“真的像是手撕的” “我就说了不像老鼠咬的,老鼠咬东西什么样子,我可没少见过,以前我家曾经进来过一只老鼠” “是撕的吗是不是确定是被人为撕开的” 胡成海一个激灵醒回了神,脸色有些发白地大声辩解:“你们别被一些小手段骗了 看到这种裂口,再照着模样撕一个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再说了,就算这个包装袋是撕的,那这蛋糕也还发霉了呢” 安幼楠瞥了他一眼,回头看向身后的同学:“胡适先生曾经说过一句话: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假设这个包装袋真的是被人为撕开的,那么这块看起来发霉的蛋糕我们也能假设它其实并不是发霉,而是被人特意伪饰了 那么,有什么东西能够把蛋糕伪饰成这种像是发霉的样子呢” 她的话几乎刚落音,就有好几个学生惊呼了出来:“看起来有些像氯化亚铁” 药学院少不了跟一些化合物打交道,对这些普通的化合物,还是有不少人比较眼熟的。 氯化亚铁,灰绿色或蓝绿色单斜结晶或结晶性粉末,溶于水,易吸湿潮解,在空气中会有部分氧化变为草绿色,可以作为还原剂和媒染剂。 如果被人洒在蛋糕上,可不正是跟生了绿霉一样 氯化亚铁 “到底是还是不是,我们拿只烧瓶来溶解一下就知道” 安幼楠话还没说完,李花就两眼发亮,“啵”的一声迅速打开了一只汽水瓶,哗哗哗地把里面的汽水倒掉: “小安,拿这个玻璃瓶行吧倒完了汽水我就拿水给你把瓶子涮干净” 安幼楠笑着点了点头:“李大姐,可以的。” 王兴辉抹了一把汗:“你们c你们这简直是胡闹” 可惜他这话虽然说得气势足,现场的同学们却根本没人理会他,全都眼巴巴地看向了那只被洗干净的汽水瓶子。 汽水瓶子一洗干净,安幼楠就接了过来,往里面倒了大半瓶凉白开,又取了两根吸管,拨拉了一片“绿霉”进去。 还不用搅拌,瓶子里的凉白开就很快泛出了淡淡的黄绿色,安幼楠拧着瓶口稍稍晃了晃,一瓶浅绿色c而且绿得非常均匀的溶液就呈现在大家的眼前。 有人立即喊了出来:“真的是氯化亚铁溶液啊” “反正如果是长出来的青霉,是不会跟水混合成这么均匀的浅绿色的。” 还有同学很积极地走上前:“可以再做个实验给大家看看,我这里有刚从医务室开出来的双氧水” 学药学的学生,对化学自然都很熟悉。 有人立即自告奋勇把那瓶双氧水拧开,倒了一小瓶盖进那只汽水瓶子里,原本浅绿色的溶液很快变成了黄色 实锤证明了这就是氯化亚铁溶液 也就是说 安幼楠把那只汽水瓶子高高举起,转头看向呆立在小卖部里的胡成海和王兴辉: “两位同志,能不能给我们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胡成海跟王兴辉对了一个眼色,一咬牙闷头推开安幼楠就想往外走。 安幼楠差点摔了个趔趄,幸好被旁边的几位同学扶住了。 “你们怎么能乱推人呢”几个男生当即气愤填膺地上前围住了胡成海和王兴辉,“不许走不把事情说清楚,你们不能走” 有人带头,围在小卖部外面的学生立即团结起来,一致对外: “对,不许走,说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为什么要陷害李大姐 你们过来到底是不是外语系那个申海兰和她的父亲指使的你们是不是在打击报复” 学生们问得一句比一句尖锐,胡成海咬着牙关就是不说话,只顾着用力推搡开拦在他前面的最近的那个男生。 男生没想到他当着大家的面都推得这么狠,不小心一个屁股墩儿摔在了地上,顿时就冒了火,反手就狠狠拽了胡成海衣角一把。 胡成海一个踉跄,顿时也摔在了地上,气得正要骂娘,身边突然哗声大作。 “快看,这是什么” “氯化亚铁结晶” “果然是他动的手脚,小卖部的蛋糕根本就没有发霉,是他们想陷害人” “太无耻了,仗着有权势就随意陷害人啊” “不能放他们走,人赃都在这里,我们要告他们去” 胡成海盯着意外从裤兜里跌落出来的那只小玻璃瓶,脸色刷地变白了,抖着嘴唇想说什么,却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正在这时,有人高喊了一声:“大家都让一让,刚才掉出了什么东西,我没拍到,麻烦大家让一让,让我拍一下” “记者是记者来了” 义愤填膺围住胡成海的学生们立即分开了一条道,让扛着摄像机走进来的向永军很顺利地取了一个近镜头,然后把镜头转向胡成海的脸。 一只打着京都电视台标志的话筒递到了胡成海嘴边:“这位同志,你能不能够给我们解释一下,为什么你要带着这瓶氯化亚铁伪造出小卖部的蛋糕发霉的假象” 胡成海紧紧闭着嘴,尽量别开了脸,想躲开摄像头。 见他不肯开口说话,文墨收回了那只话筒,转而递到了王兴辉面前: “你的同伙什么都不肯说,这位同志,请问你能给我们解释解释吗” 解释 解释个毛啊 本来还以为是件轻轻松松就能拍好马屁的小事,怎么就被他们给办砸了,还给捅了这么大个窟窿出来呢 京都电视台的记者为什么正好就在这里 这新闻要是播出去了,他和胡成海还怎么领导面前混 王兴辉脑子里一个激灵,猛然撞开文墨,扑向向永军肩上扛的那台摄像机。 摄像机里有录影带,只要把那盘带子毁了,这件事就不会上电 视 他们就有机会可以紧紧捂住这个盖子 在王兴辉撞开文墨的时候,向永军就意识到不妙,顾不得去扶女朋友,扛着摄像机就急步往后退: “快拦住他,他想抢摄像机” 反应过来的学生立即把王兴辉拦腰抱住:“干嘛你想干嘛” 王兴辉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抡起了拳头打算杀出一条路来。 陷害人不成,还在校园里逞凶打人,这是欺负药学院这边没人吗 大学生们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见自己的同学挨了打,那还了得立时就反击起来。 一时间拳头与鼻血齐飞,飞腿跟哀嚎并存,场面混乱得不得了。 等校保卫处的人赶到的时候,胡成海和王兴辉两个人已经被揍得满脸青紫,都快胀成猪头了。 当然,学生中也有好几个被打得鼻血长流,身上溅了大片的血迹,看起来还更骇人一些。 刚刚赶过来的保卫处长陈广生吓得脸色都青了,等问清了大家都只是皮外伤,没有伤筋动骨,这才长松了一口气,板着脸查问起来: “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们会发生斗殴今天在场的同学都别走,把事情给我说清楚了再走” 陈广生话音刚落,文墨就拿出自己的记者证站了出来:“陈处长是吧我们是京都电视台的记者,事情是这样的” “陈处,”安幼楠款款站了出来,打断了文墨的话,冲她微微点了点头,转头看向陈广生, “我是87药学一班的安幼楠,说起来这件事也是因我而起,今天我又恰好经历了整个事件全过程,还是我来说吧。” 人群中立即响起了一片窃窃私语:“啊,原来她就是安幼楠” 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有毒! “刚才我就认出来了,没来得及给你说” “没听说那个外语系的申海兰跟她有什么过节啊怎么就” “女生的心思都细得很,谁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这么说起来,李大姐也是受了连累了,帮着说了几句公道话,结果就受了池鱼之殃 外语系的那个申海兰到底是什么人物居然这么狠” “我见过申海兰一面,长得挺漂亮的,听说还是外语系那一届的系花” “安幼楠也长得挺漂亮的,是不是美女之间没有相容性,这才” “难怪小说里都说,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有毒” 安幼楠刚刚给陈广生解说完事件的完整过程,耳尖地听到“漂亮女人有毒”那句话,脸色不由一僵。 陈广生没好气地瞪了说那句话的学生一眼,清了清嗓子:“原来是这么回事。这件事” 文墨上前几步站到了安幼楠旁边:“陈处,我们刚才已经报警了。我们正好赶得巧,基本上事情的经过都录下来了。 上面正在大力鼓励小老百姓经商搞个体户,遇到这种栽赃陷害的情况,个体户的权利要怎么维护,我们会持续关注的” 陈广生连连咳了好几声,这才继续把话说了下去: “我们保卫处只管学校内部的事儿,这事确实得报警,等警察来了再处理。” 说曹操,曹操到。 陈广生话音刚落,就有外围的学生喊了一声:“警察来了。” 京都大学依旧属于榴园派出所的辖区,来人正是安幼楠的熟人代杰。 因为今天出警,代杰穿了一身警服,脸色虽然还是那么凶巴巴的,不过因为有制服加成,倒是显得挺一脸正气的。 他带着另外两个小干警一露面,人群里就有人“咝”了一声:“这大个子居然是警察” 落在最后的那名小干警耳朵最尖,听到这话没好气地白了一眼过去: “这是我们代所长,你以为他会是什么人” 见旁边的同学纷纷都看过来,田蜜的脸顿时有些胀红,急急解释了一句: “上次我们看到安幼楠和这位代所长,还有另外一位同志在一起吃饭,杨雪娟当时说说代所长是社会上的” 旁边立即有同学“啊”了一声:“是迎新晚会那天吗杨雪娟说安幼楠陪社会上的人吃饭来着” 所以,所谓地陪社会上的大哥吃饭,其实就是跟派出所的这位代所长一起吃了顿饭 安幼楠并没有注意到这一边,见来人是代杰,笑着迎了上去:“代所,今天是你出警啊。” 代杰脸上也挂了笑,跟她打了招呼:“是啊,今天正好我负责出警。 这边是闹什么事了,学校里头还有人打架斗殴还有他们这两人是” 代杰指了指鼻青脸肿的胡成海和王兴辉,“这两人是怎么回事” 陈广生赶紧把刚刚听来的来龙去脉给代杰又解说了一遍,文墨和向永军仗着自己记者的身份,在旁边还给添了几句话。 胡成海虽然模样有些凄惨,确实也并没有伤筋动骨,这会儿虽然被学生们押着,也赶紧开口喊了起来: “代所长,我们冤枉呀,我们” 还没等他说完,安幼楠就掏出了一只小塑料袋,之前从胡成海裤兜里掉出来的那只小玻璃瓶正好好地躺在里面: “代所,这是从这位同志身上掉下来的小瓶子,里面的结晶体应该就是氯化亚铁。 你可以拿回去交给检验科检验一下,不光是瓶子里面的东西,瓶身上应该也会有这位同志的指纹,到时候可以作为一项物证。” 刚才一片混乱,胡成海还以为那只小玻璃瓶早被人踩碎了,之前摄像机拍的又不是近景,说不定还能想办法浑赖过去。 没想到安幼楠竟然是个心细如发的,刚才那么混乱的情况,她不仅把小玻璃瓶捡了起来,自己还没沾手,保留了上面的指纹。 指纹检测,现在在公安里面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这要送过去,那是一检一个准 胡成海还没喊出来的那句冤枉,顿时噎在了嗓子里,心里只想骂娘:他玛的这女人可真毒 李花也捧着一袋被撕开了包装的蛋糕跑了出来:“所长同志,还有这个 这两个天杀的就是拿这袋他们动了手脚的蛋糕诬陷我的,你们一定要给我们小老百姓做主呀” 向永军也很积极地举了举手里的摄像机:“代所长,我们基本上全程都有摄像的,可以跟你们一起去所里作证” 他和他妈一家子早就做好一些预备了,不仅把小卖部从里到外都打扫了一遍,文墨还仿着商场里的样子重新堆货。 现在小卖部里的货架上,吃食是吃食的,其他那些用品是用品的,不像以前堆得有些杂乱混淆。 三个人还以为就算那个申海兰怂着她爸想找她们碴子,也很有可能找不到。 没想到胡成海和王兴辉一通操作骚得很,估计觉得没发现什么漏洞,不如直接自己上手造证据。 幸好之前一家人商量出了个章程,向永军和文墨怕这些天会出什么事,不时地会往这边转一圈,今天在外面一收工,就扛着摄像机先过来转一趟,还正好赶上了。 不然他俩也没办法给恰恰录了个全程。 现在有了这一卷录像带,还有安幼楠和这么多学生的人证口供,过来找事的这两个狗腿子是别想抵赖掉想诬陷这个事实了。 当着人的面,向永军和文墨没摊开跟李花的关系,所以两人是京都电视台记者的身份还确实挺让人忌讳的。 记者,那可是无冕之王,录像都录了,要是一个处理不好,上电视台给当新闻播出来了,这影响可就大了。 代杰神色很严肃地点了点头:“行,那就麻烦你们一起过去吧,我们需要一一取证。” 胡成海和王兴辉顿时脸如死灰。 取证 取证对这几个警察来说只是一个程序而已,胡成海和王兴辉还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吗 出娘胎头一次被警察逮回去审讯,关键是这审讯他俩还不知道能不能扛得过。 他们可是有单位的,不是社会上那些混混,天不怕地不怕的。 格局要拔高 胡成海和王兴辉不是没想过硬扛,可是人家干警察这一行的又不是傻的,不可能一次审他们两个。 身份估计是很快会被问清的,而且单个提审,自己是守口如瓶了,谁能保证对方就一定不会说呢 这不还有句话,检举有功吗 事到临头,谁不是想着死道友不死贫道 都说“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他们不如干脆 积极检举揭发要下水,谁也别想站岸上 甭管申正军那天吃饭的时候说话有多艺术,就是申正军弄出来的事 一进派出所,刚刚把胡成海和王兴辉两个人分开提审,两边都竹筒倒豆子似的,该拖下水的全给拖下水了,总之自己就是逼不得已。 出来后两边口供时间地点都对得上,当时说的话虽然略有些出入,代杰也知道这事儿是没跑了。 向永军和文墨还等在外面,正跟安幼楠聊得起劲,听到代杰出来通报的这一声情况,心里一块石头就落了地。 知道这事儿现在已经不用他们再费心思了,向永军和文墨转身就要回台里去,文墨临走前叫了安幼楠出来,把她拉到角落边悄悄道了声谢: “安幼楠同学,这次的事真是谢谢你了。我和永军这里就不瞒你了,永军就是李婶子的儿子,我是永军的对象”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安幼楠恍然大悟,她就说京都电视台的记者咋就来得那么凑巧呢,还给录了全程了,原来是早有准备了。 不过早有准备是一回事,别人非要作死往枪口上撞,还是用的这种卑劣的手段,那还用得着客气么 赶紧地扎紧口袋给蒙里面就对了。 当然,要不是有安幼楠在,一眼看破了胡成海和王兴辉两个人弄的鬼,这袋子口那也扎不上,还得让两人把袋子都给搂了去了。 文墨思维敏捷,把这些想得很清楚。 她未来婆婆是因为给安幼楠说了两句公道话才跟申海兰起了口角,但是这不是把事情推到安幼楠身上的理由。 怪只怪申海兰气量小心胸狭窄,自己讲不过理,就把自家老爸抬出来压人。 文墨看得清,她们跟安幼楠在这件事里头就是一条线上的,只要脑瓜子没傻,就不可能把这关系抖出去。 因此,她跟安幼楠这里也没什么隐瞒的。 当着那么多人呢,胡成海和王兴辉两个还是单位上的,安幼楠一点也不怵,一样样给抽丝剥茧搂得明明白白的。 而且在那种混乱的场面,人还很细心,把那只重要的小玻璃瓶子物证给保存住了。 文墨自诩心思灵敏,都觉得当时那场面自己不定能想到这些,就冲安幼楠这份绝对不简单的本事,她都应该跟安幼楠交个好。 而且,这不是还有未来婆婆帮安幼楠说话这个好基础在吗这份交好就来得更加容易了。 文墨的有心结交,安幼楠自然也感受到了,笑笑冲她眨了眨眼,示意自己心里有数: “今天你们录的这些能当新闻播出吗” 这个文墨心里也没准:“毕竟胡成海和王兴辉的身份不是普通小老百姓,不知道上头会不会觉得播出来会影响形象” “这件事如果作为新闻追踪报道出来,一方面是对社会问题的深刻警醒,毕竟大家都是希望社会安定的是不是更何况” 安幼楠说着下巴微抬了抬,点了点派出所方向,“这不是有一个对比吗总不会让人失去了希望,相反还竖了一个榜样让大家可以多学学。” 新闻要是光报道这些社会黑暗面,那不得给老百姓造成一个“稀烂的社会稀烂的人”的认知误导 所以新闻媒体抓好自己的落脚点,把秉公执法办案的派出所一并报道出来,那就是光明注定会战胜黑暗了,这就不仅有警世意义,还正面多了。 文墨眼睛顿时一亮。 时政新闻除了必须要播报的,剩下的就是要看立意了。 之前因为牵扯到家里的关系,文墨也没多想,只想着把事情拍下来做个证据,到时候闹到法院也不怕,现在被安幼楠这一点,立即就把格局拔高了。 这仅仅只是未来婆婆那么个小卖部的事吗 从她们的角度来看,确实是这样的,但是,管中窥豹,这是一个现在普遍存在的社会问题 存在了问题,就得揭露出来,早点解决啊,记者不就是做这种事才更有成就感吗 不然按部就班地一天报道几个会,那有什么意思 文墨当即就转回身,让向永军给派 出所补了几个镜头,给代杰还来了个近距离大镜头: “代所,这件事很有新闻性,回去我们会跟采编商量,如果播出的话,很有可能就会有后续报道” 代杰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即接了话:“两位记者同志放心,任何人,不管他是什么身份,如果做出了违反法律的事,都会受到法律的惩处。 这件事我们一定会秉公处理的,也欢迎两位记者进行后续报道,对我们的执法办案进行监督。” 都是单位上的人,通常来说,不看僧面看佛面的,多少也会手下留点情。 可是这次事件是不同的,一是里面还有跟安幼楠的私人感情,二是胡王两人在京大校园里闹得也太大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呢。 三是,记者又正好全程记录了事情的经过,王兴辉还试图抢夺摄像机 就冲这一二三的,还有这两人的身份,一旦查实,处罚更加会从重。 一边是想着诬告陷害,一边却是正义凛然地秉公执法。 这简直是送上门来的机会让代杰露脸,而且不光是对代杰个人,就是对他们派出所都是一个宣传正面光辉形象的好机会,指不定年底评优评先还能加点分上来。 这头送走了向永军和文墨,那头代杰就打电话给上面报告了这件事。 收到领导的指示,代杰脸上的笑压都压不住了。 天赐不予,必受其绺啊,那就别怪他代杰踩着胡成海和王兴辉当垫脚石了。 上课偷吃零食 给代杰补完镜头,又给那袋子蛋糕和那只小玻璃瓶再来了几个近距离特写,文墨和向永军两人就急急忙忙告别回台里去了。 两人本来都要走了,拉着安幼楠出去嘀咕了几句,又转回来补镜头,代杰哪里还不明白安幼楠肯定在里面说了什么话 这可是一份大功绩,如果能好好抓住这次机会,评优评先不说,说不定今年他就能往上冲一冲了。 “小安,”代杰一边把安幼楠往外送,一边压低了声音,“房子的事我给你访到了,就在我那房子附近。 对方手里有对门对户两套房,因为要出国,所以要一起出手,而且这价格也叫得高了点” 安幼楠很高兴:“高点没关系,代哥你看什么时候有时间,我跟你过去看看,就把这房子给买了。” 得,他就知道这价格对安幼楠来说不是个事,人家连眉头都没皱一个就应下了。 一套房他有一千块中介费呢,两套房就是两千块了。 安幼楠应得干脆,代杰那一丢丢担心也没了,爽朗地定了时间: “那今天下班后我带你去看房,回头你到家里来吃个饭,你嫂子前几天已经过来了,说了好几次要好好请你过来吃一顿呢。” 老婆儿子都带过来了,以后就在京都真正安下家了。 安幼楠由心地恭喜了一回,两边就这么定下了。 下午还有课,安幼楠和代杰说好了就要赶时间回学校去,不过想了想,一转身回了家里,把那辆红色桑塔纳开出来了。 下午放学了她还要跟代杰去看房,然后去他家做客呢,有车自然是方便些。 而且今天走读申请已经批准备案了,晚上她就可以睡回自己家里了,明天一早再开车过来上学。 不过今天中午这一折腾,本来想给凌少乾打电话的,现在是没时间打了。 安幼楠开了车过去,也将将赶到了上课前进了教室。 中午的事传得很快,艾原和秦湘君在食堂等了一会儿不见人来,很快就知道了安幼楠跟着去派出所作证去了。 见安幼楠赶着上课的铃声进教室,艾原和秦湘君都关切地看了过来,等她坐下了,悄悄递了一袋蛋糕和两根火腿肠过来: “中午你吃饭了没” 安幼楠还真忙忘记吃饭了,被两人这一问,立即就觉得肚子饿了,不客气地接过蛋糕和火腿肠,让艾原和秦湘君两人帮忙掩护,悄悄撕开包装吃了起来。 上课如何吃零食又不被老师发现,这是一门调皮学生必须掌握的技能。 可是,安幼楠在专业上这么有本事,那能是上课不好好听讲的调皮学生吗 这年头,成绩好的学生上课的时间都老实得很呢。 艾原和秦湘君两个本来还胆颤心惊的,担心安幼楠随时会被老师抓包,没想到安幼楠把这项技能点了满分,吃得那叫一个毫无动静。 如果不是就坐在安幼楠旁边,看到她的腮帮子在微微动着,根本就不会知道这会儿她嘴里正咬了一截火腿肠。 不过,没声音是没声音,蛋糕的香味就不说了,火腿肠的外包装这一撕开,那味道可是香得紧。 坐在后面这几排的同学忍不住都咽了咽口水,觉得肚子有点饿了。 唐缈和尹茹的座位刚好离安幼楠几人没多远,那股子火腿肠的味道飘过来,口水不由自主就分泌了出来。 其实又不是吃不起,可这是控制不了的本能反应,唐缈咽了咽口水,很是有些羞恼,没好气地斜眼瞪了安幼楠一眼。 天大地大,吃饭皇帝大。 不吃东西的时候倒也没觉得,一吃点东西,安幼楠就感觉到自己还真饿了。 这会儿把快要咕咕叫的肚子安抚好才是正经事,下课了她还得跟代杰过去看房子呢。 所以别说唐缈瞪她一眼了,就是瞪她十眼八眼的,安幼楠也不会当一回事,怡然自得地继续小小啃了一口火腿肠,默默无声地动着腮帮子嚼着。 安幼楠的无视,在唐缈看来就是活脱脱的挑衅了。 中午的事传得快,杨雪娟抹黑安幼楠陪社会上的人吃饭的事已经被揭露了真相,大家对安幼楠的看法已经大有改观了。 这件事被证明是假的,其他的泼在安幼楠身上的污水自然也更加引人质疑了。 眼看着一个明明名声黑臭的人,居然一下子来了个翻转,很快就洗白了,唐缈心里自然不忿。 见安幼楠还这么得瑟地挑衅她,唐缈一个冲动就站了起来:“老师,安幼楠上课吃东西” 安幼楠一阵愕然。 这都大学了,还玩小学生给老师打报告这一套 艾原也怔了怔,然后立即站了起来:“报告老师,安幼楠中午因为过派出所那边给人作证,没来得及吃午饭,所以才悄悄填点肚子的。” 艾原是班长,她站出来帮忙解释,非常合情合理。 唐缈立即狠狠瞪了她一眼:“班长,谁不知道你跟安幼楠玩在一起,不过你这么包庇她,对班级不负责任不说,对老师也不太尊重了吧” 这事儿怎么能让艾原背锅呢 安幼楠坦然站了起来:“老师,对不起,上课之前我才刚刚赶回来,饿得有些受不住,就才悄悄吃了点东西垫着。 我已经很注意没有弄出声音,怕影响同学们上课了,没想到还是被唐缈同学发现了” 怕影响和被发现,这两个词用得有意思。 唐缈心里生恼,脱口就说了出来:“虽然没声音,但是那味道传过来惹得人流口水,怎么就是没影响呢” 安幼楠很无辜地看了她一眼,把还没剥的那根火腿肠一掰两半伸手一递: “你中午也有事没在食堂吃饭还是闻到火腿肠的香味饿了我这里可以分你半根吃,再多也不行了,我肚子还没饱呢。” 分就分呗,还掰一半分,还特实诚地说自己肚子没饱,不能分太多 想不到平常跟他们打交道不多c还是黑料缠身的班花居然这么接地气,班上立即传出了一阵善意的轻笑声。 连不满自己讲课被打断的副教授也笑了,大度地挥了挥手: “人是铁,饭是钢,一餐不吃饿得慌。行了,你赶紧把东西吃完,大家都好好听课” 你哪来的车? “谢谢老师”安幼楠拿着剩下的半根火腿肠冲唐缈微微一晃,三两口塞进了嘴里。 “你”唐缈被气得眼泪汪汪。 什么叫闻到火腿肠的香味饿了明明就是说她馋了 谁特么稀罕一根火腿肠啊 哦,不对,还不是一根,安幼楠这死丫头还掰断了,递的是半根 当她什么人啊,她才不吃这嗟来之食呢,她又不是馋嘴 可是老师已经挥手揭过了这一茬,唐缈也没办法再揪着这事不依不饶的,只能恨恨然地偏过了头: 等放学了再跟安幼楠计较这事 唐缈有心想着要把这面子给掰回来,安幼楠却没时间跟她在这里耗。 走读申请的备案证明她已经抽空交给辅导员许艳杰了,跟艾原和秦湘君这里打了声招呼,一放学就急急往停车处赶 她得开车接代杰过去看房呢,现在置房关系到她以后的睡后收入,这是大事 见安幼楠一下课就急匆匆地往外走,一直盯紧了她的唐缈也紧追着赶了过来,总算在操场旁边的空坪处赶上了人: “安幼楠,你站住” 安幼楠回头看了唐缈一眼,还真的停住了脚步。 唐缈急忙走上前:“你刚才什么意思,你以为我是什么人你还有脸拿半根火腿肠给我,你这是当着大家的面羞辱我你太过分了” 合着这姑娘急吼吼地赶过来拦住自己就是说这个 安幼楠双手一摊:“行行行,你要是这么觉得就这么觉得吧,随你的便。” 她可真没时间和心情跟唐缈计较这些事,唐缈怎么想的,关她什么事 吵架都还好,可架都不吵,这么一副敷衍的态度,明显就是根本不把自己看在眼里,这也太羞辱人了 唐缈立时就怒了:“安幼楠,你不要太得意了以后你未必就没有求着我的时候” “哦。” 安幼楠很直接地回应了她一个单音节,掏出钥匙开了旁边停着的小汽车的车门,动作潇洒地坐了上去,轰轰点了火。 唐缈还想继续发狠吐的话顿时噎在了喉咙里,不敢置信地瞪着眼前那辆红色的桑塔纳。 这可是一辆新车 就安幼楠上车点火那熟练劲儿,说明她是已经开惯了车的。 这可是小汽车啊,不是什么自行车,安幼楠居然c居然 唐缈忘记了自己刚才想说什么,一个跨步拦在了汽车前面:“安幼楠你哪来的车” 安幼楠不是新手女魔头,起步还是比较稳妥的,不然就唐缈这刷地冲上来这一下,说不定就得给撞上了。 一脚踩下了刹车,安幼楠没好气地摇下车窗:“唐缈,你想死也别害人我刚买的新车可不想碰晦气” 这是安幼楠刚买的新车 她家不是渝省乡下的吗她哪来的钱买小汽车 这种汽车,怎么说也要十来万了吧 唐缈自诩家里是城里的,比乡下柴火妞儿要多不少见识,也正因为多些见识,才知道小汽车现在会是个什么价。 她家乡那块儿,一套房子也才两三万块呢,安幼楠这哪是开的车啊,这是开着四五套房子 唐缈傻愣愣地让开了几步,呆呆目送着安幼楠开着车扬长而去,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同是才考进来的大一新生,安幼楠居然c居然就开上新车了 那车,真是她自己买的 吹牛,肯定是在吹牛一定是她仗着姿色,攀上了什么大富大贵的人了 唐缈还在拼命否定着安幼楠的能力,安幼楠这头已经跟着代杰把那两套房子看好了。 对门对户的,最适合两代人住着了,吃饭可以一起,吃完了各归各家,谁也不会打扰谁,清静自在。 这种生活方式在现在可能不怎么被人认同,以后那可是人人羡慕的了。 安幼楠只在两套房子里转了一圈,就跟房主敲定了过户的事,约着明天上午去房产局办手续,事情定了,开车载着代杰就往他家里赶。 车一停,代杰先下车大声招呼了自己爱人一声:“孩他娘,小安过来了。” 转回头一看,啊哟,安幼楠已经打开后备箱提了两瓶酒,两盒糕点出来了。 王美香也正好走出来,连忙跟着丈夫一起上前拦着:“小安你是做什么来吃个饭,哪里还兴拿这些快放回去放回去” 老代可是说了,她家这房子能这么快买下来,还是小安在里面帮了一把的,一家子对安幼楠感谢都来不及, 怎么好意思还让人小姑娘拿这么多东西过来呢 安幼楠不由分说把东西塞到了王美香手里,“啪”的一声关上了后备箱盖: “嫂子,你跟代哥在这边才安了新家,我过来哪能空手上门呢 代哥不知道帮了我多少忙呢,这点东西你还跟我计较什么这是我这个妹子送给你们的热灶礼,不兴不收的。” 后备厢都关上了,车门也锁了,东西也没办法再塞回去,王美香看了看男人的眼色,这才不好意思地收下了。 没想到等一进门,安幼楠又从包里掏了一个厚厚的大信封出来: “代哥,原来跟你也说好的,给我介绍成一套房子,我给一千块中介费,这里是今天那两套房子的中介费。” 代杰连忙推开:“不急的不急的,这不是明天才去房产局办手续吗等办好了手续再说,万一” 万一房主反悔了呢 不过这种触霉头的话可不好直接说出来。 安幼楠笑了起来:“就算没成也没事啊,代哥帮我再继续找两套房子就是了。迟付早付的事而已,我还能不相信代哥你” 这话说得很中听,代杰一想也是,伸手就接过来了:“那成,我就不跟你客套那些虚的了。 小安你放心,等这两套成了,我还继续给你寻摸。” 派出所跟街道办居委会打交道的地方可不少,想买房子的事放出风去,街道办那些大姐们都给上着心,代杰的消息来源也广着呢。 见代杰收了钱,安幼楠又笑着打趣了一句:“我这也是有私心,我得偏着嫂子点儿,可不能让你瞒着嫂子攒私房钱。” 这一番话说得王美香都笑了。 邓义的电话 说实在的,自家男人在外面跟一个年轻妹子打交道,王美香心里不是不虚。 现在她都黄脸婆了,跟人家年轻水灵的妹子能相比吗 这男女打交道,一来二去的,要是逾越了分寸有点什么那可怎么办 今天一看,得,安幼楠长得这么水灵就不说了,还自己开了汽车过来,一出手就能买两套房,随便一掏包包就拿出两千块钱中介费 就这财大气粗的样儿,那得多眼瞎,才能看上自家这黑脸凶相的男人 王美香心里最后一点小疙瘩都去了,真心实意地把安幼楠当自个儿妹子看待起来: “小安你放心,代哥要敢帮你做事不尽心,我直接就把搓衣板给他铺上” 安幼楠哈哈大笑,冲王美香直竖大拇指:“嫂子你是这个管男人就是要有这魄力” 代杰一个大男人脸都胀红了:“孩他娘你瞧瞧你都跟小安说些什么话 我跟你说,也就我性子好让着你,你可别教坏人家小安,她对象小凌在部队上可也是当领导的人了,你让人家面子往哪儿搁” 凌少乾可完全没有没面子的担心。 这一趟京都之行,虽然跟媳妇儿相聚的时间短,总共也没两天,可是干货满满啊。 夜里偷偷摸摸抱着媳妇睡一张床的事是不能拿出来说的,可是那两块劳力士手表却是实打实能拿出来现的。 凌少乾一回来就把两块手表轮流给戴出来了。 已经是要穿长袖c不然会有点凉的天气,他却把两边袖子都高高卷了起来,生怕别人看不到手腕上戴的那块表一样。 哪怕常青松笑话他“太骚包”,凌少乾也坚持不改,大有要卷着袖子过冬的架势。 常青松正琢磨着今天抽个空给这家伙上上政治课,让他这个新任的营职不要太高调了,就看到刚刚带队训练回来凌少乾风风火火地往办公室冲。 常青松连忙叫住了人:“你不去食堂吃饭那一会儿到我家里来吃,你嫂子刚给我熬了一罐肉酱带回来,拿那个拌面带劲儿。” 凌少乾应了一声:“松哥,等我打个电话就去你家。” 他刚一回来,值班室就给他报告了个事,有个叫邓义的早上打电话找他来着。 凌少乾离开京都的时候,给了邓义一台照相机和两百块钱当活动经费,让他抓个机会,就照着杨雪娟对安幼楠闹出来的那些污糟事儿原模原样地回敬到杨雪娟身上去。 一听到是邓义找到,凌少乾心里就有感觉:多半是那小子把事情办成了。 办成了到底是个什么效果,凌少乾可是等不及想了解了,晚饭都顾不上吃,脚下生风就想着打电话回去找人问清楚。 瞧着他那一脸急样,常青松无奈地挥挥手: “大小也是个领导了,怎么还这么不稳重去吧去吧,快点过来,我这边回去就烧开水了。” “好咧。”凌少乾嘿嘿笑了一声,几步飞奔到了楼上的办公室,一把抓起了电话拨了出去。 邓义刚在家里吃完饭,就听到外面传来街口小卖部王大妈的声音: “邓义邓义有你的电话,赶紧的,对方等着呢。” 邓义连忙把碗一搁:“爸,我去接个电话,碗你先放着,等我回来洗。 你先去医院把妈替回来吧,记着我买的那几只梨子拎上,弟弟昨天说他想吃梨子来着。” 两个儿子感情好,小儿子生病了,邓义这个当哥哥的一下子懂事了很多,小儿子也挺喜欢他哥哥过来陪护的。 邓承先本来是打算吃完饭了,就让邓义过去一趟,把正在医院陪护的孩子妈给替换回来洗漱休息下的。 没想到不知道是谁一个电话打过来,邓义就跟脚下装了弹簧似地跳起来了;邓承先一脸疑惑:“谁给你打电话” 跟儿子一起玩的,基本就是厂里的这些子弟,大家都住在宿舍区里的,要来找人,哪里还用打什么电话 邓义摆了摆手,飞跑走了:“梅伯伯说要我帮他办点事来着,应该是梅伯伯打来的电话。” 儿子在机械零件制作上有些天赋,不知道怎么的就遇上那位梅文钊同志。 对方心肠很好,之前答应了儿子可以借用他家工具间做东西,前几天知道家里的情况后,更是借了一千块钱出来给他二儿子治病。 人家有一分善,邓承先就觉得应该还人家十分好。 何况这还是救急救难的事呢,要不是邓义一力阻拦,说梅文钊不喜欢生人打扰,邓承先两口子就要上门给人深鞠躬致谢了。 听到儿子说是要帮梅伯伯做事,邓承先嘴里那句“早点回来写作业”就立即咽了回去,转而追在后面喊了一句: “你好好给人家办事,不要吊儿郎当的要是办不好,看我不揍你” 因为拿了那一千块钱回来,所以给梅伯伯做事这个借口很好用。 邓义挥了挥手示意自己听到了,一口气跑到街口小卖部,抓起了搁在柜台上的电话话筒:“喂” 听出了邓义的声音,凌少乾直截了当地问道:“上午你给我打电话是什么事” 趁着王大妈还吊在后面慢悠悠地没走近前,邓义赶紧把昨晚和今天早上,发生在魏绍平和杨雪娟身上的事说了。 这么巧,魏绍平居然就是跟钢条厂倒卖指标的人凌少乾精神不由一振。 邓义也跃跃欲试得兴奋:“我要不要把那王八蛋的照片送派出所去这个够得上流氓罪吧” 凌少乾否决了他这个想法:“没用,人家谈对象呢,算什么流氓罪顶多就是举止不端。 而且能做这些倒卖的事,说明魏绍平关系网肯定广,随便找个人求求情,可能批评教育一下就放出来了,反而打草惊蛇。” 邓义顿时有些蔫:“那怎么办” 他还想着交给派出所,派出所能马上抓人呢,不过凌少乾这么一说,他感觉这种可能性更大。 凌少乾很快做了决定:“杨雪娟那边你不用管了,这么原样给回她一下就够她受得了。 魏绍平那边,你不要跟这事扯在一起,就把你昨天晚上录下来的那些交给梅叔。梅叔会想好怎么做才最有效果的。” 邓义立即应下了:“那后面的事” 分钱 “后面的事暂时不用你操心了,有什么我会再给你打电话。对了,上次给你的钱还够用吧” 邓义急忙答道:“除了加急洗照片的钱,还剩162块5呢,你给我个地址,我先给你汇过来,就是那一千块钱我得慢慢还” “不用,”凌少乾一口打断了邓义的话,“一千块钱你家有钱了就慢慢还,那两百块是我给你的活动经费。 你现在做的事我很满意,那钱你自个儿花用吧。你不是说还找了兄弟跟你一起吗 总也得给人家点辛苦钱,不能让人白忙乎一场。你要是心里过意不去,就给我留心着点我对象那边,听到有什么消息不对,赶紧给我打电话过来。 行了,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带上东西过去找梅叔吧。”说完就挂了电话。 邓义那一声“哦”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到了电话里传来的忙音,忍不住“啧”了一声,悄悄嘀咕了一句: “难怪语文书上说冲冠一怒为红颜,两百块钱呢,两个月工资了,为了那个安幼楠大手缝就撒出来了” 嘀咕归嘀咕,把话筒一放,邓义搁下5毛钱在柜台上,就一溜烟地往梅家跑了。 不到半个小时,又滴溜溜地跑回来,在一栋筒子楼的窗户下面喊了一声:“益民哥” 景益民打开窗户露出了脸:“你在那儿等我,我马上下来。” 景益民一下来,邓义就拉着他跑了一个偏僻的角落,把兜里的一叠钱掏了出来,压低了声音: “刚刚凌少乾来电话了,说对我们做的挺满意的,那200块钱用剩下的不用还他了,算是给我们的酬劳。 除去冲洗照片的,还剩下162块5,我们一人一半分了” 邓义利索地分了81块2毛5出来,景益民却没有接: “那个凌少乾,他还说什么没有” 两百块钱,快两个月的工资了,就办了这么一件事,景益民这钱分起来心里不安稳。 邓义年纪小点儿,没有景益民想得那么多,大大咧咧地把一把钱塞进景益民手里: “他说了给我们,我们就拿着呗。对了,他还说让我们没事留意着他对象那边,要是他对象有什么事,就赶紧给他打电话。” 景益民点了点头,这才收了钱,又问了一句:“还有我们昨天晚上录的那些东西怎么办” 邓义也没瞒他:“刚刚凌少乾让我把那些送到梅伯伯那里去,然后让我不要管了。” 景益民“哦”了一声,捏紧了手里那点钱:“既然这事儿没我们的事了,那我隔三岔五就去凌少乾他对象那边转一圈。 总不能白白收人这么多钱,遇到有出力的地方,还是要出点力。” 见邓义想说什么,摆摆手阻住了他,“你还要上学呢,只管安心读你的书就是了。 横竖我这儿没事,过去转个圈看一看也只当是散步了。” 他高中毕业后考不上大学,原来想着作为厂里的子弟等招工,但是现在厂里被厂长田友贵那么一祸祸,正规工人都发不了多少工资了,景益民也没心思指着厂里。 分到他手里这八十几块钱,基本也相当于一个初级工的工资了,他就当拿了凌少乾发的这一个月工资。 拿了人的钱,自然要忠人之事才行。 邓义先前只沉浸在自己有八十几块私房钱的喜悦中,听到景益民这么一说,脑袋不由垂了下来,一咬牙从自己那叠钱里抽出了20块递了过去: “益民哥,我要上学,家里现在又是这情形,没办法像你那样过去转着。这钱不能平分,你该多拿的。” 景益民“哈”地笑了一声,把钱推了回去:“我俩谁跟谁,跟我你还客气什么 要不是你认识那个凌少乾,我们也不能拿到这笔钱啊赶紧地收好,回头你弟弟想吃点什么,你也可以想买就买回来了。” 可不是 邓明昨天晚上说想吃梨,今天邓义买的白水梨,就是用的他以前攒下的几个零花钱。 几个梨子看起来花不了多少钱,可是医生也说要给邓明多吃点水果,对他身体恢复也好。 今天梨子明天苹果后天香蕉的,那也得是一笔开支了。 这80几块钱,实在是得来得太及时 邓义红着脸把钱收了回来:“那成,我就不跟你客气了。要是你发现那个安幼楠那边有什么事,只管叫我一起过去。” 景益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知道。你快回去吧,你爸妈为了你弟弟的病也累着,现在家里的家务都得靠你撑着呢。” 碗要洗,地要扫,水要烧,蜂窝煤要注意换,还有衣服也要洗好晾好 别看一家子就窝在筒子楼一个小套间那屁大一团地方,家务事一样样的还真不少。 邓义也没矫情,急急忙忙就回去了。 景益民却是不想那么早回去。 家里也是一大家子窝在小小的房间里呢,他现在书不读了,一下子也没找到工作,就闲在家里吃白饭,大嫂的脸色已经越来越不好了。 与其早早回去对着大嫂那张晚娘脸和大哥那副窝囊样子,还不如在外面走走散散心。 手里现在可是有大几十块钱呢,就当放松一把,买两瓶汽水喝也是可以的。 心里想着,景益民脚下一拐,就沿着大街往外走了。 立秋已经过了,早晚的天气都很凉爽,景益民把手插在裤兜里,在大街上随意溜达了一阵,感觉到口渴,顺拐就在一家小卖部前面停了下来: “老板,来两瓶汽水儿。” 顺手从裤兜里把刚才塞进去的那把钱掏了出来,挑出一张两块钱递了过去,顺带补了一句,“我就在这儿喝,退瓶子的。” 带瓶子拿走是一块钱一瓶,退瓶子的话是八毛钱一瓶,便宜两毛钱呢。 景益民开了瓶盖,咕咚咕咚一气就灌了一瓶汽水下去,享受着那股汽水带来的清爽感,满足地打了个嗝儿,这才开了另外一瓶汽水,放慢了速度喝着。 他一肘撑在柜台上,一边悠闲地看着对面公园的风景,并没有注意到刚才掏钱出来的时候,不远处有一个人盯了过来。 碰瓷 慢慢喝完了第二瓶汽水,接过小卖部老板找的四毛钱零钱,景益民打算去对面的公园转转。 刚下人行道没走两步,不知道怎么回事,斑马线上跟他走了个照面的一位老太太就脚下一葳,跌倒在了地上。 景益民吃了一惊,急忙伸手去扶人:“大妈,你没摔着吧” 头发花白的老太太一把就抓住了他的胳膊:“你这小伙子怎么回事,你怎么撞人呢” 自己刚才明明没有挨到这老太太景益民愣了愣,立即明白自己这是碰到碰瓷讹人的了,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我说老太太,我根本就没有撞到你,你想钱想疯了,想讹人讹到我头上别以为你碰瓷这一套我不懂”说完甩手就要走。 老太太抓着景益民胳膊的那只手的指甲几乎掐进了他的肉里,另外一只手更是把他的腿牢牢一抱,扬着嗓门就叫嚷了起来: “快来人呐,有人丧了良心撞了人就想跑啊哎哟喂,我的腿都被他撞断了” 很快就有一个三十来岁的彪壮汉子冲了过来,一手揪住了景益民的衣领: “小兔崽子,你把我妈撞坏了你还想跑” 景益民心里暗喊了一声“糟糕”,伸手就去掰那彪壮汉子的手: “你他吗的少给我来这一套,当我是外乡来的肥羊宰呢 我告诉你,我一帮子兄弟就在附近,一会儿就会过来识相的你们赶紧给我滚开” 彪壮汉子根本不为所动。 从景益民掏钱出来买汽水的时候,他就开始观察景益民了,很快就判断出对方就是在没有目的性地到处闲逛。 十七八的小青年,要说有一帮子兄弟是有可能的,可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等他那一帮子兄弟找过来,他和他老娘早就跑远远的换地方了。 这条好不容易才发现的鱼儿,可不能让他轻易脱了身。 刚刚这人裤兜里那一叠钱,估摸着也有百把块呢,干了这一票,够他们吃在一个月了 “你想仗势欺负人是不是”中年汉子一巴掌掀开景益民的手,“来来来,我们让大家伙儿都评评理 我妈年纪那么大了,你把她撞坏了就想跑天底没这样的理 你就是把你那一帮子兄弟全叫过来,今天把我打残在这里,我都是那句话,这事儿你必须得负责” 老太太也紧跟着高声嚎了起来:“丧了良心啊,撞伤了我还威胁要打我儿子啊,你怎么不干脆撞死我算了啊” 听着老太太那几个“啊”字拖出了长长的腔调,景益民额头的青筋直冒。 好么,他一个被碰瓷的受害者,还成了凶神恶煞不讲理的那一方了 “行,要讲理是吧,我们把警察叫过来”景益民扭头看向刚才买汽水儿的那个小卖部, “老板,麻烦帮我给派出所打个报警电话,这儿有人讹诈” 小卖部的老板一早就在店里看着热闹,冷不丁被景益民喊这一声,心里正有些怨着景益民怎么把他拉进了麻烦里,那个中年彪汉就鼓着眼睛瞪了过来: “打啊,你打啊,让警察过来好好评评理” 这哪里是喊他打电话,分明是威胁他不许报警不然的话 小卖部的老板急忙摆手:“那个,小伙子,不好意思,我这电话坏了,邮电局还没来人修的” 那个小伙子一时好心,结果被老太太和她儿子给缠上了,看来今天不放点血不能善了。 他要是好心帮小伙子打了这个报警电话,怕不得回头就被这两人报复 前车之鉴就在那里呢,他这小卖部固定在这里的,要遭人嫉恨报复,哪里能防得到 就算那两人不来狠的,来个阴的绝的,隔三岔五往他这门上泼大粪c扔死老鼠,他这小卖部还怎么开下去 见小卖部的老板明哲保身,不敢帮忙,景益民一阵失望,偏偏这一阵路边的人少,就算有两个看热闹的,瞧着这情形,也赶紧远远地走开了。 今天被这两个苟日的缠在这里,难不成真得破财免灾 景益民正绝望地想着,不远处的街道上突然传来急促的喇叭声:“嘀嘀嘀嘀嘀嘀” 一辆红色的小汽车正往斑马线这边驶来,驾驶室的车窗大开着,一个女的探出头又是挥手又是大喊: “快快,快让开,我刹车失灵了都让开啊” 喊完又是一阵狂按喇叭。 被人撞一下顶多也就是跌一跤,要是被汽车轧过,轻则伤残,重则命都会没了 钱再重要,那也没 有命重要啊 眼瞧着那辆汽车直愣愣地往这边冲,中年汉子和老太太唬了一跳,急忙撒开手就往人行道上跑。 中年汉子倒也罢了,原来坐在地上喊着腿断了的老太太,那一骨碌爬起来急跑的身影,实在可以称得上是矫健。 两人都往就近的人行道跑,景益民一咬牙,就横过斑马线往对面的人行道上冲。 背后似乎有风,估计是那辆小汽车擦着他身后开过,不过景益民不敢回头去看,一口气越过了对面人行道,闷头直往公园里头飞奔。 公园有好几个出口呢,只要跑进了公园,对方想再追他也追不到了。 安幼楠的车速其实可以说是慢,只不过她先是一阵急鸣,叫得人心急,自己再来几声大喊,顿时给人造成了一种心理定势: 那辆刹车失灵的车要轧过来了 见两边的人各跑各的成功分开,安幼楠一踩油门加快了速度,一溜烟地开跑了。 中年汉子和老太太刚站在人行道上回过神,瞧着那车速,还只当自己才从阎王手下挣了条命回来,都大吐了一口气。 这口气吐完了,两人才注意到刚才缠住就要开宰的肥羊已经趁机跑走了。 老太太跟儿子面面相觑,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浓痰:“见他娘的鬼,哪儿来的烂下水的小昌妇,不会开车就别开啊,坏了老娘的事晦气” 中年汉子也恨恨地哼了一声:“什么玩意儿,有辆汽车了不起是吧 刹车都失灵了还要开出来抖什么抖,一会儿翻车压不死她” 到手都快煮熟的鸭子都飞了,两个人在原地咒骂了一阵,也只能自认晦气。 两人斜眼白了围观了全程的小卖部老板一眼,见他飞快地撇开脸不敢看这边,这才骂骂咧咧地走了。 苟利国家,不求富贵 景益民七弯八绕的,跑得之前喝的两瓶汽水都快要吐出来了,才在公园的后门停住了脚,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心跳刚刚平缓了一点,就听到身后传来了“嘀嘀嘀”的喇叭声。 景益民直起身转回了头,惊讶地看着一辆红色的小汽车缓缓停在了自己身旁,车窗摇下来,露出一张他见过的脸: “你没事儿吧” 景益民看了看安幼楠,又看了看她的车,好半天才“啊”了一声:“原来你的车刹车没失灵啊” 安幼楠笑了笑:“我在街口就看到你跟那个老太太了,你们俩都没挨边呢,那老太太就往地上躺。 我说,你也真是个傻大胆,家里有矿还是怎么的,居然敢去扶人。 要不是我来这么一招,今天你就要被当肥羊宰了吧” 家里有矿 景益民想了想弄明白了安幼楠的意思,无奈地摇摇头:“当时只想着扶人,没想到人心不古啊。” 看着十七八岁的小青年,居然发出了这种有些暮气的感慨,安幼楠忍不住噗嗤笑了声: “行了,这次也算是得教训了,下次要是有人敢给你做证,你再去扶人吧。” 见对方一脸悒郁,很快就岔开了话题,“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杨雪娟那事是凌少乾让邓义和你办的哦,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安幼楠。” “景益民。我知道你叫安幼楠,你是凌少乾的女朋友,”景益民打量了安幼楠一眼,目光落到了她的那辆红色的桑塔纳上,“这车你跟谁借的” 毕竟是男同志,对汽车天生地有一种爱好。 何况安幼楠的这辆红色桑塔纳崭崭新,车壳子闪闪发亮,都照得清人影,景益民几乎是立即就被吸引住了。 安幼楠挑了挑眉:“这是我自己的车。” 景益民不敢置信地狠盯了安幼楠几眼:“你自己的车你少唬人,我知道你刚刚进京大读书,你怎么可能就买得起车” “我怎么就不可能买得起了”安幼楠斜了他一眼,“不过,这辆车是梅叔送我的见面礼。” 景益民这才吁了一口气:“原来是别人送你的,我就说嘛” 又不无艳羡地扫了眼马路通向的梅家的后门,“原来你跟梅家是亲戚,有个有钱的长辈就是好,什么都不用愁” 景益民帮凌少乾做事,好歹算是有点情面,安幼楠懒洋洋地点了一句: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最可靠的,还是靠自己。锦上添花,那也得你首先是一匹锦缎才行。 行了,我不跟你多说了,我还要去梅叔家有点事,拜拜” 景益民让开了几步,看着安幼楠径直把车开到了梅家后门,不一会儿就开进去了。 梅家气派的后门打开又关上,仿佛将两个人隔绝在了两个世界里。 景益民心里有些发酸,暗自嘀咕了一句:“还不是因为你会投胎,命好,要不然” 要不然跟他现在这样又有多大的差别 用力地踢飞了脚边一粒小石子儿,景益民双手插进裤兜,有些忿然地慢慢朝着家里走回去。 梅家。 安幼楠听完了梅文钊播放的那一段录音,心口有些发闷:“梅叔,麻烦你帮我拷贝一盘录音带,我现在就带回去。” 梅文钊直接把录放机里的那盘磁带退出来递给了安幼楠:“这盘带子就是转录出来的,你拿这个吧。 这件事一定不能拖,要越快越好,如果调研的资金上有什么困难” 安幼楠急忙摇了摇头:“梅叔,调研经费不用你担心,我手里有钱。” 梅文钊看了她一眼:“事是为国为公的事,钱是你私人的钱” “君得其志,苟利国家,不求富贵。”安幼楠缓缓说了礼记儒行中的一句话,神色有些郑重,“先有大国,然后才有小家。 我是做药品研发要来钱很容易,一点调研经费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我只希望我们的国家能够更好。” 梅文钊沉默了片刻,才幽幽开了口:“你很有信心” 安幼楠肯定地点了点头:“一切都要向前看,梅叔,你看看现在的形势发展,应该可以坚定信心。 以前的错不会再犯,以后的日子,我相信会越过越红火,越过越幸福的。” 梅文钊静静看了安幼楠一眼,低声叹笑了起来:“这么些年,这么些年了 好久都没有看到朝气勃勃又信念坚定的年轻人了。你是一个,少乾是一个,你们都很好,很好 行,既然你说你那里有钱,那调研经费我就不跟你推让了,我会跟我师兄联系,就等着你们那边的调研报告了。 这份报告,越快越好” 安幼楠点了点头,拿着那盘磁带很快就告辞出来,买了几袋水果,就开车直驱京大的教职工宿舍区,很快就在旁人的指点下,找到了钟立言的家,轻轻敲响了房门。 陈虹一开门看见是安幼楠,很是有些惊讶:“小安,这个时候你怎么过来了来来,快进来坐。” 回头又冲着书房喊,“老钟,小安来了,你快点出来。” 安幼楠连忙把手里的两袋水果搁到了一进门的一张小方桌上:“师母好,给您和老师买了点水果。” 陈虹嗔了她一句:“来就来了,你还破费买这些做什么我和老钟” 话没说完,钟立言就从书房走出来了,眼里有些急切:“是不是实验遇到什么问题了” 安幼楠有些不好意思:“老师,我这趟过来是想找师母帮个忙的。” “找你师母”钟立言疑惑地看了陈虹一眼,率先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坐下说,你要你师母帮你什么忙 老陈,你先别忙着倒水,先坐下来说话,听听这丫头有什么事找你。” 陈虹也连忙坐了下来。 安幼楠从包里取出了那盘磁带,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要说了一遍: “老师你家里有录音机吗可以放一下这盘磁带听一下。” 钟立言和陈虹两个人一直在坚持听学英语,家里正好有一台小录音机,陈虹连忙拿了出来,把磁带放了进去,摁下了播放键。 田友贵那假惺惺的声音立即响了出来:“平少,最近钢材可是涨价了 别的不说,我把指标转给你了,我们厂里的原料就不足了” 区区一只烧鸡算什么? 陈虹的脸色立即凝重起来:“你偷录到的我这里也注意了这个现象,现在正在进行相关调研;我们不能放任这种事恶化下去。” 一听到陈虹说她正在进行相关调研,安幼楠顿时精神一振:“我过来就是想请师母搭个线,看看有谁做这方面的相关调研。 如果有一份扎实的调研报告交上去,上面一定会认真研究进行决策的。 我这边有一位长辈的师兄就在上面政研室,他说了,只要调研报告出来,他一定能把这份报告直接递交上去。 既然是师母你的课题,那就再好不过了,师母,能不能麻烦你加快完成这个课题” “有这么一条线吗那太好了我们调研的结论一定能发挥到很好的作用” 听到安幼楠说政研室有人,陈虹先是有些激动,很快又皱了皱眉头, “不过要快的话我向系里申请的课题经费还没批下来,算了,先不管了,我会带着学生想办法尽快完成这项调研” 钟立言也赞同地点了点头:“家里的钱你尽管先拿去用,我这里院都出了,也没什么事了,不用担心还有要花费的。” 安幼楠连忙开口:“师母不用钱的事,调研经费我这里出,不知道10万够不够” 陈虹唬了一跳:“哪要那么多,有两万块就已经够够的了。还有,这钱你不会是自己拿出来吧” “师母,钱的来源你就不用操心了,反正我保证没有任何问题。”安幼楠笑笑,“既然用不着10万的话,那就5万吧。 用剩下的也不用退,搞这些调研很辛苦的,师母拿着这笔资金正好给大家发点小奖金,犒劳犒劳,调研课题组才有动力嘛。 不过要麻烦师母以最大的可能加快拿出调研报告了。” 这份调研陈虹这边本来已经在开展了,囿于经费不足,这才进展缓慢。 经费能保证充足,剩下的钱还能当奖金发,这动力确实是加得足足的。 陈虹想了想,给安幼楠打了个包票:“一两个星期怕是有点赶,加班加点的话,三个星期应该差不多。” 得了准信,安幼楠立即起身告辞:“时间也不早了,我就不打扰老师和师母休息了。师母,明天中午我过来找你。” 钟立言挥了挥手:“去吧去吧,早点回去,多抓紧点时间看书,我都给你那几个任课老师说了,只要你提出来,随时都能考试。 一个学期也就4个多月,这都快过了14了,你还一点动静都没有,到时候还怎么申请提前毕业” 安幼楠大汗,连声保证自己一定会抓紧时间,赶紧脱身走了。 走读的申请已经备好了案,今天不用回寝室,这一个傍晚加晚上的,又是去看房,又是在代杰家里吃饭。 回实验室没多久,又被梅文钊一个电话叫了过去,还跑了钟立言家里一趟,安幼楠也着实有些累了,放缓了车速慢慢往家里开。 学士胡同口。 脸上青肿还没消散的姚元军正拎着一只烧鸡哼着小曲儿打算绕过花坛,见驶来了一辆红色的小汽车,于是先停了一停。 小汽车并没有注意到花坛后面的行人,缓缓开进胡同口靠着一堵墙停了。 花坛后面的姚元军却一下子睁大了眼睛,小曲儿也不哼了,狗狗祟祟地跟了上去,贴在了一棵大杨树后,紧紧盯住了从汽车上下来的人的一举一动。 直到对方“哐”地一声进了院子关好了门,姚元军这才从杨树后走了出来,走近了那辆红色的小汽车。 即使在昏黄的路灯下,新买的小汽车也神气地闪着bgbg的光泽,晃得人眼花。 姚元军几乎是流着口水摸了摸车门,低低“啧”了一声:“好家伙,安幼楠这妞儿居然买得起这车” 转头看了看安幼楠刚才走进去的院子,姚元军左右瞧了瞧没有人,把手里的烧鸡放地上一放,攀着树爬了一截,居高临下往院子里打量。 出乎他意料,偌大一个院子,并不是普遍几户人混居在一起,很明显就是单户独院。 庭院里收拾得雅致精美,客厅里的大灯亮着,可以隐约看到安幼楠的身影 这个时候了,要还有别的人也该回来了,看样子这院里就只有安幼楠一个人住 也是,安幼楠不是从渝省乡下考出来的吗 她还只有一个村妇出身的养母,这会儿应该还在当地的小县城做着个体户呢,哪里可能来京都 姚元军心里顿时一动,正要下树,就看到胡同口又有个人走了过来。 对方走得摇摇晃晃的,明 显是个醉汉,姚元军想了想,还是暂时呆在了树上。 醉汉虽然喝得醉,鼻子却挺好使,明明都快走过大杨树了,鼻子嗅了嗅又回过身来,很快在树下发现了姚元军搁着的那只装在塑料袋里的烧鸡。 “嘿,谁把烧鸡给落在这里了,今个儿我还真有口福了” 醉汉伸手就把那只烧鸡给拎走了,姚元军藏在树上一动不动,半点都没有吱声,等到对方走进胡同里看不见人影了,这才从树上爬了下来。 区区一只烧鸡算什么 这汽车,这院子,如果都是安幼楠的,那不抵得上几千几万只烧鸡 姚元军一溜烟儿地就跑出了胡同,走到了街对面的公用电话亭里,插了磁卡,拨出了一个号码。 “喂,二子,我是军子啊,你不是有个兄弟在房产局吗有个事儿麻烦你帮我打听打听,学士胡同这一户,户主是不是叫安幼楠 好好,行行,明天我等你电话行,什么时候出来撮一顿啊我跟你说,我这边认识好几个京都大学的女大学生 哈哈哈哈,吃完饭一起跳个舞还是没问题的嘛,都是长得挺不错的呢” 挂了电话,姚元军想了想,又拔通了另外一个电话。 “茂哥,是我,姚元军,军子啊。嘿嘿,没有发财没有发财,发财我还能忘记茂哥你吗 是这样的,嫂子不是跟车管所那边的人熟吗,能不能帮我打听打听,有个临时牌照是京临xxxxx的,车主是不是叫安幼楠 好好,明天我再给你打电话过来,有时间出来喝餐酒没问题,我请客” 两通电话打完,姚元军回头看了那辆红色桑塔纳一眼,摸了摸下巴,这才满意地走了。 招数不怕老 狐朋狗友多也不是没好处的。 第二天下午,姚元军就得到了自己想要了解的信息: 那套院子,安幼楠确实就是户主之一,那辆红色桑塔纳,就是登记在安幼楠名下。 而且就是前几天办好的手续,因为加急,安幼楠还加了一两万块钱 就为了提早点时间可以开车,就加了一两万块钱 姚元军忍不住咂舌,乖乖,他跟了平哥这么久,小打小闹地分点红,也就只拿到了万把块钱,就这,还有一半都被他挥霍掉了。 安幼楠随随便便就是几万块拿出来,钱对她来说,还叫做钱吗 一个独居的有钱的姑娘 姚元军眼睛锃锃发亮,一拍巴掌就决定了,一定要把安幼楠搞到手上当老婆,到时候,安幼楠的钱不就是自己的钱了 安幼楠并不知道有人在惦记着自己的钱。 五万块毕竟也不是什么小数,加上还有那两套房子过户也要付现,她一早跟银行预约了,等到十点来钟的时候,请了个假就开车过去取钱。 调研经费加上要买两套房子,一起要取十来万出来,安幼楠正在客户室等着,就听到外面大厅突然闹哄哄的,不由好奇拉开门往外看了一眼。 不看不知道,一看差点没笑出来,径直走出去唤了人:“景同志,你今年是走了什么霉运啊,怎么又被这两个人给讹上了” 景益民翻了个白眼,已经快无力吐槽了。 你说他有多倒霉 本来想着80几块钱老揣在身上也不好,拿着存折想先存进银行,没想到排队的时候往后退了一步,感觉稍微擦着一点衣角,身后一个老太太就“扑通”一声跌地上了。 这老太太还是个熟人,就是昨天晚上想碰瓷讹他钱的那一位 老太太一倒地,她那位彪壮儿子就冲了过来,如出一辙地揪住了景益民的衣领: “你没长眼睛吗,怎么能撞人你把我妈撞伤了” 老太太和她那儿子倾情演着昨天的一幕,丝毫不觉得腻味和尴尬。 昨天有人目睹过又怎么样今天在这儿可没人看到过,谁知道内情呢 招数不怕老,好用就行 眼瞧着顾客之间起的摩擦,银行的保安也就端个架子在一边劝架: “同志,你们都冷静点,冷静点,这位小同志他也不是有意的” “不是有意的又怎么样他把我妈撞伤了是事实” 彪壮汉子正要演到戏肉部分,冷不丁就被从里面走出来的安幼楠打断了台词,立即鼓着眼睛瞪了过去,“你谁啊你,什么讹上不讹的” 一般小姑娘被这么凶神恶煞地一瞪一凶,早就吓得缩脖子鹌鹑似的,不敢出声了。 安幼楠却丝毫不为所动,从容不迫地走到了银行保安旁边:“同志,麻烦你们报警吧。 昨天傍晚,就在玉屏公园前面的康园路口,这两个人也是碰瓷想讹这位景同志。 要不是这位景同志跑得快,这两个人就讹得手了。当时我正好经过那里,我可以作证。” 说完又拿出了自己的学生证给银行保安看。 这年代能考的大学的都很了不起,更别说还是京都大学了。 银行保安一看安幼楠的学生证,心里立即就先相信了七八分:“好,我现在就打电话报警。” 瞧着银行保安就要去大厅的一角打电话,摔在地上的老太太跟儿子对了个眼神。 今天怎么这么晦气,开工不利啊,本来还以为昨天滑脱的鱼今天又能兜进网里,从哪儿蹦出来这么个愣货姑娘要当人证 偏偏对方还是京大的,还敢说愿意作证要是警察来了 老太太一骨碌爬了起来,搭着儿子的手,两人急急忙忙就跑出了银行业务大厅,眨眼间就没影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顿时发出了哄笑:“不是说摔伤了吗这溜得跟脚底抹油似的,比自行车还快啊” 人都跑了,银行保安也没必要打报警电话了,走了回来正要跟安幼楠说话,客户室的门被人从里面推开。 出来的人左右张望了一眼,很快就看到了安幼楠,立即笑着走了过来:“安同志,你的事办好了。” 安幼楠连忙跟着客服重新走回了客户室。 桌上已经放好了一大摞钞票,旁边还放着一台点钞机。 客服笑得又甜美又恭敬:“安同志,钱我们已经帮你点过了一次的,你可以再点一遍,确认无误的话,再在这张单据上签字” 一大摞钞 票一扎扎都扎得很紧,安幼楠刚想说“不用了”,身后就梦游似地冒出个人,紧紧挨在了桌子边上: “我来点” 安幼楠讶然看了景益民一眼;她刚才只顾着走进来,没注意到景益民还跟着她。 客服则是看到景益民跟在安幼楠身后,以为是跟安幼楠一起过来取钱的,刚刚才赶到而已;因此很客气地拿起一扎钱就先拆了封条,放进了点钞机: “好的,这位同志,麻烦你看好了。” 一扎钱在点钞机里刷刷刷一转,飞快地就数完了,显示屏上亮了个“100”的数字。 景益民一眼不眨地盯着在点钞机里转成一片幻影的钞票,呼吸都屏住了。 客服拿回那扎钱叠好,重新取了一根纸带用力扎紧了,正要放在一边,景益民就接了过去:“让我再数数。” 说完了这句话,景益民才想了起来,转头看向安幼楠,眼里有丝恳求:“安幼楠,我再数数” 安幼楠瞥了眼他身后摆放的那几张椅子,被他眼里那种纯粹的恳求打动,轻轻点了点头,不过加了一句:“不许沾唾沫” 就算景益民想抢钱,有绕过椅子拉开门这工夫,她早能把对方给缠住了。 外面大厅可是有两个保安呢,只要她这边大喊一声,外面的保安就能冲进来了。 见安幼楠给自己面子,景益民脸上都隐隐亮了起来,把客服见机递过来的浸了水的海绵捏了捏,拿起那一扎钱一张张仔细数了一遍,搁到了安幼楠手边,然后接过客服递过来的另外一扎钱,兴致勃勃地又数了起来 有点钞机不用,非要坚持拿手一张张数的人,实在是让人无语。 好在景益民还挺有自知之明,只数了三扎钱就不数了,把那一大摞钱都堆到了安幼楠面前: “这有十来万了,你取这么多钱干什么” 早被比成渣渣了! 安幼楠把钱装进自己专门提的一个手提袋,龙飞凤舞地在取款单据上了签了自己的名字,冲客服道了声谢,起身站了起来,顺口回了景益民一句:“你管我。” 景益民也知道自己刚才失神之下问的这话有些僭越了,脸色有些发红,不过还是兴奋地开了口: “我这辈子从来没数过这么多钱谢谢你,刚才数得真过瘾” 安幼楠嗤了一声:“你才多大,就敢说这辈子从来没数过这么多钱 你有手有脚的,有点志气好不好说不定以后你能数的就是自己挣的钱呢” 景益民一下子怔住了。 他是真的做梦都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数到几万块钱,虽然是安幼楠的钱,他只是过过数一遍,但是这种感觉c这种感觉真的太让人回味了。 头一天他还觉得兜里揣了80几块钱有点暴富感,今天跟人家一比,屁的暴富感,早被比成渣渣了 可是,小汽车可以是长辈送的见面礼,这么多钱,难道也是 景益民一边抚着自己那颗被对比伤害成一地碎渣的心,一边忍不住不死心地问了一句:“这也是长辈送你的见面礼” 安幼楠讶然看了他一眼:“谁家长辈会这么送见面礼这是我自己的钱。” 安幼楠自己的钱 景益民瞪大了眼:“这儿有十一万,你c你不是还是个学生吗,怎么会这么有钱” 要换景益民来取这么多钱,如果不拿个小密码箱,不叫上几个兄弟和他一起过来,他根本就不安心。 可是安幼楠却一个人随随便便带个挎包就过来了 看这架势,应该是她在银行里的存款绝对比这11万要多得多 他和邓义在出手整治杨雪娟之前,专门跑京大踩了一圈点,也听到了一耳朵关于安幼楠的闲话,知道点儿她的背景,。 渝省来的乡下丫头,还是被一个寡妇收养的,她那个养母干的还只是个体户 这样的家庭,怎么可能会是一个豪富 安幼楠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知道我是学什么的吗” 景益民点了点头:“药学啊,你不是药学院的吗,肯定是学药学。” “既然你知道,那你就应该想得到啊,”安幼楠冲他一笑,笑容里有些许莫名的意味, “我这个人呢,药学天赋比较好,随随便便研发几个新药出来,多的是药厂上赶着想买我的专利,我还会愁钱吗” 景益民顿时呆住了。 他以前从来没想过,一个跟他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还是个女的,居然只靠自己就能挣这么多钱 等他回过神来,安幼楠早就开车走了,景益民用力捏了捏裤兜里那八十几块钱,突然明白安幼楠刚才那笑容里的些许莫名的意味是什么了。 如果他知道后世里的那句网络用语,很有可能就会用一句话来形容: 不要误会,我不是针对你,我是说,在座各位都是垃圾 不过现在他虽然不知道,也准确的找到了那种意思:那是一种傲,有底气的傲 一个年轻女孩都能这么有底气,他连一个女的都比不过吗 景益民想到自己高中毕业以来一直无所事事,既吐槽着厂里的种种弊端和不公,心底又巴巴地盼望着厂里能够在内部子弟中招工。 他哥那么壮一个劳动力,现在都只能拿到基本工资了,他就算等到了招工,进了厂一个月又能拿多少钱 一个学徒工,撑死了一个月就是40来块,何年何月才能做到像安幼楠那样有底气 景益民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可是一时半会儿又理不清自己该做什么,在街上发了半天呆,又是振奋又是迷茫地踱回家了。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嫂子彭小艳正在家里下面,见他回来,阴阳怪气地“哟”了一声: “景二少爷,你一大上午的又去哪儿闲逛了怎么就没提个鸟笼子呢” 大白天提着鸟笼子在外面闲逛的,那都是些退休的老大爷,这年头,又不是清朝的那些八旗子弟,年轻人就没有这么干的。 知道嫂子这是嫌自己没着家,害得她在厂里累了一上午,中午下班了还要自己来办饭。 景益民没吭声,从碗柜里面摸出了两只鸡蛋,打算等嫂子下完面,就炒一个鸡蛋卤。 侄儿景忠兴刚刚读小学一年级,一会儿要回来的,家里昨天可没有什么剩菜,总不能让正在长身体的侄儿吃个光头面。 见他没应自己,反而摸了两只鸡蛋出来,彭小艳一下子就 火了: “你也这么大小伙子了,别成天就想着吃好的。你哥现在一个月只拿得到基本工资,我们毛巾厂效益也不景气。 我们家里又不像别人,还有老人可以帮扶一把。 早先你读书花的那些学费杂费就不说了,忠兴现在也正是读书的时候。 家里的开支一天比一天大,你还这么游手好闲,给家里一点忙也帮不上 只听说老子养儿子的,没听说当哥的还得把弟弟养起来 你现在可不是9岁,你是19岁18岁就成年了,一个成年男人连养活自己都做不到,以后还怎么过日子 行,我们就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没找到工作呆在家里,那你倒是把家务也做一做呀 我跟你哥每天上班累得要死,下班回来还要做饭做菜c洗衣拖地,你倒好,在外面闲逛半天,赶着饭点就回来了。 以前地主都没有这么压榨长工的” 景益民虽然经常跟邓义和范拥军几个在外面混,但是只要他在家里,家务活儿还是都包了的,并没有嫂子彭小艳说的那么夸张。 听到彭小艳嘴巴没个阀门的,景益民心里也来了气,正要开口几句话顶回去,他哥景学宏和侄儿景忠兴赶着一起回来了。 景学宏走得快些,一进门就听到妻子又在唠叨弟弟了,连忙喊了一声: “小艳,今天食堂有红烧牛肉焖土豆,我打了一盒回来了,还买了几个大馒头。” 一边说着,一边把景益民从厨房门边拉开,努力给他使眼色,“益民,你赶紧的,去把桌子支开,我们开吃了。” 怎么样才能挣钱? 最近一段时间,因为厂里效益不好,妻子彭小艳对弟弟景益民的不满日益加剧,景学宏夹在中间的日子实在不好过。 瞧着哥哥那副想两头顾好的夹心饼的样子,景益民心里不由一酸,刚才腾起的那股怒气顿时消了大半。 景家兄弟俩打小儿就没了母亲,是景父既当爹又当娘的,把兄弟俩拉扯着长大的,景益民跟他哥两个感情很深。 后来景父一场急病走了,景学宏就进厂里顶了职,同时照顾还在读书的弟弟。 后来景学宏娶妻生子,一家子从两口人变成了四口人,原本三十几个平米的房子就变得拥挤起来。 这还不算,景学宏和彭小艳两个人的工资要供景益民和景忠兴两个学生读书,另外还有彭小艳娘家那边,逢年过节也要孝敬一二,花销一年比一年大。 原想着景益民高中毕业了能在钢条厂招个工,谁知道现在厂里效益不好。 现有的工人都拿不到什么计件工资,要是再招工进来,那不是更加僧多粥少了 所以厂长田友贵根本就没提起过招工的事,工人们琢磨着现在的情况,也不敢叫着要招工自家的子弟。 厂里没有招工,景益民6月份高中毕业以来,就这么在家里闲了好几个月,彭小艳自然牢骚翻天。 闲个一天两天,甚至一两个星期都好说,可是以后怎么办 就这么继续闲下去,让哥嫂养着吗 养自己的儿子,彭小艳没话说,可是养小叔子,尤其是小叔子还是这么大的人了,彭小艳那是一千一万个不乐意 见丈夫想把小叔子支开一边,彭小艳狠狠白了丈夫一眼:“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工资工资没发几个,成天不是要吃肉就是要吃蛋的,当家里开银行的呢” 说是对着景学宏说,可是景益民哪里不知道嫂子这是在指桑骂槐,皱了皱眉头。 贫贱家庭百事哀看了看一脸泛苦的哥哥,又看了眼正在客厅里喝水的小侄子,景益民还是忍下了气: “我就是想给忠兴炒个鸡蛋卤子,总不能吃光头面” “啥光头面,这不是还有红烧牛肉焖土豆吗哪里就是光头面了” 彭小艳张嘴就堵了回去,又低声嘀咕了一句,“自己馋嘴想吃就吃呗,还拿忠兴当什么挡箭牌” 这低声也低得有限,正好让景学宏和景益民两兄弟听到。 景学宏还没来得及说话,景益民就变了脸色:“我要想吃我直接就吃了,我犯得着拿忠兴来当挡箭牌 再说了,刚才不是我哥还没回来,我才说炒个鸡蛋卤子,不就是两个鸡蛋吗,又不是什么宝贝蛋,我还馋这两个鸡蛋” 景益民一气之下,甩手就跑出去了,也不管哥哥在后面追着喊。 年轻人气盛,等跑出来老一段路了,景益民才觉得自己肚子已经饿得发瘪了。 随便在街边摊上买了个烧饼和一瓶汽水,胡乱填了肚子,景益民不想回去,一时又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索性坐在马路牙子边发呆。 似乎人一倒霉,都不会撞上什么好事。 景益民刚坐下没多久,洒水车就开过来了。 景益民不得不站起身,往另一条街走去,不知不觉,竟然踱到了京大的北门外。 被人不小心撞了下肩膀,景益民才回过神来,看到自己居然走到了京大,转身就想往回走,没走两步又停住了,重新转回去,往京大校园内走去。 安幼楠既然能研发那些新药挣钱,就证明她脑瓜子好使,他不如问问安幼楠,请她帮参考参考,他能够怎么挣钱。 一起了这个念头,景益民就精神一振,脚步也加快了几分,刚走到一块空坪边,就看到一辆红色的桑塔纳正醒目地停放在那里。 景益民的脚步顿时停住了,艳羡地盯着那辆崭新的小汽车,心里像是有只小手一样在不停地挠呀挠得痒。 总有一天,他也要买一辆自己的小汽车,然后开着到处拉风 女孩子的欢笑声打断了景益民的遐想,抬眼一看,对面抱着提着一大堆东西的三个女孩中,有一个可不正是安幼楠 景益民连忙迎了上去:“安幼楠” 喊出这一声后,一时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景益民有些尴尬地愣了愣,赶紧伸出手,“那个,东西重,我来帮你拿吧。” 安幼楠很不客气地把手里抱着一卷被褥塞到了景益民手里:“那行,你帮我拿着,我正好开一下后备箱。” 跟着她一起过来的艾原和秦湘君一人提着水桶,里面放着 洗漱用品,一人拉着一只行李箱,看着这架势整得跟搬家似的,景益民忍不住问了一声: “你们这是要搬寝室” 安幼楠打开了后备箱,把准备好的报纸先铺了进去:“没,我申请走读了。” 景益民惊了:“你不是才读大学吗,就能在外面租房” 安幼楠想从他手里接过被褥放后备箱:“不是,我买房了。” 车也买了,房也买了,这简直是c简直是 景益民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急忙绕开安幼楠的手,自个儿把被褥放了进去,又殷勤地接过艾原和秦湘君手里的物什,一一往后备箱里头安放好了,然后两眼发光地看着安幼楠。 安幼楠被他看得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景益民你干嘛呢” 艾原和秦湘君也急忙靠近前,警惕地盯住了景益民。 景益民急急摆手:“你们千万别误会,我是过来想跟安幼楠讨教的” 瞧着景益民这急的模样,知道他真没什么不好的心思,安幼楠好气又好笑: “你两只眼睛都快冒绿光了,你想吓死人啊说吧,你想问我什么” 景益民看了眼艾原和秦湘君,脸色微微发红:“我想问问,我要怎么样才能挣钱” 秦湘君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艾原也忍俊不禁:“怎么样才能挣钱你还真实诚,谁不想挣钱啊,要知道这法子,我们也早去挣钱了。” 可是,安幼楠就能挣很多钱 景益民嘴唇蠕了蠕,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而是换了另外一句话: “你们都是女孩子,力气小,要我帮忙去搬东西吗” 卖丝巾 有人自愿当劳力,那自然是好的。 艾原立即点头应了:“好啊好啊,那我们一起上车。”又转头冲秦湘君笑,“我们正好去参观参观丫头的房子。” 安幼楠驾驶,两个好朋友坐了后排座,景益民也就上了副驾驶座,看着安幼楠熟练地挂档起步,差点没流口水: “安幼楠,你学车学了多长时间” 安幼楠随口答了一句:“两个多月吧。”这是她上辈子在驾校的学习时间,至于驾龄,那可就有好些年了。 “才两个多月”景益民震惊了。 就他所知,厂里那个司机带的徒弟,都跟着学了一年了也没能出师呢。 听到景益民的语气,安幼楠瞥了他一眼:“怎么,有什么问题” 景益民赶紧摇头:“没有,没什么问题。” 就是太厉害了 果然聪明人就是跟别人不一样,学什么都这么快 景益民在学习上的天赋很一般,自尊心使然,让他一直认为,那些读书成绩好的人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厂里前两年就分来两个大学生,就他听说的,那两个人也就笔头子稍微好一点,其他都很一般般。 今天安幼楠才真让他见识到了,大学生也有不同,脑瓜子聪明读书厉害的,其实真得很了不起。 景益民决定一会儿要好好出一把力气;他相信像安幼楠这么聪明的人,肯定能给他一个好建议。 本来以为安幼楠住的就是筒子楼的一间楼房,没想到居然是一处小院子。 艾原和秦湘君两人帮忙把东西放好以后,里里外外参观了一番,啧啧称叹: “我们要是能在京都买到这么一处房子,前院栽花,后院种树的,真是这辈子都值了。” 安幼楠笑着鼓励:“我们的专业要学得好了,肯定是有这个实力的,好好努力,大家都有机会。” 三个女孩说说笑笑,景益民只能拘谨地坐在沙发的另一边,小口啜着茶。 听到安幼楠这话,景益民急忙开口插了话:“安幼楠,你给我帮忙出个主意吧。 我们钢条厂都要死不活的样子,我也不想等厂里招工了,你觉得我现在做什么能挣钱” 安幼楠打量了他一眼:“有手有脚的大小伙子做什么都能挣钱,不过当苦力扛包这些,我就不建议你去了。 你要不然考虑做点小生意当然了,要是你觉得当个体户丢人,那就当我没说。” 当个体户一不偷二不抢的,有什么丢人的白瞎了这么大个个子,成天坐在家里吃闲饭,受嫂子的奚落,那才丢人呢 景益民立即就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我不觉得个体户丢人,我愿意当个体户,可是” 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景益民的声音低了一个八度,“我不知道做什么生意好,而且我也没有多少本钱,不可能租到门面,更别说进货了” 他也不是没想过。 现在票证已经放开了,他虽然不会做小吃什么的,但是开个小卖部什么的,只要地段选得好,还是很来钱的。 可是,好地段就代表着肯定租金贵啊,而且小卖部要想生意好,日用百货就得进得全。 附近住的人不用走两三步,就能在小卖部里买到这样那样的东西,什么油盐酱醋茶,什么信封c邮票c电池c水桶的,这些都得备的有。 这些货要备全,哪一样不需要钱 别说他没有这么多钱,就算他说动了哥哥和嫂子支持他,家里也拿不出这么多钱。 一分钱憋死英雄汉呐。 所以邓义一过来找他,说凌少乾愿意出钱找他们办件事,景益民根本没问金额的多少,就一口答应了。 “万事开头难,这年头大多数人都很缺钱,但是只要你挖到了第一桶金,你就比别人占了先手,就会发现,钱越多,越好赚钱。” 打了这么几次交道,安幼楠对景益民的印象还是不错的,细心给他分析, “你现在手上根本没有什么资金,租门面这一类的生意,你就不要想了,我建议你去摆地摊儿。 摆地摊一天在外风吹雨淋的,辛苦是辛苦了点儿,不过本钱要的并不多,找个批发市场批发点东西过来,有个几十块钱就完全能够周转开了。” 景益民立即挺直了腰杆:“几十块钱我有的,风吹雨淋我也不怕。 我现在就去找找哪儿有批发市场,问到了就过去进货” 景益民说风就是雨的,起身就想走,安幼楠连忙抬手压了压,示意他 先坐下: “我听说动物园那边有一个小商品批发市场,你到时候可以先过去那边看看。 不过我问问你,找到了批发市场后,你打算批些什么货出来摆地摊” 这可把景益民问住了,回想了想自己看过的一些地摊,依葫芦画瓢地报了几样: “可以批些鞋子c钥匙扣c电池c手电筒这些出来,对了,还有袜子鞋垫什么的也可以。” 地摊嘛,一个特色之一就是货品杂,林林总总摆得满满的,看起来很丰富的样子,才能吸引人过来。 安幼楠摇了摇头:“随大流批发这些过来差也差不多,不过现在已经秋天了,我建议你批发一些丝巾,而且把颜色搞丰富一点。 也不要说是摆地摊就是摊在地上,最好能够做一个十字架子,把丝巾一根根系在横梁上,可以扛着转圈走,又比较引人注目。 女人就没有不爱美的,没钱买不了几套衣服换着穿的话,花点小钱买几条丝巾换着戴,那也是愿意的。” 安幼楠话刚说完,秦湘君的眼睛就亮了:“对,我发现京都这边的秋天风很大,吹的脸都干疼干疼的,脖子也凉飕飕的。 要是系一条丝巾,那应该会舒服多了,而且丝巾可以一次性多买几条,换着颜色系,这可比买衣服划得来 小景,要不然我俩一起去批发数量多了,价格应该能谈得下来些,我可以挨个儿跑女生寝室卖” 艾原也点了点头:“湘湘,虽然我没时间和你跑这个,但是我觉得你这想法很不错。 我们学校有那么多女生寝室呢,批发点丝巾回来,挨个上门推销,销量应该不差我都正想买几条回来换着带呢。” 嘴巴这么甜 她们三个人当中,就数秦湘君的家境垫底了,之前秦湘君都还说过想跟学校申请勤工俭学的岗位。 不过勤工俭学毕竟只会有一份基础补贴,如果卖丝巾的话,一是时间更自由,二是收益很有可能比勤工俭学要更多。 时代在进步,现在的风气也逐渐开放了,人们的审美观正在不断复苏,放眼大街上,不再是一片黑灰蓝的世界,越来越多俏丽的花色c新颖的式样正出现在街头。 女孩子们只要手里有点钱,谁都会不甘示弱地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丝巾的市场,肯定比那些杂七杂八的杂货要好,这一点,景益民从艾原和秦湘君两人说得眉飞色舞的样子里,就能看出来。 秦湘君说干就干:“正好我们下午没课,景益民,要不然我们现在就去动物园那边看看” 艾原想了想,决定也跟过去看看:“我跟你们一起去一趟,打个批发价买几条丝巾回来,再帮你们参考参考进些什么样的花色。” 女人才最懂女人,有女生帮忙参考花色,景益民就像吃了一颗定心丸一样:“好,那我们现在就走” “我下午还要去实验室,就不陪你们去了。”安幼楠笑着找了一根绳子出来,“来,我教你们几种丝巾的系法。 你们卖的时候,就可以在架子上系出不同的花样,还可以教人怎么系,这可也是一种促销手段。 对了,丝巾还能当头花儿扎在头发上的,不过这个方法我只会一种,剩下的要你们自己摸索了。” 景益民和秦湘君连连点头:“没问题” 送走了景益民三个人,安幼楠看了看表,试着给凌少乾那边打了个电话。 本来没抱多大希望,没想到电话接通后,传来的就是凌少乾的声音,安幼楠的心情瞬间愉悦5度: “乾哥,我的走读手续已经办好了,今天开始,我晚上就睡家里了。 你要是有什么事找我,晚点时间可以给家里打电话,大概11点的样子吧,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我应该都接得到的。 还有,你让邓义和景益民办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还真的挺解气的,哈哈” 听到安幼楠说解气,电话另一头的凌少乾心情也飞扬起来:“你觉得解气就好,我可以吃苦,你不能吃亏。” 安幼楠不由轻笑:“今天中午吃什么了嘴巴这么甜。” 凌少乾也低低笑了起来:“只是今天中午吗什么时候又不甜过你要是忘记了味道,下次等我回来,你再好好尝尝。” 再聊骚下去,她倒是没什么,就怕凌少乾会受不了,那只臭狗子可是在办公室呢,被人瞧见了怎么办 安幼楠轻咳了一声,转了话题:“邓义他们那边已经录到证据了,我转录了一盘磁带给师母。 师母说她带的一个课题组正在调研这方面的情况,加快速度的话,三个星期内能出调研报告。” 说起正事,凌少乾也立即收敛了浮动的心绪:“好,梅叔这边我会打个电话过去,请他多注意点相关信息。 你有什么情况,也多跟他那边联系,我们争取尽最快的速度报到上面去,好好刹一刹这股歪风,不能让这些害虫再蹦哒下去了” 聊了一阵,安幼楠又扯到了景益民这里:“这人我觉得还不错,他让我帮他出主意,我就告诉他可以去批点丝巾摆地摊。 如果这小子能做进去生意的行当,是那块料的话,我还有个想法” 安幼楠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凌少乾那边有人响亮地喊了一声“报告”。 看看手表,已经到上班的时间了,安幼楠只能止住了话头:“有人过来找你汇报了 那你先忙工作,下回等有空了我再给你打电话。” 凌少乾低低“嗯”了一声,又絮絮交待了几句:“别太辛苦累着自己了,要记住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还有,天冷了记得多加点衣服,多喝点温开水,京都这边的天气不比渝省,屋里头有暖气,外面干冷得紧 过一段时间我这边有出训任务,想我的时候要是打不到我电话,你就给我写信” 直到话筒里传来忙音,安幼楠这才慢慢挂了电话,脑子突然就蹦出了一句诗: 从前车马很慢,书信很远,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凌少乾才走两天,她要是不想他倒也罢了,一念起他来,心里就有一种跟他分别了好几年光阴的感觉,空落落地难受。 发了一会儿呆,安幼楠才再次伸手拿起话筒,又拨出了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里面传出一个年轻女孩甜美又朝气的声音: “你好,这里是da服饰公司,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吗” 安幼楠怔了怔,试探着问了一声:“朝阳” “安幼楠,是你呀”对面接电话的果然是吴朝阳。 如果不是她的普通话里还带着一丝渝省口音,安幼楠还真不敢就能确定人。 当初吴朝阳还叫吴小红的时候,在学校从来都是勾着头走的,后来和夏衡一起跑了几趟生意,人才慢慢自信起来。 她改成吴朝阳这个名字,还是安幼楠陪她一起去的呢,那个时候吴朝阳虽然阳光了很多,还远没有达到现在这种程度。 也就是短短两三个月的时间,吴朝阳已经完全达到后世前台接待的较高水准了。 接到安幼楠的电话,吴朝阳很是高兴,不过还是没有忘形,先问了一句: “安幼楠,你是找李总吗你稍等,我帮你把电话转过去。” 安幼楠的心情顿时愉快了几分。 厂房建设几个月,现在电话都能转内线,光是这个通信的架子,就足以震住内地的不少客商了。 公司要不大,怎么可能舍得花钱装几部电话,还能转什么内线 电话很快就被人接了起来,这回中年妇女的声音明显带了渝省的乡音:“你好,我是da服” 安幼楠笑着打断了李心兰的话:“妈,是我我办好走读手续了,以后晚上就住自己的房子了,我给你打电话说一声。” 电话另一头,李心兰又是高兴又是担心:“你一个人住在外面,要注意安全知道吗 马上就要到冬天了,听说京都那边冬天的气温动不动就要到零下,我看到这边有卖空调的,要不我买” 大喜讯 安幼楠哭笑不得:“妈,学士胡同出去没一条街就是派出所呢,怎么可能不安全 而且我还买了一台小汽车,上学回家都开着车呢,路上碰到什么坏人,我就一车给撞过去 我搬进来之前,房子里都休整了一遍的,装的有暖气,天气再冷点,暖气开了,房间里能够就穿个短袖。 空调只有夏天的时候才有用,我还是等明年夏天再在这里买吧,大老远的你不用寄了。 不然光是运费就要好大一坨钱,别把豆腐给盘成肉价钱了。” “空调能是豆腐那不得成天价豆腐了。”李心兰笑着打趣了一句,“行,不寄空调。买车了好,你这孩子真是学什么都快,有小汽车开着,妈这里也放心多了。 对了,你上次说的那个什么随时随地可以打电话的那个大哥大,你高叔已经给你寻到货了,给你寄学校还是住的地方” “有入网许可的吗如果没有,我在这边就办不了入网,还不如就在这里买呢,贵是贵点,不过手续上不会有什么麻烦。” 安幼楠自打上次在京都街头偶尔看到有人拿大哥大打电话以后,就专门跑去邮电局问了问。 一问才知道,现在的大哥大要先有入网许可才行,如果是港城那边过来的水货的话,那肯定是没许可,就没办法使用了。 李心兰不懂这个:“那我回头问问老高,晚上再给你打电话过来。小楠,在京都还过得习惯吧别怕花钱,想吃什么用什么就买” 安幼楠一个劲儿地点头:“妈,我知道的,你和魏婶办的这公司现在怎么样前台现在是朝阳负责吗 我听她接电话有板有眼儿的,要我是客户,一准儿觉得这公司挺正规,谈业务让人放心。 看来你们的da公司业务红火指日可待啊,厉害了我的李总” 李心兰被女儿的甜话给逗得笑得合不拢嘴:“今儿你是喝了蜜糖才给我打电话的是吧” 自己才夸奖凌狗子嘴巴甜,转眼就被老妈表扬自己嘴甜了,安幼楠也笑了出来: “对了,妈,上次我恍惚听你说过,你跟魏姨商量的公司名称好像不是这个da吧” “原来我们想的是还是叫米兰,不过东扬说,他问过工商局的人了,米兰是意大利有名的城市名字,怕是这商标注不了册。 现在大家都喜欢洋气的名字,东扬帮我们参考了几天,就定了用da这个名字,说是国际化一点。” 现在不仅出国风刮得厉害,就是月亮也是外国的圆。 女人是最会赶时髦的趟的,女装本来就是应运潮流,自然要娶个洋气的名字,才能第一眼就吸引别人的眼球。 安幼楠连连点头:“不错,这名字起得很合时代。不过上次你不是说你们还做校服生意吗,校服用da这个商标不太合适吧” “哎呀,多读书就是好,你跟东扬想到一块儿去了,看来我们这么走应该是对的” 李心兰很是高兴,细细给女儿解释了,“东扬说,让我们别怕花钱,公司虽然只一家,但是可以把商标先多注册几个。 校服我们用的是云上商标,女装用da,还有头饰那一块儿用的ada。 虽然商标一年半载地注册不下来,但是我们已经申请上去了,就不怕会被别人冒用了。 东扬专门咨询了,如果有别人冒用我们的牌子,工商局那边是会处罚他们的” 听到她妈把几个洋文单词读得溜溜的,明显平常没少练,安幼楠心里也很开心: “何东扬现在懂得这么多了吗这几个商标想得很好,也把产品区别开了。” 想想自己到了京都以后一直忙着,就只给何东扬寄了一箱子帮他买的学习参考资料。 之前因为时间没对上,连电话也没给何东扬打一个,就只随那箱子书寄了一封短信,安幼楠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他现在在羊城那边读书还习惯吧,能听懂粤语了吗你看着他点,别让他只顾着学习忽视了身体健康。 另外再帮我问问他,还有没有什么学习参考资料需要买的,打电话过来跟我说一声。” “好,东扬这孩子也是个爱学习的,你大老远地寄那些题集卷子过来,他倒是老高兴的,我看他一门心思也想学你提前毕业,然后也考到京大去呢。” 李心兰说起这个,就有些忍不住,“我看东扬那孩子对你,咳,你要是跟他” 安幼楠赶紧声明:“妈,你可千万别多想啊,我跟他就是好朋友的关系。” 李心兰本来想说,“你要是跟他处对象,妈也很支持 ”,被女儿这一打断,赶紧不再说这事了。 正巧高成功进来,知道是安幼楠打电话,急忙接了话筒:“小楠,今天不忙了吗” “今天下午没有课,我打算一会儿再去实验室。高叔,这段时间真辛苦你了,等我放假,先去同仁堂买几根人参鹿茸带过来给高叔好好补补身子。” 创业维艰,一家企业从白手起家,是要投入大量心血的。 不是说魏敏和李心兰是女同志就不能当企业家,但是在大环境下,没有高成功帮忙跑这些事务,很多人很可能一看老板是女同志,就会来不来先轻视几分,业务谈起来就格外难了。 比如上次,要不是高成功陪酒,那笔校服生意还未必拿得下呢。高成功跑市场这一块儿,实在是一个难得的人选。 听到安幼楠的话,高成功也挺高兴:“你们什么时间放寒假我和你妈打算订在你放寒假过来以后就结婚” 结婚 安幼楠呆了一下,听着话筒里传出李心兰有些嗔怪的一声“老高”,这才回过神来,很是惊喜地恭贺: “那太好了大喜讯啊我妈刚才跟我拉呱了半天话,怎么一句也不说这事儿啊 你们新房布置了吗结婚用品都买齐了吗婚纱照照了吗到时候要不要出去蜜月旅行寒假的话正好可以去琼省那边度蜜月” 安幼楠一连串的问题,把高成功和李心兰都给问懵了。 房子和家电这些倒是都有了,可是什么婚纱照c什么蜜月旅行的,还要这么多名堂吗 李心兰急忙拿过话筒:“又不是哪里还要弄那么多事,没得白费钱了。” 贫嘴 初婚要郑重,难道重新组成家庭的二婚就不要郑重了吗 安幼楠劝说李心兰:“妈,你和高叔这是要开始新生活呢,难道不应该好好纪念纪念 等你们以后老了,可以拿着照片回忆当年幸福生活的开端,你想想,这不是挺有意义吗 花这点钱,可以让你们以后长久地拥有美好回忆,多好的事这可是以后想补都补不回来的” 多少中年人当年结婚的时候,因为舍不得花钱,没能拍一套美美的婚纱照,等到三四十来岁有钱了,舍得花钱了,又想着去影楼补拍一套。 打光磨皮s美化到几乎认不出自己,依旧脱不了岁月在脸上留下的痕迹,更重要的是,已经找不回当年的那种心情了。 所以安幼楠一力主张:“妈,你和高叔能走到一起,我是非常为你高兴的。 钱你不用担心,我在这边已经研发出了几个药品专利,随便一卖就是几百万可以进账。 你只管想着怎么能让你们这次的婚礼有意义,让你们的幸福新生活拥有一个有纪念意义和仪式感的新开端。” 不等李心兰说话,高成功就在一边猛点头了:“对,小楠说得很对心兰,这事儿不能省 先不说我们现在有钱,就算没钱,这些也一定不能省你想想,等以后我们老了,拿着照片可以回想到多少开心的事” 李心兰本来被安幼楠就说有些意动,见高成功也是这个意思,想想也就答应了: “行,那就照你们说的,我们也搞点纪念意义,搞点仪式感” 电话很快又转到了高成功手上:“小楠,不用你的钱,叔这边还有钱,你跟叔具体说说,结婚用品这些还添置些什么好” 这一通电话打完,话筒都有些发烫。 安幼楠挂了电话,把摆在桌上的台历拿过来仔细翻了一遍。 离放寒假还有两个多月,她得仔细盘算盘算,给她妈和高叔送一份什么样的结婚礼物才好 羊城。 晚上何东扬下晚自习回来以后,李心兰特意喊住了他:“东扬,今天你妈还在加班,你到兰姨这边来,我给你办了宵夜。” 两家买了联排别墅,就跟当初在永吉县一样,正是紧紧挨着的当邻居。 平常魏敏要是工作忙不及,李心兰就会抽空提前回来,给何东扬办点宵夜。 半大小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因为想提前毕业参加高考,现在学习任务又重,何东扬饿得快,每天晚上回来必是要加一顿餐的。 听到李心兰唤他,何东扬连忙脚下一拐就往她那边走:“那今天晚上又要麻烦兰姨了。” “跟姨这里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李心兰笑着安顿何东扬在餐桌边坐下,从厨房里先端了一碗响螺片煲鸡汤出来,“来,先喝碗响螺汤。” 何东扬急忙接过了汤,拿小调羹舀了一勺,轻轻吹了吹,喝了一口: “兰姨,你现在的手艺真的是越来越好了,难怪高叔不管多忙,只要不用应酬,都想着赶回来吃饭。” 李心兰已经端了一碗花菜炒肉和一盘子肉丝蛋炒饭出来,听到何东扬这话,脸上有些不好意思: “你这孩子,还调侃起姨来了。”很快就岔开了话题,“中午的时候,小楠打电话回来了,问你在这边习不习惯,让你别只顾着学习不注意自己的身体。 她还问你还需不需要买什么参考资料,她好买了给你寄过来。” 何东扬正在舀汤的手不由一顿,片刻后才缓缓舀起了一勺汤埋头喝着: “暂时不用,等我需要的时候,我再给她打电话。小楠她在那边过得还好吧” 李心兰瞧着他这架势,似乎是有几分明白安幼楠对他没那方面想法的意思,心里微微一叹,很快又端起了笑脸: “好着呢,她现在已经申请好走读了,就住在买下的那个房子里。 还买了一台小汽车开着上学,这样晚上从实验室回家的时候也不用担心安全了,一车子就开到屋门口了。 一般她到晚上11点左右会回到家,你反正知道电话号码的,有什么要她买的,就瞅个时间直接给她打电话” 何东扬“嗯”了一声,又抬起头冲李心兰扬了个笑脸:“兰姨你放心吧,我和小楠又不是外人,缺什么了,我肯定给她打电话过去。” 正说着话,高成功从外面回来,一进门就喊了一句:“心兰,你今天又炖什么了,好香” 喊完了才看到何东扬也在,高成功笑眯眯地走过去坐下,“东扬回来了,多喝点补汤。 你兰姨的手艺现在是越来越好了,我一点都不想在外面吃饭了,实在没办法,也就将将填个肚子,赶回来喝你兰姨煲的靓汤。” 李心兰给高成功也端了一碗响螺片鸡汤出来,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你们两个今天是商量好了是吧,一个个都来说好听的哄我。” 高成功赶紧起身接过了那碗汤:“天地良心,心兰,我说的可是真话,绝对没有半句虚言不信你问东扬。” 何东扬笑:“我要敢说不香,我怕高叔你会捶我;何况兰姨煲的这汤确实香,我也说不出违心话啊。” 高成功应景地直接端着碗喝了一大口汤,一脸陶醉地慨叹了一声:“好喝,此汤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喝” 李心兰脸色微红地轻拍了高成功一下:“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贫” 高成功呵呵笑着不说话,看着李心兰的眼睛微微发亮,体贴地给她也盛了一碗汤。 跟以前相比,现在的日子才叫做日子。在李心兰面前,他永远可以处于最放松的状态。 以前不是没有想贫嘴的时候,只是王淑琴总是一见他心情好,就抓着娘家的事一二三四五地说。 总之,不是要他这样照顾,就是要他那样考虑,不然就是一顿脾气,他哪里还贫得出来唯有苦笑而已。 本来以为过日子嘛,谁家不是这么嗑嗑绊绊将就着过了,直到遇到了李心兰,他才知道了什么叫做家,为什么家会被那些诗人称作放松的港湾。 跟中了邪一样 高成功和李心兰在四目相对狂撒狗粮,何东扬只能默默地大口刨饭,很快把自己的那顿宵夜加餐消灭了: “高叔,兰姨,我吃完了,你们慢慢吃,我还有作业要做,先回去了;谢谢兰姨了。” 李心兰忙放下碗起身看着他进了自个儿的那幢屋里,这才转回身坐下: “其实说起东扬这孩子,品性真不错,又知根知底的,也不知道小楠怎么想的,愣是只把他当朋友。 要不然,我觉得有这么个女婿多好,以后肯定不用担心他会对小楠不好” 高成功给她的碗里又盛了一碗汤,塞到了她手里:“小楠一向有自己的想法,人又那么聪明,很多事比我们看得明白多了,你就不用操这么多心了。” “怎么能不操心呢”李心兰叹了一口气,“要是别的事,我还真不用想,就是感情的事,再聪明的人,一旦沾进这事,很多可不就跟中了邪一样” 高成功递碗过去的手没有收回,反而抚上了李心兰的手,眼中满含了笑意: “对,真的跟中了邪一样出门的时候总想着回来可以吃到你做的饭菜,心里就快活得不得了。” 李心兰的脸刷地红了,嗔怪了瞪了高成功一眼,想抽回自己的手: “刚刚东扬在这里,我还没说你呢,当着孩子尽在这里油嘴滑舌的” 高成功紧紧握住了李心兰的手:“今天我们在小楠那里也过了明路了,晚上我不过我那边去了好不好” 李心兰的脸顿时火烫起来 李家的灯没多久就熄了,何东扬房间的灯光却还久久亮着。 做完一套试卷,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何东扬看了看手表,鬼使神差地拿起了床头柜上的电话机,拨出了牢牢记在心里的那串号码。 电话铃声响起,一声,两声 电话的另一头却始终没有人接通。 现在才十点半,安幼楠说她一般会是十一点左右到家,看来现在还在学校的实验室没有回来 何东扬不死心地又重拨了一遍电话号码,话筒里刚刚响了两声,就听到楼下传来熟悉的房门打开的声音,急忙搁下了话筒,起身小跑去了楼下。 “妈,你回来了” 魏敏虽然有些疲惫,两眼却炯炯有神,看到从楼上走下来的儿子,笑着应了一声,接过了儿子递过来的一杯凉白开,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这才吐了一口气: “在你兰姨家吃过了” “吃过了,今天兰姨给我们煲了响螺鸡汤;妈,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什么” “妈不饿,”魏敏放下了水杯,“我回来之前吃了份盒饭的,你别管我,去写你作业吧,别老是学到很晚才睡,你现在还在长身体呢。” 见儿子随口应了声“好”,似乎并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魏敏叹了一口气,“你这么上进,妈心里是很开心的。 妈也知道你看着小楠已经进了大学了,你心里着急。不过小楠是小楠,你是你。 有没有出息都不重要,妈不希望你太过拼命,到时候伤了自己的身体,妈可不得心疼死” 何东扬沉默了片刻,才开了口:“妈,你现在也很拼命。每天早早晚晚的,都扑在公司和工厂里头,我也很心疼你。” 魏敏瞬间觉得窝心极了,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妈跟你不同,妈已经是成年人了,之前浪费了那么多光阴,妈想抓紧时间追回来。 妈心里也憋了一口气,就想着好好闯出一个名堂,让那些人看看,我魏敏离开了那块巴掌大的地儿,出来能混得更好 而且,现在这形势这机会多难得,妈觉得做这份事业心里既充实又充满了干劲。 你爸那里是靠不住的,我现在多吃点苦奋斗出来,打下一个好基础,以后能留给你的东西就越多” 何东扬心里一阵发酸,急忙掩住了心绪:“我知道的,妈。不过你也别太辛苦了,你自己刚才还劝我呢,身体才最要紧。” 魏敏笑着点点头:“也就是这一段时间赶工期要盯在那里,过一段把人手都培养出来了,妈就没有这么忙了。 你放心,妈心里有数的。你看妈现在忙是忙了点,但是精神头儿多好,比当初在永吉的时候,根本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如果说权力是男人的春药,那么女人的春药也有两种,要么是事业,要么是爱情。 对魏敏来说,明显是前者。 不可否认,魏敏现在的精神面貌,确实充满了活力和干劲,甚至隐隐还回归了一种年轻人才有朝气。 都说“腹有诗书气自华”,一个人有了事业寄托和支撑,又何尝不是如此 魏敏现在看起来比以前在永吉县当工人的时候要年轻好几岁。 头发利落地在头顶盘成一个发髻,身上穿着一套得体的西装裙,瞧着也就只有三十岁刚出头的模样。 而且比二十来岁的年轻姑娘还要多了一种成熟女人的风韵,比窝在男人怀里的成熟女人,又更多了一种由心散发出来的自信的气场。 当初从永吉县带出来的那些女工,见到李心兰有时还会口滑喊一声“李姐”,见到魏敏,却没有一个不喊“魏总”的。 何东扬也为妈妈这种蜕变而高兴,不过想到刚刚吃的那一嘴狗粮,还是小心翼翼地问了出来: “刚刚在兰姨那边吃饭,我看兰姨和高叔两人差不多也要好事近了” 说起这事,魏敏也为两人开心:“这两个人能走在一起也不容易,幸好老天还是眷顾老实人的。 之前我问过你兰姨,她说如果小楠没什么意见的话,可能等小楠放寒假的时候,她就考虑和你高叔把事儿办了,算算也就两个来月了” 何东扬急急插了话:“小楠那边肯定是没有意见的,妈,换我,我也没有意见。” 魏敏愣了愣,这才明白儿子提起这事的目的,哑然失笑,片刻后才摇了摇头: “你和小楠都是很开明的孩子,不过妈跟你兰姨不同” 何东扬有些发懵:“妈,有什么不同,你们现在都是单身的。” 有事业了,要什么男人? “你兰姨她性子善,加上正好碰上的是你高叔,两个人正好合得来。”魏敏斟酌着词语,试图给儿子解释, “妈的性子要强一些,不是说以后就一定不找,不过现在我确实没有那心思。 当然,也许以后跟谁看对眼了也说不定。你现在就别在这里杞人忧天了,赶紧地上楼去,时间不早了,你也该洗洗睡了。” 男人 她现在有事业了,要什么男人 公司c工厂里的事能让她精神抖擞,干劲十足,可男人呢 很多男人在家里除了指手画脚,自以为是,还能做什么 女人比他弱,他会觉得自己高高在上,就是天,女人要离了他根本就活不下去,一副施恩的嘴脸。 女人比他强了,他会自卑,会恼怒,会成天在家里挑刺,却不会反省自己有没有努力。 是创业还不够吸引人,还是赚钱不快乐她这是疯了,才会去找这么一件麻烦,重新铐住自己 呵呵,不可否认这世界上还是有不少好男人的,可是,大部分的男人,对女人来说,实在只是一件可有可无的东西而已。 何东扬无奈地看了他妈一眼,想想他妈自从来了羊城以后的变化,还是不再说话了。 比起当初在永吉县,每天下班回家时疲惫又脸色黯淡的妈妈,他觉得现在容光焕发c充满活力的妈妈,已经是变化得翻天覆地了。 至于再找一个,这事儿不仅能强求,还得更加慎重才行,说到底,还是看缘分吧。 步入中年的魏敏经历过一遭后,已经看淡了感情,不把男人当一回事,正值花季的杨雪娟却完全不同。 在杨雪娟的心里,魏绍平简直就是她全部的依托,何况她还把身子也给了他 可是,自从上次那件事发生以后,魏绍平就再也没来找她了。 杨雪娟不是没给魏绍平打电话,他那屋里的电话根本就没人接,跑过去找他吧,每次也都是铁将军把门。 今天好不容易远远看到了姚元军,杨雪娟连忙追了过去:“军子,军子” 姚元军回头见是杨雪娟,想了想还是浮出了一脸笑容:“嫂子,今天这么巧,你学校没课,出来逛街啊” “我是特意跑过来找平哥的,”杨雪娟心急,直接就问了出来,“我最近打平哥电话也没人接,过来几回了,也不见他人,他是不是” 姚元军一口就打断了杨雪娟的话:“最近平哥又接了一单大生意,正忙着呢,这会儿都不在京都。” “啊平哥出去做生意了”杨雪娟有些安慰又有些失落,“那他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平哥要去哪里,还用得着跟一个马子汇报 姚元军心里嗤了一声,脸上的神色却不变:“做生意嘛,不麻利点儿,机会就会被没了,平哥那天是赶急去的。 嫂子,你慢慢逛啊,我手上还有事,得马上走了,不然误了事可不好了。” 姚元军扔下话调头就走,瞧着他匆匆忙忙的样子,杨雪娟心里突地一跳,跑上去又拦住了人: “军子,你不会是在敷衍我吧” 姚元军笑着打个哈哈:“嫂子,你这是说什么话呢,什么敷衍你的我是真的有急事要办,绝对不是什么敷衍你。” 魏绍平这两天确实在艺术学院那边吊了个马子,刚刚热乎着,不过这不是跟杨雪娟这边也没说散吗 所以姚元军只能先糊着,等魏绍平态度明朗了再说。 他越是这么说,杨雪娟就越是疑心:“平哥赶急去做生意,那也可以托你给我带个口信呀,就这么一句话不摞地就走了,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 姚元军眼珠转着,正在想托辞,杨雪娟已经先急吼吼地辩白开了:“他是不是听说了学校说的那些谣言” 学校里的谣言 姚元军精神一振,面上却更加吞吞吐吐起来:“那个” 杨雪娟心里更加慌了:“我根本就没有脚踏两只船这是污蔑,是安幼楠污蔑我的军子,你可要相信我” 安幼楠污蔑的 姚元军长长地“哦”了一声,表情似乎有些意味深长,也不说自己是相信还是不相信。 杨雪娟心里更加确信魏绍平是知道了这件事,所以这些天才没来找自己的了,眼泪都急了出来: “军子,连你也不相信我吗我怎么可能是那种人这事就是安幼楠做的 她一定是那天看到平哥跟我在一起,故意要抹黑我,引起平哥的注意” 平哥 对安幼楠姚元军怔了怔:“怎么还有这事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细一点。” 杨雪娟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急忙仔细把那天去公园游湖,遇到安幼楠的事详细叙述了出来: “京都这么大,我就不信那么巧能一天遇上两次,安幼楠肯定是故意盯着我的” 安幼楠盯不盯的,姚元军不关心,他关心的是,看这情形,安幼楠明显是引起了魏绍平的注意。 这怎么行呢 这种有房有车有钱有貌的名牌女大学生,可是他先看上的 要不是这一段跑生意忙着,他早就去 姚元军假模假样地安慰了杨雪娟几句:“嫂子,你放心,平哥不会误会这些的,回头等他出差回来了,我看到了他,也会帮你解释的。” 杨雪娟连声感谢,又叮嘱了一阵姚元军如果魏绍平回来要马上通知她一声,这才放了姚元军走。 一转身,姚元军的脸色就阴了下来。 平哥那人在外面最好个面子,他可以肯定,平哥那里是对安幼楠有些心思了。 只不过现在平哥刚好遇到了艺术学院的那个女生,一时热乎那边去了,没来得及考虑到安幼楠。 可一旦等平哥那热乎劲儿过了,想起安幼楠来,那肯定就会 不行他得把手头上的事放放,赶紧把安幼楠这边搞定,这可是个金饽饽,不能落到别人碗里。 就凭安幼楠这财大气粗的样儿,他要是得了人,就得跟着得了财,人财两得了,他哪里还用得着跟着魏绍平混 赚钱和赚人 姚元军脑瓜子转了转,看了看时间,加快了脚步,赶到了艺术学院附近的一家宾馆。 时间已经是下午,魏绍平才刚刚起床,听到姚元军叫门,懒洋洋地拉开房门让他进来。 房间里还有一股子淫靡的味道没有彻底散去,魏绍平披了件睡衣,敞着胸招呼姚元军坐下: “贺翊那小子把指标都跑好了没有消息来吗” 魏绍平虽然跟田友贵那里谈妥了生意,把指标弄到手还得花一段时间。 这期间是由他带着姚元军跟着这个事。 而后来加入的贺翊,则是负责联系好需要指标的企业,把姚元军拿到手的指标转卖出去。 当然,如果贺翊联系好了,就算魏绍平不一起去,姚元军也是要一起去跟着贺翊谈卖价的。 不过这次魏绍平拿到的指标有点多,贺翊这一趟去渝省那边联系,花的时间就有些久。 算算贺翊也过去几天了,现在还没个话回来,魏绍平也有些心焦。 姚元军顺势在魏绍平面前给贺翊上了一把眼药:“那小子在平哥你面前胸脯拍得震天响,这么久都没个动静,该不会是吹牛吧” 魏绍平瞪了他一眼:“原来你不是说他家在渝省那边关系硬吗” 说起这个,姚元军就有些后悔,当初自己就不应该贪那一千块钱,把贺翊给引荐到魏绍平这里。 谁知道这小子是个心里藏奸的,踩着他搭上了平哥这根线,没几天就隐隐露出想冒过他的架势。 不过现在当着魏绍平的面,自己说过的话也不能不认姚元军赶紧转了口风: “关系是铁定有的,我都仔细打听过,他一个叔叔现在渝省下面的一个地市当领导了。 那边企业多的是缺指标的,我是担心这小子别被人二两黄汤一灌,几句好话一哄,忘记天高地厚,只想着当衙内,拖着没有使全力了。” 魏绍平脸色有些不好看,张口就想让姚元军也过去催催贺翊。 不过话还没说出来,姚元军这边倒是先开了口:“对了,平哥,我过来的时候遇到了杨雪娟,她抓着我一个劲儿地打听你去哪儿了。” “杨雪娟啊”魏绍平皱了皱眉头,一时有些犹豫不决。 虽然他对杨雪娟已经有些不喜,不过对她的身体还远没有到厌倦的程度,这才上手两个来月,还是有些新鲜的。 卫生间的门突然打开,一个长相和身材都非常火辣的女孩从里面走出来,身姿优雅的一个旋身,就坐进了魏绍平怀里: “平哥,杨雪娟是谁我不许你当着我的面想别的女人” 姚元军垂下眼,不去看女孩那身短短的睡裙下包裹不住的大长腿: “嫂子,你别误会了,那人一直倾慕平哥来着,平哥嫌她烦,一直躲着她呢。 我被她在半路上拦住,也没敢说平哥的半点事,只说平哥出差了,就怕被她缠上来。” 女孩撅着嘴看一下魏绍平:“平哥,你不许被她缠住” 女孩嘴里说得娇蛮,如柳的细腰却贴着魏绍平的身体轻轻扭动着,魏绍平眼神暧昧地看了女孩一眼,不轻不重地拍了她一掌: “怎么,我你还信不过有你现在这么缠着我,我哪里还有别的精力去理别人” 不过,他现在住的这宾馆离京大已经够远了,姚元军在过来的半路上能被杨雪娟撞到,不定什么时候杨雪娟也会撞上他。 他现在两个女孩都还想继续要,又不想在两个女孩之间费神,所以 最好是这两个女孩先不要碰到面 魏绍平很快就做了决定:“再说,我还有生意要跑呢,不然拿什么来养你” 想到魏绍平昨天晚上送给自己的金项链,女孩娇嗔了一声,搂着魏绍平的脖子“吧唧”一声就亲在了他脸上,嗲声唤了一声: “平哥,我相信你” 魏绍平的火被拱了起来,扭头看向姚元军:“军子,你去给我买张软卧票,我明天就去渝省,催一催贺翊那小子。” 去一趟渝省,等回来以后,正好不过来这边,先去杨雪娟那边安抚安抚,也好稳稳她的心,回头得空了,再装作刚出差回来,到这边来乐呵 姚元军急忙应了一声,起身就往外走,几乎是房门刚关上的同时,一些声音也传进了他耳朵里。 回头看了眼紧闭上的房门,姚元军悄悄“啧”了一声。 平哥艳福是一个接着一个,何必还来跟他抢安幼楠呢 让平哥去渝省跑一趟吧,平哥那边赚钱,等平哥一走,他这 边正好趁着这个空出来的机会去赚人 安幼楠丝毫不知道自己正在被人打主意,此刻正胸背挺直地坐在教务处,神态从容地看着教务处的王直处长。 王直抬头看了安幼楠一眼,又仔细看了看手上的那份申请,转脸看向坐在一边的许艳杰: “许老师,这事儿你跟安幼楠同学谈过了吗” 许艳杰赶紧躬了躬身:“王处,我已经跟安幼楠同学谈过了的,安幼楠同学执意要申请提前考试,并且愿意承担提前考试产生的各项费用。” 安幼楠点了点头:“王处,包括给出卷老师的加班补贴我也会一并承担的。” 王直摆摆手刚想说话,安幼楠笑笑抢了话:“我单独一个人申请提前考试,给老师们增加了额外的劳动量,补贴是应该的。 我知道院里也不在乎这点小钱,不过,我不能因为我一个人,就让院里增加开支,免得别人有些非议。” 安幼楠一个大一新入学的新生,才学了半个学期就提前申请考试取学分,这已经够引人注目的了,怕是确实会有一些人说些什么酸话出来。 老实说,王直是相信钟立言的人品的,安幼楠虽然是钟院长的学生,但是在学业上,钟院长绝对不会帮她做半点虚假。 唯一可能被人诟病的,估计也就是费用这一块儿了。 考试,从老师出题到印制试卷,都是会产生费用的。大家统一期末考试,那是院里安排的,谁也没说的。 安幼楠现在单独提出来要提前考试,任课老师就要为了她额外制卷,额外印制,额外付出一份人力。 王直想了想,还是点了头:“那,行吧,到时候费用出来了,我给你一个单子;另外,你看安排到什么时间考试合适” 提前考试 安幼楠精神一振:“越快越好,我已经都准备好了;下午都可以的。” 王直正在安幼楠申请报告上签署意见的笔顿了顿,“同意”的“意”字最后那一点差点没拉长成一横: “制卷也是要时间的,下午是不可能的。这样吧,我先跟几位老师商量一下,看什么时间能够制卷出来。 你先回去等通知,有结果了我会让许老师过来通知你。” 安幼楠道了谢,起身先走了。 王直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许老师,安幼楠同学平常在班上表现怎么样有没有出现不合群的情况” 许艳杰连忙答了:“安幼楠同学因为主导了一个独立实验室,为了方便做实验,已经申请走读,不住在寝室了。 除了上课,课余时间跟班上同学打交道确实要少些,不过班上有两位女生跟她交情很好。 她人很独立,有自己的主见,性子不是那种软的,但是很讲道理,没有那种眼高于顶的习气。” 这就好,怕就怕一些学生因为天赋奇好,搞得孤芳自赏,看不起其他同学,性子太过孤傲可不好。 王直放了些心:“那她家庭情况怎么样刚才她一口就说了承担所有的考试费用,不会对她家里造成什么负担吧” 当个教务处长不容易啊,别看这不算一件大事,但是方方面面他都得考虑全才行。 既不能给别人说嘴的机会,也不能不顾安幼楠的实际情况,一骨脑儿把锅扔给安幼楠来承担。 要是这头安幼楠考试通过了,没过两天传出她连啃几天咸菜馒头,营养不良饿晕倒的事,那可不得也是他们学院的责任 听到王直这么问,许艳杰的脸色有些奇怪:“王处,安幼楠同学为了走读方便,买了一辆小汽车,上学放学都是开车来着。 她那车你也见过,就是上次停在操场旁边空坪上的那辆红色的桑塔纳。” 王直“啊”了一声张大了嘴。 上次他路过的时候看到过那辆车,还驻足打量过几眼,不过当时有事,他跟迎面走过来的许艳杰匆匆点了个头就走了。 没想到那辆车居然是安幼楠的 干笑了两声,王直压下心里那种有些不是滋味儿的感觉:“看来安幼楠同学家庭条件挺不错,呵呵,呵呵呵。” 笑声刚落,教务处的杨干事就脚下生风地走了进来:“报告王处,大喜讯啊 我们学院的安幼楠同学申报的一种新药专利已经被专利局核准批下来了 刚刚我还接到一家药厂打电话过来,让我们教务处帮忙问一问,安幼楠同学卖不卖她那专利呢 这可是我们学院紧抓学生素质教育的一个大好事例啊,我现在就去查查安幼楠同学是哪个班上的” 王直怔了怔,才指了指许艳杰:“小杨啊,不用查了,许老师就是安幼楠同学班上的辅导员。” “原来是许老师班”杨干事很是热情地看向许艳杰,话刚说到一半,就突然断了一截,片刻后才结结巴巴地续了上去, “是c是许老师班上的学生可c可许老师不是带的今年大c大一的班吗” 许艳杰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心里有些小骄傲:“是啊,是我们班上的,安幼楠同学就是今年大一的新生。” 杨干事张大了嘴:“我的天,现在这些学生真是一代比一代更厉害了。 我听说安幼楠同学之前还有一个新药专利卖了不少钱的,这次这个专利是头孢类的,说是可以算四代,临床应用价值很高的,估计又能卖一个大价钱 我们这个学院,学得好了还真是一个金矿学院啊。王处,你看这事是不是赶紧上校报宣扬宣扬 别说别的院系的新生,就是他们的老生,在读期间也没有我们院系的安幼楠同学这么厉害呢” 王直比杨干事可稳得住多了:“这个消息你是从哪儿知道的专利证书下来了没有 还有,对这项专利的估价,你最好问问院里的几位资深老教授,再多向几家药厂打听打听,千万别出诈胡,那就贻笑大方了。” 杨干事连忙点头:“这事儿是钟立言副院长亲口跟吴院长说,专利证书刚刚还在钟院长手里。” 钟立言副院长已经找到吴院长汇报了那这件事不会有假的了。 王直立即拿定了主意,从抽屉里把处里那台照相机拿出来,递给了杨干事:“你现在就跑去把专利证书先拍一张照片下来。 另外跟钟院长那里报告一声,为了配合我们的相关报道,请他先不要把这个消息散出去。 小杨你拍好照片了过来找我,今天我们辛苦点加个班,我告诉你怎么写这篇报道,先把报道的框架搭出来。” 杨干事连忙应了,接过照相机急匆匆地跑了。 王直转头看向许艳杰:“许老师,你现在就去通知安幼楠,晚上6:30开始考试。 今天晚上先考三门,明天早上再考三门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找教大一那几门课程的几位教授制卷去” 许艳杰惊了一跳:“晚上和明天早上一下子要连着考三门这是不是时间安排得太紧了” 安幼楠虽然说是随时都可以,越快越好,可是,这才提出申请,晚上就安排考试了,这是不是也太快了 王直挥了挥手:“我看安幼楠同学很有信心,你就放心吧,她要没这个本事,也不会跑过来申请提前考试了。” 原本倒是没有这么急迫,不过,这不是突然又来了这么个专利的消息吗 不仅获得了专利,还提前通过了这个学期的课程考试,为申请提前毕业早早就做打算 劲爆的消息都集中在一起,爆发出来的当量才最大,在校报上一登出来,影响才会达到最佳效果。 而且校报是周报,正好是今明两天排版,明天晚上之前,就要最后定版开印了。 他这边可以提前跟校报编辑打个招呼,预先给他留个版面,只要操作得好,到后天一早,校报就能把这事给登出来了 见王直做了决定,许艳杰赶紧扭头就走;她得马上通知安幼楠去,还上什么课哟,麻溜地把书拿出来多记几章才是正经事。 响亮的大嘴巴子 晚上9:40。 偌大的教室里,空荡荡地只坐了安幼楠一个人,正埋头奋笔在试卷上沙沙地急写着。 讲台上则站了一排四个老师,交头接耳地说着悄悄话:“刚才我过去看了一眼,她已经做完的题都是对的” “刚刚考过的那两门也一样” 教室门口,王直的身影晃了晃,悄悄探出个头看了眼还在答题的安幼楠。 站在进教室门靠墙位置的许艳杰转头看见是他,急忙踮着脚走了出来:“王处。”一眼看到王直身后还站着杨干事,赶紧冲对方也打了声招呼,“你们还没休息啊” 王直指了指教室里头:“考得怎么样” 许艳杰一脸兴奋:“刚刚考完的两门,两位教授已经批改完试卷了,一门94分,一门96分,全都是高分。 现在考的这门我也过去看了下,安幼楠同学答得很快,应该是胸有成竹。” 话刚说完,教室里面就传来了安幼楠的声音:“报告老师,答题完毕,申请交卷。” 听着里面一阵动静,王直干脆也带着人走了进去。 几位教授正挤在讲台上改卷子,安幼楠揉着自己发酸的手腕,抬眼看到王直进来,冲他笑笑打了个招呼: “王处,你们好,为了我的事耽误你们休息了。” 王直摆了摆手:“不耽误,只要你们学生有出息,我们陪个通宵都愿意。时间安排得有些紧,连考几门有些累了吧” 安幼楠刚要答话,讲台上几位老师已经轰然一声笑了起来:“这一门不错,考了满分” 第三门是考的分析化学,光是列反应式就能让很多新生崩溃,更别说还要计算滴定反应后的什么质量分数。 没想到安幼楠这一门竟然考得最好,直接答了个满分。 讲台上几位教授看着试卷,心情很是愉悦:“说老实话,今天下午赶着制卷子出来,我们还特意增加了一点儿难度,没想到安幼楠同学居然还能答得这么出色,不错,很不错” 提前申请考试跟期末考试能比吗 期末考试,老师好歹还会划重点,有的心软的,经不过学生们磨,还会隐讳地点了个大题范围。 安幼楠这是撸起袖子就直接冲啊,够横的,偏偏还考得很不错,这就说明平常她是真的学得很用心。 听到几位教授的话,王直一颗心已经落下了大半,安稳得很。 那篇打算上校报的新闻,他已经跟杨干事仔细磨了一晚上了,就等着安幼楠这边提前考试的结果出来,就好往里面再填些内容进去,加强效果了。 如果安幼楠一口气提前考六门都能考得这么好,再一加上那项新药专利 这就是他们药学院妥妥的明星学生啊,倍儿给学院增光的那种 王直心满意足地回去了,第二天将近中午的时候不慌不忙地一问,安幼楠另外那三门果然成绩也十分理想。 那还等什么,这篇新闻稿子该发出去了 王直拿着稿件直奔校报编辑部的同时,安幼楠正从钟立言的手上接过那份专利证明书。 “证明书昨天就下来了,本来想给你的,知道你要考试,我干脆等你考完了再来找你。” 钟立言明显已经知道了安幼楠这几门的考试成绩,这会儿心情很好, “教务处王直已经跟我说了,他们教务处给你写了篇新闻报道上校报,明天一早就能出来了。” 许艳杰虽然知道这件事,但是怕安幼楠考试分心,所以还来得及告诉她的。 等安幼楠一考完,又被钟立言给叫过来了,所以她还真不知道这事儿。 听到老师说了要登校报的事,安幼楠有些讶然:“老师,这事是不是有些没必要” 钟立言将脸一板:“怎么没必要这事非常有必要就是要好好宣扬宣扬 让那些一天到晚不认真学习,只知道说人的长短的人仔细看看,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学校里三天不重样地传安幼楠的流言,钟立言心里也是憋了气的。 他早等着这个机会,好好给自己这个学生正名了。 你们不是说安幼楠天天陪人喝酒吗 成天陪人喝酒,她还哪来的心思学习,哪里能一口气提前考完大一上学期的六门功课,还门门都考到了90分以上 你们不是说安幼楠为了一晚上五百块钱陪睡吗 一晚上五百块钱 啊呸安幼楠一个新药专利卖出去,上百万都不止,还用得着做皮肉生意去挣那 五百块钱 说这种话的人,脑壳那不止是进了水,简直是进了整个太平洋 瞧着老师那意气风发的模样,安幼楠心头热烫,用力点了点头: “对,老师说得很对,就让大家都仔细看看,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让那些私底下传谣的,脸上都狠狠挨几个响亮的大嘴巴子,看她们以后还敢不敢乱说了” 这话说到了钟立言心里头,让他倒是想起了一件事:“这个学期还没完,你别以为把一学期的课程考完就算完了,可以松口气了。 趁着剩下还有半个学期的时间,你抓紧一点,到期末的时候,申请把二学期的几门课也提前考了。” 安幼楠装出一副苦相:“老师,你比榨油机还狠啊”见钟立言作势一瞪眼,赶紧一溜烟先跑了。 见她走了,钟立言脸上这才溢满了笑,起身往教务处走去。 王直和杨干事已经最后完成了那篇新闻报道,正打算抓紧时间送去校报编辑部。 见钟立言过来,王直连忙停住了脚步:“钟院长,你过来是” 钟立言倒是很直接:“你们写安幼楠的那篇报道写完了能不能再加点内容” 王直有些为难,不过还是赶紧把稿件递给了钟立言,又委婉地提醒了一声: “请钟院长审阅,你看看哪里需要改动的,我们尽量赶一赶。 不然校报下午就要排版,晚上就要油印了,万一赶不上这周的校报,我们就得等到下周了。” 钟立言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用看:“就是加个数据而已,一句话的事。” 王直顿时松了口气:“好好,什么数据,加在哪” “加在她拿到了专利证书那一节吧,你看放哪儿合适,那项专利” 钟立言轻声说了一句,王直倒抽了一口气,盯着钟立言很认真地点了点头,表示确定,王直激动得脸上一片发红: “好,我现在就把它加上去” 我和你妈同时掉水里了 安幼楠知道校报一出,会给那些传谣的人几个响亮的大嘴巴子,可也没有想到,这几个大嘴巴子,会响得如同滚滚天雷。 校报一早出来,头版头条就是安幼楠的新闻,一口气考完了一学期的六门功课,门门都是好成绩就算了,申请了一个新药专利也不说了,关键是 那项新药专利居然这么快已经有药厂过来洽谈了,意向价起底还是百万以上 这还不算,报道里说,之前安幼楠刚入学的时候就卖了一项药品专利,价格也是这个档次 在一个人月工资只有一百来块的年头,一个万元户都值得上报纸的时代,动辄收入百万,那怕不得是神级了 校报平常发下来,经常搁在班级的报刊架上生灰尘都不会有人翻动什么。 今天的校报,却因为这一篇新闻报道被抢得格外俏货,甚至有不少人打电话给编辑部,问有没有多的本周校报,就算是出钱买也行。 安幼楠的同班同学看着她眼神都不太对了。 若说以前,安幼楠身上被一桶桶泼黑水的时候,有部分同学不相信那些谣言,还是很对她表达了自己的善意的。 可是这篇报道一出,几乎很多人都对她不自觉地摆出了敬而远之的态度。 人,会同情不如自己的,会嫉妒比自己强一些的,但是对远远强过自己十七八条街c需要骨折式仰望的,只有分外恭敬c敬佩这一种想法了。 幸好艾原和秦湘君不这么想,艾原还会开玩笑:“唉玛,我和湘湘可享福了,成天沾着丫头你的仙气儿,以后肯定也会成仙女儿。” 秦湘君听得直想笑,又有些拘谨地忍住了。 安幼楠看在眼里,随口打趣了一句:“那也未必,凤凰窝里未必就会是凤凰蛋,还有凤凰毛呢。” 艾原作势瞪眼:“好哇,你说我们是毛” 安幼楠假装惶恐:“难道你们毛都不是” 秦湘君被这两人一唱一合的,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先前起的那点疏离倒是很快消散了: “你们啊” 见秦湘君面上慨叹,趁着安幼楠去上厕所了,艾原上前挽住了她的手: “怎么了,丫头买房买车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有钱,何况她也不是现在才有钱的。 之前丫头跟我们怎么处的,你难道感觉不出来她不是那种有钱就看不起别人的人,我们没必要弄出那种生分的样子。” 秦湘君不好意思地笑笑:“以前是知道丫头有钱啊,但是不知道她这么有钱,心里总有些发虚。” 亏得她还信心百倍地想着自己努力挣钱,也能像安幼楠一样,在京都买一套房扎根下来,敢情两人之间的差距其实有一条马里亚纳海沟那么深 艾原是早就想通了其中的道理:“丫头是有钱,可这钱不也是她自己挣的 我们找好我们自己的方向,好好学,好好学以致用,可能没有她能挣的那么多,那也是自己凭本事挣的钱,心里踏实就行。” 秦湘君想了想,很快展颜了:“对,以后我还要多跟安幼楠学” 是她着相了。个人能力有大小,不过只要有一颗积极进取和自信的心,也没必要自惭形秽。 秦湘君之前是怀疑自己跟安幼楠的交往会不会是高攀,差点想疏离生分,有的人则是抓着机会都要沾上来。 中午安幼楠被502实验室的几个人撺掇着要请客,美其名曰庆祝她一口气考完了六门功课。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校外那家小餐馆走过去的时候,一个瘦高个儿的男生拦了上来:“安幼楠学妹,我给你写了一首诗” 不等安幼楠开口说话,那人就从口袋里摸出一张信纸,深情并茂地朗诵了起来, “你,是严寒冬日的一抹阳光, 你,是烟花三月的一枝嫩柳, 你,是炎炎酷夏的那朵水莲, 你,是爽朗金秋的那片红叶, 啊” “等等,你先别啊”安幼楠已经从这种老套泡妹的招数中醒回了神,打断了对方的话,“我有个问题问你。” 男生立即精神抖擞:“安学妹,你问吧。对了,我先给你报一下家门: 我是中文系的曹文昌,现在读大三了,我家是江省的,家里还有” “你的家门就不用报了。”安幼楠面无表情一口截断了曹文昌的滔滔不绝之势,“我要问的是,如果我和你妈同时掉进水里了,你先救谁” “同时掉进水里了先救谁” 不仅曹文昌 被这个问题难住了,502实验室的一党子人也都被这个问题给难住了,哪怕是自诩头脑灵活的康自强,也觉得脑子里一阵发蒙。 先救谁呢 先救谁好像都不太对 安幼楠拽了曾士诚一把,带着人飘然走了,只留下曹文昌一个人还愣在原地伤脑筋。 直到发觉人走远了,曹文昌才徒然地远远叫了一声:“安学妹,我对你是一见钟情啊” 听到他这一声喊,安幼楠的脚步倒是走得更快了。 到了餐馆,康自强第一个忍不住先问了出来:“安学妹,你问的那个问题,答案是什么” 安幼楠把菜单递到艾原手里让她点菜,转脸笑看了康自强一眼:“你觉得是什么” 康自强琢磨着,不确定地小心答了一句:“先救你” 安幼楠挑了挑眉:“百善孝为先,鸦有反哺之义,羊有跪乳之恩,要是连生养自己的母亲都不去救,这还有人性吗 没人性的人,怎么可以托付感情,就不怕哪天他那样对你” 曾士诚连连点头,很老实地应声:“对,师妹说得很对,我也觉得应该先救我妈” 安幼楠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你猜曹文昌刚才为什么不这么答” 康自强用无可救药的眼神看着他:“诚哥,曹文昌是中文系的大才子,人情世故上,他脑瓜子可比你要活得多。 要是这个问题真的这么简单就能答出来,他刚才怎么可能不答” 曾士诚懵了:“啊他为什么不这么答” 康自强叹了一口气:“你们看到曹文昌那架势了吧,摆明是想追求安学妹。 安学妹要是掉水里了,他只顾救他妈,不去救安学妹,那他还追求个屁 你觉得哪个女孩愿意找这种根本不把自己生命安全放在第一位的人” 成了一朵金班花了? 曾士诚目瞪口呆,好半晌才抓了抓头:“我怎么觉着,这个问题,不管怎么答,都不对啊那” 秧道明深深感觉到了这个问题的恶意,立即看向安幼楠不耻下问:“安学妹,那这题到底该怎么答啊” 安幼楠不紧不慢地品了一口茶:“谁告诉你们有问题就一定有答案的这就是道送命题。” 女孩要是拿这题去问自己喜欢的男孩子,那是犯傻。 这个题最正当的用途,那就是用来挡桃花,让别人死脑筋去吧 之前曹文昌拦着自己的时候,安幼楠还没认出人来,等他抒发感情“啊”那一声了,安幼楠这才想了起来,这人她见过一面。 就是在唐缈拦着她开车的时候,操场上当时还有两个人站在一边远远旁观了整个事件,其中之一就是这个瘦高个儿的曹文昌。 没想到这家伙还是个风流才子。 不过话又说回来,曹文昌要真是什么一见钟情,那天就该有行动了。 这都隔了几天了,赶着校报上出了她的新闻,曹文昌才蹦出来,明显是有意图嘛 想想那几句酸诗,安幼楠就觉得手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赶紧岔开了: “不说那些了,赶紧点菜点菜吃完饭还能赶着时间回实验室去。” 大家嘻嘻哈哈地吃了午饭,安幼楠在实验室里泡到下午上课的时间,才匆匆赶回了教室。 安幼楠照例是翻出书打算学习,要讲课的副教授一进门看到了她人,就温和地叫了她一声: “安幼楠同学,我这门课你已经考过了,以后可以不用到教室来上课了,你去图书馆看书吧,那边安静些。” 安幼楠“啊”了一声,抬头对上教授无限慈爱的目光,在全班同学的灼灼注视下,脸色微红地收拾书本站了起来: “那我去图书馆看书了,谢谢老师。” 几乎她前脚刚出门,就听到教室里传来教授恨铁不成钢的训斥声: “以前真是对你们太放松了,要求的标准太低了,你们看看安幼楠同学 你们自己对比下跟安幼楠同学的差距,古人说知耻而后勇,你们居然还不知道努力” 不会是因为她,所以老师对同学们的要求一下子提高了一个档次吧 仿佛感受到了全班同学的怨念,安幼楠赶紧一溜烟儿地往图书馆跑了。 没想到进了图书馆坐下,才从书包里取了一本书摊开,一封折成“心”形的信就从书里滑了出来。 刚才她收拾书包的时候,旁边正好坐着男同学帮了她一把,难不成是那时候悄咪咪放进去的 安幼楠有了些不妙的预感,打开那个心形一看,果然是一封情书 安幼楠一脑门磕到了桌子上。 她知道自己在班上被人背地里称为“黑班花”,没想到校报登了这么一出,把她这朵黑班花瞬间洗白不算,还给镀了金,成了一朵金班花了 名声这东西,着实是把双刃剑啊,看样子以后她还会少不了一些麻烦了 不光是男同学在暗搓搓地表白,女同学中也有更加向她示好的。 晚上在食堂吃饭的时候,薛凤琴端着饭盒跑过来跟她们坐了一桌兴奋地八卦了: “你们中午是没看到,检察院去外语系把申海兰带走调查的时候,她那个闹腾劲儿哟 差点没把一个检察官给挠个大花脸不说,还一个劲儿地喊你们知不知道我爸是谁 平常这朵系花都是一副高岭之花的样子,动不动就拿鼻孔看人,没想到闹起来还不是跟泼妇一样笑死个人了” 薛凤琴有一位老乡就在外语系,以前在申海兰手里吃过瘪,所以薛凤琴说起这事来,很有些同仇敌忾。 安幼楠中午在外面餐馆吃的饭,根本没有关注到这事,猛然听到这个消息有些惊讶:“检察院的人把申海兰带走调查的” 薛凤琴点点头,压低了声音:“听说是因为前些天李大姐那个小卖部被人栽赃陷害的事。 下午的时候,我听许老师说了一嘴,好像昨天京都电视台就播放了一则新闻出来了,就是说的李大姐小卖部的事 没想到还真是申海兰在里面弄的鬼,该谁让她一副全世界都得让着她的大小姐样子 我有个老乡是法学系的,他说如果这事查实,检察院起诉后,申海兰她爸别说职务了,就是公职都会开除,还会判上几年。 混上一个小领导不容易,谁让他养了个坑爹的女儿呢呵呵,这回我看申海兰以后还怎么得瑟得起来” 女孩子 说起八卦来,简直能当下饭菜,薛凤琴一边说一边刨着饭,吃得特别香: “安幼楠,她们都说之间传你的那些流言,其中就有申海兰的手笔,她跟你到底什么过节啊” 安幼楠耸耸肩:“我也没得有什么,可能她就是看我不顺眼吧。” 薛凤琴深有同感地点点:“很有可能就是这样,她就是看不得比她优秀的人 安幼楠,你也是才进学校没多久,那个头孢四代的专利,到底是怎么研发出来的啊 大一就研发新药,老师还说你论文都写好了,专利一到手就要给那些国际期刊寄出去,你是不是有什么诀窍” 明明还在大一,今天一个下午,但凡是过来上课的老师,就没有不提几句安幼楠的。 看看安幼楠怎么样,再看看你们现在怎么样 薛凤琴愣是生生被催逼得感觉自己已经到了临近毕业的大四,还属于再不努力连毕业证都要拿不到的那种 同九义,汝何秀啊 安幼楠一脸的爱莫能助:“其实研发新药真不是大一新生能做的,我之所以能做,那是因为我那村里有个被下放的老教授,我从小跟着他学习药学来着。 所以我现在能做研发,其实是因为我比你们多学了很多年啊。你们在学业上努力抓紧,等到学识积累到一定程度了,也能参与研发的。” 参与研发和主导研发,那是两个概念啊。 不过想想老教授在以前那种情况都愿意教导安幼楠,估计也是看到了她在药学上的天赋吧。 虽然很打击人,但是有一句话是对的: 天才,百分之一是灵感,百分之九十九是汗水。但那百分之一的灵感是最重要的,甚至比那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都要重要 特么也太打击人了 我对你一见钟情 薛凤琴怏怏地捂着胸口去洗碗了。 她一走,艾原就小声提醒了一句:“我看薛凤琴过来的目的不单纯呢。” 秦湘君点头:“那天的事都传出去了,谁都知道申海兰跟你有过节。 薛凤琴今天拿申海兰的事过来跟你八卦,明显是想借着这事跟你套近乎,想打听搞研发有没有什么诀窍。” 艾原慨叹着摇头:“搞研发跟学习一样,哪里有什么捷径可走啊,只有自己多下苦功夫而已。 哪怕像丫头这样有天赋的,每天一下课也一样在实验室做到晚上将近十一点才回去。 那些之前传丫头谣言的人,真该来我们502实验室看看,丫头是怎么刻苦的” 可惜别人认为她跟安幼楠是好朋友,自然是帮安幼楠说话,她说的话效用不高,相信的人实在不多。 要不是钟立言在背后出力,校报上又登出了安幼楠的新闻报道,这条洗白之路还不知道有多迢迢呢。 不过这一回倒是好了,安幼楠的名声一下子就扭转过来了。 连惯常在私下喜欢说安幼楠小话的唐缈几人,今天晚上吃饭的时候都低着头装作没看到她们。 不然的话,打脸不疼吗 “我怎么觉得,还真有点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的味道呢” 艾原刚叹了一句,秦湘君就一眼瞥到在食堂门口出现的一个身影,轻轻“啧”了一声:“丫头,那个曹文昌又来了” 下午这一会儿,她们也对曹文昌有些了解了。 曹文昌是中文系大三的学长,帅气潇洒才子一枚,不仅校刊时常刊登他的诗作,就是一些全国发行的诗刊,也时不时地会刊发出一首他的诗。 自古才子多风流,曹文昌才情洋溢,又长得高大帅气,没少有一群红颜迷妹围着他追捧。 他在这边食堂一出现,立即就吸引了一群女生的视线,悄悄咬起了耳朵:“快看,是中文系的曹学长” “他怎么过来这边了” “我听说” 曹文昌环视了一圈,很快就锁定了安幼楠这边,大步走了过来: “安学妹,中午那首诗你不喜欢,我重新又给你写了一首诗。” 不等安幼楠开口,曹文昌就摆出了诗朗诵的架势,注视着安幼楠的眼眸里仿佛饱含满腔热烈的情感: “遇见你的时候, 风来了,天也开了, 微风拂动你鬓边的碎发, 仿若洒在你脸上的阳光一般温柔” 安幼楠皱了皱眉,起身站了起来,直接打断了曹文昌:“曹学长,抱歉,我还要赶时间去实验室。” 曹文昌闭紧了嘴,一脸受伤地看向安幼楠,眼里的光亮似乎都在破碎。 他不开口,站在旁边围观的一个女生却是忍不住替他开口了: “安幼楠同学,虽然看到曹学长向你表白,我心里很痛,但是,我还是要为曹学长报一句不平 他这么精心地为了你写诗,把自己一腔真挚热烈的情感倾述在你的面前,你为什么就这么铁石心肠呢” 这是哪儿蹦出来的神人神逻辑 安幼楠顶着一张黑人问号脸,一脸莫名地看向突然冒头鸣不平的女生: “那你的意思,是说曹学长表白了,我就不能拒绝” 女生心里还真觉得曹文昌的表白,安幼楠凭什么就不接受曹文昌可是有名的大才子呢,安幼楠还拽什么拽啊 可是心里这么想着,女生也明白不能这么说出来,顿时脸色有些涨红: “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是说曹学长一片真心,你就算不接受,也不能把人的心意往脚底下踩。” 安幼楠双手一摊:“什么叫做把人的心意往脚底下踩我没踩啊,我就是表明了态度拒绝啊。 难道不能摆明我不接受的态度要这么含含糊糊的,这不是吊着人家,耍着人家玩吗 对感情的事,一黏糊就容易出问题,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直接快刀斩乱麻,干干脆脆的难道不好吗 难不成你觉得,就算你不喜欢一个男生,也可以这么先敷衍着,拿他当备胎” 安幼楠一连几个问句,问得那位女生眼泪水都快出来了。 曹文昌立即上前,将对方护在了自己身后:“安学妹,她只是看不过眼想帮我说句话罢了,你别为难她” “我只是给这位同学解释清楚而已,没什么为难的。”安幼楠看着这两人那副惺惺相惜的作态,简 直跟吞了只苍蝇一样, “如果曹学长觉得我的解释就是为难的话,那我也就不多说了。” 说完给艾原和秦湘君递了个眼色,直接就往外走,没走两步又停下了,转回头看了曹文昌一眼。 曹文昌没想到安幼楠一点浪漫细胞都没有,油盐不进的样子,心口正憋了一口气,见她回头,眼睛立即又亮了起来:“安学妹” 安幼楠很正色地开了口:“曹学长,我对你真的没有任何想法,你不用再在我这里浪费彼此的时间了,再见。” 嘴里说的是再见,安幼楠心里想的是再也不见。 只是没想到,等到第二天吃晚饭的时候,曹文昌又出现在药学院这边的食堂里,坐到了安幼楠隔壁一张桌子上,笑得温文尔雅: “安学妹。” 见安幼楠要开口,曹文昌急忙提高了几分声音,“安学妹,我真的是对你一见钟情。 我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时间久了,你一定会看到我的一颗真心的 你不喜欢我给你朗诵诗歌,我已经把写的诗寄到诗刊去了,他们很快就会发表出来,我在题头写了致敬安幼楠学妹” 秦湘君在一边想笑又不敢笑,小小声跟安幼楠咬耳朵:“我说他中午的时候就过来找什么呢,敢情是找你啊。 中午没找着人,下午又继续来找,还真是有毅力,丫头,你真不考虑下 这个感情可真够热烈的,比那几个只敢偷偷塞情书的强多了。” 就这两天,安幼楠已经收到了不少情书了,有时候跟人擦身而过,手里就被塞了一封 安幼楠翻了个白眼儿。 这个曹文昌还好意思说什么一见钟情真当她是不谙世事的少女来骗啊 果然鬼都怕恶人 所谓的热烈的感情,其实是从见到她从那辆红色的桑塔纳轿车上下来后才生起的念头吧。 不过碍着她的黑名声,所以最终还是没有行动。 校报把她的黑名声给洗白了,还给镀得锃亮锃亮的,曹文昌还不是觉得没问题了,机会来了 所以 屁个一见钟情哟那个只会写酸诗的才子首先看中的是香车,其次才是美人。 嗤,他倒是想得美 安幼楠回头看了曹文昌一眼,面无表情地转过脸:“子曰:人脸皮至厚,则无敌。古人诚不我欺” 艾原正喝着的一口汤“噗”地喷了出来:“子没有这样曰过” 子当然没有这样曰过,不过安幼楠看着曹文昌这种不知进退的牛皮糖就烦,所以不曰也曰了。 秦湘君被两个人给逗得笑了,然后眼睛一亮,站起身朝门口处招了招手:“小景,这里” 景益民中午打了个电话过来,说等她们吃晚饭的时候,过来食堂找安幼楠问个事;三个人坐在这里慢慢吃就是等他。 听到秦湘君的召唤声,景益民眼睛一亮,大步朝这边走来。 坐在一边的曹文昌听到动静,转回头仔细打量了景益民一眼。 景益民并没有注意到旁边的人,一屁股坐到安幼楠对面就开了口:“安幼楠,我觉得” 瞄了一眼耳朵都快要竖起来的曹文昌,安幼楠轻轻一摆手止住了景益民的话:“我们先出去再说。” 景益民这才有所察觉,回头看了一眼曹文昌,低声问旁边的秦湘君:“秦姐,怎么回事” 秦湘君看了安幼楠一眼:“那人这两天一直想追求安幼楠” 艾原说得更直接些:“那是朵烂桃花,我们快走,不然一会儿他又要拦着人朗诵诗了,还自以为风流倜傥呢” 会说几首酸诗,就敢过来追求安幼楠这人当凌少乾是配相的吗 景益民虽然没跟凌少乾打过照面,不过从凌少乾指挥邓义的行事风格来看,那就是个又护短又狠的。 像曹文昌这种瘦竹竿子,根本就够不上凌少乾的一盘菜,敢纠缠上来讨嫌,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景益民对朝他看过来的曹文昌翻了个白眼,起身跟着安幼楠要走。 眼瞧着安幼楠要走开,曹文昌连忙叫了出来:“安幼楠同学,等我的诗寄样刊过来了” “敬谢不敏,你自己好好留着欣赏吧。”安幼楠头也不回地抛下一句,加快了脚步离开了食堂。 曹文昌想追上去,却被景益明拦了一把,双手往胸前一抱:“兄弟,没长眼睛是吧没看到人家女生不想理你” 邓义之所以服景益明,就是因为他在附近几个厂里的子弟中,打架是一把好手。 景益明把脸一沉,把手一抱,声音再一寒,看模样还很些唬人。 曹文昌虽然觉得这家伙应该不会在学校里头闹出什么大事,但是心里还是有些虚怯的 万一大事没闹,却给了他一拳头呢那不也是皮肉之苦吗 曹文昌只一迟疑,气势就明显弱了下去。 景益民在心里暗自嗤了一声“孬种”,伸手不轻不重地拍了拍曹文昌胸口,见对方下意识地退开了两步,斜着看了他一眼,也扬长走了。 三个女孩正站在外面等着景益民,见他一点都没耽搁地出来,身后也没有缀着人,艾原还有些惊讶:“烂桃花呢” 景益民一撸袖子屈臂捏了捏拳:“愣在那儿呢,怕了。” 秦湘君的目光落到他露出的手臂上。 不管是之前游手好闲地打架,还是之后要扛着架子四处抢摊位叫卖,都要需要点蛮力的。 因此景益民手臂的肌肉还是比较粗壮的,看来正是因为这个,曹文昌才不敢造次,没像前几回那样,没皮没脸地拦上来。 秦湘君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果然鬼都怕恶人啊,丫头拒绝了几回都没甩掉这块牛皮糖,你凶上一句,人就给唬得不敢上来了。” 景益民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秦姐,你别乱说话,我是恶人吗我不知道多和气呢 你没见我做生意的时候大姐大妈大妹子地喊得多亲热,别人都夸我嘴巴跟抹了蜜一样不然还怎么和气生财” 秦湘君哈哈笑了起来:“我发现你现在脸皮越来越厚了,没见过你这么自夸的人。” “做上生意了,自然就什么人都能见识了。”景益民被秦湘君轻快的笑容晃了下眼,很快就定了定神看向安幼楠, “安幼楠,我这两天琢磨了个 主意,你帮我参考参考,看看行不行” 安幼楠点头:“好啊,你琢磨出什么来了” 景益民摸了摸下巴,摆出了一脸深沉的模样:“我觉得,从小商品市场批发纱巾销售的生意做不长久,我应该趁早另外找个生意。” 这话一说,秦湘君也猛点头,然后眼巴巴地看向安幼楠:“对对,我也有这种感觉。 丫头,学校的女生寝室我都犁了一遍了,纱巾越来越卖不动了,你说接下来我卖什么好” 景益民的纱巾销售,在之前可以用火爆来形容。 以前小摊贩们卖纱巾,都是摆个地摊一堆码在地上卖的,给人的感觉就显得档次很低。 景益民弄了两根翠绿的竹子,扎了一个非常漂亮的竹架,把纱巾一排排地系在横梁上,然后扛着竹架叫卖。 随着他的走动,系在竹架上的纱巾如云飘逸,分外引人注目,就冲这格调,吸引的顾客自然都要多一些。 景益民的纱巾销售在头两天大获成功,简直是爆卖,不过到了第三天,很多小贩们都模仿了这种销售方式。 大家都雷同,那就没什么出彩的了。 景益民脑子一转,扛着竹架跑了别的地方搞起了流动销售,这半个月来销量还是不错的。 不过他肯吃苦,别人也肯吃苦,眼见着像他一样起跑流动销售的小贩越来越多了,不降价卖也不行了。 可是大家拿货价都差不多,这价格你降他也能降,现在还勉强,再往下降,就有些白赚吆喝了,不值当。 景益民仔细琢磨了一阵,跑到安幼楠这边来请她帮忙参考个主意。 不管多大官,都穿夹克衫 “大家都是从小批发市场那里拿的货,货品都是一样的,而且还是小本生意,张三能卖,李四也能卖,我在里面卖就没有多大的优势。” 景益民一边回想着自己这些天总结的一些心得,一边说了自己的想法, “我听说这些货都是南边羊城和鹏城那边来的,就想着不如去那边另外进些别的货回来,这样成本就能压低很多,安幼楠,你觉得怎么样” 这几天他已经往火车站跑了两趟了,注意到有几个批发市场的小老板都是扛着大大的蛇皮袋出的站,然后第二天小老板的档位就有新货了。 别人能去那么远批货,他又有什么不行的 别看纱巾本小,这季节正是应季卖得火,卖了这半个月,景益民现在手里的钱已经从82块变成700多块了。 平均一天可以赚四十来块钱,两天就是他哥一个月的工资,生意可真是好做啊 景益民生意做得好,几乎每天都割点肉回家做菜,侄儿吃得脸色明显红润了一层,嫂子再也不念他啰嗦了,还时不时会给他个笑脸。 家里的主妇心情一好,家庭气氛空前晴朗,哥哥也不像以前那么愁眉苦脸了,不时还会跟嫂子和侄儿说个笑话出来。 这样的生活,简直让景益民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要这时候谁跟他说让他招工进厂里上班,他就能跟谁拼命 所以这生意,要继续做下去这个体户,他是当定了 不过,在去羊城和鹏城之前,景益民还是决定,过来请安幼楠帮他拿个主意。 这一趟南下路费不菲,他到底进些什么货才能赚得更多一些。 没想到景益民脑子转得这么快,才卖了半个月纱巾,就想到南下羊城或者鹏城去批发别的货物了,安幼楠也有心助他一把: “你要继续摆摊,那么卖服装还是比较合适的。你如果信得过我的话,我可以打电话给我妈,让她在羊城那边给你配些服装走货运发过来,你人就可以不用去了。” 景益民大喜:“信得过我肯定信得过你,我现在就回去多筹点钱。” 秦湘君眼睛发亮,也赶紧凑近前:“景益民,我跟你合股,我可以出300块” 她这一段在女生寝室卖纱巾也是尝到了甜头,毫不犹豫地就把赚的钱都拿了出来。 安幼楠早知道这三百块就是秦湘君这段时间赚的所有的利润了,听她这么一说,就忍不住笑: “湘湘现在越来越有魄力了,所有利润砸下去都不带眨眼的。” 秦湘君很坚决地点头:“现在喜欢穿漂亮衣服的人越来越多了,我相信服装会很好卖。” 可不是从这几年开始,一直到进入21世纪,服装行业迈入了一个飞速发展的黄金期,国人爱美的品味也被大大激发和提高。 这一段时间做服装生意,确实是个很容易来钱的路子。 不过,该提醒的,安幼楠还是要提醒:“你们不要因为之前尝到的甜头就沾沾自喜。不是我泼你们冷水,做生意有赚也有可能有亏的。” 景益民用力点头:“没事,亏了大不了从头收拾点本钱出来,从小批发商场那里再积累一次,就当是增加自己的经验了。” 如果赚了,他手里的资金就能再往上翻一翻,说不定万元户也指日可待呢 秦湘君也紧跟着点头:“对,亏了是我们自己没本事。赚了我请你吃饭” 安幼楠笑:“看在你这顿饭的面子上,我先给我妈打个电话,问一问现在羊城那边流行什么服装。” 景益民有些奇怪:“你家里不是渝省的吗” 安幼楠挑挑眉:“对啊,不过我过来上学了,我妈就去羊城做生意了。” 景益民眼睛都瞪大了:“你妈去羊城做什么生意生意好做吗” 他和邓义都是听说过安幼楠的流言的,什么渝省乡下的柴火妞儿,还是被乡下寡妇收养的,养母就是个小个体户。 可是,冲安幼楠现在这身家,绝对不是什么柴火妞就不说了,她养母一个农村妇女,出来做个小个体户,居然也把生意做到羊城去了 “我妈在羊城跟人合伙开了家公司,做服装和头花饰品的。生意嘛,现在还行,不过厂房是刚修的,资产还处于负债期。” 景益民吸溜了一下口水:“我发现,你家这厉害都是遗传的你厉害,你妈也厉害,居然在羊城开公司办厂了” 秦湘君也是第一次听安幼楠说起她家里的事,愣了片刻才压下了心里的艳羡:“好啊,那我们正好可以跟阿姨那里进货” 安幼楠摇摇头:“我妈她们公司现在的产品不一定适合卖给你们。 京都的天气已经冷了,可能卖呢料的夹克衫销路会好些。当然,这是我的建议,具体进什么货来卖,还是你们自己决定。” 这个年代不是有一句来着:不管多大官,都穿夹克衫不管多大肚,都穿健美裤。 健美裤的布料现在还没有在市场上看见,夹克衫却是越来越看到得多了。 赶在过年之前,进一批呢料夹克衫,穿起来既挺括显派儿,又防风御寒,正好应季。 “呢料的夹克衫啊”秦湘君皱了皱眉头,“那这个就没办法在女生寝室卖了。” 艾原张口就说了自己的意见:“那你可以去男生寝室楼外面摆摊啊。 而且我觉得吧,女生虽然自己穿不着,可是只要价格合格,货又好,给自个儿爸爸买一件带回去也是不错的。 横竖也只有两个月就要放寒假了,不寄还可以直接带回去呢,京都买的衣服,家里人还是很稀罕的。” 她这么一说,秦湘君也立即开了笑脸:“对哦,我们学校还有这么多男老师呢。 女老师也有家属,丈夫啊,儿子啊,公公和自己父亲啊,都会是潜在的顾客,而且买衣服一般都是女的做主买的,那是挺有市场的哈。” 瞧着她眉开眼笑的样子,安幼楠摇摇头提醒了一句:“湘湘你也别光想着挣钱,很快就要期末考试了,功课你得抓紧啊。” 秦湘君神色微僵,刚刚还兴高采烈的声音顿时低了一个调:“我会记着的。” 我是安幼楠的对象 景益民看了秦湘君一眼:“秦姐,你不是说拿钱入股吗销货的事我来做就行了,你只管好好学习,等着分红就行。” 安幼楠也觉得这主意好:“我觉得可以啊,湘湘,卖服装跟我们药学专业没有多大关联,没必要投入太大的精力进去。 你拿钱投资当股东就行了,要是实在觉得过意不去,周六傍晚可以在男生楼门口摆摆摊,或者出去帮景益民摆摊子也成。” 能考上京大,总还是有份心气儿的。秦湘君也不想因为急着挣钱就丢了主业,到时候考试挂科了,那就后悔都没地方买药了。 拿钱入股,然后一个星期抽一个晚上出来一起卖卖货,这个还是可以的,秦湘君很快就接受了: “行,那就辛苦小景一点了。等以后姐工作了,头一个月工资就请你吃一顿大餐” 景益民“嗤”了一声:“等你从大学读出来毕业,说不定我早就是万元户了,那时候你才参加工作,一个月还不知道能不能拿到一百块呢。” 瞧了眼秦湘君的脸色有些不好,景益民心里一顿,赶紧又补了一句, “不过嘛,有人请是好事,到时候你可别怨我把你头一个月工资全部吃光了。” 秦湘君这才笑了:“到时候尽你吃,我就请顿大的炸酱面,看撑不死你” 几个人说说笑笑的,一起陪着安幼楠进了公用电话亭。 这个时间,如果没别的事的话,李心兰应该是从公司回家了,安幼楠直接把电话打到了家里。 李心兰果然在家,接到女儿的电话问夹克衫的事,倒是也知道附近有一家厂子在做这种货,不过具体的衣料和价格却是不清楚,还是再问问才能答复。 两边又拉了一阵家常,安幼楠才挂了电话,回头瞧见景益民远远站在一边避着,这会儿正眼巴巴地看过来,冲他笑了笑: “我妈说旁边有家厂子就做男装的,有夹克衫,不过具体的衣料和价格她也不清楚,要先帮我们问问才能回话。” 景益民很高兴,想想天气已经一天比一天冷了,又按捺不住地心急:“安幼楠,那阿姨那边什么时候能给你回话” 这个刚才李心兰也在电话里说了,安幼楠照直说了出来:“能赶巧的话,今天晚上就可以,她把电话打到我家里去。 一时问不到的话,那就得明天了,今天晚上没电话过来,明天中午我再打电话给我妈问问。” 晚上安幼楠照例是要去实验室的,景益民手里还有一批纱巾,依旧跑回去摆摊了。 今天晚上的生意却是不温不火,看着时间不早了想收工回家,景益民一瞧,自己倒是先乐了: 往常他都在其他几条夜市街转,今天大概是总想着安幼楠的话,竟然转悠到学士胡同这边了。 这会儿都十点多了,离安幼楠往常从实验室回家也不差多少时间了。 要不然,他就在附近再转转,等着安幼楠回家,看她妈妈那边有没有电话过来,到时候也好第一时间知道信息,今天回家也安心 景益民打定了主意,扛着自己的货架又在附近转悠开了。 没想到后面这一段到是财运不错,转到附近街口时,遇到了一群刚跳完舞散场的女同志们。 大家一拥而上把景益民给围住了,挑挑拣拣了一番,竟然把景益民货架上的纱巾一扫而空。 刚才一堆女同学围着,你一句我一句的,吵着景益民头皮都麻了,等卖空了货品,看着空空如也的竹架子,景益民心情一下子就轻松起来。 再一看表,耽搁这么一阵,居然已经十一点了 景益民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去安幼楠那院子门口转一转,万一安幼楠刚回来还没休息呢 还没走到学士胡同口,景益民远远地就看到了一辆小汽车停在那里刚刚熄了灯。 安幼楠刚好回来 景益民心里一喜,急忙小步跑了过去,刚跑到边,就听到车前方传来的动静不寻常,听着像是有人被捂住了嘴,还在奋力挣扎着。 景益民吃了一惊,赶紧绕过车头,一眼就看到路灯没照到的夹角处,两团黑影正扭在一起,依稀是一个男人正在制住一个女人,还把她往胡同里拖。 这苟日的 景益民最看不起这种事了,二话不说就冲上前,拿着手上竹架子狠狠往男人后脑勺上敲。 男人听到风声,慌乱中偏了下头,避开了那一击,不过额头连着侧脸也挨了一下好的,痛得低呼了一声,把手里制住的女人猛地往景益民这边一推就想跑。 景益民下意识地抱 住了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女人惊喜地先喊了出来:“景益民快帮我抓住他” 居然是安幼楠 景益民立即松开人,冲上前抡着竹架子砸了过去:“王八蛋欺负女人算什么男人你还想跑” 他那竹架子长度刚好当长枪使,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当即把人打得呱呱叫。 安幼楠也放声大喊起来:“来人呐,抓贼啊快来人呐,抓贼” 学士胡同住户们的灯陆续都亮了起来,有动作快的,披了件衣服就拎着火钳打着手电筒跑了出来:“有贼哪儿呢” 刚问完,大家伙儿就看到正滚在地上缠斗的两个人。 借着手电的光亮,安幼楠眼尖地指着正好被景益民压到地上的那个:“那个,就是那个烫了个爆炸头的” 大家立即一拥而上,帮着景益民把人给按住了。 “哪儿来的毛贼,这么猖獗,不知道前面就是派出所吗” “胆子忒大好好揍一顿,再送去派出所” 手里有火钳的立时就往那人身上狠狠招呼了过去。 那人连连痛呼:“别打别打不是,我不是贼,我是安幼楠的对象” 安幼楠的对象 安幼楠搬过来的时候,给左邻右舍也送了上份见面礼,算是照个面,认个门儿。 一听到那人喊出安幼楠的名字,大家伙儿都疑惑地看了过来: 该不会是小年轻谈恋爱闹脾气了,一言不合就打起来了,倒把他们大半夜地闹起来当枪使吧 这就有些过分了啊。 委屈 看到大家的眼神,景益民差点没气炸肚皮:“你他女良的胡说什么安幼楠的对象可是在部队上的” 安幼楠跟旁人借了手电,毫不客气地直直照到那人的脸上,打量了那张发肿变形的脸片刻,才惊讶地认出了人: “你是姚元军” 见姚元军开口想说话,安幼楠冷笑一声,“我跟我对象谈恋爱的事都跟他部队上的领导报告过了的 他在部队里为了保家卫国流血流汗,你在这里三更半夜地趁我刚下车就突然袭击我,被人抓住了还想坏我名声,蒙混过去 行,我现在就打电话到我对象部队去,让部队上过来人,看看他们会怎么处理这事” 手电筒的余光照亮了安幼楠的脸庞,头发凌乱,因为刚才被紧紧捂着嘴,脸上已经肿了,清晰地可以看到几个指印,现在隐隐泛出了青紫。 不光如此,因为先前在挣扎中还摔在地上,她衣服上也滚了一身的灰土,看起来狼狈不堪。 景益民也气乎乎地喊了一句:“我刚才明明就是看到你在死死捂着她的嘴要不是我听到动静赶过来,你” 人家对象在部队里保家卫国呢,大后方的,居然还有人对准军属做这种事这能不气人吗 街坊邻居们一下子就炸了:“这是想强迫妇女” “太恶毒了这不是想毁了小安么” “这是恶性案件性质太恶劣了,必须要严惩” 姚元军急了,直着嗓子喊:“你们不能偏听偏信,我是c我是在追求安幼楠” 安幼楠狠狠“呸”了一声:“追求我上次你骚扰我的案底还留在派出所呢,你以为凭你一张嘴就能颠倒黑白 还请各位街坊邻居方便的陪我一起过去做个证,把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牲押进派出所” 几个热心的街坊立即应声站了出来:“走,有什么上派出所说清楚” 景益民也趁机冲上去狠狠踢了姚元军两脚:“王八蛋” 一群人押着姚元军就要走,安幼楠赶紧四处找了找,才从街角里把自己被扔在一边的挎包找了出来;里面还装着她的重要笔记呢,可不能丢了。 原本漂亮的真包小挎包被扯断了带子,扔出去时正好磕到了墙上,被蹭坏了一大片皮,还沾了不少灰,简直不像个样子了。 安幼楠只能把带子胡乱绕了两圈,就这么拎在手上。 街坊们看到,心里更有底了,一路走过去,想着就抬手在姚元军身上狠抽几火钳,打得他一路都哭爹叫娘的。 今天恰巧是代杰带队值班。 见大家押了姚元军过来,略微问了两句情况,代杰脸色都变了,急忙看向安幼楠:“小安你没事吧” 安幼楠摇了摇头:“幸好景益民同志凑巧过来找我,不然的话” 她还觉得开小汽车上学归家安全系数高呢,没想到姚元军躲在树后面,就这么几步路就到家了,却硬是把她给截下了。 男人和女人在体力上天生就有大差距,安幼楠猝不及防被控制住了,连从挎包里摸防狼喷雾的机会都没有。 后来察觉姚元军也想从她挎包里摸钥匙,挣扎中扯断了挎包带子,她才奋力把挎包扔了出去。 不然的话,要是没拖延这么一下,被姚元军摸到了钥匙开了门把她往院子里一掀,再把门从里面一锁 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安幼楠那句“不然”没有说完,代杰脸几乎黑成了炭。 他还答应凌少乾好好照应安幼楠这边呢,结果凌少乾这还没走多久,安幼楠差点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了事。 回头他怎么跟人凌少乾交待 副所长的脸色难看,跟着他值夜班的民警也不客气,上去就对着姚元军踹了两脚: “姚元军,上次对你的警告你都当耳边风是吧” 不踹这两脚,他都对不起上回安幼楠同志请他们吃的那顿烤鸭和椒盐乳鸽宵夜。 姚元军哎哟哎哟地叫唤起来:“你们这是想逼供我c我是正当追求安幼楠的,我们就是闹了点别扭” 代杰一个眼色过去,姚元军身上又挨了两脚,直接被拖去做讯问笔录了。 初步来看,这已经属于强迫妇女未遂了。现在正在严打期间,这类事件的性质是很严重的。 凌少乾的身份又是军人,代杰觉得这事儿不能瞒着:“小安,这事儿,你可能现在给小凌那边打个电话说一说最好,让他那边部队出面,也免得姚元军” 姚元军已经被放出来一次了,这回说什么也不能 再给他这个机会了。 安幼楠会意,借了派出所的电话给凌少乾那边的值班室打了电话,说了找凌少乾有急事。 不到三分钟,凌少乾的声音就在电话里响起,明显还呼吸急促:“小楠,出什么事了” 安幼楠本来是情绪挺稳定的,一听到凌少乾的声音,突然一股委屈就从心底泛了出来,眼泪“哗”地一下子就出了,带着哭腔喊了一声“乾哥”,喉咙就哽住了。 凌少乾被叫过来的时候就有些心惊肉跳,这会儿虽然接到安幼楠的电话了,安幼楠却哭得说不出话来。 他家丫头多坚强的一个人,居然都哭了,这得多委屈啊 凌少乾在电话另一头顿时急得要死,只恨不得能够顺着电话线飞过来把人抱在胸口好好安慰: “小楠,别急,先别急,有什么事慢慢说,乖啊,我们不怕,慢慢给我说” 安幼楠哽咽得一时说不出话,代杰赶紧拿过了话筒:“小凌啊,我是代哥,是这么回事 你回部队之前再三拜托我要好好照应小安,没想到差点就出了事,我真是” 热心的街坊里有个大婶也跟过来了,一看安幼楠的对象确实是在部队上的,一边在心里问候了姚元军几代祖宗,一边赶紧过来安慰安幼楠: “小安啊,咱不哭不哭啊,没事儿了,这不是没事儿了吗咱不哭” 安幼楠连忙擦了擦眼泪,冲对方笑了笑:“谢谢你婶子,我c我刚才就是一时心里有些委屈,现在已经好多了。” 大婶这边安慰人的嗓门儿大,凌少乾那头在电话里已经听见了,心都揪紧成了一团儿:“代哥,小楠她现在怎么样了” 代杰刚往安幼楠这边看了一眼,安幼楠就察觉到了,急忙走了过来:“代哥,我没事儿了,想跟乾哥说句话。” 代杰忙把话筒让了出来。 公函比来人有用 安幼楠一接过话筒,凌少乾那边就开了口:“小楠,你别怕,我现在就去请假” 他的声音还绷得紧紧的,听得出压抑着极大的怒气。 安幼楠刚才一时没忍住流了眼泪,这会儿自己心里倒有些羞愧了:“可别,我这儿没什么的。 街坊邻居们都出来帮忙抓人了,还把姚元军给揍个半死的,你现在过来也没什么事儿。” “可你” “我真的挺好的,刚才就是一时没忍住,想你了。乾哥你别跑来跑去的费时间了,我现在真的没事了。 代哥让我给你打个电话,也就是知会你一声,另外要处理这事,让部队上给代哥这边派出所来个函过来就行了,公函可比你人过来有用得多” 安幼楠刚才虽然在一边平静情绪,代杰在电话里跟凌少乾怎么说的,可是全听在耳朵里。 代杰建议凌少乾那边的部队出面,先发一封公函过来。 说起来安幼楠也算是准军属了,这事儿让凌少乾那边部队上发函过来,肯定地方上处理起来就加重了砝码。 公函确实有用,可是人过来难道不比一纸公函更有用 安幼楠那么说,无非是担心凌少乾因为私事请假多了,影响到他的工作。 一般谈对象的人,女朋友出了这样的事,男友早就跑过去了,可是,两地分离的军属就是这样。 病了自己去吃药打针,累了也没有坚实的肩膀可以依靠,甚至像今天这样出事了,顶天了也就是打个电话过来。 心里委屈哭了一通后,还要抹掉眼泪说没事了 凌少乾心里酸涩极了:“好,我会尽快把公函拿过来。你这段时间一定要多注意点,如果可能的话,晚上早点回去” 安幼楠挂了电话,回头才看到几位街坊已经取完了询问笔录,从问讯室出来了。 这一闹腾,现在已经将近12点了,安幼楠连忙上前一一鞠躬致谢: “今天的事真的非常感谢几位叔婶和大哥,把你们耽搁到了这么晚,等得空了我一定上门好好致谢” 那位热心的大婶叫严志芳,就在学士胡同居委会当副主任,见安幼楠懂礼客气,伸手一把扶住了她: “小安你别跟我们客气,大家都是街坊邻居,有什么事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不过,你别嫌婶子多嘴,你现在毕竟是一个女孩子单独住,放学了就早点回家,不然晚上回来得太晚了,总归是不大安全” 景益民也刚好问完了笔录出来,见状连忙上前辩解:“婶子,安幼楠每天都要在她们学校里做实验,前不久才刚刚研发了一个新药专利出来,京都大学的校报都报道了的。 她是学药物研发的,放学了就泡在实验室,如果不是要回来休息,一个小时都恨不得掰成两个小时用,哪里舍得早回来啊。” 原来这姑娘还是个专业科研人才啊,小姑娘厉害了几位街坊顿时肃然起敬。 严志芳一时也为难起来。 搞科研的,从来都是废寝忘食,怎么可能早早回家呢晚上11点回来就已经是很好的了。 安幼楠也不好意思地解释了一句:“搞到半夜回去,住寝室也不方便,不能因为我一个,影响了其他同学的休息。 想着反正这边住得也近,所以买了个车,晚上就回自己家里休息” “小安,你家里还有别的人吗要不让家里人每天晚上出来接一下也好。” “家里还有我妈,她在羊城那边做生意。” 旁边有人想了想,出了个主意:“要不,你跟你们学校申请间单人宿舍晚上从实验室出来就住学校算了。” 安幼楠摇头:“学校还有不少单身老师都等着宿舍呢,我自己有房子,怎么好意思挤占他们的指标” 这倒是。 这年头单位分房,指标都是紧张得要死,老师都分不过来,怎么可能就照顾到学生 见大家都不出声了,安幼楠连忙笑笑:“谢谢大家的关心,今天的事纯粹是个意外而已,以后我会更小心的。” 今天确实是意外,可是这个小安长得也怪好看的,又是有房有车,谁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别的人打歪主意,又闹出什么意外呢 严志芳叹了一口气:“行,那你以后都注意着点。我明天就跟上面打报告,把胡同口那盏路灯换个更亮的。” 起码灯光更明亮的话,会让一些心思阴暗的人有所顾忌一点。 安幼楠再三谢过了几位街坊,转头看见景益民,突然想起了白天的事,“啊”了一声赶 紧又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码出去。 电话铃声几乎刚响起,对面就接了起来:“小楠” 安幼楠暗吁了一口气:“妈,是我,今天做实验忘记时间了,刚刚回到家里。” 见景益民瞪大了眼,安幼楠轻轻摆了摆手,示意他别出声。 电话那头的李心兰毫无所觉,听到女儿这么说也就放了心:“你这孩子,下次可不能再搞到这么晚了,要注意身体。 害得妈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电话打过去老没人接,心里头一阵阵发慌” 安幼楠笑着赶紧岔开了话:“知道了,妈,我这次是例外嘛,下次一定注意。对了,夹克衫的事你帮我打听到了” “打听好了,那边厂子的销售经理正好和夏衡熟,愿意给我们出厂价。 是精纺的斜纹华达呢,一件呢料夹克衫只要30块钱,你问问你那朋友要多少件 刚刚夏衡还给我拿了一件回来,我瞧着这质量确实不错,正打算先拿一件给阿乾寄过去。 羊城这边不用穿这种料子,不过北方倒是正好。夏衡说,他帮忙牵了几条线,北边有好几个客户对这款货挺感兴趣的” 听到李心兰说起夹克衫的事,安幼楠已经开了免提。 景益民就站在旁边,听到有货,心里一阵激动,再一算价格,那股兴奋又凉了半截。 与小本钱的纱巾相比,30块钱一件的进货价,确实有些高昂得吓人。 他现在手头才有700来块钱,加上秦湘君的300块,总共1000多块钱,才进得了30件衣服。 而且进价高,也不知道销货情况会怎么样 别怕,我回来了 “小安,你过来一下,我们还要跟你这里取个笔” 代杰从一间问讯室出来,站在门口冲安幼楠招了招手。 安幼楠吓了一跳,急忙把免提取消了:“妈,我那个朋友就在这儿,我让他自己跟你说的。他姓景,叫景益民。” 幸好现在电话机的质量一般,代杰站在那边喊的话,李心兰在电话里也没听真切,还以为是女儿那位姓景的朋友刚才说什么了。 安幼楠把话筒直接塞到了景益民手里,三步并两步地走到了代杰旁边。 她是受害人,自然也是要取笔录的,还要验伤。 很快问完了话,又给安幼楠脸上的伤和那只断了带子的挎包都照了相,见她的笔录和景益民刚才录的对得上,代杰点了点头: “行,你们现在就没什么事儿了,那个小景信得过吗信得过就让他把你送回家,我就不过去了。” 安幼楠赶紧点头:“信得过的,代哥你忙,我让景益民送我一程就行。”又从挎包里掏出两百块钱递过去。 代杰愣了愣:“你这是干什么” “刚才一直拿着所里的电话打长途,总不能占所里的便宜,这是我补的电话费。 要是有多的,就麻烦代哥明天买几包烟或者买点吃食给今天值夜班的同志一起分分,今天晚上实在是麻烦你们了。 要不是现在太晚了,外面小卖部都关门了,我肯定自个儿跑去买东西过来了,现在就只能麻烦代哥你了。” 今天所里值班的同志几乎都被自己这事给闹得忙了老大一阵,安幼楠过意不去,这才找个借口拿钱出来。 她做事敞亮,代杰想了想就收下了:“那行,你的一番心意,我就代兄弟们收下了。 你放心,这事儿取证都取好了,这回一定饶不了姓姚的那小子” 安幼楠再三道了谢,这才和景益民走了出来,出了门才问了景益民一句:“你在电话里跟我妈那边怎么说的” 景益民脸色慎重:“我拜托李姨帮我发30件衣服过来,明天我就把1000块钱给她汇过去。 要是运费有剩的,就先放李姨那儿,下回发货再算上,要是少了,下一趟我再补上。” “1000块”安幼楠有些惊讶,“这是你和湘湘全部的本了吧,你打算全都拿出来进货” 景益民点头:“对,全都拿来进货。” 呢料的夹克衫是应季的衣服,要是他这里再犹豫不决的,那就拖过季了。 安幼楠看了他一眼:“你自己可得想好啊,别因为相信我和我妈,就一时冲动,万一货卖不出去” “你们能帮我这一把,已经让我省了一大笔车票钱了,就算卖不出去,我也绝对不会对你和李姨有什么怨言的。” 景益民脑子也转得快,一口就答了,“再说了,实在不行,我驳本卖总能卖掉吧摊在每一件衣服上的运费可不高。” 别人是自己跑去羊城的批发市场打货,拿的还是批发价,他这边可是直接拿的出厂价,还只用摊上货运费,拿货的成本确实很低了。 “明天我就去各个商场看一看有没有呢料的夹克衫卖,市场价是多少。等接了货,心里就有个底了。” 景益民说完自己的打算,已经把安幼楠送到她家门口了,看了眼有些昏暗的路灯,眉头皱了皱, “明天晚上十点半的样子,我还是来这边等你吧,不然你回来得那么晚,要是再碰上什么,未必就有今天这么幸运了。” 今天也是碰巧他心里揣了进货的事忍不住,想着过来打听下消息才撞上了。 不然的话,要是给姚元军那王八蛋给得逞了,那不得 “不用麻烦你,严婶子说明天请人把路灯换个亮的,我也会想办法弄点防身的工具去;不然闹得你每天搞到半夜才回去也不是个事儿。” 想到姚元军,安幼楠的面色有些冷,“今天也是我大意了,以后不会了。” 景益民想了想也没多说,心里却是打定了主意:不管怎么样,这两天晚上还是先过来接一接人,等过一段了再说。 受了一场惊吓也着实累了,安幼楠告别了景益民,回去洗了个热水澡,往脸上抹了一点消肿的药膏,倒头就睡,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醒了过来: 她的窗帘被掀起了一条缝,有暗淡的路灯光照了进来。 明明睡觉前她把窗帘拉得很密实的 有人摸进她房间了安幼楠一个激灵,背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伸手悄悄地摸向枕头下面 她在枕头下面藏了一把匕 首。 手指才摸到刀柄,一个高大的黑影就靠近前,沙哑地低低唤了一声:“丫头,是我。你把眼闭一下,我开灯” 安幼楠一下子坐了起来,又惊又喜:“乾哥” 凌少乾来不及开灯,先用力把安幼楠抱在了怀里:“嗯,是我,别怕,我回来了。” 像是缺失的,得到了补足,黑暗中的拥抱,让两个人都满足于这一刻的静默,还是凌少乾摸到了安幼楠肩膀发冷,才一边拉起被子将她裹住,一边摁下了灯开关。 一室暖黄的灯光,照得人心口都明亮起来。 安幼楠仰头看着凌少乾隐现血丝的眼睛,轻轻吐了一口气:“你怎么过来的” 这个时间段,j市可没有开往京都的客车。 凌少乾闻到了药膏的味道,捧着她的脸仔细打量了一回,见脸颊上只有浅浅几处青色,这才低声答了: “有货车,我找了人坐货车回来的。除了脸上,身上有没有受伤” 虽然昨天晚上安幼楠在电话里说了没受伤,凌少乾还是担心有什么地方摔着磕着了,她却瞒着自己。 一说完话,就开始捋安幼楠的袖子和裤腿,一副恨不得仔细验身的急迫。 安幼楠急忙按住了他的手。 这傻子都说了不用他来,他却连夜赶过来了 货车上可没有铺位,凌少乾也不知道是在哪儿凑合了一夜 安幼楠喉头有些发哽,又努力忍住了,做出嫌弃的样子推人:“难怪一身的怪味儿,臭死人了你还不快点去洗澡我身上没受伤。” 其实她现在真的不觉得委屈了,就是凌少乾的突然出现,让她激动地想哭。 可她不想当着凌少乾的面哭出来,怕他会反而会加深自责。 我不想死 凌少乾深看了安幼楠一眼,想说什么又忍住了,转身进了卫生间,几分钟后就一身清爽地套了件新的大裤头出来了。 安幼楠还坐在床边发呆,眼眶有些红红的,见他出来才惊醒过来,趿了拖鞋想下地:“我去隔壁帮你铺下床。” 凌少乾一把拦住了她:“别折腾了,我就睡这儿。” 安幼楠怔了怔,脸上不由一红,声音也小了下来:“你” 凌少乾好笑地把她抱上了床,伸手关了灯,自己也跟着躺上了床: “别瞎想,趁着还有时间赶紧打个盹儿养养神,不然再过一阵就要天亮了。” 现在刚刚五点多,还能在床上眯一个多小时。 安幼楠“哦”了一声,缩在他怀里,本来还想说说话,听到头顶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想到凌少乾连夜赶车过来肯定累了,立即闭紧了嘴。 本来只是想静静在他怀里靠一靠,鼻尖嗅到他身上好闻的气息,安幼楠一下子就心安起来,不知不觉也跟着睡了过去。 察觉到安幼楠已经沉沉睡着了,装睡的凌少乾才轻叹了一声,低头亲了亲安幼楠的额头,把她往自己怀里搂紧了一些。 一个晚上他的心都跟油煎似的,直到此刻,把安幼楠搂在了怀里,他的心才踏实起来。 “媳妇儿,对不起,对不起” 凌少乾极低地轻喃了一句,缓缓闭上了眼睛。 天光已经大亮,街道上人车川流不息,一派忙碌的烟火气息。 榴园派出所内,被通宵羁押的姚元军满眼都是红丝,面庞一夜之间仿佛就枯黄了下去。 门锁“咔嗒”一声响,有人走了进来。 姚元军神情恍惚地抬起头,一眼看到来人,立即激动地想站起来:“爸爸你快救救我你快救我出去” 因为两只手都被铐在问讯椅上,姚元军一下子就被扯了回来,没办法完全站起身,只能躬着身子努力想往前扑: “爸,你去找谢叔叔说说情,让他把我放出来赶紧把我放出来啊” 姚峰拖着脚慢慢走上前,在离儿子还有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了,定定看着小儿子,突然一伸手,一个耳光劈了过去: “孽子孽子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孽子啊” 这一耳光似乎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姚峰花白的头发凌乱地搭在额头,满是皱纹的脸上涕泪横流,身子也因为用力过猛,踉跄了几步。 本来站在门外不想进来的姚永庆瞧着这情形,赶紧抢步上前扶住了姚峰:“爸” 姚永庆本来是不想来的。 上次把弟弟姚元军从派出所保出来,结果那个不识好歹的崽子还把自己摔得差点断了骨头。 这次又接到派出所的电话,姚永庆是打死也不想去了,他已经当没有这个弟弟了,管姚元军这不是东西的去死 可是他这个当哥的不肯去,姚峰这个当爹的却一定要来。 姚永庆没办法,也只能陪着父亲过来了。 现在看到父亲这模样,姚永庆心里也不好受:“爸,姚元军他自己想着往死路上奔,我们上次不是没拦过c想过办法,可是你看他有半点悔改吗 他已经成年了,他要做什么不是我们管得了的现在我们能怎么办” 姚峰颤抖着嘴唇,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浑浊的眼泪一个劲儿地往下掉。 姚元军瞧着他爸这架势,心里也有些虚了:“爸,爸你快去找人想想办法,让他们把我放出来我昨天这不是也没怎么着吗” 姚永庆气得恨不得再劈一个大耳括子过去:“没怎么着你还觉得你昨天没怎么着你还有脸让爸再去找人放你出来 你知不知道你昨天是强迫未遂你知不知道现在强迫妇女未遂会怎么判” 严打还没过去,像姚元军这种本来就在派出所留有案底,后面还闹了这么一出的,绝对会重判。 来之前姚永庆就已经跟一个法院的朋友打听过了,像姚元军这种情况,报上去很有可能 姚元军惊疑不定地看向姚永庆:“哥,会怎么判” 姚永庆很想先吼一声“我不是你哥”,但是看了看扶着的浑身都透着虚弱的父亲,还是忍了回去,瓮声说了打听来的信息: “死刑或者是死缓” 这短短几个字就如五雷轰顶一样,震得姚元军一下子就愣住了。 “死刑死缓”姚元军机械地重复着这两个词,好半天才突然醒过神来,急得哭了出来,“爸,爸我昨天晚上真的什么都没做爸,这是真的这是真的啊” 姚峰闭上眼,不想去看小儿子这副样子,更不想听小儿子说的这些话。 自己以前还是太过溺爱他了,他以为这世上的事,是他说黑就是黑,他说白就是白吗 有受害人的证词和验伤记录,有旁边那么多证人,哪里是小儿子说没有做什么就没有什么的 三更半夜,他为什么要躲在那里袭击那位女生还捂着对方的嘴往对方家门拖 这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还用人明白说出来吗 他姚家怎么就出了这么个丢脸的东西 姚峰不说话,姚永庆却是忍不住了:“姚元军,你给我闭嘴你昨天做了什么,有那么多人证,是你几句话就能狡辩得了吗 你什么都没做,那是因为被人家撞见了,有人见义勇为阻止了你,不然的话你自己会做什么出来,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姚元军支支吾吾地不说话了。 他自然是盘算着生米煮成了熟饭,安幼楠再强,一个女儿家,清白都给他了,还能怎么样 姚元军之前都想好了。 等事儿办完了,再好好哄安幼楠几天,还愁哄不过来 就算一时半会儿没哄好,现在这年头,哪个姑娘家敢把自己失了清白的事抖出去 别说去公安局告了,自个儿藏着掖着都来不及。 所以姚元军根本就没有想过自己会被派出所的人抓,自然也根本没想过,被抓后的后果 死刑还是死缓,不管是哪一个,都不是姚元军承受得起的。 姚永庆把这个结果抛出来,姚元军彻底慌神了:“不不要爸爸你快想想办法,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哪来的那么大的脸 姚峰老泪纵横。 他就这么两个儿子,小儿子还小的时候,妻子就去世了,他怜惜小儿子小小年纪就没了娘,在姚元军小时候是溺爱了些,倒惯出了小儿子有些无法无天的性子。 以前只想着等儿子大了,成家了就能收敛性子了,再等一等,他眼睛一闭,也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谁知道 不管怎么样,他也是不愿意眼睁睁看着这个儿子去死的。 白发人送黑发人,何苦痛彻心痱啊 姚峰抬手抹了把眼泪,转身就要往外走:“你等着,爸现在就去求人” 姚永庆嫌恶地看了弟弟一眼,又看了看父亲的背影,叹了一口气,还是跟了上去。 这个弟弟他是不打算认的,可是爹还是他亲老子,总不能不管啊。 姚峰想求人,也只有厚着脸皮再去区局找谢勇。 没想到还没等他走出榴园派出所的门,就看到谢勇陪着两个人过来了,其中一人还身着戎装。 姚峰顾不得细看就急忙走上前:“谢局” 谢勇的脸色有些难看,没等姚峰说下去就赶紧打断了他:“成局长,这两位就是姚元军的亲属。”又跟姚峰小声介绍了,“老领导,这位是我们区局的成局长。” 姚峰连忙伸手跟走在最前面的中年男子握手:“成局长好,我是姚元军的父亲姚峰,以前在军区” 成三石伸手跟姚峰轻轻一握旋即放开,脸上的神情有些微妙: “姚老同志也是军区的真是巧了,凌同志也是x军区的,知道未婚妻出事,今天早上刚刚从j市赶过来。” 姚峰顺着成三石的目光看向他身侧那名身着戎装的年轻人,目光落在对方肩头的肩徽上,心头闪过了一阵惊异。 还这么年轻就有这职位了 片刻之后,姚峰又立即回过神来。 成局长刚才说的是“知道未婚妻出事”,难道说这位年轻的军官 凌少乾冲他微微点头,语气冷淡:“我是安幼楠的未婚夫,安幼楠,就是昨天晚上你儿子企图加害的女生。” 姚峰努力扯了扯嘴角:“凌同志,大家都是部队的人,我那个小儿子不争气,我” 凌少乾的目光越过姚峰的肩膀,落到了问讯室里,眼中含冰: “你应该庆幸我昨天晚上不在,否则姚元军现在绝对不可能好好坐在那里。” 姚峰脸色涨得紫红,为了儿子却不得不低声下气:“元军他是做了错事,该打。 可是,凌同志,我一辈子只养了他们哥儿俩,他们的娘死得早,我真是一把屎一把尿把两个孩子拉扯大的,这里头的心血,等你以后为人父了就知道” 凌少乾眼里的戾气浓如墨云:“如果我养了这种畜牲,不用别人开口,我自己就会捏死他” 要是以前,遇上这种年轻气盛的,姚峰仗着在部队也是老资历,少不得要敲打几句。 可是今天,他也只能任对方把自己的脸面踩在地上摩擦再摩擦,还得弯腰赔笑: “凌同志,千错万错,都是元军的错,他不该一时想岔了做出不对的事。可这事传出去毕竟不大好听。 你看元军他c他毕竟也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我愿意多出一些赔偿,只求你和安同志能谅解他这一回” 姚峰来之前也是打听过一些事的,听说如果取得受害人的谅解,同时还愿意付出一定的经济赔偿的话,在法庭上法官可以酌情量刑轻一些。 凌少乾忍不住冷笑:“赔偿” 如果姚元军真造成了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哪怕是在看守所里,凌少乾也敢保证他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姚峰居然还想着花点钱就买个谅解 姚峰一心只系在儿子身上,没注意到凌少乾语气的怪异,还以为这事儿有戏,忙不迭地点头: “对,我们愿意赔偿只要你们开个数,我们一定尽力拿出来” 谢勇也忍不住看向了凌少乾。 现在正是严打就不说了,这位凌同志过来的时候,还带了x军区的盖了大红章的公函,请求他们严查这起案子,稳定后方,给现役的军人一个让人安心的交待。 而且姚元军之前就作死骚扰过安幼楠,有了案底记录,再加上这一回变本加厉搞了个强迫妇女未遂 几方因素加起来,怕是连死缓都不会判,直接就给判个死刑 如果经济赔偿能让家属和本人谅解的话,姚家花点钱就花点钱吧,毕竟钱财都是身外之物,哪有命重要 “只要我们开个 数”凌少乾怒极反笑,“你怕是不知道我未婚妻的身家吧 就在前两个月,她研发的一款新药专利卖了出去,价格是700万。 就在上个星期,她的另一款新药又通过专利核准,现在已经有几家药厂在跟她这边洽谈了,起底价是300万。 你要我们开个数,你觉得,我们该开个什么数,才对得起我未婚妻这身家” 姚峰脸色煞白,身子晃了晃,如果不是大儿子扶着,差点就要萎顿在地。 他还想着,拼着把现在住的房子卖了,也凑个十几万块钱出来,尽量封住凌少乾和安幼楠的嘴,让他们签下谅解书,在法庭上让姚元军轻判一点。 可是,他要倾家荡产才能凑出来的十几万,在别人眼里,根本连个屁都不是 动辄就研发个新药出来卖个几百万出去的人,会因为这区区十几万就原谅姚元军吗 除非天上下红雨,太阳能从西边出来 一直闷在一边冷眼盯着这头的代杰凉凉地开口插了句话: “据昨天跟姚元军取的笔录,他是看到安幼楠同学买了房还买了小汽车,还专门跟人核实了,才动了坏心的。” 姚永庆羞得无地自容。 父亲可能还不了解,他这个当哥哥的,却知道自己这个弟弟是个什么样子。 还不是看着人家姑娘有房有车有钱,才那一肚子坏水想打主意 姑娘家面皮薄,要是被他生米煮成了熟饭,说不定再哄哄就能人财两得了。 姚元军这是不光划算着人,还划算着人家的财呢c 而父亲居然还在人家面前说什么愿意经济赔偿 他们哪来的那么大的脸啊 姚永庆扶着父亲就想往外拖:“爸,我们走那个混帐一直不肯听教导,他落到什么地步,都是他自己作出来的” 我举报! 姚永庆不想管这个弟弟,姚峰却舍不得自己的小儿子,甩开大儿子的手,“扑通”一声就冲着凌少乾跪下了: “凌同志,我求求你了,我给你磕头我给你磕头了” 看到父亲这样,姚永庆也有些受不住,眼睛发红地向凌少乾哀求: “凌同志,我爸一把年纪的人了,你就求你就菩萨心肠一回吧” 拿年纪来说事,想对他道德绑架早知道如今,当初为什么就不对姚元军管教严一点 而且姚元军不是第一次对安幼楠起邪念了。 第一回被关进派出所的时候,姚峰只想着找人把姚元军保出来,保出来之后 半点不教育,放之任之,才让姚元军再起恶念 现在发案了,又来作这么一副弱者的样子给谁看 凌少乾脸上毫不动容,抬脚就走开了:“昨天晚上我未婚妻那么奋力挣扎,姚元军都半点没有松手。 如果不是她运气好被人撞上了施以援手,你说她这会儿会是什么个后果 你们是一家子骨肉至亲,你们自己说说,那个时候姚元军怎么就没有想过揣一副菩萨心肠” 姚峰还想磕下去的身形顿时僵在了那里,仰头哀戚地看着凌少乾:“凌同志” “姚同志,你磕的这头,我可受不起。”凌少乾说完这句,就不再理会姚家这边了,转头看向成三石,“成局长,我想跟姚元军问几句话,不知道可以吗” 现在姚元军还没提到看守所,刚刚姚峰才跟他见过面了,凌少乾作为受害者一方的家属,提出见面自然也没什么不行的。 成三石点了点头,左右看了看。 代杰连忙上前:“成局,我带凌同志去吧。”算是一个陪同和监督的意思。 成三石这才放了心下来:“好。” 虽然跟凌少乾才打交道,他也感觉出来了,这就是个硬茬子,估计这么年轻就能扛上两杠两星,绝对是自己硬闯出来的。 如果单独放凌少乾和姚元军见面,成三石还真怕姚元军会被凌少乾给打死。 毕竟老话说的“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姚元军可是想强行给凌少乾戴绿帽子的人 问讯室的门刚才没有关,被铐在里面的姚元军竖着耳朵听清了外面的动静。 见凌少乾黑着一张脸进来,跟在后面走进来的代杰又伸手关上了门,姚元军心里一个咯噔,紧张地盯着凌少乾: “你c你想干什么我c我警告你别乱来,我c我喊人了啊” 凌少乾冷冷盯着姚元军,缓缓抬起了手,张开五指又慢慢捏成了拳。 指节发出瘆人的咔咔声,显示出那只拳头如果击出,会有着怎样骇人的力道。 见代杰在旁边丝毫都没有任何阻拦的表示,姚元军的脸一下子就青了:“我爸他们就在外面” 又怕抬出自己的父亲不顶用,姚元军赶紧加了一句,“区局的两位局长也在外面你们要是敢在这里打我” 凌少乾“呵”了一声,突然一步走近捏住了姚元军的喉骨,居高临下睥睨着对方: “你喊啊,看看是你喊得快,还是我的手快” 凌少乾捏着姚元军喉骨的手只是微微用力,姚元军已经害怕得不敢喊了,喉骨碎了的话,多c多半是会死的吧 可是,他要是死在这里的话,那个代杰也得跟着吃瓜落吧,为什么姓代的还站在那里无动于衷 姚元军努力冲代杰眨着眼,以目示意。 可惜他眼睛都瞪得要抽筋了,代杰也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倒是凌少乾冷笑了起来:“你不用使眼色了,我不会在这里弄死你的。” 姚元军微微松了一口气,可惜那口气还没松完,凌少乾的下一句话就让他差点把那口气给重新咽回去。 “你马上就要被判死刑的,没必要在这里脏了我的手,还让你死个痛快。” 凌少乾的声音又冷又硬,听在姚元军耳朵里,却像一条吐着蛇信的毒蛇从他颈间爬过一样,让他生生打了个寒颤。 “知道死刑犯是怎么被枪毙的吗”凌少乾收回了捏着姚元军喉骨的那只手,轻轻在他后脑上一点, “看过枪决吗枪口顶着这里,嘭的一声,子弹从后脑勺穿破头骨,射进去的时候把人的脑子全都震荡搅成浆水,再从额头破开一个大洞 人一时半会儿还不会断气,据说还要挣扎小半晌才死得了,在那之前,会一直哀嚎着c痛叫着,如果一下子没死,还会由副射手再补射一枪” 凌少乾只 是用手指轻轻一点,姚元军却觉得一股寒意从后脑勺那块头皮一直麻到了尾巴骨,让他浑身都剧烈抖了起来。 仿佛刚才并不是手指,而是子弹射入了他的脑袋。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从脚底心涌到了天灵盖,姚元军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感觉到,死亡就在眼前。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救救我我不想死” 因为恐惧而生出的强烈尿意完全无法控制,姚元军眼珠都暴凸出来,裤子一热,一滩浊黄的尿液就从审讯椅上流了下来,滴滴嗒嗒在地板上聚了一汪。 凌少乾嫌弃地退开了几步,低低嗤笑了一声:“孬种” 只是稍微施加一点心理压力,姚元军就受不住了,从现在到庭审这期间,肯定每日每夜都会是一种煎熬。 对于这种人来说,这样的精神煎熬比直接杀了他还让人痛苦,让人感觉到生不如死。 这也正是凌少乾要跟姚元军说话的目的。 毕竟在特殊部队那几年,这也是要学的一些手段;对于姚元军这种普通人来说,果然效果非凡。 达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凌少乾冷哼了一声,转身就打算走,代杰也跟着转了身。 姚元军却一下子被两人的动静惊回了神,立即疯狂喊叫起来: “别走你们别走我有重要的事情举报,我有很重要的事情举报” 求生的动能让他脑子这会儿转得飞快,不想死,他就得有重大立功表现。 安幼楠不是这个姓凌的未婚妻吗 杨雪娟给安幼楠身上泼污水的事,可是魏绍平出手找人做的呢,而魏绍平 “我举报c举报魏绍平有重大投机倒把行为” 凌少乾和代杰齐齐停住了脚,转头向姚元军看去 猎物 火车软卧车厢。 魏绍平舒舒服服地半躺在铺位上,将啃剩下的苹果核“啪”地扔进了桌子底下的垃圾桶里。 不等他坐起身,另外一边铺位上的贺翊就殷勤地把早就搁在桌子上的一块湿手帕递了过来: “平哥,给,擦擦手。” 魏绍平接过手帕擦了擦手,正要把手帕随手扔到桌子上,注意到了手帕的一角绣了一弯月亮,不由戏谑了一句: “你那个小云姑娘还给你盖了个戳啊,连手帕都是特制的。你要早说,我也不敢拿来擦手了哈。” “平哥说的什么话。”贺翊笑着从魏绍平手里接过了那块手帕,搁在了桌子上, “什么盖戳不盖戳的,也就是女人们喜欢弄这些小花招。别说只是绣了个手帕,就算绣了个肚兜,平哥想拿来擦脚,我一样给平哥你递过来。” 这会儿这间隔间里还只有魏绍平和贺翊两个人,贺翊自然不怕把这些拍马屁的话说得露骨。 贺翊这话听得魏绍平心里舒服,哈哈笑了一声:“这一趟我们可赚了不少,怎么,回去后还要捧着你那个月亮” 安小云虽然长得还不错,到了京都以后也更加会打扮了,但是在魏绍平眼里,还是脱不了骨子里的一种土气。 贺翊也算阅女无数,何尝不知道安小云现在气质上的这个缺点 还不是上一回因为女人闹出了事,不仅他跑到渝省那边去避风头了,家里还赔了不少钱才把事情平息下去,他手头上已经没钱了。 加上安小云自己也算聪明乖巧,考到京都来以后,把贺翊也哄得舒服,贺翊也不用在她身上花很多钱,这才继续跟安小云处着。 不用白不用呗。 不过,这一趟跟魏绍平跑了这一笔生意后就不同了,按分成,回去后他手上能分到大几万呢,够他挥霍很长一段时期了。 所谓“富易妻,贵易友”,这话自古以来就有,何况安小云还算不上什么“妻”呢,也就是贺翊当时在渝省的空档期临时找的一个慰藉而已。 现在他手上有钱了,回去后当然要考虑换一个洋气点的妞了。 特别是平哥都这么问了,他要是还不换人,那不是显得特没面子吗 所以魏绍平一问完,贺翊就哈哈笑着答了:“怎么可能呢,正打算跟着平哥多见识见识,找个洋气点的妞儿呢。 平哥,你要是看到有好的,可别忘记给兄弟留一个啊。” 说起洋气,魏绍平倒是想起那个能跟外国人无障碍交流的安幼楠了。 这一笔他能进账20万,等回去后先找关系买个车,还必须得是那种豪华大超,再想办法跟安幼楠套上近乎 魏绍平正在美滋滋地把安幼楠当作猎物,想着怎么把安幼楠给拿下的时候,安幼楠和凌少乾也正在筹划着怎么把魏绍平给摁倒。 把刚刚从陈虹师母那里拿到的调查研究报告递给梅文钊,安幼楠又简单地说了说姚元军举报出来的情况。 凌少乾很直接地补了一句:“梅叔,魏家在大院里也有些根基,平常的事是扳不倒他们的 所以我想着,能不能借这份报告,在递上去的同时就开始运作,让上面既考虑到政策层面,又看到实际的个案” 梅文钊一听就明白了:“你是想让这个案子成为一根导火索” 这起投机倒把的重案一旦成为导火索,魏绍平就是风口上的靶子,典型中的典型,基本上没有可能会被人给撤换下来,只会被死死摁下去。 凌少乾点了点头:“我这边会去找几个人,把这件案子好好抖出去,梅叔你这边” 梅文钊笑了起来:“好,我这边也会尽力发动我的人脉,把这事往我们想要的方向推” 这些国之蠹虫,是该好好清理一番了。 得到了梅文钊的承诺,凌少乾更加了一层保险,很快就拉了安幼楠告辞离开。 两人上了汽车驶离梅家不久,就缓缓开进了一家加油站。 凌少乾熄了火从车窗探出头:“同志,麻烦把油箱加满。”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安幼楠惊讶地问了一句:“你今天跑了多少地方啊我前天才加的油。” 凌少乾笑笑摸了摸她的头:“找了些人。” 想到刚刚凌少乾跟梅文钊说的那些话,安幼楠静默了片刻,担心地看了过来: “乾哥,你不是说那个姓魏的也是大院里的吗这事会不会影响到你这里” 大院里的关系复杂,魏家又不是没什么普通人物,凌少乾动了魏绍平,魏家家族 会善罢干休 他们的影响力正好就是军区这边;可是刚才凌少乾说了她才知道。 早知道魏家有这种背景关系,安幼楠绝对不会让凌少乾跑过来这一趟 凌少乾把手伸过去,抓住了安幼楠的手:“放心,邪不压正。这种事,尽早也会被捅出来的,不是我,也会有别人。 而且事情撞到了我的手上,绝对没有置之不理的道理,我也不怕魏家的报复。” 说到这儿,凌少乾自嘲地笑了笑,“不管怎么说,我还姓着凌呢。这些人想报复,肯定也会有所顾忌。 还有老头子那边,就算再不想理会我,他也得顾着凌家的脸面。 要是他在中间没个动静,人家只当凌家好欺负,人人都会来踩上一脚。老头子是肯定不会愿意看到这样的局面发生的。” 不客气地来说,这属于个人行为影响了家族,然后对家族的强行捆绑。 可是,姓凌,也不是凌少乾自己愿意选择的,当年凌东方把他带回来的时候,也强硬地没有给他选择的余地。 那么现在,他顶着“凌”这个姓做的事,凌家也一样没有选择就必须承担后果。 就算想把他踢出去脱离关系,不认他这个凌家的儿子,那也得是等处理好了魏家那边的事以后。 凌家,现在可丢不起那个脸 他就是算计了这一层,才豁出全力做好了筹备。不动则已,既然动了,就要让这案子再没有翻盘的可能。 如果凌东方那里能抓住这个机会的话,甚至可以连带着魏家一起踩下去。 到了那个时候,魏家又还有什么报复的能力 保镖 凌少乾只是简单说了几句,把事情尽量轻描淡写过去了。 安幼楠叹了一口气,反手紧紧握住了凌少乾的手:“你一定不要大意,小心别人给你使阴招报复,我” “同志,油加满了,48块钱。” 加油站工作人员打断了安幼楠想说的话,凌少乾抽出手,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下车付了油钱。 车子再启动的时候,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起这个话题了,有的话,心里牢牢记住就行了,没必要多说。 大概是因为出了案子,所以严志芳昨天说要给上面汇报换个亮点的路灯,这效率倒是高得很。 汽车还没开到胡同口,安幼楠远远就发现那儿的路灯已经换了。 灯光大亮,把下面站着一个人影照得清清楚楚。 那人一身灰蓝色的衣服,手里拎着一个大包裹,身形有几分彪壮,要不是脑后盘着一个发髻,和胸前还看得出来,安幼楠差点都把这位中年妇女认成了男性。 凌少乾“嘀嘀”鸣了两声汽车喇叭,中年妇女拎着包裹退到了树边。 汽车一停好,凌少乾就从车上跳了下来,三步并两步地走到了中年妇女跟前:“宋大姐,你这么快就来了” 又转回头高高兴兴地招呼安幼楠,“小楠,快过来,这是宋大姐,我这次专门请过来的。” 凌少乾给她请的保姆 安幼楠上前笑着跟宋大姐打了声招呼:“宋大姐好。” 宋秋妹立即神情恭谨地微弯了弯腰:“安小姐好。” 安幼楠有些吃惊地看了凌少乾一眼,凌少乾也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角:“宋大姐,你真不用这么客气。 我是不知道你今天就过来,早知道我就去火车站接你了。我们也别在外面站着了,先进去再说吧。” “小磊打电话过来没人接,我怕你忙事情不在家,想着反正知道地址,坐火车也就几个小时的事,索性就先过来了。”宋秋妹很有几分不自在地答了话。 凌少乾对宋秋妹的态度分明还带着丝恭敬,安幼楠自然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热情地去接宋秋妹手里的包裹: “宋大姐,你这一路累了吧,又这儿等了多久了我来帮你拿吧。” “不用不用,这包袱很重,安小姐你提不动的,小心闪了腰,我自己来就行了。” 宋秋妹急忙推辞,见安幼楠怔了一下,又回过了神,很有些不好意思,“那个,安小姐别见怪,我这张嘴不太会说漂亮话这包袱真的很重,你提一下试试就知道了。” 她还真是实在,说着给安幼楠试一下,就真的把包裹搁地上了。 凌少乾笑看向安幼楠,神色有几分微妙:“小楠你试试。” 安幼楠斜睨了他一眼,使了点劲儿伸手去拎包裹的提带,一提之下,搁在地上的包裹竟然丝毫不动。 安幼楠“咦”了一声,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两只手都用上了,才稍微把包裹提离地了几厘米。 把包裹重新搁回了地上,安幼楠吐了一口气,冲宋秋妹竖了个大拇指:“宋大姐,真看不出来,你这是个练家子吧” 要知道她一直以来也是非常注重锻炼身体的,绝对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生,出其不意下,摞倒个把正常体形的男人也是可以的。 但是跟宋秋妹这一比,那就完全不够看了。 这会儿安幼楠也明白了,这位宋大姐哪里是凌少乾给她寻来保姆哟,分明是请过来的保镖。 这年头,只要有钱,屁股后面带几个小弟倒是随便带,可是要请到练家子的女保镖,那也着实要费一番工夫的。 被安幼楠夸奖,宋秋妹很有些高兴:“不瞒安小姐,我从小就跟着我师傅学咏春拳,好几个师兄都不是我的对手。” 凌少乾笑着补充:“宋大姐有一回来探亲,部队还专门请她给我们指点了几天拳脚呢。” 难怪凌少乾对宋大姐的态度恭敬,安幼楠立即笑开了:“哎呀,我一定是在哪儿烧了柱高香,乾哥才能帮我把宋大姐你给请过来了。 我正觉得这房子晚上我一个人住有些心虚虚的呢,你来了那可就太好了。” 乾哥能帮她请过来这个人,就证明这位宋大姐人品是值得信任的,所以安幼楠毫不犹豫就开了口。 宋秋妹这一趟没等到凌少乾的最后回话就过来,心里还是有些不大安稳,现在听到安幼楠直接留人了,一颗心顿时落了地,不由喜形于色: “安小姐放心,以后我在你身边,一些牛鬼蛇神我还是能降得住的。 对了,我还会煲汤,一会儿我看看厨房里有什么菜,给你们做点宵夜出来。” 宋秋妹这模样,倒像是很迫切希望留下来 安幼楠目光闪了闪,带着宋秋妹进了院子,指了指右手边的厢房: “这边几间房子设计的都是客房,每个房间的卫浴都是独立的。宋大姐看一看,自己选一间住下吧。” 宋秋妹直接进了最靠近门的那间客房住下了。 趁着她在房间里安置东西,安幼楠和凌少乾进了客厅说话:“乾哥,宋大姐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需不需要我” “不是钱的问题。”凌少乾给自己和安幼楠都倒了一杯凉茶,“她爱人早年病死了,养了一个女儿也意外淹死了。 娘家父母和几个哥嫂都有些嫌弃她命硬克人,她自己从小习武,又不会做农活,武馆因为她是女的,也不愿意请她,也就是她最小的弟弟宋磊还关心她。 宋大姐自己是没有再嫁人的打算了,这一趟过来部队探望宋磊,是动了去庵里出家的心思,被我们几个军属暂时劝住了。 昨天夜里接到你的电话后,我就动了这个念头,跑去找了她和宋磊。 宋大姐倒是有些意动,我想着这事得跟你这里先说说,就让她先等我的电话。 估计今天看我没打电话过去,宋磊打电话过来又没找到我,宋大姐索性自己先跑过来看看了。 我看,宋大姐是想着我们愿意雇用的话,她就直接留下来,不成的话,她就从这儿回老家了。” “八成是这样。”安幼楠点点头,“听口音,她老家是闽省的” “闽省乡下的,那地方很有些重男轻女,不然她也不会在娘家呆不下去。” 凌少乾一说完,安幼楠就笑了起来:“那可真是让我捡了大便宜了。” 乾哥是不是不喜欢? 凌少乾也笑了:“宋大姐功夫很不错,晚上你回来的时候她可以出来接上一接,要去哪儿也能把她带在身边,寻常个男人都不在她话下。我不管去哪儿都能放心了。” 安幼楠头都点到了一半,突然就僵住了,瞪大了眼睛:“你不管去哪儿什么意思,乾哥你是不是又接了什么任务你不是都答应我” 凌少乾没想到安幼楠这么警觉,无奈地笑了:“比狗鼻子都灵,什么都瞒不过你。 今天找人的时候,正好知道上面有一桩秘密任务在考虑人选,我也在人选之中” 安幼楠一听说秘密任务就觉得头皮发麻,紧紧抓住了凌少乾的手:“是不是很危险什么时候要出任务,要去多久” 凌少乾反手将安幼楠的手握在掌心里,细细摩挲着她纤长的指节:“什么时候走,任务期到底有多久,一切都没定。” 察觉到了安幼楠心情的低落,凌少乾有些艰难地开了口,“我,答应你,不主动争取这次任务。 不过如果我被上级选中了的话,我也绝对不会有任何推三阻四。” 其实他是清楚这次任务环境的,在他心里,他是很想主动争取。 因为环境他熟悉,他以前在特殊部队的时候,有整整两年时间都在那里。 可以说,这次任务对别人来说,危险程度很高,对他来说,只要处置得当,其实也不那么危险的。 如果任务完成得好的话,回来他还能再往上升。 他不会去刻意钻营,可是凭自己实力取得的功勋换来的位子,他自然受之无愧。 而且越往上,他才越有实力护着安幼楠,以后像姚元军这样的宵小,听到名头就会自己好好斟酌斟酌斤两,趁早熄了那些不该有的念头。 可是,他之前也答应过安幼楠,不会主动再去要求出那些额外的任务。 所以这次意外得知这次任务的消息,凌少乾罕见地没有当场就主动要求。 安幼楠本能地想直接要求凌少乾不去。 只要凌少乾不想去,她现在就可以去实验室制几种药出来,保证让他的身体筛选过不了关,不会让凌少乾在政治上留下任何污点。 可是她的嘴却像被胶水粘住了一样,根本无法张嘴说出这些话来。 她凭什么来决定凌少乾的意愿 她看得出来,凌少乾是很喜欢他的这份职业的;就如同她喜欢自己的药学。 以己推人,如果凌少乾让她不要再搞药学研发了,她会怎么想 她会觉得凌少乾这是要折断她的翅膀 如果她开口说了那样的话,那跟想折断凌少乾的翅膀又有什么不同 安幼楠低下了头,努力想忍下眼里的酸涩:“如果,如果上面真的选中了你,你不许瞒着我,一定定要给我说。” 凌少乾拉着她的手一拽,直接把她拽进了自己怀里:“我会的。” 摸到了安幼楠脸上的湿意,凌少乾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乖,别哭了,说不定上面没瞧上我,也不一定就会选中我呢” 还想再安抚几句,听到外面传来宋秋妹故意放重的脚步,凌少乾只能放开了手,匆匆低声补了一句, “到时候我被上面嫌弃了,你可不能再嫌弃我。不然我就学你今天这样,扑到你怀里哭” 自己要不是被凌狗子拽了那一把,会扑到他怀里哭吗 安幼楠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气,起身瞪了凌少乾一眼,跑进自己卧室里去洗脸了。 宋秋妹这时才一脸笑意地走了进来:“凌营” 凌少乾摆了摆手:“宋大姐,在家里你叫我小凌就好。我的假很快就要到了,明天我就要归队,以后小楠就托付给你了。 你放心,小楠她是个敢爱敢恨的,对自己的人护短得很,在生活上c工资上,小楠都不会亏待你的。” 宋秋妹连忙点头:“凌c凌先生你放心,我一定会把安小姐看顾好的。能包我吃住,工资给多给少都行的。” 凌少乾把安幼楠的生活习惯和作息规律简单说了一遍,宋秋月就去厨房做宵夜了。 安幼楠已经洗好了脸,从主卧里走了出来,情绪也平静了下来:“乾哥,你明天就要回去” 凌少乾有些愧疚地点头:“明天假就到了,我” 安幼楠努力笑了笑:“今天你把一箱油都跑光了,该跑的人全都跑到了,留在这里也没什么事,是该回去了。” 知道安幼楠这么说,完全只是为了安慰自己,凌少乾叹了一口气,抚了抚她的发顶: “等以后我会尽量多攒些假出来陪你。” 相较于多攒些假出来,凌少乾心里瞄准的目标,其实是争取立功,绕开凌东方所在京都军区,调到总部作战部来。 那个时候,他和安幼楠就处得近了,可以把家就安在京都这里,没有任务的话,晚上总是能在一起的 安幼楠抬头,伸指飞快地在他下巴上一点,声音细如蚊蚋:“晚上我在房间里等你。” 凌少乾心口怦然急跳,想说什么,瞄见宋秋妹在厨房的身影,只能咳了一声忍住了,一双微微狭长的黑眸却几乎要放出光来 熙熙攘攘的京都西火车站。 托凌少乾职业的福,买了站台票的安幼楠早早就跟着他一起进了站。 火车还没有来,要搭乘那趟火车的大部分旅客也没有到时间进站。 三三两两的人等在站台上,并没有人过多地注意到借着柱子遮挡了身形的这一对年轻恋人。 趁着旁边没人,凌少乾将安幼楠紧紧抱在怀里,忘情地亲吻着,直到被偶尔经过的旅客惊扰,才气喘吁吁地分开。 抬头看着凌少乾下眼睑的淡淡青色和眼中的炽火,安幼楠噗嗤笑了出来,轻轻在他眼下一点:“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 凌少乾咬着牙抓着她的手往自己肩膀上摸:“昨天晚上是谁跟小狗似的,咬着我不肯松口的 要不要我拉开衣服让你看看那几个牙印子现在还有多深” 安幼楠脸色红了红,声音放得又轻又软:“乾哥是不是不喜欢那我” 坑爹 “喜欢”不等安幼楠说完,凌少乾就急吼吼地一口答了。 两人还不是夫妻,但是夫妻间亲密的事,差不多也做了一半。 以前他还以为跟安幼楠的关系很亲密,可是昨晚过后,才突然懂了那种感觉:安幼楠仿佛已经融进了他的骨肉里,这辈子都不能分开了。 安幼楠戏谑地打量了一眼他的身体:“唔,乾哥还是很诚实嘛。” 凌少乾赶紧捂住了她的嘴,脸上可疑地泛了红:“在外面别乱说” 安幼楠扒开他的手,还想说什么,目光一转,被几个被乘务员带进来的警察吸引了注意力:“出什么事了” 几名警察明显在实地排演,不时地讨论几句,似乎一会儿要执行什么任务。 虽然那几人对着的是另外一条轨道,但是跟这边是同一个站台。 凌少乾把安幼楠往自己身后拉了拉:“一会儿我们离远点。” 另外那条轨道上很快就驶来了一列火车,听广播播报,这一趟是终点站。 火车上的旅客瞧见站台上一溜儿站着的警察,还愣了一下,见几个警察吆喝着疏通人流快点离开,还以为这是铁路上维持秩序的铁警,急忙背着各自的行李急步走开了。 硬座车厢的人下得最快,卧铺次之,软卧尤其在后面。 反正这是终点站,坐卧铺的人基本上都不急,等着人潮走得差不多了,才不慌不忙地提着行李下车。 安幼楠虽然被凌少乾掩在身后,却一直探出半边脸关注着这一趟列车,这会儿也眼尖地看见了从软卧上下来的两个人,伸手捅了捅凌少乾的后腰,压低了声音: “乾哥,看,魏绍平和贺翊” 她话音未落,刚才还一溜儿站开好像在维持秩序的几个警察已经一拥而上,把魏绍平和贺翊两个人给摁住了。 魏绍平正跟贺翊笑着说起下了车先去哪儿放松,猝不及防被人给摁了个结实,顿时又惊又怒: “你们想干什么长没长眼睛我是” 为首的一名警察仔细看了他一眼:“魏绍平是吧” 对方就是冲着他来的难不成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可是明明他走之前,也没听家里说过最近会有什么大举动或者大运动啊 魏绍平身子一僵,声音低了一个度,不过嘴还是挺硬的:“对,我是魏绍平,我犯了什么法,你们给我说清楚” 来人并不理会他,又看了贺翊一眼:“贺翊” 贺翊不甘不愿地点了点头,疑惑地看向魏绍平: 到底出什么事了对方好像主要抓的是魏绍平他这是不是被魏绍平给连累了 魏绍平还在叫喊着要人给他说清楚,为首的那名警察斜睨了他一眼,没好气地扔了一句: “你不用在这里大喊大叫,你没犯法,我们会过来抓你要是再不老实,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说完就一挥手,押着魏绍平和贺翊两个人收队走了。 站台上刚才远远避开的几名旅客这时才重新聚拢了过来:“这是警察抓犯罪分子呢” “瞧着这架势,应该罪行还挺严重的吧都出动了那么多人” “两个年轻小伙子,还是坐软卧的呢,不知道到底犯了什么罪” 别人不知道魏绍平和贺翊到底犯了什么事,凌少乾心里却是明白了,凑到了安幼楠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看来是姚元军举报的事” 昨天跑了一天,看来已经有效果了,警察直接到站台这里布控抓人,从一定程度上就说明了上面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 魏家也是有政敌的,平常没有事,大家心里,脸上还是笑嘻嘻。 可是,魏绍平这事,就像是一个坚固的蛋壳被敲开了裂缝,瞧着有机可趁,那些政敌怎么不可能蜂拥而来c落井下石,直接把魏家给挤下去 在普通人看不到的高空里,风暴已经逐渐成型。而风暴眼的位置,魏绍平正首当其冲。 魏绍平,他跑不了了魏家,也会因为这件案子,被一起坑下去。 看到魏绍平被带走,凌少乾安心地跟安幼楠告别,坐上火车走了。 他走得安心,京都的凌家可完全安不了心。 没过两天,凌东方就知道魏家出的事里头有自己那个大儿子的一份力。 凌家和魏家,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而且现在这种平衡的局面,大家也不愿意轻易打破,谁知道浑水之后会闹出个什么结果 现在倒好,凌少乾那狗崽子一声不吭地就戳了这么大个 窟窿,让凌家在这里顶着风口,自己倒脚底抹油跑了。 当着儿子的面,再说让他滚,不要再进家门,在外人看来,凌少乾那不还是他儿子 儿子做的事,人家不给算到老子头上,不给算到凌家头上怎么可能嘛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都这时候了,凌东方也顾不得别的,先调动一切关系,把魏家给扑下来再说。 凌家当了这个头,魏家自然也集中火力对准了凌家反扑。 凌少乾在外面一时半会儿地够不上,凌东方位高权重一时动不了,这不是还有个放在手心里疼的小儿子凌云飞就在眼前吗 凌东方虽然对自己的家事遮着掩着,魏家想知道也并不算难。 相较于大儿子,凌东方明显对小儿子更上心一些,从过来一系列的举动来看,明显是想尽快培养小儿子凌云飞接班。 给凌云飞那小子攒了那么些机会,一个劲儿地想往上垫,不就是想着让小儿子接上火儿吗 呵呵,他魏家的小辈被拖垮了,凭什么让凌家的小辈还爬上去 现在墙倒众人推,魏家想拉下凌家是没可能了,但是把凌云飞往下拖一把,还是做得到的 不想凌家接上火儿的可不止魏家,另外还有人呢,利益是共同的,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 凌云飞大错没有,但是年轻人做事总有不谨慎的时候,被抓了些小辫子,背了个轻飘飘的警告处分,把职务往下撸了一级。 凌云飞还没找着坑凌少乾的机会呢,倒被凌少乾这一把神操作给拖累了下来,恨得牙根儿都咬出了血。 楚佳心疼儿子,也忍不住气跟凌东方狠狠吵了一架,在家里闹了个鸡飞狗跳,冷战了足足一个多星期。 出气 坑完爹的凌少乾丝毫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凌家的事,这会儿正小心翼翼地捧着安幼楠寄来的包裹往办公室走。 包裹上特意写明了“小心轻放”,凌少乾两只手小心捧着,连脚步都放缓了;以前拆炸弹都没这么小心过。 常青松走在后面瞧着凌少乾这举动,好笑地赶上前想拍拍他肩膀: “少乾,小安又给你寄什么好东西来呢瞧你这捧成心肝的样儿。” 整个营区,就数凌少乾收包裹收得最勤了,十个里头总有七八个是安幼楠寄的,还有两三个是李心兰寄过来的。 值班室一收到凌少乾的包裹,看到上面的寄件人,大家伙儿私底就挤眉弄眼的。 凌少乾在训练上黑着脸唬人得很,大家也只有在这上面才能悄悄笑话几句。 别看军营里一群老爷们儿,这几句笑话还传得飞快。 凌少乾才取了包裹还没走到办公室呢,常青松从几个下属那眨得快抽筋的眼睛里就知道是谁寄东西来了。 凌少乾飞快地一闪身,躲过了常青松拍下来的手掌,也没藏着掖着: “常哥,你可悠着点,小楠特地写明了要小心轻放呢。” 常青松好奇了:“走走,去办公室看看小安这回给你寄什么了” 凌少乾也巴不得炫一炫,反正他有经验了,安幼楠如果是给他寄私密点的东西,会在包裹里头再套一层另外装成一个小包裹的。 里面要是有小包裹,他再拿着回宿舍拆了也不迟。 包裹一放到办公桌上,常青松就主动递裁纸刀:“等天气再冷点,你嫂子就要炸酥肉了,到时候你过来吃新出锅的啊。 你嫂子还想着到时候炸一包给小安寄过去呢,我说你可别费那个神了,邮费都抵过你那包炸酥肉了,等寄到地儿了还不新鲜” 安幼楠之前来那一趟,帮忙出主意看地方,姚芝在j市开了个小馆子,生意越做越红火,已经请了两个帮工了。 现在家里条件好了不说,儿子常乐也去j市读书了,那边教学质量好,常乐的成绩提高了不少,一家子是越过越顺心了。 常青松一家子都对安幼楠感激,每回安幼楠寄包裹过来,常青松就要给凌少乾念叨一回。 反正最后的主题就是,这么好的媳妇儿,让凌少乾一定要珍惜了,不要辜负了人云云。 凌少乾听得多了,根本就不在意常青松说些什么,裁纸刀刷刷两下,利落地打开了包裹。 里面是一个小纸箱,纸箱里还垫了不少碎泡沫,泡沫里面,林林总总搁了不少塑料瓶子。 这种瓶子凌少乾见过,以前安幼楠从高成功那个药厂拿回来的就有这种。 塑料瓶子是不怕摔的,包裹上特意写明了小心轻放,那就是塑料瓶子里面的东西怕摔了 凌少乾拆了纸箱子里一封信,一目十行地看完后,立即小心地拿起了一个瓶子。 瓶身上贴着一张纸,上面写满了字。 常青松凑过去一看,纳闷儿了:“这个这些都是药怎么不是正规标签呢,全是手写上去的” 可不都是手写上去的 这些药全是安幼楠这一段时间自己在实验室里做出来的。 因为是在实验室做的,所以片剂虽然干燥成型了,冲压力不够,怕邮寄过程中晃动太剧烈了会碎,所以安幼楠才写了“小心轻放”。 这一些,都是安幼楠想着凌少乾如果出任务可能受的伤,想方设法做出来的各种成药。 内服的,外敷的,全是她上辈子成立的ans药物研究所研究出来的新药,是后世几十年的药物顶尖水平。 这些药,在现在是没有通过检验的,就这么装在手写标签的药瓶子里,送外人,外人是肯定不敢用的。 可是凌少乾是外人吗 他对安幼楠是百分之一百地信任。 一想到安幼楠为了他可能出任务的事这么操心,也不知道熬了多少个晚上才做出了这么多备用药品来,凌少乾心里就发颤。 这傻丫头,虽然嘴上没说,他也看得出来,她心里一千一万个不想自己去。 可是再不想不愿,安幼楠还是没说出半句阻拦,还为他提前做了准备 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铃,常青松离得近,一伸手就接了电话,才听了一句,就脸色凝重地看向凌少乾: “少乾,上面要你接电话,紧急军令。” 该来的,总算还是来了。 凌少乾的心像是被切成了两半,一边仿佛有一块大石头落了 地,另一边又仿佛有只手伸进他胸口揪了一把,来不及多想,立即伸手接过了电话 京都,凌家。 这几天凌东方都说是有军务没回来,估计是怕了楚佳甩的冷脸。 他没回来,楚佳也正好懒得还得顾忌他的口味做那些咸不隆冬的重口味辣菜,自管自地按着自己的喜好做了两道菜。 正要坐下吃饭,听到门锁一声响,楚佳皱着眉头看过去,发现是一直在外面出差的儿子凌云飞回来了,皱着的眉头立即就舒展开了,忙不迭地迎上去给儿子拿行李: “怎么之前也不给妈打个电话我也好给你多做几个菜。” 凌云飞的口味介于父母之间,不能光吃清淡的,也不能全是辣的。 随手把行李递了过去,凌云飞换了双居家的棉拖鞋:“没事儿,妈,坐了一天的车没胃口,晚上随便吃点就行了。” 楚佳立即心疼了:“要不是凌少乾,你现在何至于一天到晚地去外面出差” 受了处分降了一级,原来的职务没了,凌云飞自己面子上也过不去,就选了现在的岗位。 在机关呆得少,跑外面的时间多,免得天天窝在办公室不动,听到同事们说句什么都容易多想。 跑外面累是累了点,但是有出差补助不说,一些闲言碎语也听得少了,起码心情还好些。 不过凌云飞也没多解释,反而笑了笑:“没事儿,今天我也算出气了。” 楚佳放好了行李,正在倒热水给儿子洗脸,听到儿子这么说,一边把毛巾递过来一边急忙问: “出什么气” 凌云飞把毛巾浸透了热水,勾着脸往脸上一罩,片刻后才抬起头舒了口气: “凌少乾坑我的那口气上面有个特殊任务,危险级别不小,听说任务时间也长,本来考虑到爸这里,还犹豫着把凌少乾列不列进人选。 魏家托了人使力,我这里也使了暗劲,今天上面定了,让凌少乾参加任务” 心塞 危险级别不小,时间又长的那种任务,牺牲的机率是很大的。 楚佳只犹豫了片刻,就重重点了点头:“反正那小子想功劳想疯了,以前就一直追着这些任务做” 生死有命,凌少乾要是在这次任务中出了什么事,那是他自个命不好。 一个人一辈子的运气都是有数的,真以为每一次执行任务都能够囫囵回来吗 楚佳没心狠到想咒凌少乾回不来,却是迫切地希望他能够缺胳膊断腿儿。 成了残障人士,会是部队的荣誉和对外宣传的英雄,但是那有什么用 那个时候,他已经不再会对凌云飞构成任何威胁了,凌家的资源,凌东方的心血,全都会倾注到凌云飞这里来 想到这些,楚佳心情一下子就轻松了,转身就往厨房走:“小飞,你先坐着歇会儿,妈再去给你加炒两个菜。” 凌云飞应了一声:“好,我先去洗个澡。” 拿上换洗衣物走进卫浴间,凌云飞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深深吸了一口气。 出差回来的时候,他看到安幼楠了。安幼楠当时买了东西,正在开车门上车。 一段时间没见,安幼楠的打扮从干净变得干练,举止还是那么利落,那一身气质更加显得独特迷人。 加上开着那辆红色的桑塔纳新车,不知道吸引了一条街上多少人的目光。 这样优秀的女孩,怎么就偏偏就看中了凌少乾呢 而凌少乾之前一直积极争取那些任务,这一回的任务虽然危险系数高,也证明完成后功劳更大,凌少乾却并没有主动报名 凌云飞心里清楚,换他是凌少乾,他也不乐意报名啊。 有安幼楠这么个娇美多金的未婚妻,谁还愿意去拼命 凌少乾现在的职位相对于他的年龄来说,已经很高了,要是他,肯定会跟安幼楠说明白,拿钱出来一路疏通疏通,再熬几年资历,直通通的一条通天大道。 凌少乾想安稳往上,他怎么可能就这么放手看着呢 所以知道这次凌少乾没报名,上面也考虑到老爷子,虽然觉得凌少乾作为人选合适,还有些犹豫不决的,凌云飞就暗中推了一把。 老爷子平常不是经常教育他吗 不要有什么特权思想,老百姓家的儿子就不是儿子了人家能吃苦,为什么自家就不能吃苦 所以,这次任务危险系数再高又怎么了 别人家的儿子能参加,为什么凌家的儿子就要贪生怕死 本来老爷子就因为魏家一些反扑的小动作给硌应到了,在家里楚佳又给他甩冷脸,正是心浮气躁的时候。 凌云飞稍微用了点小手段,就让凌东方对着人说了这些话,又恰到好处地,让这些话传到了上面那几个人的耳朵里。 人家当爷老子的都这思想觉悟了,上面的人还有什么犹豫的 本来凌少乾就是个好人选,现在上面那几个人自然是满怀着对老爷子的钦佩,大笔一划拉,就把凌少乾列进名单里了。 他知道了最终的名单,老爷子肯定也知道了这份名单。 可是名单都已经列好了,老爷子那么要脸面的人,怎么可能好意思让人把凌少乾从里面移出来呢 今天他虽然不在现场,却也知道了,上面的人开会的时候,专门走过来拍了拍老爷子的肩膀,夸奖了他一番家国情怀。 这一拍一夸,老爷子就更不可能把凌少乾从名单上给拿下来了,只能闷着一个人心塞。 凌云飞跟他妈想得一样,这次任务据说非常不简单,凌少乾再有运气留得了一条命回来,也未必就留得了囫囵手脚。 又不是开国大功勋,像凌少乾这样层次的,残废了也就是个活着的荣誉证而已。 至于更上一层,那条路就别想了,只要残了,那路就已经断了 凌云飞心里想得畅快,飞快地洗了澡,出去吃亲妈做的饭了。 他刚洗澡的时候都闻到味儿了,他妈做了他最喜欢吃的红烧黄花鱼,今天晚上可得好好吃一顿。 同一个时间点,已经赶到集训点的凌少乾却只能蹲在一根树桩子上,就着满满一不锈钢饭盒的稀粥,啃着手里的大馒头。 大馒头做得瓷实,里面还夹着咸菜肉丝,凌少乾吃得很香。 别以为天色晚了就休息了,凌少乾有经验,晚上指不定还有一趟突击训练呢,这会儿要不把肚子填饱了,晚上可不得路都跑不动 洪星这次也入选了。 一边稀哩呼噜地喝着稀粥,一边使 劲儿拿眼睛瞅凌少乾:“你出这趟任务,弟妹她同意” 他要是像凌少乾一样有个那么好的未婚妻,那肯定得倍儿惜命,不然他要是出了个什么万一,那不是擎等着便宜别人吗 凌少乾顿了一下,没好气地瞪了洪星一眼,起身又抓了一个馒头: “她理解。” 洪星也三两口吃完了手里的馒头,又去取了一个,走回来继续挨在凌少乾旁边蹲着: “哎,我说老凌,小安那么优秀,你要有个什么,想挤到小安跟前的男人可多了,估计能从你们那条学士胡同给排到前门去。” 这画面感太强,一想到有这么多人等着他咯屁了好接手,凌少乾差点没被馒头给噎着,连喝了好几口粥才咽了下去,盯着洪星那大屁股就想踹一脚: “老洪,这才多久没见,你有点飘了啊” 这糟心的家伙,就不会说点好听的说得他差点没心塞死 洪星想察觉到了凌少乾脚痒,哈哈笑着敏捷地跳开了:“我可告诉你,你这一趟任务可悠着点啊” 凌少乾冷哼了一声:“不用你操心,你还不如好好把自个儿给练好呢,免得在我手上过不了几招。” “过不了几招老凌,你也太给自己贴金了吧我是跟你过不了几招的人吗” 两个人一边互相损着,一边也没忘记加快啃着大馒头。 时间紧啊,如果晚上有特训的话,吃完饭估计休息不了多长时间就要开始了。 要不抓紧点填饱肚子再休息会儿,一会儿跑起来能让人把晚饭吃的全吐出去。 凌少乾用力咽下一块馒头,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 上午军令一下,他马上就要坐车出发,那个时间段打电话找安幼楠是等不及的,只能匆匆写了一封短信,委托常青松帮他寄出去。 常青松说今天营区有人要去京都,可以直接把信带过去,也不知道这会儿那封信是不是已经带到了 等我回来 客气送走了来人,安幼楠紧紧捏着那只薄薄的信封回到了502实验室。 察觉到动静,正跑出来喝水的艾原转头看了过来:“丫头,没什么事吧” “没什么,有人给我带了封信。”安幼楠浅浅笑了笑,拿着信急步走进了自己的实验室,飞快地关好了门。 心口还在怦怦地急跳,安幼楠盯着信封看了一秒,“嘶拉”一声撕开了信封,从里面取出信笺。 信笺只是薄薄的一张纸,看得出写得有些仓促,不过笔迹依旧非常虬劲有力。 安幼楠的手微微有些发抖。 信笺上只写了短短两句话: “小楠,药已收到,我被选中执行任务了。乖,等我回来。” 安幼楠定定看了好几遍,才慢慢把那张信纸压在了胸口。 胸口又酸又涩,胀得难受。 哪怕已经做过了无数的预想,可是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她还是很难受,难受得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了她的心 哚哚。 房门被人突然敲响,将安幼楠从自己的情绪中拉了回来。 小心地把那张信笺收好,安幼楠深吸了一口气:“什么事” 门外传来了康自强的声音:“安学妹,有件事我想跟你报告一下。” 安幼楠做了几次深呼吸,打开了门:“什么事” 康自强自从上次作为销售代表,跟着安幼楠参与了头孢四代专利的售卖经过,整个人都有种脱胎换骨的感觉了,一走进来反手掩了门,就压低了声音: “安学妹,最近几天,我看到杨雪娟在路上拦着吴亮说话,已经好几次了。” 不怪康自强关注这些事,头孢四代卖的价钱不错,卖了将近三百万,安幼楠可没小气,凡是502实验室的人,该发奖金的就发奖金。 在里头贡献最小的如果艾原,手里也拿到上千了,研发中贡献最大的曾士诚,则一手就拿到了5万块。 安幼楠因为那一段时间正忙着给凌少乾制药,在钟立言帮忙牵了几条线以后,把一应洽谈的事务都扔给康自强了。 钟立言预计头孢四代的专利能卖个两百万左右,康自强在几家药厂中周旋,硬生生谈了个将近三百万的价格出来。 安幼楠对他很是满意,这一单给他发的奖金就按05来算,发了15000块,把康自强激动得一晚上都没睡着。 康自强之前就有这个打算,现在更是横下一条心,就等着毕业后跟着安幼楠干了。 这可是15000块啊 他要毕业了分配到那些单位去,每个月拿个一百多点的工资,这怕不得花个十来年才能攒到15000 安幼楠现在能研发头孢四代卖出300万的价,就不信以后研发出的新药不会有超越,以后的钱途,啊不,以后的未来只会更好 所以康自强目前虽然只是个外联代表的名头,却扎扎实实是把502实验室当作自己的归宿了。 关系到502实验室的任何人和事,他自然都会格外关心和关注,就怕出什么漏子,会损害到502的利益。 杨雪娟跟安幼楠有过节,康自强是知道的,这几天老是找吴亮,到底怀有什么居心,他少不了要好好琢磨琢磨了。 实验室里的东西,样样拿出去都是大有价值的,由不得他不担心啊。 康自强这是把502实验室当家看了,他肯操这份心,安幼楠心里也挺熨帖的: “康学长,依你看,这事儿要怎么处理才好呢” 实验室里都是一群钻技术的,搞研发可以,搞人员管理就不够看了。康自强现在虽然是外联管理,安幼楠也有心试一试他的能力水平。 康自强多少也明白安幼楠的想法,精神不由一振:“虽说现在还没看出什么来,但是害人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觉得” 康自强小声出完主意,有些忐忑地看了安幼楠一眼,“安学妹,你觉得这么办行不行” 安幼楠笑看了康自强一眼:“康学长这个办法不错,我看这件事就全权交给康学长负责吧。” 康自强立即信心满满地出去了。 被他这一打岔,安幼楠的心里也没那么难受,反而庆幸自己时间抓得紧,正好赶到凌少乾出任务之前,把药给他寄到了。 这些天熬的夜可不白熬,算是有价值了。 静静坐了一阵,安幼楠就对自己这一段时期有了规划。 她得打点起精神来,做好研发,尽快树立起自己的声望 有了名望,以后要办什么事才更方便,不用只靠着凌少乾帮她出力。 而且等凌少乾回来了,她也能给他更有力的支持 安幼楠在想着给男朋友支持的同时,杨雪娟也在想着要怎么样才能帮上男朋友的忙。 魏绍平被抓走后,因为受到牵连,魏家内部也闹得乱糟糟的一片。 上面已经有了统一看法,魏绍平这是属于倒卖国家禁止或者限制自由买卖的物资c物品,属于重大投机倒把案件。 杨雪娟专门查了刑法,刑法第一百一十八条规定: “以走私c投机倒把为常业的,走私c投机倒把数额巨大的或者走私c投机倒把集团的首要分子,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可以并处没收财产。” 据她打听来的消息,现在这种特殊时期,魏绍平这样的,好的话可以判个十年,不好的话 就在去年,温州还有一个因为投机倒把罪被判处死刑的呢;那她还等不等得了魏绍平回来 杨雪娟都知道的事,魏绍平自然知道得更清楚。 按照清查出来的,他投机倒把的收入和现在的财产对不上。如果把这一块补齐的话,再活动活动,量刑会适当轻一些。 可是他打着魏家的名头做事的时候,得了好处也只是孝敬魏家掌权的爷爷和自家父母,剩下的很大一部分都是自己拿着吃喝玩乐泡妞挥霍掉了。 泡妞这种事,平常没什么,现在是真不能说出来,不然他头上又多了几条流氓罪了。 现在流氓罪和投机倒把罪c玩忽职守罪一样,可是三大口袋罪,什么都能往里面装,量刑从轻到重都有。 搞得好的,判个年出来,搞不好的,直接就是死刑。 魏绍平哪里敢招认他把钱花到了泡女人身上只能让家里帮忙想办法。 阿姨对你有信心 魏绍平虽然成天不着家,可是也没有成家分出去,法院算财产的时候,自然是把魏父这一家的财产都算进去了,不然对不上账啊。 这么一算,魏家要填这个窟窿,那非得倾家荡产不可。 辛辛苦苦大半辈子,现在一手要缴这么多钱出去,魏父魏母不心疼吗 当然是跑到魏老爷子那里哭穷去了,想让魏绍平的几个叔伯姑妈们一起想办法凑钱。 魏绍平风光时,魏家那些亲戚好处没得到多少,现在他倒霉了,牵扯的却是整个魏家。 权力没了不说,还要凑钱出来给他补窟窿,其他叔伯姑姑自然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了。 不管魏老爷子怎么发大火,反正一句话:没钱填那个窟窿 魏绍平手里没那么多钱,那些钱去哪儿了还不都是用到女人身上了。 这种时候别的女孩不好找,魏父魏母的目光只盯紧了一个:杨雪娟。 谁让杨雪娟这一段时期正好跟魏绍平在一起,在外面又是说处的对象呢 可是仔细一打听,魏绍平跟杨雪娟处上的时候,除了一套金首饰,其余也就是带着她吃了几餐,玩了几回。 那套金首饰就是拿回来卖了,也就是几百块钱。那么大的窟窿,哪里填得上啊 倒是一打听还打听到了一个旧闻,听说杨雪娟的一个学妹前一段时间卖了个新药专利,价格是百万以上 都是药学院的,杨雪娟的学妹都能够研发出新药专利,杨雪娟怎么就不能呢 要是杨雪娟也能弄出一个专利,换个100万回来,不仅能把魏绍平缺的那一块要罚没的财产补上,多的钱还能让他们好好活动活动,说不定只判个年就出来了。 而且如果运作得好的话,专利发明人再加上魏绍平的名字,这可是重大立功,搞不好还能改成缓刑 魏父魏母心里划算开了,趁着探监的时候悄悄跟魏绍平商量:“绍平,你觉得这办法行不行得通” 魏绍平一听就直摇头:“爸,妈,你们别费心思了,这事儿不成的。” 倒不是说这主意不好,关键是,主意再好,也得有个执行得下去的人。 跟杨雪娟处了也有好几个月了,她有几斤几两重,魏绍平还是清楚的。 不是每个药学院的学生都能搞研发,更不是每个搞研发的都能申请到新药专利。 杨雪娟虽然也是学药的,她还真不是那块料 魏母单华本来是抱着很大的希望,听到儿子这么一说,脸色顿时就垮了: “这个杨雪娟,怎么说也是京大药学院的,怎么就这么不中用呢 我们听说那个安幼楠还是她学妹呢,人家随便弄个新药出来,就能卖出上百万” 魏绍平心里也不甘。 如果不是突然被抓了,他是打算一回来就把安幼楠给弄到手的。 如果安幼楠是他女朋友,这会儿他还愁什么啊随便给他在哪个新药专利上挂个名,说不好他就能弄个缓刑出来了 听到母亲在那里低声咒骂着,魏绍平心里一动,倒是想了起来: 杨雪娟以前还跟他说过,想进那什么实验室没进成,被安幼楠找岔子给拦了,但是邀她一起过去的一个同班同学进了 杨雪娟没本事研发什么新药搞什么专利出来,但是安幼楠有呀。 杨雪娟有个关系不错的同班同学在安幼楠那个实验室,那是不是可以 想到这里,魏绍平立即压低了声音:“爸,妈,我倒是想了个办法” 探完监出来的当天下午,魏母单华就去京大药学院找了杨雪娟。 哄人是一门学问,魏绍平会哄人,很大一部分还是跟单华学的。 单华顶着未来婆婆的身份,本来就占了强,再甜言蜜语地一哄,各种承诺不要钱地许出来,杨雪娟当场就被感动得眼泪汪汪的了。 原来平哥已经认定了她,就想等着时机成熟就带她去见家长了 原来他那一段忙着做生意,不辞辛苦跑渝省,都是想多挣点钱回来,准备买一套房子当婚房,给她一个惊喜 杨雪娟本来就是一颗心全拴在魏绍平这里,现在知道对方也是一片真心,更加死心得一塌糊涂了。 “阿姨第一眼看你这姑娘,就知道你心眼儿实在,别人都在一边说风凉话,什么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的,当时我就说了,小杨绝对不是这样的人 雪娟,绍平出了这事,是坏事也是好事,让阿姨知道了什么叫做真金不怕火来炼。 你和绍平两个人的感情,是完全不带任何物质色彩的,是真心的。 阿姨对你是完全放心了,除了你,谁也别想当我们魏家的媳妇” 单华狠灌了几碗迷魂汤,才瞅准了时机,把想让杨雪娟弄个新药专利,让魏绍平给署上名字的事缓缓说了出来, “现在绍平这事,你也别太担心,家里都在努力帮他活动着呢。 阿姨这边也打听过了,如果绍平能够拿个专利出来,能卖多少钱补窟窿就不说了,关键是还能算重大立功,活动活动,说不好可以判成缓刑。 缓刑虽说也是个刑,但是不用进去,除了隔段时间要去点个卯,其他时间就跟普通人过日子没什么两样,不会对绍平有多大影响的。 阿姨都想好了,虽说现在家里困难了点,新房是买不了,等你毕业的时候跟绍平结了婚,只能委屈你暂时就住在家里。 不过,有这几年时间,阿姨和你叔也会攒下些钱来,到时候正好给你添上几样好家具和电器当彩礼” 单华走了很久,杨雪娟的脸还是羞得红通通的,直到被室友问了一句,这才猛然醒回神来。 未来婆婆说了这么多,关键是她要有个专利拿出来啊 杨雪娟一下子就慌神了。 她现在才大二,又不是那种天赋好的学生,连实验室都没有格外进过,哪里拿得出什么专利给平哥去争取缓刑 这可怎么办 杨雪娟不是没想过跟单华说清楚,可是单华隔天拿着水果糕点又过来看望她的时候,话里话外都是对她的期望和鼓励: “阿姨知道学校的伙食也就是那样,给你买了些水果糕点来。你搞研究肯定费脑得很,记着一定要多吃点,多补点营养。 你也别太着急,阿姨对你有信心,就凭着你对绍平的那一片真心,你一定会弄出专利来的” 我女朋友? 杨雪娟想说自己不行的话顿时噎回了肚子里,直到单华走了,都没有说出半句来。 她怎么能让未来婆婆对她失望呢 如果她办好了这件事,京都的户口,婆家的奉若上宾,魏绍平一辈子的感激这些全部都唾手可得 这可关系着她以后一辈子的幸福 药品专利她自己是发明不出来的,但是,她可以想办法弄过来啊 杨雪娟很快就把目光转到了吴亮身上,这才有了康自强注意到的,杨雪娟几次拉着吴亮说话的情形。 安幼楠给凌少乾制药的同时,也没放松对实验室的项目指导,根据502实验室这一段的研究,又给引导了个方向出来。 药学就是这样,即使有一个总方向,达到目标的道路上总会有无数的岔路。 而且这些岔路并不都是死路,存在着不少“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情形。 实验室项目组的分工里,吴亮就负责把这些“岔路”记录下来,作为今后的研究备选项。 每天的课余时间,光是在实验室记录这些数据,就已经让吴亮必须竭尽全力了,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去打听其他的事。 班上流传的杨雪娟被她男朋友牵连,被公安找过去问了几次话的小道消息,吴亮也只是听到那么一耳朵,完全没想别的。 被杨雪娟拦着问了几次课业,吴亮还以为她这是想着专心学习了,很高兴地给了她不少指点。 有心算无心,杨雪娟也陆续从吴亮这里打听到了不少信息。 比如502实验室现在又开始药物研发了,就目前研发情况来看,大家都很有信心。 再比如吴亮最近整理了不少资料,今后都会是一个不错的研究方向 还有她刚刚从吴亮嘴里问出的一个消息 安幼楠不知道从哪儿弄到了几张奥国皇家乐队来京都专场表演音乐会的门票,不巧数量恰恰少了一张。 502实验室经过一番讨论,其他人今天晚上都打算去看音乐会,实验室里只有吴亮一个人留下来 杨雪娟皱了皱眉头,有些心疼地看向吴亮:“怎么就留下你一个人呢他们不会是欺负你” 吴亮连忙摇头:“没有的事,是我本来就对音乐会不感兴趣,而且手上要整理的资料比较多,也没那个时间过去。” 杨雪娟立即一脸愧疚:“吴亮同学,我这几天老是找你问功课,是不是耽搁你时间了” 说着眼里就泛起了一层水光,“对不起,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比较烦如果是的话,那我” “没有没有,我没觉得你烦”吴亮慌忙解释,“大家都是同学,互相帮忙互相促进是应该的,你也没耽搁我什么时间。” 杨雪娟顿时破涕为笑:“吴亮同学,谢谢你,你真好”说完就跑走了。 杨雪娟那含泪一笑,晃得吴亮一下子没回过神,在原地愣了片刻,肩膀被人重重一拍。 “吴亮,杨雪娟是不是想跟你处对象啊我看她最近老找你。” 回头对上同班男同学挤眉弄眼的一张脸,吴亮的脸色一下子胀红了: “没有,你别胡说杨雪娟同学她c她好像处的有个对象” 男同学嘿嘿地笑:“我可不是胡说,我听说杨雪娟原来处的那个对象办事儿了,杨雪娟跟他吹了。 当初我就说了嘛,找个校外的干什么,不如同学之间知根知底的,肥水不流外人田” “吹c吹了吗”吴亮心口有些乱,又隐隐有些高兴,胡乱敷衍了几句,急匆匆地走开了。 下午上课的时候,吴亮破天荒地在课堂上走了几次神,目光不由自主的就落在坐在自己斜前方的杨雪娟身上。 杨雪娟现在的打扮比开学那会儿洋气多了,不仅面庞养的皎洁如玉,眉眼间还扬着一层说不出的妩媚。 吴亮一时看走了神,没提防杨雪娟突然侧过脸,跟他的视线撞了个对着。 偷看被人发现,吴亮的心几乎都不会跳了。 杨雪娟却仿佛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冲他回以一个明媚的微笑,又转头看向黑板了。 吴亮也僵硬地转动脖子,把视线落到了黑板方向,一颗心怦怦剧跳起来,脸上也染上了一层烫意。 杨雪娟悄悄偏了点头,眼角余光扫到吴亮面红耳赤地坐在那里,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嘴角微微抿了抿 吴亮虽然慌了一阵神,很快就收敛了心绪,等到匆匆吃完晚饭,跑进实验室的时候,心里已经把那些杂念完全排除了: 安幼楠走之前把 一个大文件盒交给了他,说是里面都是一些重要的资料,随随便便都能申请诺贝尔奖的,让他按照拷贝到电脑上的一份目录顺序,好好整理出来。 吴亮还想着把这份额外的工作抓紧时间做完了,好继续整理他手头上的资料,一进实验室就全神贯注地工作起来。 “吴亮,吴亮” 实验室的门被怦怦敲响,把吴亮从忘我的工作状态中惊醒,起身打开了门:“什么事” 敲门的是一楼实验室的一位学长:“你女朋友说找你有事,我把她带进来了。” 实验楼在一楼是一道大铁门的,只有几个实验室的人才有大铁门钥匙;避免了闲杂人往里头蹿。 实验室以外的人想进实验楼,只能靠人带进来。 “我女朋友”吴亮一下子愣住了,等看清跟在那位学长身后的是杨雪娟后,脸色顿时红了,“我” 杨雪娟也红着脸,不过没忘记客客气气地跟人道谢:“学长,谢谢你了。” 瞧着眼前两人都一副羞涩的模样,学长也知道没错儿了,知情识趣地走了:“别客气,我还忙,就先走了。” 学长一走,杨雪娟就不好意思地小声急急解释了一句: “我说找你有点事,结果学长误会了。我跟他解释了,可是他以为我是骗他的” 吴亮“啊哦”了一声,回过了神:“没c没事。”又飞快地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快到9点了,杨雪娟跑这儿来找他什么事 连老天都在帮她! “吴亮同学,我是作业上有处没懂的地方,想找你问问,不然明天就要交作业了那个,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杨雪娟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见吴亮连连说了几声“没有”,立时嫣然一笑,一直背在身后的手举到了吴亮面前, “谢谢你为了表示我的感谢,我特意给你买了蛋糕,是我们校门外那家很好吃的蛋糕店出的新品。” 隔着塑料盒盖,可以看到里面排列着几只漂亮的小蛋糕,新出炉的蛋糕香味也直往鼻子里蹿。 只看卖相,也知道这一盒蛋糕不会便宜。 吴亮连忙推辞:“不用,不用” 杨雪娟眉头微蹙,有些可怜兮兮的:“我是想着,晚上了你还这么用功,肯定容易肚子饿。 这些天你帮了我那么多,要是不收下这份心意,以后我都不敢再来找你问问题了。” 吴亮有些感动,迟疑了片刻把蛋糕接了过来:“谢c谢谢。”又很快悄悄吸了一口气,“那个,杨雪娟同学,你是有什么地方不懂” “还有时间,先把蛋糕吃了吧,免得吃得太晚了容易积食。”杨雪娟冲他一笑,朝着摊了一摊子资料的桌子走过去, “这是你杯子吗我给你倒杯热水,免得一会儿光吃蛋糕会干喉咙。” 取杯子的同时,杨雪娟飞快地往那一摊资料看了一眼,一眼瞥见一份资料上写着“专利申请资料”一行字,心里咚地一跳,还是不动声色地去打了热水。 转回身递给吴亮的时候,杨雪娟才装作无意感慨了一句:“他们都去玩了,剩下你一个要整理这么多东西啊我来帮你吧。” 吴亮接了水杯,急忙拦住了人:“不用不用。”顿了片刻又解释了一句, “这也是临时的,安学妹临时拿过来的。也不是什么难的,我们实验室难的都是安学妹自己担了。这些东西我只要一份份清理出细目整理好顺序就行了。” 杨雪娟脸上似乎有一丝愧色:“安c安幼楠学妹还真是个有大本事的,以前都我想岔了” 她是有意把话往这上面引,吴亮则是以为杨雪娟想开了,不再对安幼楠看不过眼了,心里自然有些高兴: “安学妹确实是很厉害的,她今天给我的这一盒资料,里头的好多东西我以前都没见过,她说这些申请诺贝尔都够了。 这些她肯定都是研究过的,难怪她能一眼就选中正确的研究路径带着我们往下走,然后研发个专利出来” 杨雪娟的目光有些飘忽,不时地往那个大文件盒里瞟一眼: 刚才她还看到里面的资料上写着“专利申请资料”,看来这就是安幼楠打算下一步申请专利的东西 今天可真是天遂人愿,连老天都在帮她 杨雪娟一边带着浅笑听吴亮说话,一边就把摆在桌上的那盒蛋糕往吴亮那边推了推: “吴亮同学,你也别光顾着说话了,赶紧吃点东西,也尝尝这家的新品好不好吃。” 吴亮心情很好地应了一声:“谢谢,杨雪娟同学,你也一起吃点吧。”说着就把蛋糕盒盖打开。 一盒子只有四只小蛋糕,大概是杨雪娟走路时的晃动,使得夹在蛋糕间的巧克力酱有些糊了出来,把相邻的小蛋糕上挨到了一些。 杨雪娟愣了愣,不好意思地“哎呀”了一声:“我怎么没拎稳呢” “没事没事。”吴亮连忙把那块糊得最不好看的蛋糕拿出来,咬了一大口,冲杨雪娟呵呵笑了笑,“好吃,你也吃吧。” 小心地把盒子里齐整的那一头往杨雪娟那边递了递。 杨雪娟抿嘴一笑,也不推让,拿着靠自己最近的那块模样最齐整的蛋糕吃了。 醇香的巧克力酱带着独特的甜苦,在味蕾间绽放开,确实是一种让人可心的享受。 杨雪娟拿着那块蛋糕斯斯文文地吃着,不时跟吴亮说几句话,不知不觉,吴亮就把剩下的三块蛋糕全吃了,等回过神,很是有些不好意思: “那c那我明天回请你” 杨雪娟将手里剩下的那一小块蛋糕一口吃掉,拍拍手笑得有丝调皮: “本来就是我送给你的谢礼,吴亮同学你就别跟我客气了。 再说了,多的我也吃不下啊。不过,谢礼已经送到了,我请教功课的事就要拜托吴亮同学多多费心了。” 吴亮又被她的笑意晃了一眼,脸色一红,急忙低下了头:“作业你有哪些不懂我给你说说。” 杨雪娟从挎包里取出了自己的作业,翻到了标注出来的几道题:“就是这几道。” 吴亮只看了一眼,就认真给杨雪娟讲解起来。 前几回他只要讲一遍,杨雪娟就懂了,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这类型的题是杨雪娟基础薄弱的地方,吴亮讲了几遍,杨雪娟还是有几个小点没懂。 吴亮是个耐烦的好性子,杨雪娟不懂,他就细细掰开了再讲。 讲完了第一个小点,正打算讲第二小点时,吴亮的肚子一阵绞痛,本来还想忍忍,可是人有三急这种事,实在不是忍忍就能忍得住的。 杨雪娟也察觉到了吴亮的异样:“吴亮同学,你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吴亮脸色发白地捂着肚子刷地站起身:“对不起,我去一趟卫生间。” 杨雪娟也忙不迭地跟着站起来:“好的,你去吧。” 肚子隐隐传来一阵肠鸣,再不快点就忍不住了 吴亮顾不得多说别的,三步并两步地往旁边走廊上的卫生间冲了过去。 走廊里的关门声一传过来,杨雪娟就飞快地伸手把吴亮刚才搁进抽屉里的文件盒拿了出来。 文件盒里装着厚厚几叠资料,杨雪娟抖着手大致翻了翻,几乎每一份上面都写着“专利申请资料”的字样。 居然这么多这些c这些都是安幼楠想拿去申请专利的 杨雪娟的手有些发抖,很快又镇定下来,捡着最后面的取了一份资料出来,塞进了自己的挎包。 本想把文件盒阖上放回去,想了想,一咬牙又从里面取了两份资料出来,这才悄悄把文件盒放归了原位。 卫生间那边传出了一阵冲水声,杨雪娟急忙把挎包整理了一下,仔细瞧着看不出什么痕迹了,这才规规矩矩继续在那里坐好,满眼担忧地抬头看向走过来的吴亮: “吴亮同学,你是不是不太舒服” 资料呢? 才刚刚从卫生间出来,他怎么又想去了吴亮有些尴尬地红了脸:“不好意思,肚子有些不太舒服” 杨雪娟极为体谅地站起了身:“你刚才说的我基本上都懂了,回去我再仔细想想,改天再来跟吴亮同学请教吧。” 吴亮捂着肚子站起来想送一送,肚子的绞痛又让他脸色白了白。 杨雪娟急忙摆手:“吴亮同学,你快别送我了,赶紧找点药吃吧。”说完就急步走了。 吴亮听着她脚步声渐远,赶紧上前把实验室的门一关,又蹬蹬地往卫生间跑了 杨雪娟脚步又轻又快,一点也不引人注意地离开了实验楼,等一走出来,立即脚步生风地跑向了操场边的公用电话亭,抖着手把电话磁卡插了进去。 叮铃铃,叮铃铃。刺耳的电话铃声惊了刚泡完脚的单华一跳。 连续这些天,她每天都在为儿子的事奔走,脚底板都快走打泡了,回家刚泡个热水脚想松泛松泛,这电话就响了起来。 都这会大晚上了,这电话铃着实响得人心惊肉跳啊,不会是儿子那边出了什么事吧 单华揣着怦怦急跳的心,扑过去就接了电话:“喂,哪位” “阿c阿姨我是杨雪娟。” 单华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拖长了声音:“哦,小杨啊,都这半夜了,你怎么突然打电话过来了” 吓得我差点没丢了半条魂 杨雪娟完全没有感受到单华语气里的不待见,这会儿她只顾着激动了: “阿姨,我弄c弄出了三项新药发明,可以申请专利” 杨雪娟好快的手脚申华怔了怔,心头涌上一阵狂喜,声音亲切地跟灌了蜜糖似的: “真的吗雪娟啊,那些资料在哪里在你那里还要在寝室放一晚上怕是不保险吧 你去校门口等着,阿姨现在就找个车过来取你赶紧去北门那里啊,我现在就过来了” 挂了电话,申华袜子都顾不得穿,直接光着脚就套了鞋。 丈夫还在外面跑关系没回来,要是以前,就算丈夫没回来,她一个电话过去,单位里头的那几个司机也会忙不迭地跑过来送她。 可是现在 这些司机惯会听风声看眼色,瞧着魏家不顶事了,她现在哪里还支使得动哟 事情这么赶急,少不得要去外面自己花钱叫个出租车了 申华不敢多耽搁,拎上挎包就匆匆往外走,总算拦住了一辆出租车:“师傅,快去京大北门” 天气已经比较冷了,杨雪娟哆哆嗦嗦地在学校北门的风口地里跺着脚,用力往手上哈了口气。 她倒是想去背风的地方,可是又担心申华过来看不到她,只能在这里灌冷风了。 一辆灰绿的出租车驶近前,吱地一声停在了杨雪娟前面的路上,有人从车窗探出了头,冲她一个劲儿地挥手:“雪娟雪娟” 杨雪娟精神一振,急步跑了过去:“阿姨” “资料呢”申华开口就直奔主题。 杨雪娟连忙把挎包里的三份资料拿了出来:“资料在这里,阿姨” 申华一手就拿了过来:“行,阿姨知道你是个好姑娘。资料我先拿走了,你快回去吧,过几天有消息了阿姨再来找你。” 说完就摇上车窗,催促着司机很快就开走了。 “阿姨”杨雪娟本来还想跟申华问问魏绍平的情况,却吃了一嘴的尾气,下意识地追着车子跑了两步,讷讷地停下了脚步。 阿姨说了,等过几天有消息了就会过来找她的,她急什么,她只管在学校等着就行了。 杨雪娟仿佛卸下了浑身的重担,心情轻松地往寝室走去。 经过操场的时候,恰好看到安幼楠一群人正说说笑笑地走向实验楼。 杨雪娟盯着安幼楠纤细的背影,轻轻啐了一口,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开了。 吴亮就算吃了药,拉肚子也要拉个好几天才行,安幼楠交给他的任务,肯定就得搁那儿一阵子。 就算安幼楠等不及,让吴亮转交给别人去做,那也得等吴亮身体好点再说吧 一个转交给另一个的,中间是谁遗失的,这笔账可就要慢慢算了。 等到安幼楠发现的时候,平哥那边早就把那几份资料报上去申请专利了。 安幼楠说是她发明的,那就是她发明的吗 那她说这些不关她的事,谁又有证据证明就是她拿了资料呢她还说是吴亮因为表白被拒,怀恨在心,故意报复她呢 操场的另一边, 安幼楠回过头,远远注视着杨雪娟离开的身影,杏眼微微眯了眯。 康自强今天本来就揣着心事,立即关注到了安幼楠的动静,急忙低声问了一句:“安学妹,怎么了” “我看到杨雪娟了,她应该是刚刚从外面走进来。”安幼楠看了康自强一眼,跟他交换了一个眼神,“走,我们先回实验室去看看吧。” 实验室的灯虽然开着,门却是关上的。 曾士诚掏出钥匙开了门,有些奇怪:“咦,吴亮怎么不在就算他回去了也不可能不关灯啊,电脑都还开着呢” 话音刚落,听到动静的吴亮就扶着走廊的墙走了出来,有气无力地勉强挤了个笑脸:“你们回来了啊,音乐会好看吗” 艾原惊讶地指着吴亮差点没跳起来:“吴亮,你这是怎么了我们就是出去听个音乐会的工夫,你怎么就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了 瞧你这脸色白的,简直跟被狐狸精吸走了精气一样,就差一阵风吹过来就倒了” 这一阵有好几家电视台正在播放聊斋,寝室里没电视,却是有电台可以收听的,那音效也是杠杠的,特别让人记忆深刻。 所以艾原一张口就是狐狸精。 吴亮都听得怔住了:“不c不是,刚才,就是杨雪娟同学过来跟我请教了几个问题。” 安幼楠的目光落在了垃圾桶里的一只蛋糕盒子上:“她还给你买了蛋糕,你吃了” 她和康自强设想过杨雪娟到底会用什么法子,从吴亮这里套资料;两个人都觉得最有可能会是美人计。 但是没想到,杨雪娟直接用的是这一招也是够狠的。 安幼楠的语气有些怪异,吴亮立时听出了不对,看了眼扔在垃圾桶里的蛋糕盒子,脸色比刚才更白了: “安学妹” 到底憋着什么坏心眼 吴亮一激动,肚子又绞痛起来,不得不弓着腰捂住了肚子。 秧道明走过去从垃圾桶里捡出了那只蛋糕盒子:“里面还有些残留物,我拿去做个检验吧。” 曾士诚这会儿也隐隐明白了什么,脸色变了变:“吴亮,这一段时间我让你负责整理的资料” “那些资料我锁在保险柜里,今天晚上我整理的是安学妹交给我的那盒资料。” 吴亮额头已经迸出了豆大的汗珠,也不知道到底是痛的,还是吓的, “杨雪娟过来的时候,我正在整理那盒资料,之后给她讲解问题,我就把那盒资料暂时放在抽屉里” 说着就挣扎着想去取那只文件盒。 孔胜凡上前一步拉开了抽屉,从里面取出了那只文件盒,打开清了清:“17份资料。” 吴亮扶住了桌子,才勉强站住了脚:“里面应该有20份资料的” 他记得非常清楚,安幼楠给他的时候,他就数过了一遍的。 在杨雪娟来之前,他已经整理出了3份细目,按顺序排清楚了,用回形针别住,放在了最后面 吴亮抖着手拿过文件盒匆匆翻了翻,很快就抬起了头,脸色白得跟一张纸似的:“我刚清好顺序的3份资料不见了。” 实验室陷入一阵沉默。 他们每个人进来的时候,都被告知过要注意事项的,但是谁也没想到,真的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在眼前。 而且就是同学下的手,还是吴亮暗中喜欢的女同学 实验室刚出了点名声,对方就敢下药施计调开吴亮,窃取资料了。 要是以后实验室还有什么重大研究成果,是不是有人就敢对他们下毒c绑架c勒索 而这样的人,还是平常跟他们一起坐在一个校园一个教室里学习的同学 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吴亮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扶着桌子就往外走,声音瓮闷:“我去找杨雪娟” 安幼楠拦住了人:“你现在去找她有什么用你有什么证据就是她偷走了资料” 吴亮咬着牙:“资料之前都是全的,就是她来了以后才” “她也可以说是你自己藏了起来。”安幼楠淡淡说了一句,“至于动机,随便找一个都可以让人怀疑,难道不是吗” 吴亮愤怒的脸因为安幼楠的第二句话一下子变懵了,下意识地辩解了一句:“我没有,我不会” 安幼楠摇摇头:“那她也会说她没有,说不定还会说你追求她,向她表白被拒,所以怀恨在心报复她。到时候你怎么办” 吴亮有些摇摇欲坠,一眼瞥到秧道明手里的那只蛋糕盒子,又找回了丝信心: “还有那只蛋糕盒子的检验结果可以” “可以证明什么”安幼楠有些同情地看着吴亮,“能证明就是她在里面下了药还是你在贼喊捉贼 蛋糕的原料有没有可能出现过发霉变质病从口入,说不定是因为你拿着蛋糕吃的时候没有洗手。 毕竟在别人看来,我们这实验室里有的是氯仿c乙醚和不少培养的微生物,要是一个不注意,手上沾点什么带进了嘴里,谁又能说得清呢” 实验室里一片鸦雀无声,眼中全是惊怒。 大家都知道,安幼楠说得很对,这事儿,没办法查清,或者说,要查清的话,会耗费很长的时间。 有这个时间,那三份资料早就被人窃为己有地用了。 而他们只有徒然的愤怒和无力 看着深深勾下了头的吴亮,安幼楠微微叹了一口气:“吴亮,我们先送你去吊点水,不然你再拉下去会脱水的,别把小病拖成了大病。” 吴亮坐在椅子上没动,实验室的其他人也个个脸色凝重。 安幼楠不着痕迹地观察了大家一遍,又看了康自强一眼,见他冲自己微微点头,上前一步拍了拍手: “大家都振作一点,不要这么灰心丧气的。 这次的事件给了我们一个很深的教训,但是值得庆幸的是,我交吴亮的这只文件盒里的资料是不怕被人偷的。” 实验室的人全都齐刷刷地抬起头看向安幼楠,吴亮更是一脸迷惑: “安学妹,你c你不是说,这些资料很重要,随随便便都能申请诺贝尔奖吗” 安幼楠挑了挑眉:“对啊,这些就是前几年获得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的研究项目,在sci上已经公开发表的资料。 我收集过来,就是想让你们好好学习研究的,有很重要的学习价值。” 实验室的气氛一下子如冰消雪融,活跃起来。 “太好了杨雪娟偷走这些肯定是想牟利吧,剽窃会不会入刑” “会不会入刑不清楚,反正她没有好果子吃” “女人真的是太可怕了,我今天居然看了现实版的美人计” “你胡说什么,这关性别什么事难道男人就没有坏心眼儿了吗” “我们实验室好不容易才在安学妹的带领下有今天这么点成果,大家都要引以为诫,以后一定不要让外人进来,知人知面不知心” “或者走之前就把资料锁保险柜” “我们得拟个制度出来我可是把丑话先说在前头,谁要是做损害我们502实验室的事,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对,大家既然选择了502实验室搞研究,就要有搞研究的操守”康自强也紧着开了口, “不是我说,你们看看其他的实验室,哪个有我们这么过得滋润专利卖出去了,奖金一发就上千上万的” 这话是真实在,一栋实验楼里,确实再没有其他实验室像安幼楠这么财大气粗了,隔壁的501实验室也没有。 如果院里的实验室项目经费没拔下来,501的几个人的月补助都还没办法及时拿到呢;而且那月补助才几十块钱 以前几十块钱的实验室补助在大家眼里是香饽饽,现在对于已经被养大了胃口的502实验室的人来说,那还真是看不上眼。 艾原在一边猛点头:“康学长放心,我们什么都不会往外说的 对了,还有刚才安幼楠说的事,大家都不要往外说,我们自己心里清楚就行我看那个杨雪娟到底憋着什么坏心眼” 她怎么就这么善良呢? 吴亮眼红红地看着安幼楠,一时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安学妹,你是不是” “看见她这几天找你有些频繁,觉得有些奇怪,所以做了点未雨绸缪的准备。” 安幼楠淡淡开口,“不过一码事归一码事,就这件事而言,你确实行事非常不谨慎。 我扣你三个月补助,同时将你的转正期往后推迟三个月,你没意见吧” 做错了,就该受罚,幸好这一次的错误导致的结果,还是他能承受的吴亮用力点头:“没意见,没意见” 如果吴亮有半点迟疑犹豫,安幼楠二话不说,等这件事了结之后,就会多发一个月工资,然后请吴亮离开。 见吴亮确实是态度诚恳,安幼楠这才微微颌首,提高了声音: “为了杜绝今天这样的事发生,我和康学长很快会拿一个工作制度出来,希望大家严格遵守。 这件事仅此一次,如果再出现的话,就不是扣三个月补助这么简单了。 到时候辞退是肯定的,实验室还会保留追究经济损失赔偿的权利。 另外,之前大家签协议进来的时候我就说过了,在这里我再次重申一遍: 如果大家以后不想在502实验室工作了,请提前一个月向康学长这里提出辞职。 同时,也请遵守竞业协议,保守实验室的研究机密,不得泄露出去,否则我们一定会追究相关的法律责任。” 曾士诚第一个点头:“师妹,你放心,这是做一个药研人的基本道德标准” 见其他的几人都纷纷严肃地点了头,安幼楠这才挥了挥手:“好了,今天的事,大家一定要守口如瓶;我们先送吴亮去医院吧。” 卖了专利发了奖金后,大家积极性是见天儿地猛涨,可是也有点飘。 借着这个机会,正好敲打一遍,免得有人会滋生什么歪心思。 幸好目前来看,502实验室的人,包括吴亮,都还是如她平常所观察的那样,不是那种没有德性的。 至于没有德性的那个安幼楠心里冷哼了一声:以为偷拿了3份资料是偷到了大便宜吗等着瞧吧 她可不相信杨雪娟费了这么一通手脚,偷走那3份资料就只是为了自己学习的 杨雪娟当然不是为了自己学习的。 第二天上午,她就接到了单华打来的电话:“雪娟啊,阿姨现在就过来接你,我们一起去专利局申报这三份专利” 魏绍平又不是学药学的,猛然拿出三份专利发明,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这里头有猫腻吗 申华昨天晚上和丈夫商量了一夜,决定让杨雪娟出面,和魏绍平一起作为共同发明人去申报这三项专利。 魏绍平和杨雪娟在谈朋友,谁规定谈恋爱就不能互帮互促了 这三项发明专利,就是魏绍平给了杨雪娟灵感,魏绍平把总,杨雪娟具体操作,两个人一起发明出来的。 对,就是这个说辞 杨雪娟可是京大药学院的学生,她们京大药学院又不是没有学生申请新药专利。 人家不仅申请了,还拿着新药专利卖钱了呢 都是一个学校一个院系的,杨雪娟也有这个本事,她和男朋友魏绍平一起弄了三个发明出来,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吧 安幼楠很快就从代杰那里知道了魏绍平在羁押期间,作为共同发明人申报了三项新药专利的事。 代杰给安幼楠通报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有些担忧:“如果这三项专利批下来了,魏绍平就能记一个重大立功,在审判量刑的时候,估计会判得比较轻” 就魏家那股折腾劲,这还是上面有人压着,都挺能蹦哒的,要是打蛇不死,回过头来肯定会把他们这些人都咬一口。 代杰知道和魏绍平作为共同发明人的杨雪娟也是京大药学院的,想着跟安幼楠这里也打听打听对方的底细。 原来杨雪娟偷走那三份资料是用在这上面去了还真是个痴情的 安幼楠一听就笑了:“代哥,你就放一千一万颗心吧,他成不了事的。” 代杰听着安幼楠说得这么笃定,一颗悬着的心就放下来了,不过也聪明地不去究根底:“小安,你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 对了,你嫂子又帮你寻摸到了一处院子,星期天你要是有时间,就到我家去找你嫂子,她到时候带你过去看看。” 安幼楠笑着跟代杰约定了时间,挂了电话后就去找了康自强,把刚刚得到的消息说了。 “这么说,杨雪娟偷那三份资料,是想让男朋友判刑 从轻”康自强摸了摸下巴,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她也真是够胆,拿着偷来的东西就敢去申请专利” 想了想又担心地问了一句,“安学妹,专利局那边,不会出什么漏子吧” 毕竟他们也没看到过几本sci期刊,万一专利局那边也没有安幼楠这么见多识广呢 “出漏子的可能性很小,上次我跟老师一起去过专利局了,他们那边已经用电脑建了基础的数据库了,收录的有相关数据。” 就算最新的没能收录到,早几年的也绝对有。安幼楠抄录整理出来的那些资料,就是早几年的期刊论文。 而且还真不巧,杨雪娟拿走的三份,其中正好有一份,是已经获了诺贝尔奖的。 专利局的专业技术人员可不是吃干饭的,这么明显的事,他们怎么会看不出来 退一万步说,就算专利局一时粗心没看出来,这不是还有个公开日吗 从公开日到授权公告日期间,她完全可以提出异议,到时候魏绍平和杨雪娟那边的乐子就更大了。 康自强的心地到底比安幼楠要纯朴些:“安学妹,要不你把这事跟钟院长报告一下 也免得专利局那边出了什么漏子,到时候他们还下不来台。再说了,我们这边提醒一声,跟那边的关系以后也好维护些。” 专利局要下不来台,那还不得把魏绍平和杨雪娟给记到骨子里去 尤其是对魏绍平这边,怕不得专门出个公函撕一撕 不过,如果她这边主动提醒,今后也确实好维护关系 一时撕得痛快和今后长久衔接良好安幼楠权衡了下利弊,还是听了康自强的建议:“那行,我去找老师说一说这事。” 唉,她怎么就这么善良呢 这明明是—— 钟立言和安幼楠前脚出了专利局,专利局综合业务司的副司长韦四强后脚就去了医药生物发明审查部,把负责这一块的主任张新安喊了过来: “姚主任,你查一下前几天有没有收到几份署名是魏绍平和杨雪娟的药品发明申请资料。” 难道这两人是韦司长的熟人 张新安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跑去翻找了一阵,很快就把那几份申请找了出来: “韦司长,有的有的,这两人作为共同发明人,一起申请了三份新药发明。 不过您也知道,现在我们审查员人手不足,最近业务量又增长得快,这几份申请我们刚刚受理,还没来得及进行实质审查” 果然是三份申请 韦司长摆摆手打断了张新安的话,拿过那三份资料仔细看了起来,越看脸色就越黑,把手里的资料递了过去: “你先看看。” 张新安瞧着情形不对,提着心接了资料,仔细翻了一遍,脸上有些疑惑: “我怎么觉得这三种好像都在哪儿见过,看着有点眼熟” 怕自己记忆有误差,张新安把手下两个专业审查员叫了过来:“你们先审审这三份资料,看看有什么问题。” 审查员都是新招的专业研究生,记忆力特别好,只粗粗翻阅了一遍,就很肯定地给出了答案: “这三份资料所申请的新药,前两年都在sci期刊上公开发表过。 而且看申请资料这种行文风格,我们估计对方就是直接从sci期刊上翻译过来的” 这不是把他们专利局当大傻子吗张新安的脸色也黑了:“知道是在哪些期刊上发表的吗你们把相关的条目给我整理出来。” 专业审查员一走,张新安就看向韦四强:“韦司长,这事” 韦四强哼了一声:“那个魏绍平,因为犯了投机倒把罪,现在正在被公安机关羁押着,还属于罪行比较重的那种。 他倒是会想,把脑筋动到我们这里来了” 张新安有些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不过还有一半没搞明白: “那个杨雪娟是京大药学院的学生,难道她就不清楚这些资料是怎么回事儿还是觉得能够糊弄过我们” 韦四强一脸的鄙夷:“这三份资料,是京大药学院一家实验室专门整理出来,让研究员们好好学习的。 杨雪娟以为这是对方新出的研究成果,前些天想办法偷出来的。 那家实验室本来还不确定这事儿,不过她们跟区公安局那边正好有熟人,听说魏绍平提出了三项新药专利申请,如果专利申请通过了的话,魏绍平就能够获得从轻判处。 杨雪娟是魏绍平的女朋友,实验室那边觉得这个数量和时机都太巧合了,今天就跑过来知会了我这里一声” 韦四强一说完,张新安就怒了。 这个杨雪娟,进了京大,好好的书不读,跟一个投机倒把犯谈恋爱不说,居然还偷窃,简直是太让人看不起了 而且为了帮助一个犯罪分子,还想骗到他们专利局这里来,真当他们医药生物发明审查部的审查员没有一点专业素养,都是瓜皮吗 “韦司长,出了这种事,我们不能简单地驳回就了事,必须要从严处理” 张新安义愤填膺,韦四强沉吟了片刻才开了口:“那你觉得这事儿要怎么个从严处理才好” 张新安立即动起了脑筋。 说杨雪娟盗窃估计是不行的,京大那间实验室如果有确切证据,肯定就会直接报案去了。 再说了,这三份资料也并不是实验室的研究成果,而是国外学者已经公开发表出来的学术论文,要说盗窃,那也确实够不上。 可是,他们医药生物发明审查部也不能白白被人当傻瓜来愚弄呀 张新安很快就有了主意:“这三份申请我们不光驳回,还要以我们审查部的名义分别去函” “去函以审查部的名义”韦四强想了想,点头笑了起来,“不错,很好,就按照你说的这个办法去办” 审查部不是独立的法人,如果这个做法被人置疑欠妥,还可以他们综合业务司出面责成整改,不会闹出什么大漏子。 但是另一方面,审查部又是有审查专用公章的,但凡盖了公章的东西,自然是能让人更重视一成 京大药学院教务处。 杨雪娟忐忑不安地跟着教务处的杨干事走进了教务处长王直的办公室。 “王处,我把杨雪娟同学叫过来了。” 正在奋笔疾 书的王直停下了书写,抬头看了杨雪娟一眼,哼了一声,把手里的钢笔搁到了办公桌上。 钢笔没有戴上笔帽,在办公桌上骨碌滚了一小段才停了下来。 杨雪娟听着笔身滚在木制办公桌上的声音,心口顿时紧了紧:“王处长,请c请问您找我过来是有什么事” “你最近做了什么事你不知道”王直严肃地盯着杨雪娟,盯得她胀红了脸低下头,却还是顽固地摇了摇头,就觉得胸口一股气憋得慌。 “行,你不想说就不说吧,你自己看看这个”王直“啪”的一声将一份红头的公函拍在了桌上。 杨雪娟被那一声拍响唬了一跳,心慌地抬头看了他一眼,迟疑地把那份红头公函拿了过来,只粗粗看了一眼,就觉得脑袋上像是炸响了一个大雷。 “这c这怎么可能这明明是c明明是” “这明明是国外的研究学者前几年已经发到sci期刊上的公开论文,你居然有脸一字不落地把这些翻译过来,当作自己的发明专利去申请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 王直把专利局那边复印过来的那几篇论文直接扔了过去,站起身背着手来回走了两步,实在没忍住,还是破口骂了出来, “专利局专门派人送了这份公函过来,连那几篇已经发表的论文都一并复印过来了,这证据铁板钉钉,让我想委婉都没有半点空间 你这简直是c简直是” 王直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住了自己的怒气,憋屈地换了种尽可能文明点的用辞, “教出你这样毫无德行的学生,简直是丢我们京大药学院的脸是我们药学院的耻辱” 王直觉得自己训斥得很文明,杨雪娟却受不住这顿骂,“哇”的一声,委屈地哭了出来: “我c我不知道这明明是” 血!流血了! 话说到一半,杨雪娟又突然顿住了。 她能说这明明是安幼楠想要申报专利的研究资料吗 专利局的公函上写得很清楚,三份申请资料,出自哪年哪月哪一期哪本期刊,都给详细标注了出来。 公函盖着大红公章,附件的复印件还有厚厚一迭,难道还会骗她吗 她报去的资料,真的是国外学者已经公开发表出来的 可是,她敢说这是她从安幼楠那里偷偷拿出来的吗 她没有证据 就像前些天她洋洋得意地以为,她偷拿了这些资料安幼楠也没证据指向她一样 她现在一样没证据说这些是从安幼楠那里拿出来,这些资料其实不关她的事 前几天有多窃喜,杨雪娟现在就有多难受。 这一纸红头公函,何止像是一个大耳括子,简直是几十个大耳括子,如瓢泼大雨一样打向她,还声声响亮如击鼓 而这些大耳括子,她还得站着不动,生生受着 想到这些,杨雪娟哭得更伤心了。 站在角落里的杨干事被哭得头晕脑胀,手足无措地看向王直。 他到教务处也工作这么几年了,还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一个女学生,哭得都快断气儿了似的,这么放着行吗 王直却是气得胸口起伏:“哭你现在可劲儿哭哭就能哭没事儿了是吗哭就能蒙混过关了是吗 我告诉你,这件事我现在正在给院里写汇报,你这种情况,必须要严肃处理 记你一个大过都算轻的,不让你退学你就该躲一边儿笑了年纪轻轻就想着搞这些歪门邪道,还蠢得连抄都不会抄,你还有脸在这里哭 你打量着就我们图书馆有前几年的sci期刊是吧专利局的专业审查员都是吃屎的是吧 你要是知道东拼西凑我都敬你没白学这个专业,你就这么嗯原封不动地翻译过来 你c你你说你读这两年书心思都用到哪儿去了” 杨雪娟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着冲出了教务处往外跑去。 杨干事心里一紧,生怕出事:“王c王处,要不,我还是跟过去看看吧” 王直扶着桌子直喘粗气,片刻后还是颓然地摆摆手:“你跟过去看看吧,让她们班上的辅导员好好给她做做思想工作。” 杨干事应了一声,急忙跑了出去:“杨雪娟同学杨雪娟同学” 杨雪娟根本没听到杨干事追在后面的喊声,抹着眼泪就只顾着往前跑。 刚好是中午放学时间,同学们端着自己的饭盒,惊诧地看着杨雪娟大哭着往前冲去。 “那不是杨雪娟吗她怎么了” “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她哭着要去哪儿” “赶紧追上去问问吧,可别出什么事” 不等同学追上去问,杨雪娟脚下绊到一条石缝儿,一个趔趄就往前扑摔在了地上。 前面正走着路的几个女生吓了一跳,连忙转回身把她扶了起来:“摔着哪儿了,要不要去医务室” 杨雪娟泪眼婆娑地用力摇了摇头,眼泪水甩了出来,倒让她看清了前面回头看过来的人里头正有安幼楠。 不知道从哪里涌出的力气瞬间充斥了杨雪娟全身,让她把扶着自己的同学用力往两边一推,大步走到了安幼楠面前: “是你对不对你等着看我笑话对不对你为什么要这么狠毒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安幼楠皱了皱眉头,眼带嘲弄:“我为什么要这么对你你说清楚,我对你做了什么了” 是啊,安幼楠对她做了什么了 整个事件里,安幼楠甚至连面都没有露可是 吴亮气喘吁吁地从后面追了上来:“杨雪娟” 杨雪娟抬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狠狠一个耳光劈了过去: “吴亮,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你就跟安幼楠狼狈为奸吧,我一辈子都记着你” 吴亮猝不及防,捂着脸颊愣愣看着杨雪娟:“你说我卑鄙无耻你说我跟安学妹狼狈为奸” 吴亮猛地伸出了自己一只手。 杨雪娟以为他要打回来,唬了一跳,急忙往后退了两步:“你想干嘛” 吴亮却只是亮出了自己那只手背上的针眼:“拜你所赐,我要吊一个星期的水,杨雪娟同学” 杨雪娟有些不自在地错开了目光,不敢跟吴亮对视:“我不懂你什么意思” “你不懂”吴亮气极反笑,“好,那你给我们解释解释,我和安幼楠学妹 做了什么,值得你拿卑鄙无耻c狼狈为奸这样的词来贬低我们” 杨雪娟一时语结,片刻后很快就回了一句:“哼,你们做了什么,你们自己心里清楚不用在这里仗着人多就欺负人” 怕安幼楠和吴亮把事情经过说出来,杨雪娟说完扭身就分开人群往外走。 没想到还没走两步,迎面就有人大喊了一声:“杨雪娟,你这个表子” 随着“啪啪”两声脆响,杨雪娟捂着脸呆住了:“阿c阿姨” 围观的同学们都惊呆了。 剧情反转得太快,杨雪娟刚刚才打了吴亮一个耳光,转身就被人狠狠劈了两个耳光 突然冲出来的这位阿姨也太彪悍了这位是什么人啊 在安幼楠和吴亮面前趾高气扬的杨雪娟,此刻面对申华却捂着飞快红肿起来的脸不敢吱声。 见申华扬起手还要打过来,还是旁边的同学看不过去,上前拦了一拦:“这位阿姨,有什么事好好说,不要动手” 申华眼睛几乎跟充了血一样,奋力伸着手想挠向杨雪娟:“不要动手这个表子,我恨不得活撕了她她可害死我儿子了” 说到末了,申华已经声嘶力竭地哭喊起来,“你害死我家绍平了,你赔我儿子来,你赔来” 瞧着她模样跟疯了一样,拦着的同学也不敢拦了,讷讷缩了手转头看向杨雪娟。 申华瞅准机会,冲上前就狠狠往杨雪娟脸上挠了一爪子,抓着她的头发又撕又踢的。 旁边的几位同学瞧着这架势不对,赶紧又上前拦人;场面立时混乱起来。 申华眼瞅着要被人拉开,不甘地抬腿冲杨雪娟狠狠踢了一脚。 杨雪娟“哎哟”一声,捂着肚子跌倒在地上,半天挣扎着起不来。 申华狠狠“呸”了一声:“臭表子,你装,你就装吧” 旁边有同学想先把杨雪娟扶起来,一弯腰却惊声尖叫起来:“血流血了” 我想租个门面 下午的时候,杨雪娟的事已经跟长了翅膀似的,传遍了整个学校: 杨雪娟小产了 据杨雪娟同寝室的舍友说,杨雪娟的小日子本来就不太准,在她的抽屉里还发现了一盒已经吃了一多半的避孕药。 这玩意儿吃了会打乱女性的生理期,估计就是因为这些原因,杨雪娟才没有发觉自己已经怀孕两个月了。 听说魏绍平的妈妈知道杨雪娟是怀孕后,倒是很是后悔,不过后悔也晚了 学士胡同。 景益民顶着宋秋妹炯炯有神的目光,咔嚓咔嚓地啃完了一只苹果,掏出手帕擦了擦手: “要不是那天湘湘跟我说了一嘴,我都不知道你们学校居然还出了这么大个瓜。 要我说,你们学校让那个杨雪娟自己申请退学都是够仁慈了,像她这样的,就该直接开除才对” 安幼楠喝了一口热牛奶:“学校也是不想做得太绝,想着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景益民“嗤”了一声:“学校倒是想着饶人,那个杨雪娟可没领情,心里还不是一样记恨着 我听说那天她奶奶过来接她走,她在路上遇到你还瞪你来着 八成把事情还是归绺到你头上了,活像是她自己完全没有错,有多无辜似的” 一听到这个,宋秋妹的耳朵就竖起来了:“安小姐,那个杨雪娟长得什么样,你手里有照片吗” 她的职责就是保护安幼楠的人身安全,自然要把一切可能的因素都考虑进去。 景益民立即接了话:“有有有,我有她的照片,不光有她的,还有那个魏绍平的,也得防着点,明天我就拿底片去洗” 安幼楠自然知道景益民说的是什么照片,无所谓地笑了笑:“杨雪娟已经跟着她奶奶回老家去了。 专利局那边给区公安局也发了公函过去,出了这事,魏绍平那边到时候判刑不会轻,只会重,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杨雪娟倒是严重怀疑入了安幼楠这里的套,可是魏家不会管那么多。 在魏家看来,就是杨雪娟办事不利才坏了事。 而且整个事件中,魏家最恨的是把他们拉下水的姚元军,其次是火上浇油的凌少乾。 而且凌少乾挡在了前面,并没有让安幼楠出面,魏家也理不到安幼楠这里。 安幼楠说得云淡风轻,宋秋妹却不敢掉以轻心:“小景,你把照片洗出来了就赶紧给我拿过来,我好认认人。” 景益民不知道宋秋妹的本事,嘿嘿笑了一声:“明天一早去洗,加急的话,也得后天中午才出照片。 宋姐你也不用急着这一时半会儿的,后天晚上我就把照片送过来。” 宋秋妹点了点头,特地动作夸张地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哟,这都快11点了,小景,时间可不早了,我们就不留你了啊。” 景益民很是无语:“宋大姐,人家说新人入洞房,媒人扔过墙,这好歹洞房都没入呢,你就把我当破抹布一样想往外扔了啊” 宋秋妹白了他一眼:“大姐这不是担心再晚回去,你连末班车都赶不上了吗” 景益民摆摆手:“没事儿,我骑单车来的,多晚都没事儿。” “你没事儿,可安小姐有事呀她要睡得晚了精神不好,影响明天的研究和课业怎么办” 眼瞧着宋秋妹瞪着眼睛大有要撸袖子的架势了,安幼楠连忙笑着岔了话: “景益民,你赶紧的,今天过来有什么正事就快说了吧。” “这不是刚才你让我吃苹果,我才想着先扯几句闲话嘛” 景益民嘀咕了一句,见宋秋妹鼓着眼睛瞪他,赶紧转归正题,“安幼楠,我想租个门面卖衣服,你觉得怎么样” 安幼楠很有些惊讶:“租门面对了,我还没问你这一段时间生意做得怎么样呢,怎么想着租门面了” 景益民有些洋洋自得:“多亏了你和李姨那里帮忙,我不用跑去进货。 一个电话打过去,李姨就帮我把货发过来了,又省成本又省时间,这一段生意做得还挺不错的。 到今天盘账,我一起卖了300多件夹克衫,一件毛利有70块” 安幼楠不小心呛了一口牛奶:“咳咳,你换货源了不是原来那个30块进价的呢料夹克衫了” “没,就是那种啊。”景益民嘿嘿地笑,“我也是做了服装这一行,才知道这里头的利润有多高。 我跟你说,货拿回来,我让我嫂子在家里给熨得挺挺括括的,看起来别说多高档了,100块钱一 件放出去,人家可是抢着要呢” 一件毛利就是70,300件就是21000块成本才30块钱一件,利润都翻两倍了。 这也没多久时间,景益民就成了两万元户了,难怪想着要租个门面大搞了。 安幼楠有些好奇:“你不是摆摊儿吗一百块一件能卖得出去” 在她印象里,摆摊的东西那都得便宜,不便宜谁来路边摊买啊。 景益民斜着眼睛看她:“你当我傻得不知道变通啊呢料的夹克衫,熨烫出来完全就是高级货的样子,我要拿去摆地摊那是脑子灌了浆糊。 我给京都百货交了点管理费,在还没进门的地方摆了一排衣架,把这些夹克衫的标给剪了一半然后挂上了” 当然还写了一张大字,说明这些是从羊城过来的水货,因为对方欠账所以拿过来抵账的。 一件一百块,恕不还价,过了这个村,就没了那个店了云云 安幼楠顿时对景益民刮目相看:“哎哟,景益民,看不出来啊,你还挺会搞名堂的” 景益民呵呵抓了抓头:“过奖过奖,也就是生意做久了,里头的窍门还是懂了点。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嘛,现在大家都稀罕往国外跑,那肯定是觉得国外的东西香。 一听说是羊城过来的水货,又一看连标都剪了一半,自然都围过来了。 这一传十c十传百的,时间虽然不长,这才能让我给卖了三百来件出去。 京都百货那边也不让我摆的时间长,这不手里有了点钱,我就想着干脆自己租个门面卖呗,还不怕刮风下雨的” 安幼楠点头赞成:“脑瓜子这么活,剪标的事儿你都能想出来,租门面开店的事我看能成。 不过你既然是打算开店,不会就撵着这一种夹克衫卖吧品种太单一了。 但是想进别的服装,那你自己就要想好,开店后成本就大了,服装押货的成本也高,别卖到最后,挣得就是一店子衣服。” 春天还会远吗? 景益民立时笑得一脸阿谀凑近前:“安幼楠,你看我们都这么熟了” 宋秋妹直接伸手掰住景益民的肩膀把他给拉了回来:“说话就说话,别凑安小姐那么近” “宋姐,你这手劲儿可真大”景益民揉了揉肩膀,不敢再凑近了,“安幼楠,我听李姨说,她那家工厂就是做服装的。 你看你能不能跟李姨说说,我就卖她厂里的货,还帮她们把牌子打出来,能不能让她给我先多发点货过来” 这家伙的触角还挺灵敏的啊 安幼楠看了景益民一眼:“你想当da的加盟商你不卖男装了” 景益民连连点头:“对对,就是加盟商,加盟商男装卖过这一阵我就不打算卖了。 我算是发现了,女同志的购买力可比男同志强多了,要是卖女同志的服装,一准儿比卖男装更火爆 湘湘也说了,她感觉卖女装的话,肯定会比男装好卖,她说你眼光好,让我跟你这里来拿个主意。 如果你觉得开门面卖女装可行的话,她这段时间赚的钱也继续拿来入股。” 他可是注意观察了,来他摊位上买衣服的基本上都是女同志,而且女同志穿的衣服也越来越注意漂亮式样了。 没少有人问他能不能弄到呢料女装呢,要是他赶在年前进一批好货,那今年肯定能过一个肥年 “你们眼光确实不错,我也觉得现在正是入行的好时机。”安幼楠笑咪咪地说完上半句,然后在景益民盼望的眼神中两手一摊, “不过怎么个加盟法,具体你得跟我妈那边谈,她们的经营销售策略是什么,定的什么政策,我是不干涉的,内戚不干政嘛。” 景益民被最后这一句给噎得翻了个白眼,很快又满怀信心地乐呵了起来: “没事儿,我跟李姨关系这么好了,李姨肯定会给我个最优惠的政策的。 明天一早我先跟李姨那边通话,等我手头剩下的这几件衣服卖完了,我就去找门面” 等景益民一腔热情地走了,宋秋妹急忙给大门上了锁,回过身催促安幼楠: “安小姐,都11点多了,你得赶紧睡了,女孩子睡太晚可对身体不好。 学校说是近,开车也要十几分钟,明天一早你还要去学校呢,可睡不了懒觉” 安幼楠忙不迭地往卧室跑:“好好好,我现在就洗漱睡了,宋姐你也睡哈。” 心里却是动了一动,景益民还知道早早就找门面呢,很快私人就能自己申办公司了,她是不是也早点把实验室的地盘给圈了 她既然进京都大学,硕博也没那个必要去国外,打算就在京大继续读下去,把文凭捞到手。 她跟京大药学院的关系以后可不会浅,京大那么多本科生,没毕业之前可以选拔进实验室当廉价劳力,多划算的事 所以选址的话,最好考虑就在京大附近。现在买了地,办完手续,再按实验楼标准修个年把时间,她本科申请提前毕业的时候,就能把公司给办起来了 安幼楠打定了主意,第二天一早还在食堂吃早餐的时候,就交给了康自强一个任务: 访一访京大附近有什么大的地盘,最好是不仅能修实验楼,还能有空地,让她把员工住宅一起修起来的那种。 康自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安c安学妹,你这是打算” “未雨绸缪,以后我从学校毕业了,肯定要建自己的实验室才方便一些。 当然了,为了让实验室的职员有归属感,最好是趁早把住宅也一起修起来,到时候好分配。康学长,你觉得呢” 他觉得他当然觉得好啊 如果还修了住宅,那就是在京都正经落脚了 这可是京都的房子哪怕实验室不办了,有一套京都的房子,他也觉得他放弃毕业后包分配都完全值了 啊呸呸实验室不可能不办的,安学妹这么远见卓识,这么雄筹大略,实验室以后肯定只会越办越好 康自强激动得差点没浑身发抖:“好,我现在就去找一找,一有消息,我马上回来通知你” 安幼楠特地交待了一句:“地盘记着一定要大点,我想修员工住宅,不是宿舍。 是那种宽敞的住宅,像三室两厅,或者是复式楼,一户有个160多平米的那种,考虑装电梯的那种” 康自强一张脸不仅发红,几乎没发出光来,一个劲儿地用力点头,等安幼楠说完了就一阵风地往校门口跑,连假都忘记请了。 哪怕被老师逮到记他旷课他也认了,这可是关系到一套 房子啊 他前脚刚跑远,艾原后脚就跑了过来:“丫头,康学长怎么了,一大早就跟抽风似的” 安幼楠笑笑:“我刚让他去办点事;原子,怎么了”往艾原身后看了看,又有些诧异,“咦,湘湘呢,她怎么没过来” “我特意找了个借口先跑过来的。”艾原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音,“我觉得湘湘恋爱了。” “啊是吗”安幼楠虽然吃饭的时间都跟艾原和秦湘君在一起,还真没注意到秦湘君有什么异常,一时也有些好奇,“湘湘跟谁啊” “要不是昨天晚上我发现端倪,打死我都不敢相信。”好闺蜜就是用来分享八卦的,艾原忍到这会儿也是不吐不快,“是景益民” 安幼楠惊讶地睁大了眼,想想又笑了:“行啊,这两个家伙,还挺时髦的,搞起姐弟恋了” 难怪她觉得昨天晚上景益民说的那几句话有些怪怪的,以前都是喊“湘湘姐”,昨天直接说的是“湘湘”。 她就说嘛,湘湘平常在学校不都跟她在一起吗,怎么不直接过来问她的看法,还要拐个弯儿,让景益民跑来问她的建议 “看来这两个人是合伙做生意的过程中,日久生情了啊。”艾原八卦完,忍不住感慨了一声。 安幼楠斜睨了艾原一眼:“那某人呢天天一起在实验室混,别人还手把手地教,不知道有没有生情啊” 艾原顿时少见地羞红了脸:“死丫头,我跟你说湘湘呢,你扯到我身上干嘛” 安幼楠哈哈大笑:“冬天已经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新鲜出炉景经理 “什么还会远吗”安幼楠笑音刚落,秦湘君就端着稀饭包子走了过来,讶然打量了艾原一眼,“咦,原子的脸怎么这么红” 安幼楠忍笑:“我说冬天已经来了,期末考试还会远吗,原子大概有些发急了。” 说起这事儿,秦湘君心里也有些发虚:“丫头,回头给我们划个重点啊,我前一段看书的时间有点少” “虽然全书都很重要,不过我试着划划吧,”安幼楠应了一声,看了秦湘君一眼, “昨天晚上景益民跑过来找我拿主意,说想租门面卖服装,我觉得他这做大做强的想法不错,你是继续在他那里入股吗” 秦湘君肯定地点了点头:“入股,我发现服装这生意现在挺好做的,来钱快。 如果他弄好了,赶在年前估计会有一段时间好生意,我打算寒假不回去了,在店里帮他卖衣服。 免得光出钱不出力,到时候我白拿着那么些分红也不好意思。” 艾原悄悄冲安幼楠挤挤眼,一拍秦湘君的肩膀:“等你们店子弄好开业了,我一定过去捧场。 正好把上次的奖金用了,给家里人多买几件衣服带回去。” 安幼楠笑:“到时候我就订几个大花篮送过来,把门口摆得热闹点,祝你们开业大吉。 再陪着原子过去,就算不买衣服,也能给你们当个托儿。” 秦湘君好笑地虚点了点她:“说得我们好像要坑蒙拐骗一样。”顿了顿又开了口, “放心吧,我现在正在想到时候搞个什么开业优惠打折,给班里的女生一个人发一张优惠券,说不定那天会很热闹呢。” 想到从摆摊到华丽升级要开店,秦湘君心里也挺激动的,即使第一堂课都开始了,心神还是飘飞了老远: 景益民说他今天要寻摸门面了,也不知道会不会顺利,门面到底租多大的好呢 热闹街区应该租金很贵吧,也不知道租完门面还剩多少钱可以进货。 还有昨天跟景益民商量的优惠券,到时候到底优惠个几折才最合适 同一时间,捏着手里的彩色传真,刚挂了电话的景益民也是又激动又亢奋。 李姨不负责销售的事,把电话转给了负责渠道外拓的夏衡夏经理。 夏经理对京都的市场很感兴趣,把da公司的服装式样给他彩色传真过来了,同时要他尽快把门店选址和租赁合同发过去。 如果公司觉得可行的话,会对门店装修提出一定要求,相应的,除了景益民自己进的货,公司还会等额多发来一批货给景益民,先卖后结账 也就是说,只要把门店按公司要求弄好了,景益民可以赊账多拿一批货 景益民能不兴奋吗 门店租下来了,租期内都是自己的,如果da的衣服不好卖,他还可以换别的货。 da公司给他多发来的那一批衣服,那是实打实的,卖掉一件,自己就多一件的利润。 实在不行,就算用成本价清仓处理,也能给门店带人气过来呢。 而且,以景益民的眼光来看,果然羊城就是羊城啊,传真上的这些衣服式样,那还真比京都现在的那些女装洋气多了。 景益民结了话费和传真费,转身就要走,没提防旁边正好有人急匆匆地走过,不小心撞了他一下。 对方倒是没什么事,景益民手里捏着的那几张彩色传真“哗”的一下掉地上了。 撞人的姑娘急忙说了声“对不起”,弯腰把那几页传真捡了起来。 “没事没事。”景益民急着要去找门面,随口应了一声,伸手要去拿回自己的传真。 捡起传真的姑娘却把那几张纸拿在手上,好半天都舍不得退过来: “天呐,这衣服式样真好看,你是在哪儿弄的有没有卖的啊” 景益民灵机一动:“很快就会在京都有卖的了。我是羊城da服装公司的销售代表,我姓景,景色的景。 我们公司从港城请了服装设计师设计了一批服装,第一市场就是京都。 这些就是我们即将在京都上市的新装。等我们门店建好了,马上就会面向市场销售的。” 看了眼姑娘穿的邮政局的制服,景益民笑出了八颗牙:“美女贵姓你就是在这里上班吧 大家今天撞这一下也是有缘啊,等我们门店装修好了,我给美女送几张优惠券过来,欢迎你过去捧场。” “美女”这个词,还是景益民跟安幼楠那里学的,比“妹子”c“大妹子”c“姑娘”之类听起来要洋气多了,又 不像“小姐”这种称呼那么婊。 邮政局的这姑娘一听就美了:“我姓吕,叫吕小苹,两个口的吕,大小的小,苹果的苹,就在里面那个寄包裹的柜台上班。你记得开业了给我送优惠券过来啊。” 一眼瞄见另外几个同事都看着这边,吕小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到时候多送点,我还有这么多同事呢。 到时候大家邀好一起去捧场,也给你们新店添点人气,那个景嗯,景经理,你说是不是” 哎呀,头一回被人喊景经理,这新鲜出炉的称呼怎么听起来就那么好听呢景益民乐得露出了十颗牙: “吕美女放心,一定给你们多送点优惠券过来” 从邮政局出来,景益民连手上剩下的七八件呢料夹克衫都没心思去卖了,全托给了嫂子彭小艳: “嫂子,还剩下这几件呢料夹克衫,我赶时间去找门面,麻烦你找人帮着处理了吧。 也不限定就要一百块一件,就这几件货了,70c80的你看着清完了就成,实在不行60也行的。” 就算60块钱一件,毛利也翻一倍了。 彭小艳今天上午轮休,听到这话立即把衣服接了过来:“行,前两天我同事还说看到你在卖衣服,觉得有点贵不敢买呢。 我到时候说清仓价,她们一准儿抢着要。益民,你真的要去租门面卖衣服了” 景益民“哗啦哗啦”摇着手里的那几页传真:“可不是,我连厂家都联系好了,人家把式样都给我发过来了,就等着找好门面赶紧装修一下就开业呢。” 可把这牛皮给吹破了 彭小艳接过那几页传真一看,眼睛顿时一亮:“这衣服真好看,一准儿能卖得火” 景益民哈哈咧嘴一笑:“谢谢嫂子吉言,到时候火了,过年的时候我给我哥和你,还有我侄儿一人包一个大红包 当然,嫂子如果帮着慰烫衣服还是另外算工钱的,这个不计在红包内。 时间不早了,嫂子我先走了,这几件衣服就麻烦你了。” 景益民说完就跑没影了,彭小艳追在后面没喊得及,只得先把那几件呢料夹克衫收拾起来,自言自语了一句: “也不知道这小子有没有盘算,之前本钱不够就算了,现在手里的本钱应该足够了,那个小秦自己还在读书,又帮不上什么忙,就别拉着合伙了吧。 真要差钱,我还可以跟人借点钱过来的,肥水不流外人田,兄弟俩合伙,一家子有钱自己赚,不比让外人赚走要好 不行,等中午学宏回来了,我得跟他说说,让他给他弟弟好好捋一捋,别傻不愣登地被外人骗了” 景益民没想到家里缺钱的时候,嫂子心思多,现在家里不缺钱了,嫂子彭小艳心思还有那么多。 这会儿他正一门心思在街道上逛着,看看有哪里出租门面。 摆摊摆了这么久,虽然不知道什么叫cbd中央商圈,一个好店铺要拥有什么样的地理位置,他还是把眼力练出来了。 前些天景益民就注意到有一家门店了,位置就在京都百货附近,是一家供销社的门店。 现在大家买大件都上京都百货,买小东西随便在各街道开的小卖部就能买到了。 就是买劳保用品,因为很大一部分市场已经放开了,很多单位直接跑厂里就订货了。 所以供销社的门店就显得有些尴尬,生意冷清得要死。 景益民还跟秦湘君嘀咕过,像供销社的这种门店,迟早得倒闭。 今天巧了,他过去的时候,正好撞上这家门店正半拉了卷闸门在清货。 清货好啊,清货的话,多半就是意味着这里门店要撤了,不卖了 景益民眼珠子一转,立马跑进京都百货买了一包万宝路,又买一只公文包人模狗样地夹在肋下,凑上去给吆喝着人搬货上车的小头头打了根烟: “领导贵姓我姓景,是羊城da服装公司的销售经理,想跟你这里打听个事儿” 景益民自己身上就穿着一件呢料的夹克衫,临出门的时候还给头发上抹了两把发胶,公文包一夹,这形象还挺能唬人的。 再加上da服装公司这面大旗的名字又够洋气,万宝路外烟的名头也增了分,小头头打量了景益民几眼,面上的矜持和倨傲和缓了不少,伸手把烟接了过来: “免贵姓贾,有什么事儿你说。” 景益民先帮人把烟给点上了,才开始拉起了近乎。 做生意做上路的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还是很见涨的。 景益民几句话一套,还真把贾光化给谈得一见如故: “景老弟啊,不瞒你说,这门店撤了,我们供销社正想着是不是定个价,让内部人搞个承包。 不过这年头做生意哪是那么好做的,大生意都给前面的京都百货给截走了。 小生意嘛,就怕一年到头辛辛苦苦,连个承包费都付不起,所以单位的人也犹犹豫豫的,就怕到时候生意做不好,自己还要往里头填钱” 景益民连连点头:“那可不是京都是什么地儿,这边做生意那得有大实力大资金才行。 要不然像京都百货,要不然像前门的那家肯塔基炸鸡,后腰子都是杠杠得硬,不然生意哪里有那么好做 像我们羊城da服装公司,是羊城数一数二的大服装公司,自己在工业区买了好几百亩建的厂房,还请的港城的服装设计师,这才敢来京都开门店” 贾光化看着景益民的目光炯炯有神:“景老弟就是京都人吧,看着挺年轻的啊,这么年轻就去羊城那边做事了” 景益民微微一笑:“我一个铁哥们儿初中的时候转学去羊城了,他妈从港城那边回来,在羊城开了这家公司,是公司的大老板。 铁哥们讲义气,喊了我过去公司做事,今年公司想着拓展北方市场,我想着这不正好回家有个照应,就担了这个担子,想着先在京都这里把专卖店给开起来。” 人的一生啊,可不就是要遇到几个贵人不然这么年轻的小伙子,在京都这地儿,哪有可能就这么得瑟哟 贾光化一脸艳羡:“羊城那边工资很高吧景老弟都当经理了,一个月能拿多少” 景益民眼睛都不眨一下:“还好还好,那边特别讲业绩,做的业绩好,工资就拿得高。 我的业绩也就一般般,上个月才拿到几千块。另外一个负责港城那边销售的,上个月都拿了好几万了。” “好几万”贾光化倒抽了一口冷气,“你们公司还要人吗你看我” “要,怎么不要”景益民一听就来了劲儿,“我们公司上个月才完成了一批订单发到米国了,老板说要找两个精通外语和外贸的专业人才,把海外市场给好好开拓一下。” 贾光化一下子泄了气。 外贸这年头,没点真本事还真不敢揽这个瓷器活啊。 暗搓搓地一对比,贾光化自己想承包下这个门店做点什么生意的心思也没了,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句: “你们公司,是打算在这边租个门店” 景益民立即压低了声音:“其实我们公司是想,最好能在这边直接把门店买下来。 贾哥,你看你们单位能不能如果事情办成的话,我可以跟老板那里给你申请点特殊经费。” 景益民一边说还一边搓了搓手指头;他算是搞懂了一件事,这人啊,都是贱骨头,牛皮吹得越响,越能唬着对方不敢乱来。 贾光化心痛地看着那几个搓动的手指头,老老实实摇了摇头: “这个门店卖是不可能卖的,这可是集体资产。你要租的话,我倒是能回去帮你说一说。” 景益民的脸色很有些失望,不过还是维持住了:“那也行,如果租的话,那肯定要长期的。 贾哥要是能帮我谈下来,贾哥你这里的谢礼也不会少的。” “那行,我回去跟领导报告下,得了确信儿,我再来找你。对了,到时候怎么跟你联系” 贾光化说完这话,景益民心里就是一个咯噔:堂堂销售经理,家里没装电话,还得在街口小卖部打电话,这不符合身份啊 糟糕,事先没想周全,可别把这牛皮给吹破了 老鸟就是老鸟 景益民正在琢磨着怎么把这事儿不着痕迹地给糊过去,前面突然出了些小骚乱,有人在大喊着“抓小偷” 见被人追赶着一个人正往这边跑来,景益民下意识地跑上前想拦人。 被追赶的年轻小伙子一看前面有阻碍,刷地从腰间拔了一把弹簧刀出来狠狠挥舞了几下:“识相的赶紧滚开” 景益民刚刚脚步一顿,怀里就被人塞了一只提袋:“帮拿着”然后一道人影毫不畏惧地朝着小偷迎了上去。 景益民呆呆抱着提袋看着那人:“宋姐” 我去他看到的是宋姐宋秋妹吧 敢情宋姐不是安幼楠请到家里的保姆,而是保镖啊 赤手空拳迎上小偷的宋秋妹出招干净利落又狠辣,一招空手夺白刃后,那手就跟粘在对方手臂上一样,三下五除二就把对方一个反拧给摁在了地上。 后面追赶的人也赶了上来,大家齐心协力把小偷给一起逮了走,宋秋妹跟那几个人说了几句,摆摆手示意自己不跟着了,抬步向景益民这边走来。 景益民连忙迎上前几步:“我今天才知道宋姐身手这么好” 宋秋妹微微一笑:“幸好昨天晚上你也没得罪我。” 昨天晚上宋秋妹想赶他快点走,就差没抹脖子瞪眼了,自己全赖着厚脸皮才继续留了下来景益民嘿嘿地笑,把手里的提袋递了回去: “宋姐这是买的什么” “昨天安小姐说,听说京都这边也有大哥大卖了,让我今天过来看看,有的话就买一部。” 宋秋妹把提袋里装着那部砖头重的大哥大的盒子拿了出来: “听说这个光买还不行,得去上什么号,我正打算拿到邮电局去办号。” 一边掂了掂,一边有些嫌弃,“难怪这个什么移动电话叫大哥大,还真是沉手。 安小姐带着这个,估计再有什么紧急情况可以直接拿出来当板砖砸人了。” 景益民理所当然地点头:“那是,这玩意儿瓷实,砸人还挺称手的。” 比如再遇到上次像姚元军那样的,安幼楠确实可以顺手就一大哥大砸过去了。 一边的贾光化差点想跪了。 这可是移动电话啊,这可是大哥大啊 这可是两万多一台啊你们醒醒为什么你们要拿这个讨论砸人 宋秋妹完全不觉得两人的话风有什么不对,看了眼景益民,又看了看贾光化: “那个,小景啊,一会儿你还有什么事吗要是没事的话,刚好陪我一起去邮电局上个号,回头我正好跟你去把照片取回来。” “有空有空。”景益民急忙应了一声,眼角瞥见贾光化有些抽搐的脸颊,灵机一动, “宋姐你稍微等我一分钟,我昨天不是跟安小姐说要找个地方建门店吗。 今天看了这地方还不错,我先把贾经理的电话给记一下,回头再请安小姐过来看看,反正宋小姐开车过来也快得很” 宋秋妹打量了一眼正在清货的门店,皱了皱眉:“你自己做主就行了,别老拿这些小事去打扰安小姐。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安小姐一个项目就是几百万呢,你这个小门店一比算什么,你还想她开车送你” “行行行,我知道了,那回头我考虑好了就直接定了,我先跟贾经理这里说一声。” 景益民连忙赔笑了几句,把贾光化往旁边拉了拉,压低了声音, “这位宋姐是我们公司二老板的女儿的保镖,我可不敢得罪,贾经理,你办公室电话是多少赶紧给我说一个。” 哪怕先前还有些怀疑景益民会不会带了些吹牛皮的水分,现在一看,这位宋姐的身手是真的,那台大哥大也是真的。 而且这两个人讨论起大哥大来,简直是视钱财如粪土,完全不觉得这种值上一套房子的移动电话有多贵重。 他刚才可没听错,那位二老板的女儿还在这儿买的有车一台小汽车已经不是一套房了,那是好几套房了啊 贾光化现在已经完全相信景益民的话了,飞快地报了自己的办公室电话号码: “景经理,你刚才说的事,我马上跟我们领导汇报汇报,到时候” 景益民默记了电话号码,拱手道歉:“贾经理,我记下了,我先带宋姐去邮电局上号了,回头等这边的事办完了就跟你联系啊。” 说完跟着宋秋妹匆匆忙忙就走了。 贾光化直到两人的背影消失不见了,才羡慕嫉妒恨地用力一拍大腿:“乃乃个凶,南方人如今可发达了,可真是有钱 ” 再有钱,他可景益民那么好命,有个从小玩到大的铁哥们儿记挂着自己。 可怜啊,他要是想多挣几个养家糊口的钱,还是得靠自己 贾光化眼珠子一转,就想到了一招好办法:他是没那本事找靠山去做生意,但是他可以先把这个门店承包下来,再转租给景经理啊。 他可是内部职工,内部承包的价格可比外面人低了去了,他再在这个承包价上加上那么一点价,那也不亏景经理了 退一万步说,就算景经理不想要了,他大不了就c就在门脸儿上贴个招租启事 他就不相信了,这儿人流量现在可不少,除了景经理,就没别人慧眼识珠了 等到景益民陪着宋秋妹把事儿办完了,打电话过来的时候,贾光化已经跟领导基本汇报好承包的事儿了,就差临门一脚签合同了。 贾光化是特意缓上一缓的,接到景益民的电话,心里就有底了: “景老弟啊,是这么回事,刚我回来跟我们领导汇报,我们领导说了,这门店只能内部承包,不对外转租。 我一听就急了,不对外那老弟你的事可怎么办呢想来想去,我就想了个取巧的法子,自己把这个门店承包下来了。 不瞒老弟你说啊,我承包了再租给你,在领导那里是担了风险的” 景益民本来还以为自己牛皮吹得那么响,能把人给糊弄了,没想到贾光化这只老鸟就是老鸟,虽然信了他的来头,转头却在里头弄了这么一手。 别以为这世上就自己聪明,脑瓜子转得活的人可多得是 初入社会的小鸟被老鸟不客气地薅了一把毛,景益民心里有一万句想讲,可明面上还得装作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满怀感激: “那可真是谢谢贾老哥帮我想到这个折衷的办法了;不知道这个门店能租多长时间,租金是多少” 还有多少钱? 贾光化跟领导那里谈的是不能做餐饮,一年租金一万四,每两年承包费上涨5,实在遇到特殊情况了再上会研究。 可他费了这一番劲,也不能做无用功不是没大本事的人,也不能被尿憋死,总得赚点养家糊口的钱嘛。 贾光化张口就把自己想好说辞吐了出来:“我们领导说了,那个门店不能做餐饮,一年租金一万八,每年租金要上涨5,可以跟你签十年的长期合同。” 你们领导就是你吧景益民心里腹诽,恨不得挂了电话另外去找地方,可是脑子里却明白,这家门面,已经是他现在能寻到的最佳选择了。 他现在要掉头就走不受这鸟气,一时是爽了,可是回头要是再回来想租,那就未必还能是这个价了。 贾光化这只老鸟,看见他认准了这门面,那还不得咬死了不会再松半分口 他要想拿下这个门面,就只有这一次机会讲价了 景益民面上立即叫起屈来:“一年租金要一万八每年还要上涨5这也太贵了 贾老哥,你可得给你们领导好好说说,不能这么坑啊你们那个门面有30个平米没有 一年一万八,一个月就是1500,就算有30个平米,合着一个平米每个月就是50块 贾老哥啊,你去金柜看看,80块钱就能买一克黄金了,一克多金子就能打一个金戒指了。 就那么个灰仆仆的地方,一个月能挣15颗金戒指,哪儿来的这好事啊。 工资一个月100多的大把人在,一个月就能拿1500出来租门面的,那可就少了。 何况这还不是一个月两个月的事,是每个月都要拿1500出来啊 还有这每年都涨5,这谁受得住啊,做生意又不是跟单位上发工资似的,能个个月都挣钱,我们公司这边也要承担很大风险的” 贾光化本来就是投石试路,试着试着来的,见景益民反应得激烈,自己先软了语气: “景老弟你也别激动,那地方其实也不止30个平方,后头还有个带厕所的杂物房,收拾收拾,也有十来个平米的。 这生意上的事都是慢慢谈的嘛,老哥知道你说的这些也有道理,这租金收多收少,还都不是单位上拿了,又没进我口袋里一分。 倒是今天认识你这个老弟,我还是真心想跟你这里结个交情的。 租金的事,我可以帮你给我们领导说一说。不过我也只能敲个边边鼓,最后领导到底怎么决定的,这我可做不了主。 这样吧,你过半个小时再打电话过来” 景益民心里暗骂了一句“老滑头”,还得腆着脸说几句好话,费了老鼻子劲儿,最后总算是谈成了: 门面连着后面那个带厕所的杂物间一起,年租金一年一万七,每年租金上涨4,可以签十年的合同。 哪怕明白贾光化在里面肯定拿了不少油水,景益民也捏着鼻子认了,立马去银行取了钱,把合同签了,直接拿了门面钥匙回来。 贾光化空手套白狼,一年啥事儿不做,就能进账三千块,以后每年还能涨一点,心里美滋滋的。 相对而言,景益民心里就有些郁闷了。 原来手上有2万1,还以为自己多有钱呢,结果这一年的门面租金一付,他手上只剩下4千来块了。 这钱还要拿来装修门面,到时候哪里还来钱进货 景益民捏着租房合同,有些闷闷不乐地回到了家里。 彭小艳特意请了个假,把剩下的那几件呢料夹克衫都处理完了,算一算总价,打算偷偷瞒个八十块钱下来。 反正小叔子说的是70c80块都可以处理,实在不行,卖60块也行。 有几件卖了80的,她就说卖的是60也没事,景益民又不可能一个个去问她卖给了谁。 她刚回来没多久,丈夫景学宏也下班了。 彭小艳连忙把丈夫拉进屋里头,细细叮嘱了一番。 景学宏有些为难:“益民生意上的事,我们也不懂,还是别掺合了吧 他之前跟小秦合伙,那肯定也是有他的道理的。原来都一起做得好好的,总不能现在手上赚了两个钱了,就把别人一脚给踢开了吧,那像什么样子” 彭小艳气得恨不得提景学宏的耳朵:“你这人,怎么这么榆木脑袋啊。 原来合伙,那不是因为本钱不足吗现在自己现放着手上有这么多本钱了,还有什么必要再合伙 你没听别人都说,合伙生意最难做何况益民那里,你又不是看不出来他的心思。 一说到要跟小秦出去一起摆摊了,他脸上就笑得花儿一样的,可是小秦是什么人 人家是正儿八经的名牌大学生,以后毕业就是国家干部,吃穿不愁。 我们益民呢,那个高中文凭还是好不容易才混到手的,又没个正式工作。 做生意这一阵是赚钱了,谁知道以后会不会赔钱而且一个个体户又不是什么体面事儿,能跟人家名牌大学生配得到 要我说啊,说不定人家看他现在能挣点钱,这才凑过来的,等以后,哼哼,你看着吧,门不当户不对的 我们总不能看着益民犯傻,到时候人没得到,财还被别人给挣去了” 景学宏被爱人说得一愣一愣的,想了一阵才开了口:“这个怕不好吧小民一向不喜欢被人管东管西的” 彭小艳正恨铁不成钢,房门哐当一声响,景益民从外面开了门进来: “哥,嫂子,你们已经到家了啊。” 彭小艳连忙端着一张笑脸迎上来:“小民回来了你不是说去看门面吗,怎么样,看中了没有” 景益民叹了一口气,把那份租赁合同取出来往桌上一搁,浑身跟被抽了骨头似地趴在了桌子上: “看中了,合同都签了。” 要是以前,彭小艳肯定嫌小叔子这样子没个正形,现在却完全想不到这些,急忙上前把那份合同拿了起来。 打开一看,彭小艳就差点惊叫出声:“什么,一年的租金就要一万七每年还要涨4” 想到这房子可不隔音,彭小艳马上又捂着嘴压低了声音,“小民,你老实跟你哥和嫂子交待,你现在手上还有多少钱啊” 是我不识趣 景益民抓了抓头:“只剩下三千来块钱了。” 天原本可是两万元户,想租个门面,一下子就花得只剩下三千块了 彭小艳捂了捂胸口,觉得心好痛;不仅痛,还跳得超级慌 这要是生意做赔了原来的这两万块那可就全打水漂了 早知道租个门面要这么贵,今天她就该拦着小叔子别去搞这些。 就在京都百货大楼前面继续摆个衣架不好吗又不要花费多少钱。 租个门面一年就一万七啊,这都可以在京都百货前面摆多少天了 天呐,不能想了,不能再想了 彭小艳还在又心痛又心慌,景益民却一下子振作起来,抬头看向哥哥和嫂子: “哥,嫂子,开弓没有回头箭,门面租都租了,我得把这生意给做好去。 不过门店需要装修,装修完了还要进货,嫂子,家里还有多少钱我可以给你们算股份” 之前景益民请嫂子彭小艳帮忙熨烫衣服,是按计件算劳务费的。 因为他已经和秦湘君合伙了,就没打算拖更多的人合伙。 秦湘君有个好处,她只管出钱,有时间就跑过来帮忙,景益民怎么卖,她是不会有半句指手划脚的。 跟人合伙,最怕的就是意见不统一,不然到时候听谁的别钱没赚到,还起了矛盾。 艄公多了会翻船,这句话虽然朴实,却是真理。 景益民现在也是实在没钱了,才想着干脆跟哥嫂这里借钱,算他们这边入股。 毕竟是一家人,到时候有什么不同意见,关上门来慢慢商量,总还是好解决些。 景学宏还没开口,彭小艳就一口答了:“家里哪有什么钱这几年我和你哥的厂子是个什么情况,你又不是没看到。 你侄子忠兴还要上学,我娘家那边还有老人要孝敬,拉拉杂杂不是这就是那的,一年根本就存不下钱,现在哪有钱哟” 其实彭小艳是个很会过日子的主妇,平常生活节俭,这几年来也攒下了一千来块钱。 景学宏看了妻子一眼,再一想可能这点钱对弟弟需要的货款来说,根本只能算个小零头,嘴唇嚅嗫了一下,还是闭紧了。 算了,这么点钱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景益民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的主儿,见嫂子这么说,也以为哥嫂没有攒下什么钱,思忖了片刻,转而另外提了一条建议: “要不,我拿这套房子做抵押,跟银行贷款行不抵押贷到的款,也算你们入股。” 房子是景家父母留下来的,说起来里面应该还有景益民的一半。 不过想到哥哥早早就顶职进了工厂,拿工资供他吃穿读书也不容易,景益民没打算跟自个儿亲哥算这种细账。 这回没等彭小艳开口,景学宏就吓着了:“把房子抵给银行小民,那我们一家子到时候住哪儿去” 景益民有些无奈地赶紧解释:“哥,这个只是临时作为抵押物,不然银行不给贷款出来的。 抵押以后,还是我们继续住着。等我还了银行贷款,再把房本儿取回来就行了” 彭小艳急忙插了一句:“那要是还不了银行贷款呢那这房子不就得被银行给收走了那到时候我和你哥你侄儿住哪儿去” 不等景益民多说,彭小艳就转头看向景学宏:“小民他还年轻,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自然是什么都不用怕。 你现在可是有老婆有儿子了,要是房子没了,你让我们一家子去街头跟叫花子抢地方住吗” 景学宏一直就过得循规蹈矩的,听了妻子这话,更加不愿意拿房子出来抵押贷款了: “小民,你听哥说,咱们有多大的碗,就吃多大碗的饭,别搞那些贷款不贷款的。 老话说得好,那些都是阎王债,陷进去就出不来的,咱家也不求大富大贵,平平安安过好日子就行了” 景益民有些发急地打断了哥哥的话:“哥,阎王债那说的是高利贷,不是银行贷款 你想想,我之前要不是做生意,那现在也挣不到这么多钱啊,没有投入,哪里来的收益” 彭小艳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小打小闹的还行,一下子弄得这么大,家里又不是有金山银山,这谁背得住啊你能保证做了这生意一定能赚钱” 见景益民张口想说话,彭小艳手一扬先止住了他,“小民你先听我说完。 你也别在这儿给我保证,你上下嘴皮子一嗑,一句话轻飘飘地就出来了,可是你这保证有用吗当数吗 不是嫂子先在这里说什么泄气话c破口话,你一个个体户,毕竟不是厂子单位。 厂里再效益不好,那还是有基本工资发的,你要卖不出货,搬石头打天也没有用 到时候你不知轻重闹出了不,可以铺盖一卷往哪个桥洞下一蹲就混过一宿了。 可你哥怎么办我和你侄儿怎么办都跟着你去睡桥洞” 被嫂子跟放机关枪似的,噼哩啪啦一顿轰,景益民脸都气红了: “我怎么就不知轻重了别的不说,我也是景家的儿子,这房子我也有一半” 话没说完,彭小艳就气乎乎地瞪向景学宏:“景学宏,我可告诉你 当初你求亲的时候可是说好了的,你是景家的长子,景家这房子是你继承的,我才嫁过来的” 景益民顿时一噎,惊讶地转头也看向景学宏:“哥” 这话其实不就是当时为了讨媳妇,说出来哄媳妇开心的吗 可是现在这种情况,自己要说不是,妻子一准儿跟自己闹,弟弟更加想拿着房本儿去搞什么银行贷款了 景学宏权衡了一下,点了点头默认了。 彭小艳跟打胜了仗的公鸡似地扬高了头:“你哥这些年供你读书,把你养大,已经够对得起早早过世的公婆了” 景益民紧捏着拳头刷地站了起来:“行了别说了” 彭小艳唬了一跳,下意识地往景学宏身后躲去:“景益民你干嘛” 景益民已经转身从客厅一角把自己装衣服的那个编织袋提了出来: “这里住的是你们一家,我已经成年了,早就不该跟你们一家子挤在一起。 是我不识趣,没眼色,我现在就走”说完抬脚就往外走。 贪心 景学宏急忙唤了一声:“小民” 景益民一个转身,走了回来,只当自己没看见嫂子狠狠掐了他哥后腰一把: “哦,我还忘了,嫂子,我麻烦处理的那几件夹克衫的钱呢” 还以为这小子一气之下给忘记了呢彭小艳紧紧抿着嘴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钱: “一起620,都在这里了全清理完我也是找了不少人的” 一起还剩下10件夹克衫,毕竟之前一直都是卖100块一件的,估计彭小艳也不会可着60块全清理出去。 这会儿景益民也不计较那些了,从里面又拿了一百块钱出来,搁在了桌子上:“这是我这个月的伙食费,我走了。” 把剩下的520块钱往兜里一揣,把自己的毛巾卷着牙刷一裹扔进了编织袋里,景益民这回是真的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门。 景学宏拿起桌上那一百块钱还想追上去:“小民,这个月才过了一半” 被彭小艳在后面又掐了一把,顿时一下子哑子。 景益民听着身后的动静,无声地苦笑了一声,加快步伐很快就走了个没影。 见弟弟走得不见了人影,景学宏转回头讪讪看向妻子:“小艳,小民他就这么出去” “快二十郎当的小伙子了,又不是姑娘家,你还怕他出什么事”彭小艳狠狠瞪了丈夫一眼,“你出事了他都不会出事” “可是,这么冷的天,就这么让他走了,铺盖都没一床” 景学宏心里总觉得有些过不去,彭小艳一手把那一百块钱抢了回来,翻了个白眼: “宽有宽算,窄有窄算,街头小卖部那门面,一年也就两千块钱租金。 你弟弟偏是个眼睛大的,租个30个平方的门面就要两万,这还不算装修和进货的钱。 我正纳闷儿呢,他就不能一步步来,非要一口气吃成个胖子吗 合着还是心眼子多,早把这房子给划算上了,敢情是在这儿等着呢肚子里算这贪心账” 景学宏讷讷地劝了一句:“小艳,没有,小民不是那么想的” “不是那么想的,他是怎么想的”彭小艳呵住了景学宏,怀疑地看了他一眼, “房本儿明天我就先拿回我娘家放着,免得你哪天被你弟弟哄迷了心,到时候我哭都来不及” 景学宏还想说什么,一句话就被妻子支开了,“看看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赶紧做饭去一会儿儿子放学回来你想饿死他啊” 景学宏连忙闷头进了厨房;天大地大,吃饭皇帝大,这事儿以后再慢慢说吧,把妻子先哄好了,再把弟弟劝回来 京都大学药学院。 从食堂吃完饭刚走出来的秦湘君看着面前站着的人,有些惊住了:“你这是怎么了,跟逃难似的” 景益民无奈地笑了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你们食堂还有饭吗” “有的,你跟我来,我去帮你打。”秦湘君连忙示意跟她一起的艾原先走,自己转回身带着景益民重新走回食堂,拿自己的饭票给他打了饭菜过来。 景益民吃了一口,很快就狼吞虎咽起来:“你们食堂做的菜比我嫂子做得好吃,湘湘,你能帮我也买点饭票吗” 秦湘君给他递了一碗汤:“怎么了,你不在家里吃了” 景益民叹了一口气,把揣在衣服内袋里的那份租赁合同拿了出来: “租门面花了一万七,还要装修,还要进货。我现在手里只有将近四千块钱现金了,想跟我哥和嫂子商量把房子拿去银行抵押贷款,结果他们不同意” 秦湘君看过了合同,又看了看他搁在椅子上的那只编织袋,皱了皱眉头:“所以你干脆就离家出走了” 景益民苦笑一声:“算不上,那是我哥和嫂子的家。我已经满18岁,是成年人了。” 说是成年人,其实也就是18岁的小伙子,怎么可能不需要家人呢 景益民却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明显是被哥嫂给排斥了 他这么一气之下跑了出来,心里总还是有些不踏实吧 秦湘君有些怜悯地看了景益民一眼:“你晚上打算住哪儿” 景益民耸了耸肩:“门面的钥匙已经在我手里了,我打算垫几块厚纸板,再买床棉被,就住店里去。” 秦湘君不赞同:“店里没暖气吧这么冷的天,你别以为自己年轻就乱来,小心落下病根了,等到老了后悔都没地儿买药吃。 这样吧,我先去找老乡问问,看看男生寝室有没有临时有空铺位的,让你先去对付一夜再 说。” 景益民立即高兴起来:“行,还是湘湘你有办法” 秦湘君白了他一眼:“门面加上杂物间也有四十多个平米,位置又靠近京都百货,我觉得还是挺不错的。 弄好了这生意很大可能可以做起来;不过现在资金不足,你打算怎么办” 有秦湘君的认同,在家里被嫂子一口一个做赔了怎么办给打击得心情烦躁的景益民瞬间就觉得自己又鼓了劲儿了。 仔细考虑了一阵,景益民有些迟疑地开了口: “你说,我要是厚着脸皮请安幼楠看在我人品的份上,让我先赊货过来,卖完了再付货款行不行” “你是说,手里剩下的那四千块钱全部拿来装修” 景益民点了点头:“我原来跟夏经理那边说好了的,我这里搞成专卖店,那就要有专卖店的形象,装修上不能马虎了,不能损了da的形象。” 秦湘君咬了咬嘴唇:“我先给你买点饭票,这段时间你先到我们学校来吃饭,比在外面要便宜。 还有,安幼楠那里,你别急着去,我先过去找她说说吧。” “虽然你跟她是好朋友,不过我对她也算是有救命之恩”景益民嘟囔了一句,声音在秦湘君的瞪视下小了下去。 “要不是这样,你以为之前李姨凭什么一分钱不多要,那一二十趟费劲儿给你折腾着发货过来 那夹克衫还不是她自己公司的货呢,有时候钱款打过去了一时还没到账,我们打电话过去,她那边也先垫钱去拿了货先发来了。 还有,你想专卖da公司的女装的时候,安幼楠和李姨那边肯定也帮你说话了,不然da公司会给你这么优惠的条件” 秦湘君怕景益民想不通,耐心给他解释了一句,“你自己也说是厚着脸皮了;做人不能贪心,别人要觉得你太贪得无厌了,就会看扁了你。” 误会 景益民何尝不知道理是这么个理 只是他脸皮厚,被拒绝了也不会怎么难堪。秦湘君一个女孩子面皮薄,怎么能让她冲在前面呢 她跟安幼楠本来是没有任何利益关系的朋友,要是因为这事被安幼楠拒绝了,以后心里有点什么疙疙瘩瘩的,朋友都不好做了。 只是秦湘君没给景益民反驳的机会,把手往下一压:“行了,就这么决定了;货款的事我来想办法。 等你吃完饭我就先带你去找住处,晚上在哪儿可以打水,还有澡堂在哪里,我也带你去认认地方。 晚上洗个热水澡,人会舒服很多,别想那些烦心事了,到时候早点休息,明天才有精力找人开工装修。” 亲哥亲嫂还把他分成了外人呢,秦湘君不光帮他想办法,还照顾到了他的心情 景益民心里一荡,伸手抓住了秦湘君的手:“湘湘” 秦湘君急忙抽回了自己手,胀红了脸:“什么湘湘,叫湘湘姐赶紧吃你的饭,再不吃完饭都冷了” “也就只比我大了一岁而已”景益小声嘀咕了一句,见秦湘君一眼瞪过来,急忙低下头大口扒饭了。 秦湘君悄悄偏了偏脸,努力想让脸上的热意退下去。 虽说景益民现在看起来还不错,但是她心里还是有些介意,他比自己小一岁的 托了老乡把景益民安顿好了,秦湘君转身就去找安幼楠。 安幼楠下午请假出去办事了,先前跟她们说过,她在外面吃完晚饭就去实验室打个转,然后去图书馆看书,还说如果艾原或者秦湘君到得早,就帮她占个位置。 秦湘君看了眼手上的电子表,拿着书包往图书馆走去,刚走到台阶附近的拐弯处,就听到一个女孩子在呜呜地哭: “潘老师,你不能这样” 然后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还有几分吊儿郎当的:“我不能这样我为什么不能这样你可别威胁我会告诉你爸啊” 秦湘君瞬间血气冲了头,大步拐过那道弯,怒目瞪向那个年轻男人:“你想干什么” 正在说话的两个人没想到突然还杀出来一个不速之客,被秦湘君那一声吼,都呆了一下。 女生飞快地偏开头不想让人看到她的脸,年轻的男老师则耸耸肩一摊手: “我没想干什么啊。学生逃课太多,我就是在上我的课的时候按规定记下来而已。” 逃课多了,任课老师都记小本本上了,按京大的规定,是可以判定这一门课程挂科的。 一看两人的反应,秦湘君就明白自己刚才误会了,一脸尴尬地赶紧道歉: “那个,对不起,打扰了啊。” 女生横了秦湘君一眼,扭身就赶紧走了。 这一眼也让秦湘君认出了人:这不是那个外语系的申海兰吗 难怪刚才这位男老师会说“你可别威胁我会告诉你爸”这话 学校里早就传遍了,因为李大姐小卖部的事,申海兰把她爸给坑惨了。 她爸原来是个小领导,就因为那事查出了些问题,现在直接给撸成一般干部了,还背了个大处分,也不知道要几年才能解除。 跟申海兰相比,年轻男老师的态度就非常和蔼了:“没事儿的,同学,路见不平敢上前拔刀相助,你还是很有勇气的。” 他不说还好,一说秦湘君的脸就更红了:“对不起老师,刚才是我没搞清楚情况,误会你了” 年轻男老师哈哈笑着摆了摆手:“行了,不是多大点事,我们也别在外面捱时间了,赶紧进图书馆去吧。” 秦湘君连忙让了让,等着对方先走一步,这才跟着走了上去,心里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怎么这位外语系的老师也到她们药学院这边的图书馆来 进了图书馆,秦湘君很快就在惯常的位置上发现了安幼楠,急步走了过去,瞥见那位年轻男老师也朝这个方向走,略微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年轻男老师冲她点头微笑了笑,看向正伏案认真温书的安幼楠,轻轻唤了一声:“小安” 安幼楠抬起头,愣了片刻才喊出了人:“潘易”又看了眼他身后,招呼了一声,“湘湘,我来的时候看你还没到,给你占了个座儿。” “原来你们是朋友啊。”潘易放松下来就有些不客气了,一屁股先在安幼楠旁边那个空座上坐了下来,“那个,湘湘同学,不好意思,我先坐一下,跟小安说两句话。” 秦湘君很不好意思地赶紧自报了姓名:“潘老师,我姓秦,叫湘君。” 潘易 很绅士地先自我介绍了一下:“潘易,外语系讲师。”这才转头跟安幼楠继续说话, “小安同学啊小安同学,你可是太伤我的心了。我还以为我这个英俊潇洒,怎么说也在火车上给你留下深刻印象了吧 结果你倒好,一下火车就把我给忘记到脑后了,根本没跟我联系。 要不是我在校报上看到你的报道,觉得看起来像你,跑到你们学院查了查照片,我还真找不到你” 本来就是在火车上萍水相逢,虽然是在一个学校,但是不同学院的路也远着呢。 安幼楠忙着自己的事,也没想过要去外语系那边找人,嘿嘿笑了笑: “潘哥,无事不登三宝殿,你别拐着弯儿批评我了,就说你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吧” 潘易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感慨:“我在国外的时候,怎么说也是有点魅力的。 现在回国了,就对年轻女孩子这么没有吸引力了吗” 见安幼楠给他一个自己体会的眼神,潘易咳了一声正经起来: “我手上有一篇专业的医药论文要翻译,不知道你还看不看得上这点小钱钱” “小钱钱我是看不上啦,”安幼楠忍笑看着潘易露出的“你真无情”的眼神,才悠悠说了下半句, “不过看在我俩曾经共同战斗的情分上,你把论文拿过来吧。” 潘易立即欢喜起来,一边取论文一边解释:“跟我们一起坐火车的付元琛付教授你还记得吧 他最近好不容易从国外弄来了一篇论文,说是非常重要,一点错都不能出的那种,想找个人好好翻译一下。 人家还等着你跟他联系呢,结果你人走茶凉。他只好寄希望于我这种非专业半吊子了;幸好我还能翻到你” 赊不赊货? 安幼楠连忙告罪,留下了论文,答应一定用最快的速度翻译出来,这才算把潘易送走了。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安幼楠把课本收起来,赶紧开始开工翻译。 瞧着她专注的模样,秦湘君顿时有些犹豫了:自己这时候说起别的事打扰,似乎有些不大好吧 心里揣着事,秦湘君顿时复习都有些心不在焉的,时不时就抬起头看安幼楠一眼。 一下两下的,安幼楠也感觉到了,索性放下了手里正在翻译的论文: “湘湘,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秦湘君“啊”了一声,连忙摇头:“没c没有” 安幼楠一手肘过去,杵了她一下,半开起了玩笑:“得了吧,你看我的时间比看书的时间还多 我们俩之间有什么事你就直说,我又不是男同学,你搞那一套欲语还羞对我不顶用。” 安幼楠这么一说,秦湘君也被逗乐了:“鬼才跟你欲语还羞呢 不过我确实想跟你说件事,我和景益民不是合伙来着,他现在把门面租下来了” 秦湘君简单地把景益民那边的情况说了说,末了有些不好意思, “景益民算了算,剩下那点钱用在装修上,我们就没钱进货了,不知道能不能够请你妈那边的公司先垫货给我们 你放心,我会以我的名义打一张欠条的。货款有多少,我们可以按银行的贷款利息来算。 我相信只要把这一关过了,以后肯定能慢慢好起来的,到时候还本付息不会有问题的。” 安幼楠看了秦湘君一眼:“你们合伙不是景益民在里面占的股份多吗,怎么你出头来打这个欠条呢” 秦湘君不好意思地给她解释:“因为我名牌大学生的身份,更让人可信一些。 我要是赖账不还的话,da公司可以拿着欠条直接找上学校” 安幼楠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是打算用信用贷款呀” 秦湘君想了想,觉得这个词还挺形象,点了点头后心里也有些遗憾:“要是银行能够搞信用贷款就好了。” 安幼楠考虑了片刻:“这事儿得由da公司来决定,我这里没办法给你答复。 这样吧,我们出去,我帮你打个电话回去问一问。” 秦湘君跟着走了出去。 本来以为安幼楠是要过去打公用电话,没想到出门后她从书包里拿了一个大哥大出来,直接拨了一个电话号码出去。 电话很快接通了,安幼楠简单介绍了一阵情况,就把电话递给了秦湘君:“湘湘,魏婶说要跟你通话。” 秦湘君有些忐忑地接过了大哥大:“魏总你好,我是跟景益民合伙的小秦,秦湘君 对的,我跟安幼楠也是同班同学嗯嗯,对,是的,我可以用我个人的名义打借条,可以按银行的贷款利息来算 行,好的,那我等你消息,谢谢魏总。” 挂了电话,秦湘君把大哥大递还安幼楠,微微舒了一口气:“魏总没说拒绝,说要仔细考虑考虑,我觉得这事儿还算有希望。 对了,你这个是新出的移动电话吧我以前只听说国外有,现在国内也有了这个,还真是挺方便的,随时随地都能打电话了。 等小景做生意赚钱了,我让他也买一个去,以后订货就不用跑公用电话亭了,拿着还有派头。” 瞧着她挺乐观的样子,安幼楠忍不住委婉提醒了一句:“湘湘,真以你个人的名义打借条吗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你和景益民的合伙生意,好像你都是全权委托给他管理的吧你们” 秦湘君点了点头:“没事儿,我信得过小景。而且那个门面的地理位置确实不错,以小景的聪明劲儿,一定能把这生意做起来的。” 见秦湘君自己心里有数,安幼楠也不多说了,冲她竖了个大拇指: “不错,有眼光,有魄力,以后我不叫你湘湘了,得管你叫秦总 景益民也不能叫小景,得叫景总,你们秦景两总好比雌雄双煞,搅得京都的服装市场那叫一个天翻地覆” 秦景什么的,总让人联想到秦晋之好,秦湘君顿时红了脸: “死丫头,什么雌雄双煞的,你再乱说我就撕了你的嘴啊” 图书馆的门厅里,两个年轻女孩的嬉笑声听起来无忧无虑。 羊城榕园小区的一幢联排别墅里,魏敏和李心兰两个中年妇女正讨论得热火朝天。 “敏姐,小景和小秦那两个孩子,我不是说信不过,不过赊货这种事, 我建议尽量还是不要开这种口子。” 李心兰来羊城这半年,也见过不少赊货的事了。 讲信用的人不是没有,但是赊货前你是他爹,赊货后他是你大爷的事也比比皆是。 之前看在女儿的面子上,那边打过来的款项一时还没到账,她先帮着垫钱取货发货,那也只是些小数目。 现在景益民那边要开的可是专卖店,那可不是几千块钱的货就能弄得好的。 专卖店代表着公司的形象,里面货品的搭配和库存贮备,绝对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够糊过去的。 这些要精心准备的货品,少说也要大几万块才行,这要是对方生意不好,一直拖着不付 不光是对公司不好,到时候女儿小楠跟这两个人连朋友和同学都没得做了。 不是李心兰当娘的一颗私心,女儿离家那么远求学,身边自然是多一些朋友比多一些仇人要好。 “心兰,既然你也觉得那两个人品可靠,我觉得我们应该给他们一些支持力度。” 魏敏对这件事则有不同意见,“最起码,不要匆忙就做出决定,最好是实地现场去看一看。 毕竟京都对我们来说,是一个很大的市场,而且我们现在正处开拓市场的阶段。 如果率先在京都开出一家专卖店的话,对我们今后市场也是一个非常好的风向标。 如果公司自己派人过去开专卖店的话,我们现在手上分不出人过去不说,在那边也是人生地不熟的。 所以,我觉得如果对方人品可靠,而且生意也正做得上手的话,我觉得,我们公司应该更主动一些,帮助专卖店把生意做起来c经营好。 瞻前顾后可不是当初我们开公司办工厂的初衷,就算真的看走了眼,几万块钱的损失,公司现在还是承受得起的。 不过公司有三个股东,我们既然有不同意见,还是再听听夏总的意见吧。” 迎接 电话打过去,夏衡是支持魏敏的意见的。 不过也说了,最好还是过去看看再说;而且,专卖店最好由公司指定装修风格,以后都固定下来。 二对一,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夏衡作为专门负责跑市场销售的经理,当仁不让打算过去一趟。 魏敏想了想,也决定跟着一起过去。 港城的女装是什么风格,她是清楚的,她想看看京都的女同志能不能接受她们公司的服装风格。 京都定了,面向全国市场,她心里就更有底了。 事情商量好,魏敏把儿子托付给李心兰照顾,通知吴朝阳立即买三张飞机票。 她和夏衡两个人出差不方便,带上吴朝阳正好。 两个小情侣也打算翻年就结婚办喜事了,办完正事了,正好去京都看看有什么可以买的好东西,还可以游一趟京都。 羊城到京都的飞机每天都有,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安幼楠在机场外接到了魏敏一行。 “魏婶,夏哥,朝阳,你们辛苦了,家里正好还够住,床单被套今天都给你们换新的了。走,我们先回去放行李。” 安幼楠一边走,一边就掏出了大哥大,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宋姐,我接到我婶子她们了,你现在可以炒菜了。” 夏衡笑嘻嘻地看着安幼楠打开小汽车的后厢盖,把魏敏的行李箱先放了进去: “小楠不错啊,在京都不仅房买了,车也买了,连保姆都请了哈” 安幼楠冲他白了一眼:“你可别乱说哦,宋姐不是保姆,是乾哥特意帮我请回来的保镖,给部队都教过招数的高手。 你要不信,到家了你可以找她过过招,比一比拳脚功夫。” 夏衡立即举起了两只手:“得,可饶了我吧,自从退伍以后,我可连跑步都跑得少了,这要过去跟人家交手,那不是送菜吗” “那敢情好,我们中午不是又加一个菜了”魏敏打趣了一句,感慨着坐上了副驾驶座,“京都天子脚子,风水就是养人啊,小楠过来这半年,已经长成大美女了。” 安幼楠跳上了车:“魏婶,你就别拿我打趣了,刚刚在机场门口,我都没敢认你呢。 还以为是哪儿来的海外侨胞,这打扮,这气质,妥妥地卓而不群,鹤立鸡群” 魏敏笑骂了一句:“你这个鬼丫头,还拿婶子开涮起来了,等回去我非得好好在你妈面前告你一状。” 一行人说说笑笑,没多久就开到学士胡同。 安幼楠还没停车,就一眼看到了景益民和秦湘君正站在大树下往这边看过来,连忙笑着给车上几人介绍了一句: “魏婶,站在大树下面等着的就是景益民和秦湘君;今天上午过来接你们之前,我跟他们知会了一声。 没想到这两个倒是挺积极的,都守到这里来了。” 魏敏几人一下车,景益民就拉着秦湘君迎了上来:“魏总,夏总,呃,这位美女同志,你们这一路辛苦了。” “坐飞机快得很,不辛苦。”魏敏微笑着点了点头,向两人介绍了吴朝阳, “这位吴朝阳小姐是我们的特助,以后我们的销售渠道建设,就是夏总和她这边负责。” 景益民又赶紧重新打了招呼:“吴特助好。” 安幼楠笑着带路往家里走:“我们也别站在大门口挡眼了,先进门,坐下喝口热茶再详细谈吧。” 一行人进了门,宋秋妹听到动静,从厨房探出头:“安小姐,客人们都接到了啊 刚刚小景和小秦又带了些熟卤过来,我这儿正好热好了,请几位客人放好行李洗把脸就可以上桌了。” 安幼楠笑看了景益民和秦湘君一眼:“敢情你们上门还自带了口粮啊。” 平常景益民跟安幼楠说话倒是挺随便的,今天却答得很谨慎:“这是应该的,之前也没跟你这里报备,总不能空手空脚就腆着脸上门。” 魏敏看出了他的拘谨,微微一笑也不作声。 拘谨就证明景益民对这事的重视和上心,所以才想在她们面前表现得尽可能地优秀 吃完饭魏敏几人就跟着景益民过去看门面了,秦湘君本来想跟着一起去,被景益民给悄悄拦回来了: “又不是去打老虎,我们俩没必要都过去。我带魏总她们过去就行了,你下午回去上课。 马上要期末考试了,你的精力得用到复习功课上,小心可别考挂科了哭鼻子。” 秦湘君白了他一眼,想了想还是和安幼楠一起去学校了 : 那间门面还没装修的,外面也就三十个平方,要是人去多了,一下子站得满满的,岂不是显得地方很小 下午一上课,秦湘君开始还有些心不在焉的。 注意到安幼楠在认真地翻译着昨天晚上那篇论文,而且已经快要翻译完了,秦湘君急忙检讨了一下自己,收敛心神也认真听起讲来。 今天下午只有两节课,上完课的时候,安幼楠也翻译完了,收拾了书包打算去找潘易: “湘湘,我现在去外语系找潘老师,你是跟我一起去还是在哪儿等我” 中午吃饭的时候,安幼楠就跟大家说好了,晚上她请客到德胜楼吃饭,给魏敏一行接风洗尘。 等把论文送了,她正好先过去点菜。 秦湘君上课的时候还勉强集中精力,现在让她干等,却是无论如何也坐不住了: “丫头,我跟你一起过去吧,有点事做我心里才不那么慌。” 艾原鼓励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湘湘,你要对景益民有信心。就凭他的三寸不烂之舌” 她这么一说,秦湘君就更慌了:“魏总她们不会觉得景益民口花花不稳重吧其实他心里都是很有成算的” 得,艾原也不敢再打气鼓励了,赶紧让秦湘君跟着安幼楠快走;还是有点事让湘湘分分心吧。 安幼楠打了电话联系到了潘易,开车带着秦湘君直驱外语系办公楼。 潘易正在办公室伏案研读,听到敲门声,抬头见是安幼楠,很高兴地起身迎了迎: “为了表扬你译的速度快,特地给你们泡了正宗大红袍。来来,茶温正好入口,品品这茶怎么样” 自找其辱 安幼楠把论文递了过去,笑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要我品茶,我只有默坐片刻,然后告诉你一个字:香” 正在看论文的潘易顿时被逗笑了:“你这个牛嚼牡丹的家伙,早知道就不给你泡这茶了,随便倒点茶沫子打发你就行了。” 安幼楠笑而不语,端着茶杯打量着潘易摆在桌上的那一摞外文书籍,微微有些讶异: “教外语还需要阅读范围这么广吗你连计算机语言都要学” 潘易笑笑解释了一句:“以后懂外语的人越来越多,我这点微末本事就拿不出手了,想修一个第二学位。” 安幼楠由心称赞了一句:“你这眼光可真准,学科跨度也大,文科跨理工科,直接从外语跨到计算机了。” “明明你是学生,我是老师,可是得你一句夸奖,我心里竟然还挺高兴是怎么回事” 潘易笑着调侃了一句,拍了拍桌上厚厚的那一摞外文计算机书籍,“其实学外语,看这些书还真有很不错的加成作用。 计算机在我们国内是才开始使用,但是在国外已经是如火如荼了;我估计这应该会是一个很热门的行当。 现在听了你这句眼光准的夸奖,我心里就更有底了。我打算好好努把力,争取在明年,最迟后年,申请一家a大学的全奖一ffer过去读。” 一直捧着茶杯当陪客的秦湘君突然抬眼打量了潘易一眼,目光落在了他桌上那厚厚一摞外文书籍上,一时若有所思。 等安幼楠从潘易办公室出来了,秦湘君才小声地问了出来:“丫头,潘老师说的全奖一ffer是什么意思一ffer不是翻译过来不是指的议价吗” “口语说的一ffer,全称是一fferetter,就是录取通知的意思。全奖一ffer,就是那种全额奖学金的留学。” 秦湘君点了点头,安静地坐上了车,心里却像被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一样,蓦然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急迫。 她的身边,安幼楠已经在加紧学习,想着申请提前毕业。 在学校已经任讲师的潘易,有外语的学位还不够,还打算再修一个计算机的学位,还打算申请留学。 她以为自己很努力,可是跟这两人相比,她的日子简直过得太安逸了 转头看了眼正在专心开车的安幼楠,秦湘君没忍住还是问了出来:“丫头,你到时候提前毕业了,会申请去国外留学吗” “我吗”安幼楠摇摇头,“没必要,我打算硕博都在京大继续读。” 药学其实是很有必要向国外学习先进技术的,只不过安幼楠上辈子已经去过了。 她现在脑子里的知识比这个世界已经先进了几十年,所以没有这方面的打算。 秦湘君有些欲言又止。 安幼楠偏头瞥了她一眼:“湘湘,你想出国留学” 秦湘君犹豫片刻才开了口:“就是想多了解一下。” 安幼楠随口“哦”了一声:“那可能得问问潘易,他清楚些。” 说话间,德胜楼已经到了。 按门童的引导,安幼楠将车开近最近的泊车位,正打算倒车进去,后面突然蹿出了一个人,用力挥动着双臂。 安幼楠急忙踩了刹车,打开车窗探头出去:“同志,什么事” 那人摆出了一副驱赶的姿势:“这车位有人了啊” 门前的停车位还有好些空位,只不过这个是最靠近大门的而已。 刚才门童引导的时候,可没说这里车位已经被占用了啊 这边的动静也引起了门童的注意,急步走了过来:“同志,怎么了” 安幼楠往后面摆了摆头:“这人是你们酒楼的吗他说这车位有人了。” 门童赶紧往后看去:“哎,同志,旁边还有很多空车位,等你的车来了,我会进行引导的。这位女士的车先到,自然是优先她停车。” 想占车位的那人不乐意:“我说你们怎么回事我说了这车位已经占了” 又不是没车位,近点远点这也要抢简直是有毛病 安幼楠可不惯这种有毛病的人,没好气地瞥了对方一眼:“同志,你是德胜楼的老板吗” 那人不明所以地摇摇头。 “那你是德胜楼请的门童,专门负责引导泊车的” 门童一个酒楼的小小雇工那人顿时起了火气:“我可是过来吃饭的” 说得好像谁不是过来吃饭的一样安幼楠呵呵了一声:“你既不是德胜板的老板,又不是这里的门童,那我在这里停 车,要你来指手划脚,咸吃萝卜淡操心” 那人脸都气红了:“你这个小姑娘怎么回事怎么这么没有教养”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秦湘君立即回击了一句:“你这人才真是不可理喻说别人之前,拜托你先照照镜子看看自己” 安幼楠冷哼了一声,直接挂了倒档,作势要往后倒车:“你爱站那儿就站吧,别怪我没提前知会你,我驾照可是才拿到手的。 不过你放心,要是撞伤你了,我有的是钱赔。说句不好听的,直接买你的命都够了” 见车子果真在往后倒,那人吃了一惊,连忙跳开到一边:“你这人有病啊你” 安幼楠已经把车倒进了车位,跳下车直接取了两百块钱出来,递给门童: “同志,这是给你的小费,麻烦你帮我把车子看好了,免得有些小人想耍阴损,划我的车。” 那人怄得牙根痒:“你说谁是小人” 秦湘君嗤笑出声:“今天可真见识了,还有自己上来讨骂的” 安幼楠也笑眯眯的:“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啊,可能有人不挨骂心里就不舒服吧。” 秦湘君立即接了嘴:“哎哟,这可是病,得治” 男人跟女人吵架,本来就少有赢的时候,安幼楠和秦湘君两个人又一唱一和的,直噎得那人面红脖子粗,却再不敢多吱一声,灰溜溜地走开了。 安幼楠和秦湘君对视一眼,齐声笑了起来。 真是自找其辱跟不讲道理的人,果然得用不讲道理的办法,现在心情可舒畅多了。 门童也有些忍俊不禁,拿着那两百块钱递了回来:“女士,你的钱” 安幼楠摆摆手:“不用退,这就是给你的小费。麻烦你帮我照片下车哟。”说完就拉着秦湘君走进酒楼去了。 一进酒楼,安幼楠就突然顿了顿脚,回头看了一眼。 那人是何文亮? 秦湘君疑惑地看了过来:“丫头,怎么了” “突然想起来,刚才那人好像有点眼熟”安幼楠想了一下没想起来,索性摇摇头不想了, “估计也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人,懒得在这种人身上费脑筋了。” 一起要过来吃饭的只有六个人,安幼楠选了一个可以坐十人的小包厢,跟魏敏通了电话后,把德胜楼的几样特色菜品先点了。 秦湘君出去上厕所,回来小声告诉安幼楠:“刚才想抢车位的那个人进了隔壁包厢,和他一起上来的好像是他领导。” 安幼楠侧耳听了听:“幸好包厢隔音效果还不错,不然可不得被他倒胃口了。” 没过一阵,魏敏几人也到了。瞧着景益民脸上的喜气,应该是两边谈得很不错。 果然一入座,魏敏就直接跟安幼楠说了:“我们跟小景这里谈好了,装修必须按照我们统一的专卖店的风格来装。 装修好后,第一批由我们公司给他铺货。头一批铺货的货款由他在下几批次的进货中,再分别按比例偿还。 相对应的,我们会给出销售指导价,小景不能低于指导价进行销售,换季清仓时期除外” 安幼楠仔细听了,眨了眨眼:“魏婶,这是公司今后统一对专卖店做出的制度规定” 魏敏点了点:“只除了小景作为第一家专卖店,享受了一个头一批无偿铺货的扶持性的福利,以后的专卖店就都按照这个规定来了。 小楠你原来就点子多,在京都这半年见识肯定更广了,你帮我们斟酌斟酌,这制度有什么需要进一步改进的” 安幼楠想了想摇摇头:“我觉得很全面了,具体操作过程中,你们发现有什么问题再进行调整吧。 婶子,你们也太厉害了,现在就能定出这么优秀的制度了,一会儿我可得以茶代酒,好好敬你们一杯。” 魏敏听她这么一说,脸上不由露了笑:“大框架还是东扬帮忙给搭的呢。 这孩子对商业这一块儿感兴趣,给我们想了不少招了,幸好都还挺有用。” 安幼楠嘴甜:“据说儿子百分之九十的智商都是继承自母亲,东扬这么优秀,这是因为婶子聪明吧” 吴朝阳抿着嘴笑:“可不是,魏总以前那是被耽误了,现在她跟一样在读夜校,已经拿了好几次优秀学生称号了。” 安幼楠立即拱手:“啊呀,失敬失敬” 一桌人都被逗笑了,席间的气氛很快轻松起来。 魏敏喝了点了红酒,觉得脸上有些烧得厉害,起身想上洗手间洗把脸醒醒神。 安幼楠急忙起身陪着她:“婶子,我陪你一起去。”刚打开门,就看到先前争车位的那人正好从外面走进隔壁包厢。 安幼楠只当对方是空气,转回头却看见魏敏脸色一下子变了,连忙扶住了她:“婶子,你没事吧” 魏敏轻轻摇了摇头,目光落在隔壁包厢的门上,片刻后才缓缓移开:“没事。” 安幼楠有些担心。 魏敏嘴里说没事,脸色却很不对劲,难道是刚才那人有什么问题 见安幼楠眼里满含担忧,魏敏轻吐了一口气:“真没事,就是没想到京都这么大,我居然会在这里遇到何文亮。” 何文亮安幼楠微怔片刻立即明白过来。 刚才那人是何文亮何东扬的父亲,魏婶婶的前夫 呸,那个渣男,果然没人品 “原来他是何文亮啊这才半年多,这渣男长胖了好多,我刚才还真没认出来,就觉得隐约有点眼熟。” 安幼楠立即把刚才停车的事简单说了,又急忙安抚魏敏,“这种人果然就是个渣婶子,幸好你跟他离婚了,这叫做及时止损 不然你在商场叱咤风云,挣回的钱会被这种渣挥霍,在家里还要受这种人的闲气,那可不得让人郁闷死” 魏敏刚刚乍然看到前夫,心情有些波动不平,被安幼楠这么一说,顿时被逗笑了,心里又觉得很是熨帖: “还是小楠说得对,幸好跟这种渣c渣男离了,不然我可能真的会郁闷死。” 回复好了心情,这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没想到冤家路窄,走到酒楼门口的时候,两边竟然撞上了面。 何文亮也没认出安幼楠,上半年他跑回永吉县跟魏敏离婚的时候,关注的只是魏敏,对其他的人一概不看在眼里。 安幼楠就是个跟他顶了几句嘴的毛丫头,还是个体户的女儿,当然更不到他眼里了。 而且安幼楠到了京都以后, 身材也长开了,衣着也变化了,又开着小车,整体气质跟以前还在永吉县的时候大不相同。 何文亮自然更没有想起这人。 不过,他再想不起安幼楠,对同床共枕了快二十年的魏敏还是熟悉的,乍一看到,立即认出了人。 魏敏目不斜视地只当自己没看见对方,何文亮却眼含惊诧地上前拦住了人:“小敏你是小敏” 出差谈公事,魏敏穿了一件时下最流行的呢子大衣,白色的大衣配内搭的黑色高领羊绒衫,黑色的窄腿裤,本来就是极为经典的搭配。 再加上脚上蹬着一双高帮小羊皮靴子,头发也利落地在头顶盘了一个花苞发髻。 肌肤经过这半年的保养,不仅白嫩细腻了不少,还早没了以前被生活压迫不由自主透出来的那种苦相。 画了个淡妆之后,魏敏现在整个人看起来不光容光焕发,而且气质高雅,安幼楠接机时说的那句误认为是侨胞的话,还真不是随口说的。 即使何文亮和她是一二十年的枕边人,认人的时候心里也惊讶到有些不是非常确定了。 他这一拦,魏敏这边一行人全都停下来了,眼带疑惑地看向魏敏。 魏敏着实被那声“小敏”给恶心到了,皱了皱眉头完全不想搭理。 别人不清楚内情,安幼楠是清楚的,立即上前瞪了何文亮一眼:“好狗不挡道”又转头恭敬地向魏敏一引手,“魏总,这边请。” 她这一作态,其他几人立即明白了,夏衡和景益民马上上前挡在了何文亮前面,撸了撸袖子征询地看向魏敏: “魏总,要不要” 言下之意非常明显。 混不赢一个老娘们儿 两个年轻小伙子的气势雄悍得很,何文亮顿时心里一颤,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有些惊疑和虚怯地看向魏敏:“小c小敏” 瞧着何文亮那副畏缩得让人恶心的样子,魏敏差点没笑出来,又对自己这边几个人给她全心抬轿子的举动心底很感激。 冷冷瞥了何文亮一眼,魏敏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何文亮同志,我提醒你,你现在要叫,也应该称呼我为魏敏同志。 而且,你在我这里比陌生人都不如,我要是你,就绝对不会还眼巴巴地凑上来认人,白挨一顿排揎” 一行人立即将她簇拥在中间往外走去。 看到魏敏这气派,再加上刚才几人称呼的那声“魏总”,何文亮心里跟猫儿挠似的,又痒又难受。 魏敏不是都被她厂里开除了吗,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眼看着是发达起来了 何文亮急忙跟着走了几步:“魏” 夏衡猛然回过身堵在何文亮跟前,眼含深意地盯了他一眼,伸手不轻不重地在他胸前拍了拍: “不要骚扰我们魏总,否则” 咧着嘴笑得一脸不怀好意,夏衡突然压低了声音,“我会让你后悔你爹妈为什么要把你生下来” 见何文亮被这威胁吓得退了一步,夏衡这才冷哼了一声,转身扬长走了。 何文亮一时也不敢再追赶上去了,愣在原地看着门口的台阶下,景益民正殷勤备至地帮魏敏拉开车门,还点头哈腰地保证: “魏总你放心,明天一早我就把那23万货款给你转过来。” 23万货款 何文亮心口一滞,觉得自己几乎要放不出气了。 没想到魏敏微微点头之后,景益民又陪着笑脸开了口:“剩下那18万,一个月内我一定会打到公司账上。” 什么剩下还有18万货款那岂不是一起都有41万了 何文亮觉得一股颤栗从脚底心一路窜到了脑门心,让他忍不住一阵发抖。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魏敏半个眼神都没施舍给何文亮那边,微笑着冲景益民点了点头: “好的,那我就等景总的转账了。”然后转回身看向安幼楠,“小楠,开车吧,我们走。” 车还没启动,魏敏的挎包里就一阵电话铃响。 从里面取出一部大哥大,魏敏接通了来电:“你好,我是da公司魏敏,哦,是梁老板啊,你放心,你的订单我们已经安排了 对,我现在京都出差刚刚还追加了一单好,我马上去安排,尽量保证,好的好的,你放心,你是我们的老客户了” 景益民退开两步,和秦湘君并肩站在那儿,目送着红色的桑塔纳很快远去。 明明安幼楠把车开得稳得一批,两个人却愣是从里面看出了一种特嚣张的意味。 微微侧头瞟了眼何文亮几乎瞪出眶的眼睛和难看得跟猪屎似的脸色,景益民抬了抬下巴,语重心长地指点秦湘君: “小秦,今天学到了吧像魏总这样的大老板,什么没见识过 所以我们什么小聪明都不要耍,有什么都坦率摆出来,以诚待人,别人自然也以诚待你” 秦湘君一脸受教地点头:“景总,我懂了。我以后一定多听多看多学” 两人像模像样的,一边说着一边走远了,何文亮抚着胸口还站在那儿愣着神。 德胜楼里头又走出来一个人,一眼瞧见何文亮愣在原地不动,上前用力一拍他肩膀: “嘿,小何,我说你愣这儿干嘛啊,烟买回来了吗领导都问了两遍了” 何文亮这才醒了神:“烟哦,烟,烟,我现在就去买。” 来人有些不满地看着他:“我说你怎么去买几包烟也要买这么久,敢情这半天你就站这儿吹风来着” 本来还想呵斥两句,想了想又忍住了,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行了行了,你赶紧去买啊,快点” 目送着何文亮急步走出去了,来人才摇了摇头,“这个小何,怎么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要不是严处的女婿” 那人的声音虽然不高,还是顺风传进了何文亮的耳朵里。 何文亮的脊背微微一僵,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继续向前面的一家小卖部走去,只是脚步有些说不出的仓皇。 想想上半年的时候,他还在绞尽脑汁地想办法和魏敏离婚。 因为魏敏要了他两万块钱抚养费,他还让永吉县的朋友帮忙,想办法让魏敏这笔钱没拿热乎就赔给了厂里,闹了个鸡飞蛋打,出了心里那口气。 当时 他还跟他妈怎么说来着 钱赔出去了,工作也丢了,看她现在怎么办,要不想当个乞丐婆,说不定就胡乱找个男人嫁了。 就她那黄脸婆的样子,又没有工作,肯定不会有什么正经的男人要她 可是,到底出了什么情况,也就半年时间,魏敏竟然咸鱼大翻身,混成了被人簇拥的老总,分分钟手里进出大几十万的货款了 何文亮在小卖部买了几包烟,一眼瞄到柜台上摆的公用电话,立即把话筒拿了起来,拔了一串长途号码过去: “戴成才在家吗嗯成才啊,是我,何文亮啊,呵呵,是啊,最近工作忙,好久都没联系了 什么时间找个机会到京都这边出一趟差嘛,也让我好好尽尽地主之谊哈哈,哪里哪里 对了,有个事儿正想问,那个,魏敏她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呵呵,是离婚了,离了也有半年了 唉,毕竟曾经也是我的女人嘛,也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了,想着还是问一问,有什么困难,我能帮的就帮上一把吧 行行,那麻烦你先帮问问,问到了再给我打电话过来啊,我办公室的电话你是知道的好,等你的电话” 挂了电话,何文亮掏了一根烟点了火,深深吸了一口,又有些郁闷地吐了出来,结果喷得太快,反而把自己呛着了,剧烈地咳了起来。 怕时间耽搁太久,何文亮不敢再停下,边咳边向酒楼走去,心里忍不住一阵发酸: 离婚半年,他在这里给人装孙子,魏敏却在那里打扮得花枝招展当老板,他怎么就还混不赢魏敏一个老娘们儿了 还挂着那个女人? 小车里,魏敏挂了电话,沉默了片刻,突然低声笑了起来:“刚才真是谢谢你们了” 又转头坦然跟夏衡和吴朝阳解释了一句,“刚才那个何文亮,是我的前夫,调回京都几年了,今年上半年刚和我离婚。” 吴朝阳一开口就和安幼楠如出一辙:“离了好,我看这种人根本就配不上魏总一副猥琐样,油腻腻的” “对,还挺孬种的”夏衡也跟着点头,“之前小景耍小聪明的时候,那个何文亮的脸色就很难看。 魏总接电话那会儿,他看到魏总拿了大哥大出来,那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眼眶了,估计在心里都悔青肠子了” 安幼楠一边开车一边笑应了一声:“悔青肠子也没用当时他从京都回永吉跟魏婶谈离婚的时候,那副嘴脸简直丑得让人没眼看 一副如果不同意离婚,就是罪大恶极的腔调,还真以为自个儿是什么香饽饽了。 嘁,今天还真是赶巧了,昨天你对我爱搭不理,今天我让你高攀不起,你若过得不好,便是晴天,看着就让人心情舒适” 吴朝阳用力点头:“对,看到他那副不敢置信的样子,我也觉得好爽从来没有这么舒服过” 车里顿时笑成了一片。 魏敏也畅快地笑出了眼泪,掏出手帕纸擦了擦眼睛:“对,从来没有这么舒服过” 何文亮年轻的时候参过军,当年也是小白杨似的帅哥一枚,可怜岁月对他而言,是一把雪亮的杀猪刀。 三十大几的中年男人,本来身形就不像年轻时那么挺拔了,这半年来又经常参加酒局饭局各种应酬,身材日渐发福,凸出的肚腩代替了原本精瘦的腰身。 日益升高的发际线c减少的发量和鬓边隐现的几丝花白,也替代了之前茂密的黑发。 更重要的是,青年时的朝气早已被现实磨灭,何文亮已经活成了向生活妥协的模样。 而本该是黄脸婆的她,却因为陷入绝境而重新迸发了巨大的生命力。 事业心取代了爱情,所获得的每一点成功,都成了女人最好的保养品。 迁往羊城,改变不只是一个住处一个地址,而是由内到外的她这个人 她像一块干海绵,疯狂吸收着这个毗邻深市而被快节奏带动起来的一切新的知识和技能,不断地打磨自己,逐渐活出了她自己的光彩和滋润。 在她光彩照人的时刻,巧遇已经被生活改变得庸俗猥琐的前夫,怎么能让她心里不舒服 魏敏的眼泪虽然无法抑止地流得凶,嘴角却一直是翘得高高的: 泪水是为过去的岁月送别,更是为如今丢掉包袱后开启的崭新人生而高兴 魏敏在车里哭着笑得高兴,何文亮却在酒桌上赔着假笑,心不在焉。 好容易陪好了喝尽兴的领导,何文亮带着一身酒气一回家,还来不及去洗一洗,就被他妈余锦书一边使眼色一边给拖进了房间里。 “妈,你干嘛啊”何文亮喝了不少,头也有些晕,急着想洗把脸回自己房间躺着,语气就很有些不耐烦。 余锦书狠狠瞪了儿子一眼:“文亮,你是不是心里还挂着那个女人” 何文亮一时没搞懂他妈是什么意思,有些莫名其妙:“妈,哪个女人啊你在说什么” “哪个女人哼”余锦书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儿子的额头,“你还跟我打马虎眼 刚刚永吉县那个戴成才都打电话过来了,幸好那会儿严娜去上厕所了,是我接了电话” 你说戴成才这小子,现在办事怎么这么利索了要年轻那时候有这利索劲儿,现在也不会只是个县级局的副局长啊 还有,这小子听话也忒不会听音了,他都说了问到了给他办公室打电话,这小子怎么就那么积极,把电话打到他家里来了 何文亮一听就有些头晕:“妈,我就是想让成才帮问问” “你什么你你现在跟严娜婚都结了,你该赶紧让严娜怀上,给我生个大孙子,这才是现在的大事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让戴成才帮你去打听魏敏那臭不要脸的女人做什么 你老实给我说,你是不是心里还挂念着那个女人那女人离个婚还坑了家里两万块钱离婚费,这事儿我一想就犯心绞痛” 何文亮还没来得及开口,房门就被人一把推开,一脸暴怒的严娜冲了进来: “好哇何文亮我们结婚,让你送个彩礼,你推三阻四地哭穷,最好只拿了五千块钱出来。 你跟姓魏的离个婚,你还送她两万块合着她就比我金贵是不是 我就 寻思着大晚上的谁还打电话过来,原来你还找人去问姓魏的过得怎么样 你又是给人家送钱,又是挂念她的,当初为什么要跟我结婚是我还是我家里拿刀逼你了” 哪个儿媳妇像这么没规矩,当娘的拉着儿子说话,儿媳妇还扒门缝儿偷听 余锦书本来还气得要死,听到严娜说到什么逼不逼的,赶紧先把气忍了下去,出声解释: “娜娜,你别误会,都是一家人了,什么拿刀逼不逼的,文亮他是看中了你这个人,才” 严娜用力一挥手臂,打断了婆婆的话:“他到底是看中了什么,不用你在这里说,大家都心知肚明 不是跟我结了婚,他能有现在能这么轻松地坐办公室” 心知肚明是一回事,被这么赤果果地说出来,是另一回事;余锦书面子上挂不住,脸色变了变,又拼命忍住了: “娜娜,文亮有出息,这不你面子上也有光吗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们现在管那些外人干什么,你们俩早点给我生个大孙子是正经” 严娜鄙夷地冷笑一声:“生孩子生孩子是我一个人就能生的 你也不看看何文亮哪天不是喝得醉醺醺的回来 就这样儿,他能办那事儿我还不敢要呢谁知道生下来会不会是个傻子” 这这这有这样咒自己后代的儿媳妇吗 余锦书气得差点没厥过去,何文亮的脸色则胀成了紫茄子。 有钱的男人还能看得上她? 进了机关后何文亮确实应酬多了点,但是不想早回来对上严娜那张嫌弃的脸也是事实。 刚结婚那几天,每回办完事儿以后,严娜都嫌弃他一点意思都没有。 本来男人一上三十岁,身体各方面都开始走下坡路了,哪里可能还像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一样生猛 所以严娜越是念叨,何文亮就越是雄不起来,反而更熊了。 开始的时候,何文亮还偷偷弄了些这样那样的鞭吃着,悄悄地进补,还早早起床跑了一段时间的步。 其实也不是没有效果,只是严娜大多数时候还是一副不满意的样子,何文亮顿时就联想到严娜之前就被人传过的作风问题。 严娜在这上面不满意自己,是把自己跟别的男人做比较了 这么一想,何文亮心里就更硌应了,每回办事的时候,总是不由自主地想着严娜跟别的男人躺在床上时是什么样。 越是这么想,心里就越是不舒服,搞到后来,他都快有心理阴影了,自然也更热衷在外应酬了 喝醉了回来往床上一躺,就不用做那事儿了,还能说是为了工作事业在外拼命,也免得听老婆念叨 可是,自己心里的小算盘是一回事,被老婆这么直接撕出来,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涉及了一个男人的自尊,一个男性的尊严 何文亮上前两步狠狠瞪着严娜,不过也没敢拿床上的事儿来说话,而是另外找了个由头: “你还有没有点做人媳妇的样看你把妈给气成什么样子了,你赶紧给妈道歉” “我为什么要道歉我说错什么了做错什么了”严娜才不会听何文亮的呢,反而因为他敢瞪自己而怒气勃发, “何文亮我告诉你,你再敢瞪我我就把你眼珠子给抠了” 一个要仰着她爸才能往上走的男人,居然还敢跟她耍脾气了 还真当她是只软柿子了 这个先例可坚决不能开 余锦书捂着胸口“哎哟哎哟”直叫唤:“听听,听听,这是做人媳妇能说出的话吗 夫妻间哪有不拌嘴的,哪个当妻子的这么狠毒,说了几句就要把自己丈夫的眼珠子都抠出来 老何何斯陶你赶紧给亲家打电话” 严娜转头就冲余锦书大吼了一句:“你少在这嚎丧大半夜的自己过不好日子,非要把我娘家吵起来是什么意思” 以前那个魏敏再是对她不满,也只能闷头由着她训斥,同样是当人儿媳妇的,严娜居然还敢对着她这个婆婆吼起来了 余锦书瞪大了眼,手指着严娜抖啊抖的,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你” 严娜还不善罢干休,沉着脸喝了回去:“你什么你你赶紧把手放下来,我最恨别人拿手指着我了” 余锦书气得直抽气,腿软得站不住,一屁股坐倒在了床上。 瞧着自个儿老娘被气坏了,何文亮一股子血气顿时往上冲,劈手就给了严娜一耳光: “你给我闭嘴你敢吼我妈反了天了你” 严娜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瞪着何文亮,足足几秒钟才厉声尖叫起来:“何文亮,你敢打我你居然敢打我” 何文亮那一耳光刚打出去,心里就已经后悔了,可是被严娜这么一吼,心里再虚也知道这时候不能认怂,干脆脖子一梗吼了回去: “打你怎么了你把妈都气出病了,你不孝你就该打” “我该打”严娜怒极反笑,“好何文亮你好样的,你别后悔”说完转身就冲了出去。 客厅里传来何斯陶有些着急的声音:“小严啊,都这么晚了你去哪牙齿还有嗑着舌头的时候呢,听爸的话,这过日子” “什么牙齿嗑着舌头,明明是你老婆和你儿子联合起来要作践我还过个屁的日子,我要离婚,明天就去离” 随着“呯”的一声摔门的巨响,何家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安静中。 何文亮刚才打人时的勇气一下子泄了个光,呆呆跌坐在椅子上。 何斯陶皱着眉头从客厅走进房间来:“你们娘儿俩啊,做事就是这么沉不住气。 喊打喊杀的有什么用现在把严娜给气走了,还不得费功夫再去给哄回来” 严娜走都走了,何文亮也什么怕的了,索性把硬话说到底:“哄什么哄,不哄离婚就离婚,谁还怕她了” 这一下连余锦书都不抚着胸口抽气了,连忙坐直了身子:“不行不能离婚” 何斯陶也赶紧开口:“不能离你已经离了一次了,要是再离婚,别人会怎么看你 再说了,你看你跟小严刚结婚,局机关也进了,提拔也提拔了。 你要是离婚了,你岳父看你能顺眼不可着劲儿地往下撸你就不错了,以后你在单位里还怎么混 单位里面的人最会看这些眉高眼低的,那些人巴不得把你踩下去,天天给你穿小鞋” 何文亮还想犟嘴:“穿什么小鞋,我还没说我穿了严娜这破”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你也别想着翻人家那些老黄历。”余锦书也立即给丈夫帮腔,虎了脸看向儿子, “文亮,你给妈说老实话,你好端端地让戴成才去打听那个姓魏的干什么 我可告诉你,不许跟那个姓魏的搞什么藕断丝连只要我和你爸还在喘气,就不许她进我何家的门” 何文亮气不得,恼不得,无奈极了:“妈,你想哪儿去了我让戴成才打听魏敏,是因为今天我碰到她了” “什么”余锦书简直雷达全开,“我就说这女人臭不要脸,她居然还跑到京都找你来了” 何文亮酸溜溜地不是个滋味儿:“人家哪是来找我啊,现在打扮得可洋气了,一群人还簇拥着她毕恭毕敬地喊魏总。 包里揣着大哥大,跟人谈生意,张口就四十来万的款项” 何斯陶和余锦书都听得呆住了,老半天才喃喃开了口:“那不能吧 她都三十大几了,还是个被开除的女工,有钱的男人还能看得上她” 何文亮恨恨地一拍旁边的床头柜:“所以我才让戴成才帮我问问,那个老娘们儿到底是踩到哪块狗屎了,才会这么走运” 姜还是老的辣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余锦书目瞪口呆:“你c你怎么不早说啊,早说了也不至于” 弄得一家子鸡飞狗跳,严娜还喊着要离婚跑回娘家了,要收尾还不知道得费多少神 何文亮一脸委屈:“妈,我要解释来着,可你们根本就没给我机会说啊” 先是想说被余锦书打断,然后在外面偷听的严娜又冲了进来,再然后一场家庭大战就爆发了 他哪来的时间说 余锦书一脸懊悔,何斯陶却是冷静多了:“小戴是怎么说的” 余锦书赶紧把戴成才电话里说的给说了:“他说他问了人,永吉县清河街后面不是改建了一条后街吗,魏敏把后院墙拆了,跟隔壁一家姓李的寡妇合建成了门面。 之前还看到她就在门面里卖头花服装什么的,后来就和隔壁那个李寡妇一起搬走了,房子和门面倒也没卖,只是租给别人了,就是不知道搬哪儿去了” 何斯陶厌恶地哼了一声:“看看,看看,都跟寡妇一起混了,别看她人前光鲜,还不知道暗地里搞些什么乌七八糟的呢” 戴成才一个电话,弄得家里吵了这么大一场,结果还不知道魏敏到底搬到了哪儿去,现在又在做什么 何文亮心有不甘,咬着牙喘粗气。 倒是何斯陶想到了一件事:“魏敏不知道去了哪儿,那何东扬呢她要是搬去了别的地方,不可能不把自己儿子带去啊” 何文亮顿时眼睛一亮:“对,等明天我就打电话去他原来的学校。他如果转学了,学籍转进了哪里,肯定会留下记录的” 余锦书赶紧又提醒了一句:“还有严娜那里,你赶紧把人给哄回来” 何斯陶叹了口气:“算了算了,我现在去给老严家打电话,把这误会给他说一说。 为个外人,闹得家里都成什么样子了小严她才嫁过来,你们也不知道让着点。 这吵完了你心里倒是爽快了,还得我们这些老家伙跟在后面帮着收拾首尾。 文亮啊,东扬怎么说也是你儿子,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脉是谁也抹不了的。 你也别只想着跟魏敏置气,好好哄哄东扬,以后你哪里还用得着再去给戴成才打电话” 何文亮眼睛顿时一亮。 对啊,魏敏年纪也有这么大了,就算跟了哪个大老板,也是生不出孩子的了,那她挣的这些家产,还不都是东扬的 只要他把东扬哄住了,让儿子孝敬孝敬老子,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吗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 何文亮想通了这一节,心情瞬间轻松起来,冲他爸比了个大拇指,连严娜那边的事也不烦心了,高高兴兴地去洗漱了。 “这孩子,心眼儿还有得长啊。”何斯陶摇了摇头,出去给亲家家里打电话了,“喂,老严啊,是我啊,老何。 小娜到你那儿没有刚刚到啊,那就好那就好。文亮还追着她过来的呢,估计他也不好意思这时候还上门打扰,看到小娜安全到家了,那文亮很快也会回来了 唉,对啊,我就说牙齿还有嗑着舌头的时候呢,夫妻俩哪有不吵架的床头吵架床尾和嘛,哪能一吵架就喊着要离婚 对对,这儿女都是父母的债啊,说起来文亮也是急躁了点,见小娜跟我家老余说话大了点声,当时就急了,这话顶话地才 说起来这事都是误会,这不是快到年底了,文亮前头离了的那个借着孩子的由头,想找文亮要钱 对对对,可不就是这个理当初办手续的时候,可是什么都说好了的,这钱就不能给 可谁让文亮这孩子心善呢这不就想着让原来那边的朋友帮忙问问前面那个现在到底在干什么,这不,让小娜听到了一句半句的,就给误会了 你放心,我都跟文亮交待了的,别说两边已经没有关系了,就算你再可怜人家,那还有句话叫救急不救穷呢 哎呀,我们对不起亲家你啊,你们把小娜嫁过来,我们没照顾好她,让她受委屈了 哪里哪里,老余她也是心脏不怎么好,听到小俩口在那里大小声,确实给惊着了 不不不,别批评别批评,劝两句,劝通了就行了,不用送不用送,明天一早我就让文亮过来接人。 我们年纪老啰,年轻人的事就不掺合了,等文亮接了小娜,他们俩口子的事他们自己解决去 呵呵,好好,那就不打扰你们了,我挂电话了,再见。” 匆匆洗了把脸出来的何文亮在一边听得目瞪口呆,对自家老头子顿时佩服得五体投地。 挂了电话,何斯陶斜眼睨了了儿子一眼,意味深长地指点他:“怎么做人,这里头可是有大学问 你老子也是学了大半辈子,才悟出了这个道理,可惜现在悟出来也晚了。你啊,趁着现在还年轻,多学着点 不是我说,你跟小严斗那一口气有什么意思你越跟她和和好好的,你岳家才会越对你这里用心。 越对你用心,你以后能升到的位置就越高。有时候人就是缺这么一个台阶,这一步上去了,以后的天地就广阔了。 等你站稳了脚跟,自己翅膀硬了,你看严娜还敢不敢再跟你这么叫板 想硬气,到那个时候硬气才行,她还得反过来求你别离婚” 何文亮大为受教,点头如捣蒜:“爸,我知道了,之前是我太浮躁了,以后一定不会了。” 一个晚上,何文亮都在做着美梦,一忽儿是何东扬乖顺听话地问他:“爸,你现在还缺什么我现在就给你转四十万过来。” 一忽儿是严娜一脸憔悴,痛哭流涕地抱着他的腿:“文亮,我错了,求求你不要离婚好不好” 甚至还有人称机关一枝花的小关,两颊泛春含情脉脉地抱着他的胳膊撒娇: “何哥,不要嘛,你好坏哦” 何文亮一觉睡得神清气爽,第二天一早,照着镜子把眼角的春色压了压,摆出一副沉重悔改的脸色,装孙子去了一趟岳家,好说歹说把严娜给接回来了。 许了等发工资给严娜买一件最时兴的呢子大衣,又发誓许诺地一定不会给魏敏那边一毛钱,这才算把昨天晚上的事给按下去了。 一到单位,何文亮迫不及待就拿起电话,给永吉县的人工电话查询台打了过去:“喂,查一下永吉县一中教务处的电话” 重新唤醒了父爱? 羊城第六中学,何东扬正坐在教室里认真听讲,班主任向启迪就轻轻敲响了教室的门,探了个头进来: “王老师,打扰一下。”转头看像何东扬,“何东扬你出来一下。” 何东扬一头雾水地走出了教室:“向老师,什么事” 向启迪看向何东扬的眼神很是慈爱:“你爸是叫何文亮吧” 何东扬心口一紧,轻轻点了点头:“是。” 向启迪拍了拍何东扬的肩膀:“你爸打电话过来了,叫你去接电话。” 何东扬惊讶地扬起了眉梢:“他打电话过来了” 向启迪脸上的表情更加柔和了些:“对,还问了下你转学过来这边适不适应,成绩怎么样” 见何东扬抿紧了嘴不出声,向启迪还细致地开导了一句,“父母之间的恩怨,那是大人的事。 不管他们怎么样,都改变不了一个事实,一个始终是你的亲生父亲,另外一个始终是你的亲生母亲。 男同志粗犷一些,虽然没有女同志感情细腻,但是我相信,当父亲的都是爱自己的儿子的,只不过有的人不太善于表达而已” 何东扬这孩子很不错,特别懂事不说,学习上也悟性高,还特别能吃苦。 本来转学过来是读高一,这孩子硬是凭着自己的努力,提前学完c考完了高一高二的课程,申请读了高三,眼看着下个学期就要参加高考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何东扬的成绩考那几个拔尖的学校是没有问题的。 所以向启迪身为班主任,对何东扬的事情非常关注,帮助解决学生可能出现的一些心理状况,也是向启迪自认作为一个班主任应该做的事。 何东扬插班到他班上的时候,向启迪就了解了他的家庭情况: 父母离异,何东扬是跟着母亲搬迁到羊城来的,他母亲在羊城的一个新工业区开了家公司和工厂,据说生意做得还可以。 何东扬填写他的学籍登记表时,在父亲那一栏除了写了个名字,还注明了个离异以外,其他则是一片空白。 向启迪做过多年的班主任了,知道这种情况,多半还是学生心里有心结。 今天何东扬的父亲打了电话过来找人,电话里听语气还是很和蔼的,还跟向启迪聊了几句,打听了一下何东扬的近况。 向启迪立即觉得,何文亮这个当父亲的,倒也并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还是非常关心儿子的。 据心理学家研究,据说离异家庭的孩子或多或少都会有些心理问题。 所以向启迪立即抓住这次机会,好好自己的学生做个心理疏导。 父母虽然离异了,但是孩子能感受到来自父母双方的爱意,那自然会提高幸福感。 幸福感一提高,这心思就容易稳,心思一稳,成绩就稳,高考的时候就不会出现大波动 知道班主任是为了自己好,何东扬勉强露出了一个微笑:“谢谢老师,我知道的。” 说话间两人也走到了办公室的电话机边,向启迪递过去一个鼓励的眼神,自觉地先回避了出去。 何东扬目光平静地拿起了话筒:“喂” 电话那边立即传来何文亮有些激动的声音:“东扬我是爸爸啊。” 何东扬淡淡“嗯”了一声,眉头微微蹙了蹙:何文亮似乎很激动 他可没有忘记何文亮跟他妈签离婚协议的时候,毫不犹豫不肯要他过去的情形。 老实说,何文亮就算想带走何东扬,何东扬也是不愿意的,他肯定是会跟他妈一起。 但是,何文亮提都没提半句,把他像垃圾一样一脚踢开的举动,还是深深伤了何东扬的自尊心。 原本在自己心目中是参天大树的父亲,原来也只是这样不讲良心的人,他怎么还尊敬得起来 这是出了什么事,也就是大半年的时间,让一直对他这边不闻不问的何文亮突然转变了态度 想到了向班刚才开导自己的那一番话,何东扬心里顿了顿,有些微妙地生出了一丝希望:难道 是何文亮被什么事触动,重新唤醒了父爱 电话里的何文亮并没有注意到儿子的态度,自顾自地吐着槽: “你妈带着你搬走了也不说一声,她是跟我离婚了,可是你还是我儿子,怎么能这么不声不响地就走人呢 如果不是爸爸想尽了办法才弄到你的地址,都不知道你已经到羊城这边来上学了” 何东扬不喜欢何文亮说他妈的这副口吻,刚刚心里生出的那丝希望,像在风中的烛 火一样,被吹得摇晃起来。 “听说你妈在羊城开了家公司,她哪里来的那些钱” 何文亮没说上几句,就忍不住奔向了主题。 何东扬心里一提,淡淡开了口:“我妈手上没什么钱,她好像是跟人合了伙。” 他就说嘛果然是这样何文亮立即语气沉重起来:“我听说羊城那边有不少港城过来的大老板,你妈是不是跟那些人合的伙” 何东扬没有吱声。 他家跟李姨和夏哥合伙的事,没必要说给何文亮知道。 听到儿子不吭声,何文亮却以为自己说中了,一边在心里痛骂到底是哪个港城老板这么不长眼,像魏敏这样年纪大的都肯要,一边故意跟儿子危言耸听: “东扬,爸跟你说,你可是姓何的,别被那些港城老板哄两句就认了别人当爹。 港城那些老板都奸得跟鬼似的,他们的家业都是要留给自己亲生儿子的,对你也就是嘴上说得好听,哪里会真的顾到你” 什么意思他怎么会认别人当爹何东扬先还不明所以,脑子一转,想到了什么,惊讶尖声: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妈她” 何文亮一副“我全是为了你着想的语气”:“我跟你妈离婚了,本来她要找谁,我是不管的。 可是你是我儿子,对你,我可不能不管。东扬,虽然爸跟你说这些有些不太合适,但是,你也有这么大了,有些事你还是要清楚才好。 港城那些老板,在自己家里都是有正房太太的,过来内地这边,经常喜欢找个女人逢场作戏,就是玩玩而已” 你现在是打算…… 心头先前还生出的那点微小的烛火,被冰冷的大风呼地一吹,连烟都没有冒出一丝,就熄了个彻底。 何东扬努力压住了自己的怒气:“我妈不是那样的人” 何文亮叹了口气:“是,我知道你不想把你妈想成那样的人,可是她现在穿得一身洋气,一把年纪了还涂脂抹粉的” 想到母亲这一趟就是去京都出差,何东扬深吸了一口气:“你看到她了” “昨天晃见了一眼,”何文亮再怎么压着,语气里还是带出了一丝酸意,“京都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天子脚下,什么狠人没有 她还坐着辆红色的小车,拿着部大哥大打电话,生怕别人看不到她嚣张的样子” 难不成是何文亮看到他妈现在的光彩,心里发酸,所以才打了这个电话过来 何东扬不动声色,想看看何文亮葫芦里到底想卖什么药。 “也不知道港城大老板给了她多少钱,让她这么现那些大老板的钱,哪里是那么好拿的 现在哄着你妈,也是想让你妈死心塌地地给他做事。说不定还许了你妈什么呢,反正他们那里现在还允许搞姨太太那些封建残余那一套” 何文亮这都是什么脑回路何东扬简直无语:“你想多了我妈怎么可能去给人当什么姨太太” 何文亮完全不顾忌这是当着儿子的面:“不去当姨太太,那肯定就是在羊城给人当情人 不然人家港城大老板能放心把那么大一摊资产交给你妈来管” 何东扬已经完全不想跟何文亮说话了。 他妈和李姨c夏哥c高叔,这么一些人来到羊城后的辛苦 那些干了又湿c湿了又干,浸透了汗水结出了盐花的衣服 那些干劲满满c日以继夜的努力才取得的成绩 合着在何文亮这里,全是不可能的 在他眼里,可能的只有他妈攀附上了有钱的男人,港城的大老板,才会有如今的光彩 道不同,不相与谋 何东扬庆幸的是,幸好妈妈跟何文亮离婚了,不然跟这种三观歪得让人发指的人生活在一起,会是何等的痛苦 “东扬,爸跟你说,女人都是看不清形势的,被人哄几句,连自己姓什么都记不到了。 你自己一个人可要当心点啊,趁着现在对方还要用你妈,一些能争取的你要尽量争取,一些能拿到手的,就一定要拿到手里” 争取拿到手 何东扬试探着问了一句:“其实妈把一些资产都存在我名下的” 电话另一头,何文亮眼睛都亮了:“算你妈还有点脑子,不过这样也不保险。 你想想,万一港城的老板要追究,在你妈那里也好,在你那里也好,还不都得给追回去” 原来何文亮绕了这么大个圈子,目的是这个 何东扬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语气却显出了一丝茫然:“那该怎么办” “没事儿,爸教你个办法,你可以假装购买东西,把那些资产逐步转移 涉及钱财的事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要轻易相信别人,什么朋友,真遇到钱财动人心的时候,那些人都信不过的。 你放心,爸这边可以帮你” 何东扬心头冷笑不已,面上却装作听信了话:“好,我知道了,我先清理一下现在手上拿得有多少资产,到时候” “到时候你打爸办公室电话,你记着这个号码xxxxxxxxxx,记住了吗” “记住了,我先回去上课了。”何东扬乖巧地应了一句,咔嗒一声挂了电话。 电话另一头,何文亮也美滋滋地挂了电话,从头到尾都没有注意到,何东扬根本没有喊过自己一声“爸” 向启迪已经站在办公室外面抽了两支烟了,看到何东扬打完电话出来,心里还是很高兴: “电话打完了快回去上课吧。” 何东扬礼貌地道了谢:“谢谢老师,打扰您了。” 向启迪摇了摇何东扬的肩膀:“跟老师还说什么谢你好好用功读书,就是对老师最好的谢礼了,也是对你爸和你妈最大的安慰。” “对,最大的安慰。”何东扬淡淡笑了笑,“老师,我回教室了,再见。” 向启迪挥了挥手,目送着何东扬走远,觉得自己很有些老怀甚慰。 父子俩一个电话打了这么久,看来感情上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了,这就好,这就好,他也就放心了 中午放学,何东扬少见地没有去食堂,而是借口回家取一本习题 册,骑车出了校门,然后直奔最近的一家长夏银行。 过了半个小时,何东扬神色轻松地从银行走了出来,就近找了一家小餐馆匆匆吃了一份肠粉当午饭,瞧着时间差不多了,找了一家公用电话亭拔了一串号码出去。 京都某机关。 何文亮打着喷嚏快步走进了办公室:“这鬼天气,越来越冷了,骑个车来回一趟还真是折腾死人了。 要是什么时候我也能买台小车就好了,风吹不着雨打不到的” 何文亮还在自顾自地碎碎念,办公室的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把他刚想打的一个喷嚏给吓了回去,不上不下得难受得紧。 用力揉了揉鼻子,何文亮忍不住咒了一句:“还差几分钟才到上班时间呢,是谁这么催命啊催” 等一接通电话,听到对方传来的一声“喂”,何文亮瞬间精神一振:“东扬” “嗯,是我。”听出电话那头何文亮的激动,何东扬嘴角微微抽了抽,“你有没有信得过的人可以借给你存折来处理这些事的” 何文亮连忙一迭声地应了:“欸欸欸,有有有,不用别人的,我自己就有工商银行的账户。 你放心,这账户是我以前办的,当时用的一个假名,凭密码能取钱的 行,你等等,我现在就把开户行和账户名给你报过来” 何文亮急忙拉开自己的抽屉,把压在最下面的那本毛选取了出来。 翻出了夹在书里面的一张存折,何文亮字正腔圆地把开户行等等报了过去,然后压不住急迫地问了出来: “东扬,你现在是打算” 太贴心了! 何东扬这时才喊了一声“爸”:“爸,我觉得你上午说得很对。 我中午回去清了一下,我这儿暂时能拿出来5万,刚刚我跟银行预约了,明天我就能取了先打过来,你帮我先拿着在京都买套房子。 过两天我再想办法把另外一笔15万取出来,到时候再打到你这个账户上。 不过你要想办法给我发些货过来,到时候账面上才好看,以后也好有个说法;不然这账就走得太明显了。” 20万啊这小兔崽子随手就能拿出20万 何文亮心里先是狠酸了一下,立即又高兴起来 这20万,很快就要打到他的账上了 这张用上假名的存折,还是他以前偷偷攒私房钱的时候开的账户。 现在虽然能攒私房钱的机会少了,但是一直没有注销果然是对的。 这不,现在不就能派上用场了吗 20万啊到时候这可全是他的私房钱 何文亮高兴地心花怒放,好容易才把翘着嘴角压下去,试探着问了一句:“那,我发点什么货过来抵数” 要是可能,他真是什么都不想发,可是儿子说了,后头还能再想办法给弄出一笔来。 所以,这一趟还是得发点什么货装个样子,不然后面的钱打不过来了怎么办 何东扬早就想好了:“那就发个几万块钱的京八件过来吧,要稻香村的啊。 正好一个多月后就要过年了,羊城这边拜年和嫁娶诞生的时候都有送喜饼的习惯,京八件的档次还可以,发这个还说得过去。” “发个几万块钱的京八件”何文亮心口一跳,“要那么多” 何东扬讶然:“爸,我可是一起要转过来20万啊,你不发个几万块钱的货过来,这也太明显了吧 我又不是白痴,到时候说自己是一时没注意吃了点亏都说不过去,一看就是假的到时候追过来说是诈骗” 那也是,有20万呢,怎么着也要几万块钱的货充充面子 何文亮想到很快就能转过来的20万,心里又火热起来,试探着问了一声: “东扬啊,那你说发多少啊” 何东扬沉吟了片刻才开了口:“明天是星期天,我们只要上半天课,还有半天假。 到时候我先转那5万块钱过来,那你就先发个一万块钱的货给我吧。 等我把下一笔转过来了,我们再商量发多少钱的货,爸,你觉得怎么样” 他觉得怎么样他觉得太贴心了 刚刚想着要发几万块钱的货,何文亮心痛得直抽抽,现在暂时只要发个一万块钱的京八件过去,何文亮立时就觉得这就是小事儿一桩了。 一万块钱的稻香村京八件,对别人来说那肯定是要现货现款的,他这不是占了个主管行业单位的便利吗 一会儿他就去找找那边的经理,让人明天给他先把货发出去,至于货款,等他拿到了转账再付。 他可是单位上的人,不光有工作,还有头有面的,对方也不用担心他跑了不是,还能给人多增加个销路,多好的事儿 这一来一回的,他一分钱不用掏,净入手就能得四万块了。 至于儿子说的买套房子的事,京都居,大不易啊,房子哪是一时半会儿就能买到的事 听何文亮在电话那头同意了,何东扬把自己在学校的地址告诉了他: “爸,你发完火车货运,把提货单传真给我,不用寄过来了。我会想办法拿传真件去提货的。 对了,你记得收货人姓名写我的名字,地址就写我学校就行,注明是年货。” 他才不想把现在家里的住址和公司的地址暴露给何文亮呢;既然何文亮知道了他就读的学校,就让何文亮发到学校这边吧。 何文亮也担心要是寄到魏敏和何东扬现在住的地方,会被魏敏早早就发现端倪。 他可还等着何东扬把下一笔15万块钱打过来呢 何东扬让他发到学校这个地址,正合他的心意。 两边说好了,何东扬挂了电话,回学校后先去找了班主任向启迪:“向老师。” 向启迪有些惊讶:“何东扬,你不去上课找我是有什么事” “向老师,我想麻烦你一件事,”何东扬一脸的为难,“我爸和我妈,他们” 向启迪的脸色立即严肃起来:“家里出什么事了需不需要老师分别找他们谈谈” “不用不用。”何东扬咬牙还是开了口,“就是如果我爸打电话到学 校来问我妈的单位和住址,你可不可以跟学校报告一下,一定不要告诉他” 说完脸色有些黯然,“他们俩已经是闹成死仇了,我爸他对我虽然可是对我妈 我怕他要是知道了地址,会跑过来找我妈闹,我妈打不过他的,我很担心” 上午接到何文亮电话的时候说了几句,还以为这是个讲理的人呢,没想到实际上是这样子 打老婆的男人算什么男人,何况人都跟他离婚了 对儿子是一张脸,对老婆是另外一张脸,可这事儿要闹起来,这不得影响何东扬的情绪吗 向启迪心里油然生出一股正义感:“老师知道了,一定跟教务处那边都清楚,你放心,只管好好安心学习。” 何东扬感激地跟向启迪鞠了个躬:“谢谢老师那我去上课了” 向启迪慈爱地挥了挥手,目送着他走远了,转身就去了教务处。 现在这些孩子真是太不容易了,今年就要高考了,还得操心父母的事可不能让这些不省心的大人耽误了孩子的考学 现在还不太讲究什么个人隐私问题,何东扬才不得不装点可怜,拜托了班主任这件事。 向启迪一向是个说到做到的人,既然答应了他,那这件事他就可以放心了。 回到班上的何东扬很快就拿起书本沉入了学习状态,对他来说,目前抓紧时间备考是大事,其他的都是小事。 当然,有人硬是要撞上来送死,他也不介意顺手推一把,反正不要花费太多的时间和精力。 不过,这件事他决定还是得跟高叔那里说一下的,毕竟有些后续,何东扬自己是没有精力和时间去弄的,打算让高成功帮忙。 那个是哪个了? 魏敏出差,何东扬都是在李心兰家里吃饭,吃完了再回自己家睡觉的。 其实为了抓紧时间,晚饭大家都是在学校食堂吃的,何东扬回去后,就是吃一顿宵夜。 李心兰厨艺不错,为了保证何东扬的营养,晚上都是翻着花样地煲营养汤,连带着把高成功这一段时间都喂得油光水亮的,滋润得不得了。 一看到何东扬回来,高成功老远就招呼上了:“心兰,快端汤出来,东扬回来了”自己则积极地跑到厨房去拿碗勺。 李心兰拿抹布垫着锅耳,端着砂锅出来,还不忘白了高成功一眼:“我怎么觉得是你发馋了” 高成功嘿嘿地笑,扭头冲何东扬小声炫耀:“东扬一会儿尝尝,我前两天弄到的两只猴头茹,你兰姨手艺好,做出来这味儿可香了” 以前高成功还是永吉县制药厂的高厂长时,从来就没有过这么鲜活的生活气息。 从前的高成功是严肃而沉稳的,经常皱着眉头,就算是遇到了高兴的事,也只是扯开嘴角笑上那么一下,然后又闭上嘴。 可是自从辞职以后,高成功皱眉头的时候就少了,脸上的笑意也渐渐多了。 特别是来了羊城以后,虽然大家碰到的困难很多,经常是一个接着一个,都不带让人喘口气的,可是高成功却笑得越来越多了。 为什么呢 因为高成功找到了李心兰,找到了这辈子能跟他生活在一起的对的那个人。 所以,论择偶对一个家庭的重要性啊 何东扬喝了一勺汤,心里有些感慨。 李心兰关注地看了过来:“东扬,怎么了,是这汤喝不习惯吗,我看你今天喝得有点慢” 何东扬急忙收敛了心思:“没有,是这汤很鲜,我可舍不得一口气就这么喝下肚子里,那不得跟猪八戒吃人参果一样了 我得慢慢品尝,好好品尝,才不辜负兰姨你煲这锅汤的手艺。” 何东扬这一席话说得李心兰眉开眼笑:“你们啊,人家说书读得越多越会说话,你们是书读得越多说话就越滑头” 何东扬笑而不语,只拿眼看向高成功。 要说滑头,他看高叔才是大滑头呢,现在在兰姨面前只要一张嘴,那就是各种甜言蜜语,幸好他还只是晚上在这里吃一顿宵夜,不然不得成天吃狗粮齁死他 高成功根本没注意到何东扬的目光,听到他说这汤好喝,赶紧地就看向李心兰了: “心兰,你也赶紧多喝点,我怎么觉得这段时间你瘦了点赶明儿我去给你买点陈花胶回来补补。 上次我路过码头附近就看到一家干货店,那陈花胶估计没有十年也有个七八年了,金黄金黄的,跟琥珀一样,可惜当时正和客户坐着车” 羊城这边就是好,基本上很多东西都不要票了,但凡是市面上有什么好的,高成功看到了一准儿想着给李心兰买一份回来。 李心兰笑着斜睨了高成功一眼:“行了,喝个汤也那么多话,你少说两句,东扬喝完汤了还得回去复习呢,哪有时间听你在这里说些白话啰嗦。” 说完自己舀了一勺汤喝了一口。一口下去,李心兰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奇怪了,自己煲汤的时候也有尝咸淡的,虽说只是舀出来一点点尝尝,可是也没闻到有腥味儿啊 怎么现在喝了一口,反倒觉得一股子腥气了 可老高和东扬都喝得很香不会是这汤没煲好,两个人怕她不好想,合着伙儿骗她吧 那可不行,要是没煲好,宁可倒了也不能让这两个家伙喝了,喝出点什么事来可怎么得了 李心兰正想开口,瞧着何东扬喝完一碗又给自个儿盛了一碗的模样,又有些迟疑了: 难不成其实还是好吃的,只是她今天舌头不灵了 想了想,李心兰低头又喝了一口汤。 这下坏了,这一口下去,腥气翻天覆地,李心兰赶紧捂着嘴就往厕所跑,才跑进去就稀哩哗啦吐了出来。 紧跟着跑过来的高成功担心得不得了:“怎么了怎么就吐了是不是肚子有哪儿不舒服,还是胃不舒服” 又去摸她的额头,“没发热啊,今天也没有什么感冒症状,应该不是肠胃型感冒。” 一边说着,一边就打了一杯水过来给李心兰漱口,“这些回头等我回来再收拾,走,我先送你去看医生去。” 李心兰连忙拉住了他:“不用不用,我这也没觉得有什么,再说这会儿医院不都下班了吗” “晚上也有急诊的。”高成功强硬地把李心兰扶了出来 ,“我们趁早去诊诊,早治早放心。” “哎哎,我真没什么。”李心兰瞧着何东扬也站在一边,担心地看着她,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就是你们有没有尝出这汤没煲好,一股子腥味我是尝到这股子腥味儿才受不住的,不用去什么医院,老高你赶紧给我夹一小碗酸姜过来,我就想吃那个压压。” “腥味儿没有啊”高成功疑惑地摇摇头,转头看向何东扬,“我尝着鲜得很,东扬你呢” “我也尝着很鲜。”何东扬肯定地点了点头,想到李心兰刚才说的酸姜,目光忽然一顿,脸色有些发红,“兰c兰姨,你闻不得腥,还想吃酸姜,是不是那c那个了” 不怪他懂这么多,这个真不是他看书看来的,是他们学校有一位教音乐的女老师怀孕了,经常就是这个反应。 每次在食堂里吃饭,女老师都是一场煎熬,最后经常是就着些酸甜口的泡菜才勉强把饭吃下去 高成功还茫然不解:“哪个了那个是哪个了” 李心兰却一下子就听懂何东扬的意思了,一张脸羞成了一块大红布,狠狠瞪了高成功一眼,转身就往自己房间跑了。 她虽然早年守寡,没生过孩子,但是女人经常凑一起八卦,自然该懂的还是懂的。 算算一个多月前,那天晚上下大雨,高成功死乞白赖地硬是在她家里住了下来,本来两人也就看看电视聊着公司的事,可是聊着聊着,就一起倒沙发上了 怀了他的孩子! 也就是出格了那一次,李心兰第二天就后悔了,觉得自己轻浮了。 两人都商量好了要结婚的事儿,跟小楠那里也过了明路,打算小楠放寒假的时候就办喜事儿,怎么就等不了这么几天呢 李心兰心里的道德感过不去,后面几天没少给高成功脸色,所以高成功之后都挺老实的了。 怎么偏偏就是那一回就中了呢 难怪大姨妈拖了好些天没来,她还以为是因为魏姐几个人出差,公司和厂里的事全是她和老高这里顶着,这一段时间累着了 没想到居然是这事 她都三十来岁的人了,这事儿还被东扬给看了出来,真是羞死人了 见李心兰狠瞪了自己一眼就跑了,高成功心里急得要死,急忙追过去:“心兰” 可是李心兰一进房间把门也锁上了,高成功进不去,只能急得在外面打转转,“心兰,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开开门啊” 里面一点声响都没有,摆明了李心兰不想理他。 高成功急出了一身汗。 他刚才没说错什么话吧心兰不理他可以,可是身体是自个儿的,还是得去医院看看啊 见高成功还想敲门,何东扬走了过来,冲他直乐:“高叔,恭喜了。 你家里还有事,我就不在这儿碍眼了,我先回去了。高叔,你可得把兰姨照顾好点啊。” 恭喜什么还有,他什么没好好照顾心兰了 高成功一头雾水地抓了抓头,刚要抬手再敲门,手指节都挨到门板了,猛然间顿住了 恭喜好好照顾心兰 腥味儿想吃酸姜 这c这c这 是心兰有了 就是那一次 心兰怀孕了怀了他的孩子 惊喜和幸福来得太突然,高成功傻笑着在门外面连转了几圈搓手手,才猛然想了,急忙跑回厨房打开泡菜坛子挖了一小碗酸姜出来。 “心兰,我给你挖了一小碗酸姜,你开开门,我给你送进来。” 这回门开了,李心兰红着脸低着头接过了那只碗,还想把门再给关上。 高成功既然敲开了门,哪里还会让门再关上赶紧支着一只脚给卡住了门: “心兰,这会儿时间晚了点,酸姜你别吃太多了,小心一会儿烧心睡不着” “我心里腻得慌,就想吃这个”关不上门,李心兰就不关了,堵了高成功一句,直接夹了一个酸姜咔咔嚓嚓就嚼了起来。 泡菜坛子里她放了点冰糖,这酸姜泡得又酸又脆,还带着一点甜,一口下去,胸口那股腻味儿就仿佛消散了不少。 李心兰一吃就停不下嘴,很快就把那一小碗酸姜吃完了,还想再去舀一碗出来,被高成功好说歹说才给劝住了: “心兰,你忍忍嘴,明天早上我给你煮点小米粥再配酸姜吃好不好晚上吃太多姜了不好” 瞧着高成功小声哀求的模样,李心兰心里一顿,突然觉得自己刚才堵的那句太c太娇作了。 可是,还不是因为高成功对她好,所以她都三十几岁的人了,还会这么无意识地就娇作了一把 李心兰的脸色不由又红了,听劝地把碗搁开了:“老高,你也别听风就是雨的,万一我就是一时脾胃不调,闹了个误会呢还是明天一早去医院检查了再说。” 李心兰现在说什么都是好的,高成功一迭声地就答应了:“好好,明天也不用起那么早,你睡醒了我们再去。 现在时间不早了,你赶紧洗洗睡了,外面那一摊子我去收拾。今天晚上我就不回去了,就睡在旁边的客房。 晚上你也别拴房门,你放心,我什么也不会做的,就是怕你要喝水什么的。 到时候你就喊一声,别起来了,我给你送进来” 平常挺沉稳的一个大男人,现在啰嗦得不得了,还一副提心吊胆的样子,简直比她还要担心。 李心兰又好笑又有些心酸,伸手摸了摸高成功的脸:“行了,羊城这边的天气又不是很冷,你一会儿给我拿保温杯打一杯水搁床头柜就行了。 不早了,你也在外面忙一天了,收拾好了赶紧去休息吧,明天我醒了就一起去医院做检查。” 高成功抓着李心兰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一个劲儿地点头:“好,明天等你醒了我们就去医院检查。 明天你别醒太早了,多睡会儿没关系” 天呐,难道以后老高都会变得这么啰嗦李心兰抽回了自己的手,不客气地把高成功轰出去了。 高成功手脚麻利地把客厅c厨房c厕所都收拾干净了,自己一路傻笑着进了卫生间打算洗漱。 刚摘下手表,一看时间已经快到晚上11点了,高成功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这个时间点,是可以跟安幼楠联系上的时间点。 那心兰的事,他要不要跟安幼楠说 高成功陷入了纠结中。 心兰是安幼楠的养母,现在却和他有了自己的孩子,安幼楠会不会有些自己的什么想法 这倒是其次的,按他所了解的安幼楠,估计就算心里有些小疙瘩,也不会是什么大问题。 可能让心兰跟她谈谈心,这点小疙瘩都会烟消云散。 大问题是 他和心兰还没有结婚,就让心兰怀孕了,然后心兰还怀孕了,安幼楠对这件事会怎么看 该不是觉得他占了心兰的便宜,然后一怒之下就跟他翻脸了吧 其实安幼楠倒没有让他这边跑什么专利了,高成功现在主要精力还是在da公司这边。 就算翻了脸,凭着自己的能力,高成功自认为也是养得活妻儿的。 关键是,他不想让李心兰夹在中间为难 直到洗漱完上了床,高成功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时不时地傻笑几声,一时又担心地皱紧了眉头。 最后迷迷糊糊才定了主意:算了,先不想了,等明天和心兰去医院检查确定了再说吧,如果心兰同意,他就和心兰把结婚证先扯了。 至于安幼楠那里,还是看心兰的意思,心兰想什么时候说,他再什么时候告诉安幼楠吧。 小楠要有什么不满,就冲着他来,要打要骂他都认了 小沟胡同 京都。 刚从卫生间洗完澡出来的安幼楠连打了两个喷嚏,连忙站到了暖气片旁边晾干湿发。 渝省的冬天是湿冷的,那种冷直接浸进骨头里。 京都就是这点好,虽然冬天干燥,但是一进冬季,就有集中供暖了,在房间里可以穿件单衣就行。 揉了揉鼻子,安幼楠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句:“一点都不冷啊,不会是谁在念我吧” 卧室的房门被笃笃叩响,宋秋妹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安小姐,酒酿小汤圆已经煮好了,要我给你端进来吃吗” “不用了,宋姐。”安幼楠走过去拉开了房门,“我在客厅吃,免得卧室有味儿。” 宋秋妹急忙叮嘱了一句:“外面暖气没卧室足,安小姐你加件衣服再出来,小心别感冒了。” 安幼楠从善如流地加了一件睡袍,一出来就深嗅了一口空气中弥漫的甜香:“好香啊。” 得了表扬,宋秋妹很是高兴:“我尝过那家酿的甜酒味儿最正宗,今天特意赶早去买的。” 说完又有些遗憾,“酒酿小汤圆最适合女人冬天吃了,温补健脾胃,可惜魏总她们几个急着要走,尝不到我的手艺了。” 跟景益民谈好这边专卖店的事,魏敏几人只在京都玩了一天,买了些特产,就急急忙忙坐飞机赶去魔都了。 魔都的发展也很快,人们的消费也跟得上来。所以魏敏想看看那边有没有合适的客商,招徕过来多开几家专卖店,把重要的几处渠道先铺起来。 安幼楠很给力地表示:“没事,这么好吃我一个人能吃两碗,就当是代她们尝了。” 宋秋妹连忙摆手:“马上要睡觉了,可不能吃太多,不然一会儿积食了。” 安幼楠惬意地嚼着一粒小汤圆:“明天星期天,我可以睡个懒觉,不用那么早起床,今天晚上要是吃多了,我可以晚点睡。” 宋秋妹有些诧异:“安小姐明天不去实验室吗” 安幼楠摇头:“不用那么早去,我想明天买点什么京都的特产寄给老家那边的几位老师和同学。 原来在信里说今年放寒假就回去看看他们的,不过我妈和高叔说等我放假回来他们就摆酒结婚,所以老家那边我就不去了,提前多寄点年礼过去算道歉吧。 对了宋姐,你明天跟我一起出去哈,买年礼有什么讲究我不太懂,你帮我参考参考。” 安幼楠不说,宋秋妹也是要跟去的,临近元旦了,街上的扒手也多了起来,她可得帮安幼楠守好财,别被那些王八蛋给摸了去。 说是要睡个懒觉,不过形成了生物钟,一到点安幼楠就醒了,索性起身收拾打算出门。 还真是赶巧了,她和宋秋妹刚吃完早饭,大哥大的铃声就响了起来,一接竟然是康自强。 “安学妹,你今天有空吗我前两天联系到的几户刚刚给我回话了,约我过去看地方” 不像景益民那么幸运,一找就到找了一处合适的门面,康自强要找的是大地盘,自然费了不少时间和精力。 京都大学附近的几条胡同,基本上全是私宅民房,要一下子找到足够修实验楼和住宅楼的大地盘,还真不好找。 一户的地盘是绝对不够的,可是一户想卖,第二户不想卖的,意见很难统一。 康自强这一段时间也是磨破了嘴皮子,今天总算有了点效果。 买地搞建设这可是大事。安幼楠赶紧带着宋秋妹开车过去接了康自强,然后直奔他说的地方。 康自强选的地方,离京都大学的西门只隔了两条街。 虽说现在西门这边萧条一些,安幼楠却是清楚,以后这边很快也要发展起来的。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似乎后来京大扩建,把紧挨着西门的那条街都征下来了。 也就是说,这地方如果能拿下,以后跟京大的西门就是只隔着一条街相对了,位置确实很不错。 不过 看了看康自强指着的那条一家挨着一家c全是民房的小胡同,安幼楠不确定地问了出来: “康学长,你说的就是这条胡同” 康自强点点头:“对,就是这条小沟胡同。这胡同里一起住了9户人家。 单户看起来不算大,但是进深比较长,我估计了一下,大概有十五六米的样子,连片买下来的话,开间可以达到九十多米,地盘还算不小。 那9户人家一早给我打电话,说是已经达成初步意见了,让我们过来谈谈。” 进深才15米多 就 算开间有90多米,那也是一个扁长盒子形,要开建的话,实验楼会跟住宅楼并列排在一起,那可并不怎么美观。 安幼楠其实还是有些嫌弃地方进深太短的,不过京都大学附近也确实没什么宽广的大地段了。 康自强能找到小沟胡同这里,而且一口气做了9户住房的思想工作,工作能力这也是够够的,当个街道办事处主任估计也绰绰有余了。 来都来了,那肯定是要给康自强一个面子的,不能打消他的工作积极性。 安幼楠面上不露,和宋秋妹两人跟着康自强往胡同里走。 康自强熟门熟路地敲开了第三户人家的门:“田哥,在家吗我是小康啊。” 一个粗黑的中年男子跑过来打开了院门:“小康来了快进来坐。”迎面就带来了一股有些刺鼻的煤炭味儿。 安幼楠跟着康自强走进了正屋,看到一只刚刚燃起来不久的煤炉子摆在屋子正中间,似乎就是这户人的取暖方式。 呛人的煤味儿直往鼻子里窜,安幼楠掩着鼻子轻咳了一声:“田哥,你们怎么没用暖气我把窗户多打开点行不行,这味道太呛了。” 田卫国急忙自己跑去打开了一丝丝窗户:“暖气没接通到我们这边。 姑娘,这窗户可不能开大了,开大了屋里头就没半丝热气儿了。” 跟屋里头喊了一声,“彩凤,小康过来了,你赶紧给客人泡三碗茶过来。”转头又跟康自强说了一句, “小康,你们先坐着,我出去把另外几户都叫过来,大伙儿一起说这事儿。”说完匆匆走了出去。 康自强想跟安幼楠说话,里屋很快传来动静,一个中年妇女端着两只大搪瓷缸子走了出来: “小康来得早啊,吃早饭了没没吃在我家里吃点面条吧大姐昨天刚捞出来一颗酱菜,正好切丝儿给你当个浇头。” 读了一脑壳的水 康自强连忙谢过了:“王姐,你别客气,我们都是吃过了才来的。” 王彩凤给宋秋妹又端了一缸子茶,拉开板凳就在她旁边坐了下来,眼睛却是看着康自强那边的: “小康,你真的整条胡同的地都要买你买这么多想干什么啊 是不是我们这地儿以前有个什么讲究,不会是下面埋了什么好东西吧” 康自强哭笑不得:“王姐,你想多了。我们就是觉得这儿离京大近点,想在这儿修两栋楼房,以后学弟学妹可以租我们的楼房住。” “啧,你们学校又不是没有学生寝室,还要跑出来花那个冤枉钱干什么”王彩凤白了康自强一眼, “小康,你这是骗鬼呢,看着大姐是家庭妇女,就觉得好糊弄是吧” “我哪儿能啊,我糊弄谁也糊弄不了王姐你啊”康自强一脸被冤枉的样子,赶紧辩解。 安幼楠笑着插了一句话:“王姐,康学长说得没错,有些继续读研究生的学长已经结婚了,不方便住寝室,就想着就近租套房子把家安了。” 王彩凤犹自不敢相信地又问了一句:“真不是这下面埋有什么东西” 安幼楠肯定地点点头:“绝对不是。要是这里开挖了,发现下面埋的有什么,我们是绝对不会要的,这话我可以当着王姐的面发誓。” 当然绝对不会要。 要是挖着别人骨灰坛子了,那还不得各家找回各家祖宗地送走 要是挖到什么文物了 不好意思,所以挖出来的文物都是国家的,我要把它上交给国家,绝对不会自己留下来。 私下截留,那不是自个儿找死吗 见安幼楠说得信誓旦旦,王彩凤姑且信了大半,还有一小半怀疑: “修楼房租出去那能挣几个钱 别说我们这附近现在还没什么人来租,就算以后你们京大那些成了家c还把老婆儿女都带过来陪计的研究生来租房,那一个月才收得了几块钱租金 收得贵了,别人就不肯租了,收得便宜了,你们修大楼房不要钱那得多少年才挣回本啊” 别以为她不知道,附近一套一室一厅的房子,月租金也就是二三十块钱呢。 就算是修楼房,修个四楼顶天了吧 按开间和进深算,还要留出楼梯间,这一排过去,一层大概可以修出20来套房子,四层楼就是80套。 一套房子将近五十多个平米,每个月的租金就以35块钱来算吧,80套就是2800块钱,一年才收回房租33600。 听着像是多,可是先不说从他们手里买房子就要一大笔钱, 还有修楼房的成本可比平房高多了 修这么一排四层楼,基脚就要打得深,再加上各种建筑材料,要交的房税,怕不得先拿出一百多万才做得好 就算修好了,人家来租房,暖气要通上不这还不得又是一笔钱。 这么算算,就算房租每年能涨点,那岂不是也得收个三四十年才收得回本,之后才算是赚的钱 一百多万啊,做什么不好现在存个定期年息有将近6厘呢,拿去银行存定期吃利息,每年都有7万多块呢 放着7万块钱的利息不要,偏要劳心费力地去收3万多块钱的租金,这个小康,怕不是书读得太多了,读了一脑壳的水哦 王彩凤心里正暗自嘀咕着,就看到自家男人田卫国带着住这胡同里的一溜儿户主过来了,赶紧扬了个笑脸迎上去: “大家伙儿都过来了,坐,赶紧坐。” 知道田卫国家里没有那么多凳子,其他的几位户主都是自己提着小板凳过来的,和康自强招呼了一声,就团团围坐在了煤炉子周围。 来的都是男同志,大家自觉把今天跟康自强一起过来的安幼楠和宋秋妹都忽略了,小板凳全部挤到了安幼楠前面坐着。 见康自强抬眼想招呼自己坐近前,安幼楠冲他微微摇摇头,提着板凳和宋秋妹杵到了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 “人都来齐了啊。”田卫国咳了一声开了口,“我也就不多废话了,小康,你的意思,我都跟大家伙儿转达到了。 不蛮你说,大家住这儿也住了几十年了,虽说地方旧点偏点,还是住出了感情的。 不过看你是诚心想买,大家也商量了一下,定个价出来,你看看合不合适。” 康自强自觉地散了一圈儿烟,才点头坐下:“田哥,你说,你们的意向价是多少” “反正你是要拆了重修的,要的就是地,那就按我 们土地证上的面积来吧。 我们也打听过了,不管是要地还是要房,现在市场上这价格就是一平米一千四五。 我们也不往那高的喊,就一个平米一千四吧,小康你看呢” 康自强飞快地心算了一遍。 这胡同的房子开间不算宽,但是进深长,算面积的话,以田卫国的房子为例,他家里大概是一百五十平方,一千四一平,那就是21万。 9户人家,那起码就得190万了再加上过户交契税,那不得200万往上 这还光只是买地的钱,买了地还要修房子呢 康自强被这一算给吓了一跳:“这么贵田哥,就是买套楼房也只要5万来块钱。 你们这平房早都老旧了,我买来就拆的,实际上买的就是地,你这个价格,是人家连地带地面上能住的房子的价格啊” 旁边立即有一户不高兴地答了话:“哎,我说小康,我们这房子怎么就不能住了我们现在可不都住得好好的呢 你只想买地,那是你的事,我们这房子又不是塌了垮了,当然得连着房价一起算了。” 有一个开口,其他几个人也立即七嘴八舌地念叨起来: “就是,要不是你要买,我们还继续住着呢,现在把房子卖你了,我们还得搬家另外找地方住,这难道不是个麻烦事” “哎呀,既然一口气都要买我们整条胡同了,这么财大气粗的,还跟我们计较这点小钱干什么” “对对,这点小钱在你们手里哪看得上眼哟,在我们老百姓这里可是有大用了,你还跟我们争这些” 我变卦了还不成?! 大家吵得再响,康自强也丝毫不为所动,私心里还是觉得这价格贵了,不着痕迹地看了安幼楠一眼,目带询意。 半年前安幼楠才买的学士胡同的房子,连房带地,算1200一平米。 她一直请代杰帮寻着好地段的院子房子陆续买着,知道这半年的房价其实没有什么变动,一千四一平的价格,确实是有些虚高了。 当初田红英想买学士胡同那房子时,还只肯出800块一个平方呢。 虽然以后肯定是会涨,但是她现在随行就市论价格,也不能让人当肥羊宰啊何况她跟小沟胡同的人,可不像跟禹蓉那样有交情。 思忖了片刻,安幼楠悄悄跟康自强比了一个手势。 康自强会意,扬声开了口:“田哥,几位大哥,我也不是那不诚心的,但是我手里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总还是要讲个随行就市吧 远的不说,这边离我们京大可还有两条街呢,而且位置也不当街,跟前面那条街比,有些偏了。 这样吧,我们也不说那虚的了,免得耽搁大家的时间,一平米一千一,如果大家觉得这价格可以,那我们就把合同签了。” 1100一平啊,他怎么还是觉得好心痛安学妹有钱,可那钱也不是轻飘飘得来的,全是用实验室里的辛苦和汗水换回来的。 康自强一说出这个价,小沟胡同的户主们就安静了一下,然后压低了声音咬耳朵。 “卫国,你看这事” “老王,这个价格你觉得” 附近的房价,他们也早就问过了的。 楼房是不用说了,确实如康自强所说的,也就是五六万块钱一套。 附近民房的价格,基本上也就是一千块钱一平,还有九百多的,一千一的价格,虽然跟预想的有些差距,可也不是不能接受 大家不禁都有些动摇,只是碍着康自强在这里,不好当面就说什么。 田卫国心里有数,笑着跟康自强开口:“小康,你提的这个价,跟我们街坊的预期差得也有点大啊。 这么算下来,一户要少四五万块钱,都抵一套五六十平米的楼房了。” 见康自强要说话,田卫国摆了摆手,“我知道我知道,你也有你那边的想法和理由。 这样吧,我们这边先商量商量,讨论出个统一的意见了,到时候我再联系你。” 心急吃不了热锅粥,康自强点点头,和安幼楠c宋秋妹一起站了起来:“那行,田哥,那我就等你回话了。” 安幼楠把自己大哥大的号码也留了下来:“要是你们打电话没找到康学长,可以打这个电话找我,我去找他过来。” 田卫国见康自强没反对,以为安幼楠是他女朋友,连忙记下了号码,心里暗自嘀咕了一句: 这好像是那个什么大哥大的号码吧怎么小康这么有钱,自己没用,倒是给他女朋友买了 现在的年轻人呐,也真是 大家起身意思意思要送康自强几人走,从院子外面又进来一个老同志:“成超,你们事情商量好没有” 那堆街坊中的一个中年男子应了一声:“爸,你怎么来了小康他只出了个一千一的价,我们正打算再商量商量呢。” 老同志目光一扫,一眼看到站在康自强旁边的安幼楠,抬手指了指她:“她们是一起的” 田卫国连忙点了点头:“是啊洪叔,你认识” 要是认识就好办了,说不定可以让龚叔再找人讲点情面,把这价格再往上抬那么一点。 “哼,认识。”洪才金下巴一抬,大手一挥,“我家的房子不卖给她们” 安幼楠哭笑不得。 这不是上次跟她和凌少乾抢着买那株可能会是蝶草的兰花的那名老同志吗 上次这位老洪同志出了150元,卖家不肯卖,后面又加到180元,不过那会儿她和凌少乾已经跟卖家谈好了200块的价了。 卖这些东西,当然是价高者得了,这老同志还给记恨到心上了真是老小老小 洪成超一头雾水地连忙挤上前,把他爸拉到了一边:“爸,我们在家里不是都商量好了吗” “商量好又怎么了”洪才金把脖子一梗,“别人来买可以,她来买就不行我就不卖她” 小沟胡同9户人家,洪家正好处于中间位置,就在第四户,如果他不肯卖,那就连不成片了,这还怎么买 见几位街坊都面露不满,洪成超有些着急:“爸,你别任性好不好,街坊们” “我任性”洪才金也 生气了,“你老子我还没死呢,那房本本上面可是我的名字,还没让你继承呢,我还做不得这个主了” 安幼楠听康自强低声说了洪家的位置,微微挑了挑眉:“我们也不是非要买你们这里,既然不肯卖,我们也不强求,那这事就算了吧。” 说完抬步就走。康自强和宋秋妹连忙跟了上去。 院子里立即乱成了一片:“哎,老洪,你这是怎么回事啊大家之前都商量好了的” “又没签合同,我变卦了还不成” “我说你这人怎么能这样呢” “就是就是,平常拗点就拗点吧,住了这么些年,谁还不知道谁的脾气,大家也没少包容你。 可是现在是什么时候,你怎么就不能为大家伙儿想一想呢” “包容我怎么了我,我要你们包容了吗不买更好,不然我那一院子兰草还没地方种了呢兰草娇嫩,要是搬来搬去,可别给折腾死了” “你c你c你” “为那几根草,你把大家的事都搅合了,你有意思吗你” “什么叫几根草,兰草可是四君子之一,高洁典雅” “屁个高洁典雅你自己名字都叫才金,你还想高洁,你还想典雅到哪儿去” 在一群大男人的吵闹声中,王彩凤的女声最为突出:“洪才金你脑壳是不是有屎啊你 老娘还指着卖了这儿给我儿子买房子结婚呢你看不惯人你跟钱过不去干啥 大家都有商有量的,要你这根臭搅屎棍过来搅和你信不信老娘把你那些狗屁的花花草草一根根全拔了” 随着王彩凤的加入,院子里的争吵立即激烈起来。 声音怎么有点熟悉? 已经快走到胡同口的康自强脚步不由顿了顿:“安学妹,他们自己闹得厉害,那位老洪同志是触了众怒,我看他们可能还是会” 安幼楠却捂了捂鼻子:“什么味道,有些臭。” 康自强连忙解释:“胡同后面就是一条臭水沟,现在出了点太阳,把臭气给蒸出来了。” 安幼楠不由皱了皱眉。 难怪这胡同叫小沟胡同,不过这味道也实在太感人了,这还是大冬天呢,有点太阳就出味儿了,要是天气一热,那还得了 臭是一方面,估计苍蝇蚊子也不少 康自强瞧着安幼楠似乎很不满意,脸色有些讪然:“要不是因为后面那条臭水沟,小沟胡同的住房可能还不想到别的地方买房子搬走。” 这个是当然的。不然祖产祖业住得好好的,平白无故地干嘛要卖房搬家呢 还是整条胡同都想搬。 安幼楠立时想到了一个问题:“这臭水沟不能填吗” 如果能填的话,小沟胡同的住户也不会看到有这个机会,就这么齐心想着搬走了。 康自强对这事儿也了解过了:“我问过市政部门了,他们说后面那条臭水沟是私人的用地,不属于市政公用。 早两年因为小沟胡同的住户反映得厉害,他们也跟对方协调过,愿意由市政出点钱,把那条臭水沟给填了。 可是不管他们好说歹说,对方就是不同意,小沟胡同的住户跟对方吵起来都没用,还被骂了回来;所以他们也没辙,这事儿就这么搁了下来。 放现在,市政说就算对方同意,他们这边也批不了资金了,谁要想填了那条臭水沟,那就得自筹资金。” 安幼楠心里一动:“我们转过去看看。” 康自强熟门熟路地把人带到了右拐后的一堵墙前面,把旁边的几块碎砖搬了过来: “大门在另外一头,离这儿太远,而且一直锁着没有人;我上回就是垫着砖扒墙头往里面看的。” 宋秋妹二话不说,一个助跑三两下就坐上了墙头,俯身向安幼楠伸出了手: “安小姐,你踩着那几块砖,我拉你上来,看得清楚点。” 有宋秋妹搭帮手,安幼楠很轻松就站到了墙头,放眼向墙内看去。 里面是一片废墟,面积很大,从露出的基脚上依稀可见,当年这里应该是一片大宅子。 臭水沟的位置有些奇怪,竟然是在后院的方位,还挨着小沟胡同那些住户的后墙。 她还以为几进几进的这种大宅,后面应该是内眷住的呢。 难不成以前大户人家的厨房是修在靠后院的,这里就是以前的排水沟 安幼楠看了个大概,很有些心动:“康学长,你打听到这一片是谁的私产吗对方肯不肯卖” 围墙里面的这一片地方方方正正,要是能从那人手里买下来,可以考虑修成一处园林似的单位,倒也蛮有特色的 康自强立即应了下来:“我之前问过,他们不肯说,我再去想办法找熟人打听出来。” 安幼楠在宋秋妹的接应下跳回了地面:“该花的钱要花,开发票过来,走我们公用经费开支,不要吝啬。” 康自强笑了起来:“得,你又给我打了一针强心针。我保证完成任务,敲开他们的嘴” 安幼楠哈哈大笑:“行了,现在也中午了,我们就近找家馆子吃饭去。 上午因为我没谈成这事,白费了你先前那么久的努力,我们点几个好菜,宽慰宽慰你。” 康自强看了看表:“那我打电话把实验室那几个一起叫出来吧,难得休息日老板都请客,把他们一起叫过来,人多刀快” 安幼楠把包里的大哥大递了过来:“叫他们只管放马过来,谁吃了我的,回头我回实验室好好压榨压榨他们的劳动力,这饭钱就出来了。” 见两人谈笑晏晏,完全没受那个老洪的影响,宋秋妹这才问了出来: “安小姐,那个老洪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跟你有过节” 如果有过节,那她这里就圈重点了,列入重点防范对象之一。 安幼楠笑叹着把当初买兰草的事说了出来:“跟这种记仇的人,那还有什么多说的呢 我越是想争取,他越是要杠精,还不如干脆摞开,让他们自己内部吵去。” 宋秋妹也摇头:“一个大男人,还活了大半辈子了,居然心眼儿比针尖还小。 为了丁点大的事一味只顾着图报复,损人还损己还养兰草呢,哪里有什么修身养性的样子” 知道了原由,几个人都摞开了这事,跟实验室过来的几人汇合,就近找了家馆子,说说笑笑吃了一顿。 等吃完午饭出来,已经都下午三点了,安幼楠急忙和宋秋妹赶往前门大街。 这条街上卖京都特产的门店最多,连烤鸭都出了真空包装的了,安幼楠一气买了十几只,让店员帮忙塞到了车子的后备箱。 送货的店员挺热情:“你们既然是要送外地的亲戚朋友,旁边还有家稻香村,他家的京八件有礼盒装的,送人也是很拿得出手的。 我姐就在他家卖货,你们要一次性也拿十几盒的话,我可以带你们过去,让她给你们打个折。” “我正想着要去买稻香村呢,这敢情好。”安幼楠立即就笑着应了,“那就麻烦同志你带我们过去了,我想买个三十盒。” 帮姐姐那里也揽到了一笔小生意,店员高高兴兴地带着安幼楠和宋秋妹直接进了稻香村店面的侧门: “姐,我有两个朋友要买三十个礼盒装,你帮忙给个内部价啊。” 中年女店员笑嘻嘻地应了,报了个价出来,见安幼楠点头,立即利索地拿起礼盒包装起来: “同志你们是买回去送人吧你们可真有眼光,我们稻香村的糕点,那是从古到今都是出了名地好吃。 就刚刚,我们经理刚刚接了一位领导,对方一口气可是要了一万块钱的货呢” 这边正说着,楼上就有人走下来了:“刘经理,今天这批货你照着那个地址一定要帮我发出去。” 咦听这声音,怎么有点熟悉 安幼楠有些好奇地往楼梯口看了一眼。 印堂发红光 “何科长你放心,货运那边跟我们都是熟人,今天一定把这批货给你发出去。货一发,我就给你打电话报告。” 一见那人竟然是何文亮那个大渣男,安幼楠立即没了兴趣,把脸转了回来。 何文亮也没注意这边,叮嘱完了就忽匆匆地走了。 刘经理走了回来,喊着人赶紧点货运货。 仓库那边蹬蹬蹬跑了个人过来:“刘经理,交款单呢没见交款单,你让我们仓库怎么出货” 刘经理一拍脑袋:“把出库单拿来,我先签个字顶着。” 仓库的人还磨磨蹭蹭地不肯去:“刘经理,那可是一万块钱的货这要出了什么事” “能出什么事”刘经理“啧”了一声,“刚才那可是上面主管行业的何科长,在单位上都有头有脸的,他还能赖账 赶紧的赶紧的,晚上就有一趟去羊城的火车,他说了今天一定要发货出去,明天他就把货款拿过来,你们可给我抓紧点时间。 对了,发完货了记得把发货单传真到这个号码去。” 一听是这样,仓库的人立即跑走了。 等安幼楠结账走人的时候,就看到一辆货车已经开了过来,几个店员都劲头十足地忙着往车厢里上货了。 羊城。 何东扬把自己的身份证和转账单递进了长夏银行的柜台:“中午转的一笔账,麻烦帮我撤回。” 柜员接过身份证看了他一眼:“实时转账是不能撤回的” “中午那笔我是办的次日汇出,明天中午12点以前,都是可以撤回的。”何东扬不慌不忙地答了一句。 柜员看了看转账单,又翻出了自己这边的单据仔细对了对,见没什么问题,手脚麻利地办好了撤销转账手续。 何东扬接过回单和身份证揣进兜里,仔细看了一眼,一言不发地走了。 见他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外,柜员忍不住小声跟旁边的同事八卦了一句: “余姐,你说这靓仔怎么回事转账不办实时转账就不说了,中午才转的账,下午就过来撤销,是不是在搞什么事” 一般转账,如果自己没有特殊说明,柜台上办的都是实时转账;很少有人会特意要求要次日汇出的。 关键是,何东扬不仅做出了这个要求,下午就过来撤销转账了,就像是本来就只打算让这笔钱在银行的手续中转一圈就原样返回一样 余姐头也不抬地在电脑前输入自己手里的一迭单据:“你管人家那么多,就算是耍着我们好玩,人家也不犯法。” 这倒是其实就算他在做什么犯法的事,那也不归她们管。 柜员耸耸肩,朝柜台外喊了一声:“下一位。” 银行大门外的人行道上,何东扬从口袋里摸出何文亮传真过来的那张火车货运提货单,微微笑了起来。 银行办理的次日汇出的转账可以撤销,已经运上火车的那些货,却是没办法追回去的。 大后天,这一万块钱的货就会卸进羊城火车站的货场里 京都。 坐在办公室里的何文亮也正拿着一张银行转账单的传真件边看边偷着乐。 明天,他的账户就有会有五万块钱进账了 除开明天要付的一万块糕点钱,他立马就要到手四万块,而且家里谁都不会知道 这四万块,他拿来买些什么呢 他得先换块表,要比老常上次在他面前炫耀的那款更高档些的,要进口品牌。 然后再买一身名牌衣服,佛要金装,人要衣装,很快就要过年了,不穿点上档次的,人家看着都没有科长的派头。 要是光是自己穿用,怕是严娜会有意见,要不给严娜也买条金项链 可到时候怎么跟她交待这钱是哪儿来的呢 跟老丈人一个单位就是这点不好,发没发钱,发了些什么钱,老婆都会知道,想混都混不过去。 这四万块钱,可千万不能被严娜发现了,要不,金项链还是别买了,还是父母买点东西,到时候就说是他爸妈的钱,给他买了衣服和手表 那也不行。 要是家里三个人都买了,就给严娜没买,她不得又跳脚闹起来 要买,就得家里四个人全买,要不然就都不买,免得露了风出去。 可是什么都不买的话,他拿着钱干什么呢 何文亮陷入了甜蜜的烦恼中,一个晚上都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第二天天还没亮,就实在睡不下去了,青着眼圈一骨 碌就爬了起来。 严娜睡得正香,被他的动静惊醒,没好气地骂了一声:“天都还没亮你就起床去上班,等着单位给你评劳模是吧神经” 说完拉起被子盖过头,翻了个身继续去睡了。 何文亮赶紧放轻了动作,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 冬天的天色亮得晚,外面乌漆麻黑的,何文亮也不敢出去,硬生生在沙发上坐到外面街道上行人多了,这才拔脚出了门,去了经常去的那家面馆。 面馆老板一见到他来,就笑嘻嘻地问:“何科长,今天这么早” 何文亮点点头:“牛肉面,加个卤蛋,再加一份牛肉码子,再给我来一份驴肉火烧。” 平常何科长吃得还是很节省的,今天这是怎么了,一气点了这么多,连码子都要了加料 面馆老板一边手脚麻利地把面下进了锅里,一边唠嗑起来: “何科长这是在哪儿发财了今儿你一进门我就觉得你印堂发红光哩” 这老板倒也会看人何文亮乐呵呵地只管笑,嘴上就是不承认: “哪有发什么财,就是昨天晚上吃得少,今天一早起来就有些饿了。 倒是老板你这店里生意越来越好了,迟早是要发财的。” 面馆老板笑着把面捞了起来,厚厚加了两份码子端了过去:“何科长你就别拿我们说笑了,我们这小本生意,哪里发得起财哟 何科长你那里要是有什么好路子,可别忘了给我们指一指啊。到时候你尽管到我这里来吃面,我不收钱” 这条发财路,除了他自个儿,别人那是都走不了的何文亮怀着一种隐秘的爽感,大口吃着面,含糊应了一声: “那敢情好,真有什么发财的好事儿,我一准儿把老板你带上。” 一个电话打回娘家 吃完了早饭,何文亮踩着自行车第一个赶到了办公室。 以前一进办公室,一杯茶一张报纸,屁股坐在凳子上就可以一个上午不挪窝,今天却好像椅子上有钉子似的,没坐几分钟就忍不住想站起来。 好容易等到大家都过来上班了,该露的面也露了,何文亮瞅了一个机会,借口去外面买包烟,脚底抹油地骑着自行车跑了出来,直奔离他最近的工商银行。 银行刚开门不久,等着办业务的已经排成了长队,看着让人就心慌。 幸好何文亮机灵,花了10块钱跟排在前面的一位老太太买了个号,没多久就轮到了他。 压抑着心里的兴奋把自己的那本存折送进柜台,何文亮尽量装着一脸淡然:“麻烦帮我上一下账。” 柜员拿着存折飞快地操作了一下,不到5秒钟就把存折本子扔了出来:“没到账。” 何文亮心里不由一急:“昨天就转过来了,怎么会没到账呢” “昨天就转了是同城还是异地” “异地,从羊城那边转的,羊城的长夏银行。” 本来想把存折抓回来再仔细看一眼的柜员放弃了动作,白了何文亮一眼: “你这可是异地,谁告诉你昨天转到今天就一定会到账同行的都不一定24小时到得了账,如果是跨行,时间肯定会要更久。” 何文亮连忙追问了一句:“是跨行,昨天中午转过来的,大概什么时候会到账” “这个没个准儿,也许今天,也许明天c后天,要看情况的。”柜员头也不抬地答了一句,不耐烦地挥挥手,“别挡这儿;下一个。” 排在何文亮后面的人早就等不及了,不客气地伸手把他往旁边一推: “同志,办完了就赶紧让让啊,大家都有事儿,你别耽搁了,后面还排着这么多人呢。” 何文亮本来还想再问个确切时间的,见排在后面的人都不耐烦地看了过来,只能咽回了嘴里的话,暗暗在肚子里骂了一句“什么态度”,不甘心地走了出去。 人就是这样,如果有个准确的时间,说不定心还定地下来,银行柜员扔下一句说不准,何文亮的心里就跟长了草似的,一阵阵搔得慌。 中午在食堂吃完饭跑出去了一趟,下午借口出去办点事,又去了银行一趟,一天光从别人手里买号都花了30块钱,结果是还没有到账。 何文亮心情失落地下班回了家,整个人都有些神思不属,吃饭的时候差点儿把饭吃进鼻孔不说,严娜喊他倒杯水,他随手就从茶几上拿了个苹果递过去。 严娜气得当场就把苹果摔了:“何文亮,你今天一天到晚发什么神经 一大早的天还没亮,你就不睡觉爬起床闹动静出来,吵得别人也睡不好。 晚上更好,吃饭能吃到鼻子去,让你拿水拿个水果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尽搞得稀里糊涂的,你丢了魂了你” “刚才一时想到工作上的事,走神了,走神了”何文亮连忙解释,急急给严娜倒了一杯温开水过来。 见何文亮认错态度好,行动也快,严娜喝了大半杯水,暂时原谅了他。 想到刚才公婆看向自己时脸色不太好,严娜正想着跟何文亮说几句话,缓和下气氛,就看到何文亮正死死地盯着电视屏幕。 现在正在打广告,电视上也没演什么节目啊 严娜有些纳闷,仔细看了看,才发现何文亮的眼睛虽然看向电视,却完全没有焦距,明显是在想别的事情。 而且他脸上的肌肉也有些奇怪,像是在咬牙,又像是在忍笑 工作上的事有这么影响情绪吗以前怎么没看到何文亮这样 严娜心里一下子起了疑,找了个借口,起身回自己卧室去了。 卧室里装的有一部电话分机,严娜拿起话筒就给娘家打了个电话,特意压低了声音:“妈,我爸呢你叫他接个电话。 爸,这几天何文亮的工作是不是很多很忙啊没有吗今天我看他古古怪怪的,老是走神,他还说是在想工作上的事 好,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爸,你在单位也帮我看着他点” 怕客厅里那三个人会打电话,严娜很快就把电话挂了,坐在床边沉思起来: 她爸说了,时近年底,何文亮那个科室一年的工作全完成了,现在每天都没有什么事,那何文亮还有个屁的工作上的事要想啊 该不会是她刚才那句话还真说到了边边上 何文亮不是在外面丢了魂,是被外面的哪个狐狸精勾了魂 哼,他要敢 动那花花肠子,看她怎么让她爸好好收拾他 严娜在这边盘算着,另外一边,严思德刚挂了电话,爱人谭欣就急急忙忙在追问: “娜娜这么晚打电话过来是什么事她又跟小何吵架了” “没有。”严思德摇了摇头,“她说小何今天有些不太对劲,老是走神儿,还跟她说是在想工作上的事。 可是现在都快年底了,他科室工作早做完了,现在应该没有什么事” 谭欣疑惑地问了一句:“他那科里,不是还有个科长吗不会是科长给他安排了什么难事儿吧” “应该不会。老饶还是我一手提拔上来的,把小何放到他科里,老饶心里是有数的,不会给他安排什么难事。” 见丈夫一口就否了,谭欣顿时有些坐不住了:“工作上也没什么事,男人还老走神,那怕不是外面有了人” 严思德脸色顿时一沉:“他敢看我不扒了他的皮”顿了顿又摆了摆手,“何文亮应该还没那么大的胆子。 等我明天一早上班,我就把老饶叫过来先仔细问问,看看最近他们出去应酬,是不是有哪个女同志跟何文亮走得近。” 谭欣只能点头:“当初我就对何文亮看不上眼,你非记着跟老何的交情,要撮合娜娜跟何文亮在一起” 一听到爱人又唠叨起来,严思德叹了口气用力捏了捏眉心:“那能怎么办当初我还让你把娜娜管教严一点,结果呢” 这很正常呀 “让我管教严娜娜是我一个人的女儿吗你这个当爸的就没有责任吗”谭欣的炮口一下子对转向自己丈夫。 严思德很是无奈:“我那时不是一心要忙工作吗再说了,男主外,女主内” “严思德,我警告你,你这是歧视妇女” “行行行,我不说了,我不说了总行吧” 女儿一个电话打回来,明明说的是女婿的事,怎么倒惹得家里吵了起来 严思德憋了一晚上的气,第二天一早上了班,就把饶宇叫到了自己办公室: “小饶,你们科室最近经常出去应酬” 饶宇赶紧摇头:“严处,我们也没有经常出去,就是跟关系好的几个科室上个星期聚了两回。 你也知道,越到年底,我们下面那些商业单位就越忙,我们这时候哪会去招人烦” 跟饶宇关系好的几个科室,严思德都清楚,里面的女同志,何文亮都能喊一声大姐。 年轻女孩多的那些商业单位又没有请客的话那何文亮到底是怎么回事 严思德眉头皱了皱:“那这几天何文亮有什么不对劲儿吗” 原来严处找自己过来是为了了解他女婿的事害得他还以为领导对自己有什么不满意呢 饶宇暗自吁了一口气,倒是想了起来:“上个星期一直好好的也没有什么,不过昨天来上班倒是有点儿奇怪。” “奇怪”严思德立即追问起来,“说说看,有什么地方觉得奇怪的” “昨天上午的时候,小何一来上班就有些心神不宁的,九点来钟的时候,借口买包烟出去了一趟。 我们单位门外就有小卖部,可是我从窗户看到他骑着自行车出去了。 中午的时候,小何在食堂吃完饭没有回办公室休息,骑着自行车又跑出去了一趟。 然后昨天下午,他借口要办点事,提前一个多小时走的” 瞧这跟花脚猫儿一样坐不住的模样,难不成何文亮还真敢在外面搞三搞四 严思德心头顿时起了暗火:“知道他去了哪儿吗” 饶宇摇头:“这我也没跟着”瞧着严思德的脸色不对,很快就试探着加了一句话,“要是小何今天还这样,要不然我就跟上去看看” 严思德缓缓点了点头:“行吧,看看也好。” 领导虽然说的只是“看看也好”,饶宇却明白潜台词是“一定要看好”,回到办公室以后,第一时间就盯住了何文亮。 何文亮昨天去银行没有上到账,还白白先扔了30块钱买号费出去,现在冷静了一个晚上,想起来顿时有些心疼,今天就打算中午的时间再去银行排个队上一上账。 饶宇装着看报纸,眼睛唆了他半天了,就等着他今天上午在找什么借口出去,偏偏何文亮今天却是稳坐钓鱼台。 饶宇不由在心里暗自嘀咕起来:难不成何文亮昨天感觉在严娜面前露了马脚,今天想着谨慎行事了 好容易捱到何文亮在食堂吃完了中饭,见他推着单车往外走,饶宇急忙跨上自行车悄悄跟了上去,心里跟揣了一面鼓似的,咚咚咚地响了起来。 何文亮会是去跟哪个女同志约着见面呢,还是会直接进到别人家里 他这么偷偷跟上去,不会被发现吧 何文亮以后要是知道是他跟严处那里打的小报告,怕是跟他要接下死仇了 等到何文亮在路边停了车,走进了一家工商银行,饶宇才发现自己实在是想多了。 何文亮就是在银行里拿着存折本上了下账,因为今天排队的人少,还没多久就出来了。 饶宇没想到他动作那么快,想躲开已经来不及了,干脆笑着大方迎上去:“小何今天也过来取钱” 今天那笔钱还是没有到账,银行柜员还让他明天再过来,所以何文亮心情不是很好。 饶宇跟他打招呼,何文亮也只是勉强笑着应了一声,耷拉着肩膀走出去了。 饶宇连忙悄悄跟了上去,见他是径直回到了单位,心里不由一阵纳闷: 这个小何看起来没有搞什么花头呀那昨天那么反常是怎么回事 下午上班的时候,饶宇就一肚子郁闷地先跑去跟严思德汇报了: “严处,上午小何哪儿都没去,中午的时候就去了趟工商银行取钱,然后就回单位来了;不过瞧着好像人有些不太高兴。” 去银行取钱听起来这行动轨迹很正常呀 至于不高兴他们工资本可不是工商银行的,而且何文亮的工资本早交在严娜手上了。 何文亮在工商银行的存折,只可能是偷偷攒的私房钱。 估计是看到私房钱的存折本本上没有多少钱,所以不高兴吧。 严思德轻轻敲了敲桌子:“嗯,知道了。要是有什么事,你再过来跟我汇报。” 饶宇一听就明白了,这是让他继续关注呢,连忙应声出去了。 一个下午,何文亮还是没有别的动静,在办公室坐了大半个下午,扯了纸跑去上厕所了。 瞧着时间差不多了,饶宇收拾收拾也打算下班了,一个人却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饶科,何科在不在” 一看是下面商业单位稻花村的刘经理,饶宇连忙招呼了人先坐下,给人泡了一杯茶过来: “何科去上厕所了,这都快下班了,你这么急匆匆地跑过来找他是有什么事” 一听何文亮是去上厕所了,刘经理抹了一把额头的汗,一反刚才的急色,接过茶杯后却有些吞吞吐吐起来: “那个,也没有什么,呵呵,就是有点小事,小事。” 一看刘经理这副样子是不想跟他这里说出来,饶宇也打个哈哈把话带了过去。 等到何文亮上完厕所回来,饶宇借口自己先走一脚,把办公室留给了他和刘经理两人,出门后却悄悄一转,蹲在了办公室的窗户根儿下。 办公室里头,刘经理见没有别人,也就毫不忌讳地叫起苦来: “何科长,你昨天拿货的时候,可是说了今天把货款付给我们的。我今天一天都忙着,还以为这笔款子你已经过去付了。 要不是财务说有笔账对不上,查到是你这一笔,我也不会都这会儿了还赶过来找你。 你也知道,现在快到年底了,我们全都是日结日清,方便马上要盘账。 你看,这就是那天的发货单,我已经按照你的交待传真过去了,这笔货款” 我去帮你查一下 今天一天为了转账还没到的事,何文亮都快烦死了,早把刘经理那边的账给忘到了脑后。 直到看到刘经理,何文亮才想起这事。 见刘经理还挺上道的,知道当着饶宇的面不提这事,何文亮接过了那张发货单,也赶紧摆出了好态度: “真是对不住,因为是异地跨行转账,那笔账款没转过来,刘经理你再等个一天,明天肯定就到账了。 刘经理,你放心,一到账,我立马就把钱提出来给你那边送过去。” 刘经理哪里放得下心 时近年底,上面可是随时要盘库盘账的,差了这一万块钱的货,还是他担保的,他能不着急上火吗 “何科长,明天这货款一定能付清吧这要是万一转的账中间再出个什么岔子,我们那里可是实在经不住这耽搁了啊 你看这事儿本来是我这里给你特事特办的,还给你拿的是内部的优惠价,这要是对不上这账,那我这里也得跟着吃瓜落” 不是刘经理不想相信何文亮,实在是何文亮原本说好今天就付货款的,结果却食言了,这让刘经理心里实在有些发虚啊 刘经理心里发虚,何文亮心里又何尝踏实 那五万块钱一天没到账,他一天心里都落不下。 可是当着刘经理的面,何文亮自然不能表现出自己的心虚,拍着胸脯先把话给放了出来: “刘经理放心,明天不管那笔账转没转到,我哪怕是自己垫钱,也会先把这笔款子给你送过去。” 何文亮都这么说了,刘经理是不放心也得放心了,不然他还能怎么办 只能勉强笑着再三道了谢:“那就太感谢何科长了,明天我就在门店上等你过来” 等走出了办公室,刘经理忍不住暗自长叹了一口气:你说这都是什么事儿啊,明明是何文亮欠着钱,求着人付款,还成了他得感谢人家了 真是好人当不得啊,早知道那天就别顾着什么上级主管不主管的面子了,私人过来,直接都是见钱发货就好了 刘经理一走,何文亮也很快走了。 已经躲进厕所的饶宇听到外面没了动静,这才做贼似地走了出来,心里忍不住有些发酸。 原来何文亮这两天神色不对,是在给别人当掮客啊 当掮客,是可以在中间收好处费的,也不知道何文亮这一笔能收到多少好处费 刘经理那里,他又不是不熟,他还是正儿八经的科长呢,怎么就没人找人他 饶宇酸是酸,心里还记着正事,趁着办公室没人,正好给严思德家里打电话过去。 严思德刚刚回到家,接了饶宇的电话,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小饶你知道那笔货款的数目吗 不清楚哦哦,不清楚也没事,回头等过了,你再从旁边打听一下” 谭欣早在一边竖着耳朵了,等严思德一挂电话,赶紧就问了起来: “是不是何文亮的事” 严思德哼笑了一声:“你那女婿长本事了,还知道给人中间牵线,从里面收点好处费了。” 难怪跟小娜那里一丝儿风都不露,估计也是想攒点私房钱 谭欣冷哼:“这是想着攒私房钱吧你们这些男人啊,别的本事不强,就这攒私房钱的本事最厉害” 平白无故地又被牵扯进来,严思德恼也不是,气也不是的,又不想跟爱人再吵,索性摇摇头闭紧了嘴,坐到沙发上看电视去了。 要他说,攒点私房钱的本事都没有,这还叫什么男人 看来何文亮脑瓜子还是挺活的,不错不错,以后倒是可以好好带一带,点拨点拨 何文亮完全不知道老丈人因为这事儿还高看了自己一眼,因为钱还没到到账,今天的晚饭又是吃得食不知味。 第二天等不及天亮,就骑车去了单位上班,捱到银行开门的时间到了,立马找了个借口又往银行跑了。 银行的柜员看他都看熟了,一见他递了存折本子过来,问都不用问,直接就帮他拿着去上账,然后很快又扔了回去: “没到。” “今天这都第三天了,怎么会还没到你们银行到底是怎么办事的” 何文亮实在是受不住了,阴着一张脸质问起来,“你们这种办事效率,对得起你们贴的墙上的标语吗” 墙上醒目地贴着“为人民服务”几个大字,何文亮伸手直直指着,气势咄咄逼人。 给他办理业务的那位柜员顿时胀红了脸:“你这人怎么这么说话呢我们 怎么就不是为人民服务了 你这钱没到账就是没到账,我们为人民服务,还能把这钱给你硬凑出来” “谁要你硬凑了可这钱都转了三天了,再是异地跨行,这也怎么也该到了吧该不会是你们银行年底要充账,故意压着这笔款不付吧” “哈哈,真是好笑,我们银行没钱要故意压着你的钱不付来充账 这位同志,你把我们银行当什么了我们银行可是国家的你是不是存心想煽动什么言论搞破坏” 何文亮也被柜员那番话给气坏了:“哎哎,你这同志怎么回事,怎么能这么污蔑人我们过来办事,有不满了还不兴我们提意见了” 两人吵是不可开交,很快就惊动了银行的业务经理赶了过来。 能当经理的毕竟考虑得全面些,把何文亮请到一边,了解了事情的原委,业务经理很委婉地问了出来: “文同志,按说异地跨行的话,这款项确实也应该到了,你看有没有可能是付款方写错了你的账号或者别的,所以那笔转账又退了回去呢” “那不可能”何文亮立即把一直揣在口袋里的那张转账单传真件拿了出来,“他转账后给我还发了传真过来的” 业务经理拿起那张转账单看了看:“同志你稍等,你这儿有单号的话,我去帮你查一下。” 见经理说得客气,态度又好,何文亮这才消了些气,给刚才跟他吵架的那个柜员递过去一个傲气的眼神。 柜员气得直翻白眼:毛病有转账单不知道早点拿出来查,活该等这几天 我为什么要给你钱? 业务经理没过多久就查出了这一笔转账的去向,为了稳妥起见,又特意给羊城那家长夏银行分行打了电话过去核实: “你好,我是京城工商银行xx分行,我想请问一下,这个月13号你们银行有一笔单号为xxxxxxxxx的转账,金额是五万元 啊哦,是吗好的好的,我明白了,对对,谢谢,再见。” 放下电话,业务经理朝何文亮看了过来,目光有些意味深长。 何文亮心里猛然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经理” “文同志,是这样的,你的这笔转账在当天下午4:28就已经申请撤销了。” 何文亮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好像有些明白,好像又不明白,脸色发白地问了出来:“撤c撤销撤销是什么意思” 柜员很有几分幸灾乐祸地嘴快:“撤销就是取消了,这笔账不转了呗” “不转了”何文亮瞬间有些发慌,又有些恼怒,“这转账单不是你们银行开出来的 转都转了,怎么还能不作数呢我就没听过银行转账可以撤销的你们别欺负我们老百姓不懂,尽在里面糊弄人” 柜员立即反唇相讥:“还老百姓呢没见过你这么有气势在银行里吵架的老百姓” 业务经理瞪了柜员一眼,尽量放柔了声音解释:“文同志,一般情况下,实时转账是不能撤销或者取消的。 但是你的这一笔转账不是实时转账,转账人当时要求的是次日汇出,而且是柜台转的账。 按照长夏银行的规定,这种情况下,只要在第二天中午12点以前,都是可以取消的,早上八点半以前,还可以通过客户端取消” 业务经理嘴巴一张一合的,还说了些什么何文亮已经听不清了,满脑子转的只有两个字:撤销 撤销了 那笔五万块钱的转账撤销了 何东扬怎么能把这笔转账撤销呢这个小兔崽子,他得赶紧找这个兔崽子去 何东扬铁青着一张脸,飞也似地跑了出去。 业务经理话还没说完,被他那气势给骇了一跳,连忙扬了扬手里的那张传真:“哎,文同志,文同志,你的” 哪里还喊得到住人,何文亮早就跑得没影儿了。 刚才吵架的柜员嗤地笑了一声:“这姓文的真好笑,这几天还天天过来上账呢,谁知道人家那边早就撤销了。 他还在这里冲我们耍什么威风,还怀疑我们银行会贪掉他这笔钱,真是笑死个人” 业务经理老道一些,警告了她一声:“别乱说话,听说现在羊城那边骗子多,万一这是一次诈骗,文同志报案了,公安会过来了解情况的,大家都注意说话要谨慎些。” 柜员撇了撇嘴,还是闭紧了嘴,不过心里是怎么想的,那就没人知道了。 也没人知道,何文亮现在一颗心就跟被油煎似的,有多难熬,就连拨个电话号码,都接连拨错了两次,最后才拨通了何东扬学校的电话。 一听又是何东扬的父亲打电话过来,班主任向启迪顿时先皱了皱眉。 这个何同志是怎么回事老是在何东扬上课的时候打电话过来,不知道这样很影响孩子的学习吗 心里虽然念牢骚,向启迪还是耐着性子跑去了教室:“东扬,你出来一下,你爸打电话找你。” 看来何文亮是发现了;还以为他第二天就能发现呢,没想到硬是到了第三天才发现,真是够蠢的 何东扬压下心里的鄙夷,跟着向启迪走进了办公室,拿起了话筒:“喂。” “何东扬你在搞什么鬼你赶紧把五万块钱给老子打过来”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差点没震聋何东扬的耳朵,他赶紧把话筒放远了一些: “爸,你说什么我为什么要给你钱我现在只是一个学生,你让我哪来五万块钱给你” 何文亮快要气疯了:“小兔崽子,你少给老子装蒜上次说好的五万块,你马上给老子转过来,不然的话,你信不信老子” “爸”何东扬提高声音喊了一声,打断了何文亮的话,“你还想对我怎么样 当初在永吉县,你一脚踢开我妈跟她离婚,如果不是我们极力争取,我和我妈就要净身出户了。 你那天毫不犹豫地把我甩给我妈的时候,想过我是你的儿子吗 你根本没有想过你只是认为我是一个累赘,忙不迭地想把我扔到一边,生怕沾上手会吃着你的,用着你的 你去京都那些年,从来没有给家里寄过一分钱,你现在瞧着我妈在做生意有点起势 了,你居然还问我要钱还一要就要五万 你这是逼着我把我妈辛辛苦苦挣的钱给你,可是你们已经离婚了,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还有脸可以这么做 你凭什么还冲我呵骂得这么理直气壮 爸,这是我最后一次喊你爸了,如果你还有一点点良心,请你不要再打电话过来逼我了” 何东扬“啪”的一声挂了电话,长长呼了一口气,觉得这世界的空气骤然清新了很多。 刚刚避到办公室门外的向启迪脸色沉重地走了进来,拍了拍何东扬的肩膀: “东扬,电话声音有些大,老师在门外都听见了。” 何东扬垂下了头:“向老师” 电话铃声又疯狂地响了起来,两个人都齐齐向那部电话机看去。 “向老师,”何东扬抬起头,面露难色,“我真的不想再接他的电话” 向启迪理解地点了点头:“老师知道。上次老师没了解清楚情况就说了那些话,是老师不对,老师跟你道歉。 你放心,以后他再打电话过来,我们接到了都会挂掉,不会再让他影响你了。” “好,如果不怕占线的话,或者这样也行。”何东扬露出了浅笑,把话筒拿起来搁到了桌子上。 话筒里传来了何文亮如雷的咆哮:“何东扬你个小王八羔子,你给老子听着” 何东扬毫不迟疑地向办公室外面走去:“向老师,那我先回去上课了。”说完又看了眼那只话筒,“这样会不会影响你” 有病吧你! “不会不会,就这么放着吧,其他几个老师这会儿都有课,我也正好要去2班上课,看他有多少电话费能打。” 向启迪不在意地挥挥手,跟着一起走了出去,拉上了办公室的门,将话筒里的咆哮隔在了门内, “回头我会跟大家都说一声的,你放心,绝对不会再让他来骚扰到你了。” 何东扬向他认真鞠了一躬,转身走了。 向启迪看着何东扬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个学生多好多优秀啊,要是他自己的儿子,他能天天都乐得脸上发光。 那个何文亮,真是一点都不懂得珍惜,哪里像个亲生父亲的样子 还骂何东扬是小王八羔子 何东扬要是小王八羔子,那他自个儿是什么 老王八羔子 啧,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父亲 向启迪锁门走了,何文亮在电话里足足骂了几分钟,才觉察出不对来: 那个小王八羔子竟然敢把话筒搁在那里就不管了 那他还在这里骂个屁啊,白白浪费他的长途电话费 何文亮狠狠挂了电话,心里郁闷得要死,垂头丧气地走回了办公室。 饶宇从报纸上抬头看了他一眼,装作什么都不知情:“小何,刚才稻香村的刘经理打了个电话过来找你,怎么,你们昨天扯什么事还没扯好” 刚才何文亮一门心思只想着何东扬那边的事,恨不得现在就买张飞机票飞到羊城去,揪着何东扬那小王八羔子往死里揍一顿,完全忘记了还有刘经理这边的事。 突然听到饶宇这一句,脸色一下子就变白了。 怎么办昨天他还跟刘经理保证今天一定会把货款付清的 饶宇盯着何文亮的脸,觉得有些奇怪:“小何,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脸色那么惨白惨白的刚才去外面吹着风冻着了” 何文亮赶紧就势借着这话遮掩:“是c是的,刚才c刚才在外面冻着了,有些c有些不太舒服。” 饶宇连忙给他倒了杯热水:“先喝点热水暖一暖,你觉得要不要紧要不然,你先回家休息” 回家 想到了什么,何文亮急忙点了头:“好,饶科,那我就先回去休息一下了。” 饶宇挥挥手:“去吧去吧,赶紧回家好好休息休息。有什么事我在这儿呢。” 瞧着何文亮走远了,饶宇轻轻摇了摇头:“不会是这一段时间当掮客跑得太累了吧 男人啊,想挣点私房钱也真不容易。不仅要在外面辛苦,在家里还得背着老婆偷偷摸摸的” 何文亮现在完全感觉不到累,把自行车踩得跟风火轮似的,呼嗤呼嗤地赶到了火车货运站: “同c同志,我有一批货不c不想发了” 货运站的工作人员正在忙着,听到这话眼皮都没一下:“不想发就别发,又没人逼着你发。” 何文亮用力喘匀了一口气:“是我已经发了的货,我不想发了。” “把单子给我,货你提回去可以,运费是不退的。”工作人员把手一伸,终于给了何文亮一个正眼。 何文亮眼睛都亮了,连忙把那张发货单递了过去:“给” 工作人员只拿过来扫了一眼,就“啪”地扔了回来:“有病吧你 我还以为你是刚发的货运呢,你这单子都是大前天的了,现在货都运到羊城了,你跟我说你不发了要取回来神经” 何文亮犹不死心:“银行里转账出去都还能撤销呢,同志你帮帮忙,能不能打个电话给羊城那边,说这批货我不发了,让他们给运回来” 工作人员仔细打量了他一眼,把手套一脱,拍了拍他的肩:“不好意思啊同志,我呢,就是个职工,没这么大的能量。 不过有个人倒是可以,我建议过去找他。他只要一个电话,保证轻轻松松就能让你那批货再发回来。” 何文亮急忙问道:“找谁” 工作人员抬手给他一指:“你呐,往东走,过三个路口往南拐,再过两个路口就到大兴路。 那儿有家单位门口两个大石狮子雕得特别好,你进去找那家单位的老大,他一个电话就能帮你办好。” 大兴路 大兴路上就只有一家单位门口摆着两只大石狮子,那不是铁道部吗 铁道部的老大 何文亮鼻子都气歪了,他要有那么大能量,他能现在还只是个小科长吗 货运站里的人都轰地笑开了:“那是,只要那 里的老大发话,别说发过去的能给你运回来,就算别人已经提了货,那都能给你收回了再运回来” “哈哈,第一次碰到这种异想天开的人发出去的货还想给退回来,那泼出去的水能收回来吗” “脑子有病吧” 何文亮在嘲笑声中落荒而逃,精疲力竭地回到了家里。 中午余锦书开门回来,看到儿子两眼发直地躺在沙发上,差点没吓一跳: “文亮,你怎么中午回来了哎哟,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有哪儿不舒服” 何文亮哽咽着哭出了声:“妈,家里还有多少钱你赶紧给我取一万块钱出来” “一万”余锦书吃了一惊,“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上次为了你离婚,才拿了两万块给那个姓魏的。 然后你又结婚,买新家具c家电,给严娜送三金c送彩礼你们结婚收的礼钱又是给严娜拿着,现在家里哪里还有一万块钱 文亮,你赶紧跟妈说,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不会学那些人去外面赌钱了吧” “妈,我哪里会去做那些事”何文亮含着眼泪把事情说了,“现在刘经理那里等着要我付货款,不然的话,上面一过来盘账,这事就包不住了” 余锦书也着急:“可是家里现在没有那么多钱啊你不能跟严娜那里说一声,让她先拿钱出来” 何文亮一脸绝望:“妈,这事儿你让我怎么跟她说她要相信,会说我是攒私房钱,闹出这事是活该,一辈子都能揪着这事把我给压得死死的了。 她要是不相信,还以为我跟那边藕断丝连的,是在想着花样给那边送钱,我就是浑身长嘴也说不清啊 前两天她才为了那两万块钱的事跟我吵成那样,要是还知道这一万块钱的事 别说严娜会跟我闹翻,就是我丈人丈母娘那里,这辈子都不会给我个好脸的” 成家立业的男人 余锦书跟着一合计,发现这事儿还真不能给严娜知道,不然又会闹得家无宁日。 可是严娜那里不拿钱,她手里现在只有三千来块钱了,远远不够啊 而且儿子又要得这么急,今天下午下班之前,无论如何也得把这一万块钱先凑出来给人把账给填了才行。 就这么点时间,找亲戚朋友借都来不及 何文亮坐在沙发上抓着自己的头发哭丧着脸:“我要是跟别人借,肯定会传到严娜耳朵里的” “你别急,妈马上给你想办法我给你爸打电话,让他从他单位上借几千块钱出来,我这边也从单位上借点钱出来先应应急 我和你爸在单位上的事,严娜不会知道的。” 余锦书又急又慌,一边给何斯陶打电话,一边忍不住恨恨骂了起来, “我就知道姓魏的生的那个小兔崽子,早就被她养得坏了心哪家当儿子的会这么坑爹 那可是一万块钱啊那兔崽子真是狠臭了心生他养了他不算,还要趴在我们身上吸髓喝血” 羊城火车货运站。 高成功惊讶地看着那一堆小山似的纸箱子,用力拍了拍何东扬的肩膀: “行啊东扬这一手玩得还真漂亮” 何东扬苦笑:“如果不是他想打我的主意,我也不会把这个办法用到他身上来” 高成功摇摇头:“就像那些什么寓言里说的一样,贪心的人,反而失去得更多。 何文亮完全就是咎由自取。我们不说他了,这些京八件你打算怎么处理” 何东扬摇头:“我只知道这些京八件不会愁卖,但是我现在没时间去找下家。” 高成功哈哈笑了起来:“我说你小子怎么事情都办完了,还要把我叫过来,敢情是要我把尾巴收拾好。” 稍稍沉吟了片刻,高成功就想到了人选,“我上次听区工业局的工会主席说,快到元旦了,他在为工会发什么福利伤脑筋。 我先给他打电话,说搞到了一批京都稻香村的京八件,现在紧俏得很,看看他要不要。 如果他不要,那个经常来我们厂里拿货的蒋总,他家里还有个糖酒副食批发部,是他爱人负责。 现在马上就到年底了,这些糕点副食不愁卖,万把钱成本的货,他们随便就能吃下。 一会儿提了货,我点清数量,算清楚价格就打个电话过去问问。说不定一会儿我们直接就能拉过去把货倒腾了。” 何东扬竖了个大拇指:“还是高叔人面儿广,办法多,随便就能想到一家客户。 我就知道这批货到了,找高叔轻轻松松想个办法就能处理好。” “你小子少在这里给我拍马屁了。你瞒着我和你兰姨搞出这么大件事,等你妈回来我肯定是要跟她说的。” 高成功笑看了何东扬一眼,顿了顿才继续说道,“成家立业的男人,要是连这么点本事都没有,还怎么养老婆孩子” 听到这话,何东扬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兰姨是确定了吧你们跟小楠说了” 高成功讪讪地咂了咂嘴:“还没有你兰姨说,说等小楠寒假回来了再慢慢跟她说。” “我觉得小楠应该不会介意的。”瞧着高成功心虚的模样,何东扬有些想笑,急忙忍住了,很快安慰了一句, “兰姨给她再添一个弟弟妹妹我觉得她可能还会高兴嗯,你可别说你后面没有和兰姨悄悄去领证。” 他愁的可不就是这一点吗结婚证是悄悄领了,但是这证领得又仓促又跟做贼似的,他担心小楠知道这个后高成功叹了一口气: “东扬啊,我发现你到羊城后学坏了。你要是说话的语气能真诚一点,我还能相信你。” 这回何东扬没忍住,很不厚道地笑了起来。 京都。 坐在梅宅那把红木太师椅上喝茶的安幼楠也在乐呵呵地笑:“梅叔,你说真的假的 我这么单纯,经不起逗的,你这么说我可就相信了啊。” 梅文钊眼皮微抬,瞥了她一眼:“把单纯那两个字收回去,我说的就是真的。” 安幼楠立即笑了起来:“谢谢梅叔” 梅文钊不紧不慢地喝着手里的茶:“不过,我也是有条件的。” 安幼楠脸上的神色肃了肃:“梅叔你说。” “那块地,我不收你的钱,但是不等于不要钱。我要折算成股份,记在少乾的名下。” 安幼楠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梅叔,你知道的,我和乾哥” 梅文钊挥挥手,打断了她的话:“我知道你们现在你侬我侬。 不过少乾跟你不同,他既然选择了戎装卫国,就注定了挣的钱远远比不上你。 男人可以没有女人挣得钱多,但是不能够吃软饭,不能够因为没钱壮胆,就软了自己的腰杆。 所以这块地,我不要现金,你折算成股份,放在少乾的名下。到时候要养家育儿,少乾那里一样能拿得出钱来,不会比你低一头。” 凌少乾已经出任务去了,梅文钊这是摆明了先斩后奏。 如果凌少乾本人在,那肯定是不想要的。不过梅文钊现在是跟安幼楠说,安幼楠当然是愿意帮自己男朋友接下来啦。 不仅接了,还要卖个乖:“梅叔,乾哥回来,你可要跟他说清楚啊,是你一定给的,不是我要的哈。” “好处你拿了,然后把我推出来挡箭。”梅文钊忍不住气笑了,笑完后又有些感慨, “要是小真的性子像你这样就好了;娘儿俩偏偏都是一样的臭脾气,宁折不弯” 安幼楠默然片刻,握了握拳:“不怕,以后我会很有名气,谁想动乾哥,就得先掂量掂量我这里” 梅文钊愣了愣,畅快笑了起来:“说得好以后有你这个护短的陪在少乾旁边,我也就放心了。” 说完又玩笑了一句,“要不是为了让你快点名声大振,我也不会把这块地拿出来了,你可别辜负我的期望啊。” 安幼楠用力点了点头:“一定不会” 梅文钊微微点头:“风物长宜放眼量。你做研究,眼界要放宽点,别光看到国内这一亩三分地。 要知道,国外的科学技术比我们早发展了那么多年,要比,就要跟国外去比一比。 不要在国内称王称霸显得多横,一到国外就底气不足地怂了” 都快想疯了! 安幼楠在梅宅虚心受教的同时,凌少乾正一动不动地匍匐在丛林里。 身上的伪装将他完美无缺地与丛林融合在了一起,就连气息都屏敛到了极致,连在他眼皮下经过的一条龙蜥都完全没有发觉他的存在。 地面传来极其轻微的震动,龙蜥感觉到了异常,匆匆忙忙地爬走了。 伴随着清脆的鸟鸣,很快还响起了鸟类的振翅声。过了几分钟后,有一队人从丛林深处逶迤走来。 为首的几人一手端着木仓,一手拿着一把开山刀,不时挥砍断前方的荆棘藤蔓,硬生生从丛林中辟出一条路来。 后面的十几人则背着竹背篓,一边艰难地跟上开路的人,一边拿着武器随时戒备着。 开路的人突然停下,惊得全队人飞快地端起了木仓,警惕地看向四周。 前面的人哇啦哇啦地说了句什么,一刀劈向前面的一根树藤。 树藤落到地面上身首分离,疯狂地绞动了一阵才没了动静,三角形的脑袋正好大张着嘴,离凌少乾的脸颊险险只有三四个厘米。 见只是一条毒蛇,那一队人全都松了一口气,有人笑着呜哩哇啦地说了一句话,一队人都低笑了起来。 突变就在这些人放松的瞬间骤然爆出,长满青苔的树上c地面的落叶里c深绿的树藤中,瞬间跃出了几十道人影。 甚至荆棘下的一块大石头一动,对方才骇然发现,石头竟然也是人伪装的。 一片惨叫声在幽林中响起,很快又归于平静,仿佛刚才那些声响只是幻觉,却让这片丛林更加显得瘆人。 受伤的人一声不吭地包扎着伤口,没受伤的人则迅速开始善后处理。 尸体上的衣服全部剥光,和武器一起收拢绑到背篓上,剩下的尸体被分散扔到了隐蔽的地方。 不用两天,野兽c虫蚁以及高温湿热的天气,都会让这些重归尘土,再难发现什么有用的痕迹。 洪星背起一个背篓,用力一脚把刚才落在凌少乾脸颊边的那个毒蛇头踢飞。 蛇头张开的嘴猛然合拢,狠狠咬住了碰到的一根树枝,如果被咬住的是什么动物的话,肯定就遭了殃了。 今天的运气确实不错,连重伤的都没有。 洪星心情轻松地低低嘿了一声:“刚才可真险,这蛇脑袋差点就要跟你嘴对嘴亲上了。” 凌少乾背起了一只背篓,横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少废话,他们接应不到人,不会善罢干休的,我们赶紧走。” 洪星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了出来:“这个教训,是替大个子给他们的。” 凌少乾闷闷“嗯”了一声,目光飞快地扫了队伍一眼,大步走在前面开路去了。 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牺牲的那些同志,活着人一定会替他们报仇的 入夜。 山林中一处简陋的营地里,大家伙儿一人拿着一个钢饭盒,就着香喷喷的烤肉喝着大米粥,一个个吃得心满意足。 “总算吃上一顿热乎的了,不容易,真不容易”洪星摸了摸实在撑不下的肚皮,长长打了一个饱嗝,“简直让人热泪盈眶啊” 凌少乾嫌弃地往外面挪了挪:“离我远点也不想想你几天没刷牙了,那口气吐出来可以当毒气放了。” 洪星嬉皮笑脸地非要靠近前:“乌鸦莫笑老鸹黑咱俩谁跟谁,你还在这里嫌弃我 要是你家小安在这里,指不定早喊一声莫挨老子,然后一脚把你踢飞了” 凌少乾骄傲地抬了抬下巴:“我媳妇儿对我可好了,她要是这会儿看到我,只会扑过来抱着我,关心我有没有受伤” “虎鲨,有电报”木头房子里,有人探头冲外面喊了一声。 凌少乾急忙起身走了进去:“上面有什么最新指示” 通讯员脸色有些讶异:“上面问你,那些药是在哪里买的” 这还是第一次,上面发无线电报过来不是为了任务,而是问了一件无关的事。 凌少乾脸色一下子温柔了起来:“没地方买,那是我媳妇儿亲手做出来的。” 电报“嘟嘟嘟嘟”地发了出去,对面沉寂了好一阵,才重新回了信息过来:“我们大量需要” 凌少乾眼睛立即亮了:“具体要怎么办,你们得跟我媳妇儿谈,我是不懂她那些的。 不过你们就这么找过去,怕是她不会相信你们的。最好是我给她打电话先说明一下,然后你们再派人过去找她。” 这回对面传回的信息很快:“同意你队就近回 3号驻地休整。” “收到,我队马上前往3号驻地。”凌少乾兴奋地用力一握拳,大步走出门宣布消息了, “所有人注意,上面同意我们就近回3号驻地休整,明天早上五点,我们出发” 大家轰的一声,高兴地站了起来,个个脸上都洋溢着兴奋。 3号驻地属于正规驻军营地,各项条件自然是比他们的流动营地要好上一大截。 条件好点差点,他们既然参加了这项特殊任务,连死都不怕,还在乎这点条件吗 关键不是条件,而是进了这种正规驻地,是可以给家里打电话的 不敢报什么平安,只要能听一听亲人的声音,对大家来说,就是无比的满足了。 洪星第一个提了出来:“虎鲨,这边天色亮得早,四点来钟天就亮了,我们不一定要等到五点再出发吧” 凌少乾何尝不想早点赶到驻地去如果可能,他恨不得能长出翅膀现在就飞过去,然后马上给安幼楠打电话。 他想听到小楠的声音,都快想疯了 但是身为队长,他必须要稳住。 “不能提前,天色虽然亮得早,但是密林里面光线不好,我不希望在回去休整的路上,因为着急赶路出现任何伤亡,明白没有” 全体肃然,低沉整齐地应了一声:“明白” 他们回驻地的路上,不仅可能会遭遇敌人,还会有无数潜伏在暗处的毒蛇,只要任何一点小疏忽,都有可能带来致命的危险。 刚才发热的脑子,被凌少乾这一瓢冷水浇下来,瞬间冷静了下来。 大家守夜的守夜,休息的休息,营地很快就沉浸在一片宁静之中。 想她(他)了…… 洪星并排躺在了凌少乾旁边,伸肘杵了他一下,小声开了口: “哎,你说,还不到补充物资和轮休的时间,上面怎么就同意我们去驻地休整了” “这事儿你得记我一功。”凌少乾心底很有些骄傲,“记得我分出去一半的药吧上面想让我再弄一批过来。” 凌少乾带的那些药出处不明,没有正规包装,甚至片剂都压得有些丑,但是效果却是出奇得好。 队里几次出现伤员,全仰赖他的这些药,才没有出现以前经常会发生的高热感染等情况,痊愈得也比较快。 洪星每每想到凌少乾还分了一半药出去,简直就是痛心疾首。 听到这趟回去是因为要再弄一批过来,洪星立即来了劲儿:“你一定要记着近水楼台先得月啊优先得保证咱们队里” 凌少乾傲骄地翻了个白眼:“那还用你说” 而且,也不用他来说,他媳妇儿那么聪明,只要这边一找过去,媳妇儿肯定会提出来的 洪星半点也没有吃瘪的不满,张眼看着漫天的繁星,满是怀念地继续说着自己的: “等我们这次任务完成了,我想跟着你再去一趟京都。上次京都的几样美食我是吃到了,不过好多好玩的地方我都没有时间去。 小安要是不给我介绍个女同学当向导,我就一直跟着你们当电灯泡 我跟你说,我要那种性格大方的,不要那种一见人就脸红c说句话就低头的忸怩性子的”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还想小楠给你介绍女同学别做梦了,男同学都没有” 凌少乾一巴掌拍在洪星脑门儿上,“赶紧睡觉,免得明天没精神赶路” “又让我别做梦,又让我赶紧睡觉”洪星揉了揉脑门,忧愁地叹了一口气,“你这一巴掌都把我打清醒了,让我一下子怎么睡得着” 凌少乾闭着眼不再理会他,很快就呼吸均匀下来。 洪星转头看了看,低声念叨了一句:“不是吧,这么快就睡着了”自己也闭上眼赶紧睡了。 几乎他刚闭上眼,凌少乾就睁开了眼睛,出神地看着头顶上的星光,微不可闻地吐了一口气。 一想到明天晚上就能听到小楠的声音了,他的心就跳得跟不是自己的一样,完全无法控制下来。 小楠,你现在在干什么,是不是还在实验室里忙着会不会在休息的闲暇里想我 502实验室的那间小办公室里,正在说话的安幼楠突然停顿了下来。 坐在她对面的康自强没有觉察到她的异样,兀自满脸兴奋地追问:“那块地,梅先生就作为他的入股” 安幼楠忍下刚才那种莫名心跳加快的感觉,摇了摇头: “不是梅先生的,是凌少乾的股份,梅先生把那块地折算的股份,赠予给凌少乾了。” 康自强“啊哦”了一声,笑了起来:“搞了半天,最后你是弄出了个夫妻档啊。” 安幼楠脸色微红地解释了一句:“他只持有股份,不插手管理的。” 康自强完全不在意这个:“看你男朋友上回那表现,肯定是由着你说话做主的。 既然那块地已经谈好了,明天我就过去找人办手续。另外就是,到时候我们是不是请人设计” 安幼楠点头:“术业有专攻,我们肯定是要请人来设计的。康学长,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康自强很坦然地开了口:“我有个朋友,在华清的建筑系,今年刚好大四。能不能给他一个机会,让他也出一份设计图纸 你放心,如果我们没选中他的设计,他是不收费的,主要就是想多积攒点经验,有机会跟前辈们学习交流一下也是好的。” 华清建筑系,也是出了名的牛系了,还在校的本科生可能因为身份是学生,让人觉得不是那么值得信任,安幼楠却认为,这些人未必就不靠谱。 现在的科班专业出身,说不定比已经在建筑设计院上班多年的人眼界更宽一些,接收新事物更快一些。 反正只是给人一个交设计图的机会,能多一个选择,还是没挑中就免费的那种,又有何不可 见安幼楠答应了,康自强兴致冲冲地借了她的大哥大打电话去了。 过了一阵把大哥大还回来,脸色却有些古怪:“安学妹,刚刚小沟胡同的田卫国正巧打了电话过来,说他们胡同的住户全部同意卖了,问我们还买不买” “之前那个洪才金那么任性,这才几天工夫,就被做通思想工作了”安幼楠笑了起来,“买是肯定要买的,正好地方连在一起,可以更加 扩大地盘。 不过要先晾晾他们;就说我们这边正在看别的地方,他们那个胡同既然想卖,那就暂时列入后备考虑。 明天你先去把那块地的手续办了,有时间再去找田卫国。现在是他们找我们,情况跟原来就不同了,康学长你注意观察一下,有机会的话,争取把价格再往下砍砍。” “安学妹你放心,如果看到有这个机会的话,我一定争取把价格压下来” 虽然出的钱不是自己的,但是砍价这种事,康自强打心底就是一千一万个巴不得。 要知道算安幼楠给出小沟胡同的住户1100一个平米的价格的时候,他的心可都是在滴血 商量完了事,瞧着时间不早,安幼楠开车回家去了,一下车走近过来接她的宋秋妹,就闻到了一股老陈醋的酸香味。 安幼楠不由笑了起来:“宋姐,你这是做了什么好吃的,在厨房把醋瓶子打翻了” 宋秋妹嘿了一声:“我就知道你没记到今天是什么日子” 安幼楠茫然:“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天是冬至啊,冬至不端饺子碗,冻掉耳朵没人管,我特意给你包了羊肉饺子,掐着时间刚捞出锅的。 你趁热蘸醋吃几个,包管一个冬天耳朵不会长冻疮,浑身都热乎乎地不怕冷,还会一年都行好运” 原来今天已经是冬至了 从今天开始,数完九九,冬天就要过去了。也不知道等她填完九九消寒图,凌狗子的任务会不会就完成了 她想他了 超级幸运日 梅文钊专门找人打了招呼,第二天康自强过去的时候,那块地的过户手续办得很顺利。 不光如此,他还打听到了一个消息:听说上面打算扩建京大,就从西门那边征地,打算往外扩上几条街;小沟胡同也在其内。 现在的征地,可没有像后世那拆二代那样的优惠条件,补偿是按房屋居住面积算的,院子那些空地,也就是马马虎虎拆价补一点就作数。 而且居住面积的补偿价格,可不会照着市场价,只要按上面的评估价来。 上面要征地,自然巴不得拿最少的钱办最大的事,这个评估价,它能高上去吗那肯定是不能的。 难怪小沟胡同的住户突然就全都同意了,田卫国大晚上地急吼吼给他打电话过来。 小沟胡同的住户怕自己利益受损,可康自强也不是傻子,一得到这个消息,立马就打电话跟安幼楠报告了: “安学妹,现在这种情况,我们还要买小沟胡同吗我问了下学校的熟人,这事儿也不是空穴来风。 学校扩建是确实打算扩建的,不过目前只是有这个初步想法,具体怎么搞,详细的方案都没有出来。 不过我们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在记忆里,京大的扩建是进入九十年代以后才开始启动的,就算是提前启动了,手续也是很繁琐的。 先要立项,立项许可以后,要设计招标,要报上去论证,等通过审批了,还要再等拨款,等建筑招标 这一套程序走下来,没个年是走不完的;所以安幼楠完全不担心: “没事儿,买吧,反正我们买了地以后很快就要开工修建了。学校要扩建,从规划到实施,起码要论证个好些年去了。 那时候我们的研究所早就修好了,前面办公后面住宅,那块地盘就是一个整体,学校就算想征,算成本也划不来的。” 康自强顿时吃了个定心丸:“那,我就去小沟胡同跟他们谈” 安幼楠轻咳了一声:“该趁火打劫的时候,记得不要手软。” 哈哈,她果然不是什么好人啊,想到洪才金气得吹胡子瞪眼却又拿她们没办法,只能捏着鼻子认下,最后还要被所有街坊c连带他自己的儿子埋怨的情形,她就觉得心里好爽啊 康自强声音洪亮地应了,等到傍晚的时候,果然带了好消息回来:“安学妹,谈成了每平米800块钱” 几天工夫,每平米的价格一下子就少了300块,总金额节约了40来万 康自强觉得前所未有地满足:“安学妹,我跟他们约好了,明天我们先去银行提款,直接拿现金过去办手续,过户好一户,就付一户的款” “好康学长辛苦了明天早上等学校外面那家华国银行开门,我们就在那里碰头。” 安幼楠连声应了,等高兴劲儿过了,才赫然想了起来:明天她申请的有一门课程的考试,貌似她得厚着脸皮又去申请延后了 阿弥陀佛,无量天尊,上帝保佑,希望好不容易才把考卷赶制出来的老师不会削她 不知道是不是昨天那碗冬至饺子真的带来了好运,安幼楠刚在心里念叨完,大哥大就响了: “安幼楠同学是吗不好意思,因为明天院里要开个座谈会,时间上有冲突,所以你申请的考试要往后延期一天才行了。” “没事的老师,院里的工作要紧。”安幼楠无比乖巧地应了声,等一挂电话,抱着大哥大就狠亲了两口,“太好了,真是心想事成啊” 话才刚说完,大哥大就又响了铃。 安幼楠心里一个咯噔:不会是座谈会不开了,老师才又追着打电话过来吧 一看大哥大的屏幕上却并没有电话号码显示,安幼楠突然心口一动,飞快地接通了来电:“乾哥” “小楠。”电话里夹杂着一些电流的杂音,明明白白传来了凌少乾的声音。 今天一定是她的超级幸运日安幼楠抱着电话的手更紧了: “乾哥,真的是你你现在怎么样任务完成了吗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凌少乾握着电话话筒的手几乎迸出了青筋,仿佛又回到了跟安幼楠离别前的那一夜。 那一夜,安幼楠紧紧偎在他的怀里,一声声地低唤着“乾哥”,缠绵的亲吻,让他浑身热血沸腾 “你放心,我没事,很安全,等任务完成可以回来了,我一定第一时间给你打电话。” 也就是说,现在他的任务还没完成,还要继续安幼楠失落地低叹了一口气,声音有些委屈巴巴的:“我好想你” 凌少 乾心口像被什么紧紧扯着一样发疼,一开口却还要尽量宽慰自己的心上人: “乖,我也想你,你放心,我有空就会给你打电话的,你别一心扑在实验室里头,要记得劳逸结合,注意锻炼身体” 电流的杂音突然增大了一些,仿佛在提醒着凌少乾要抓紧时间。 这一通电话,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次转换c交换和加密,通话的内容,很有可能都有人在听着。 凌少乾不敢说什么露骨的话,只能暗吸了一口气,说起正事: “小楠,上次你帮我做的那些药效果非常好,上面希望能够有大批量的供应,明天就会有人过来找你” “好的,我知道了,我等他们的电话。”安幼楠应了一声,闭了闭眼,神色严肃起来,“那些药,你用过了吗” “我只用了点止血的,”凌少乾急忙说明了一句,“其他的都给我队友们用着” 没有用,就证明没有受那些伤,所以才用不上。 安幼楠轻吁了一口气:“我现在就去给你制药,到时候” 电流杂音突然一阵剧响,然后没了声音。 安幼楠把大哥大的天线拉到了最长,抱着冲上了天台,却只听到里面传来的“嘟嘟嘟”的声音。 电话掉线了。 安幼楠呆呆在天台上守了一阵,终于还是死了心 乾哥不会再打过来了。 也许打这一个电话,都经历了很多次转拨,还是进行了加密传输,不然她的手机上不会连电话号码都没有显示 有种你别跑! 把大哥大揣回了兜里,安幼楠用力揉了揉脸,大步跑回了实验室。 抓紧时间,她要给乾哥制药,尽可能地多做一些出来 实验室制药没办法实现量产,但是却能让精准度更高一些,杂质更少一些,药效更好一些。 可是,让她心里矛盾的是,她希望她制的药,凌少乾使用得越少越好 电话的另一头。 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忙音,凌少乾将话筒用力在心口捂了捂,恋恋不舍地搁了回去 后面还有战友在等着打电话,他不能耽搁了大家的时间。 走出通话室,凌少乾叫住了队里的通讯兵:“给上面致电,告诉他们联系我刚才拨打的号码,地址和姓名在我留下的信息里头有” 电报“嘀嘀嘀嘀”地发了出去。 他们每个人在出发之前,都留的有一封书信,上面写明了如果自己牺牲,第一时间要通知谁,个人物品c遗产和抚恤金要留给谁。 其实也就是提前写好的遗书,然后统一交给上面严密保管。 凌少乾在自己的那封信,写的是全部留给安幼楠。 电报很快就回了信息过来,简单扼要的两个字:“收到。” 凌少乾转身走了出来,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刚叼在嘴里就被人一把抢了过去,对方还恬不知耻地凑了过来:“再给借个火。” 凌少乾没好气地白了洪星一眼,掏出打火机给他点着了,自己又掏了一支烟出来点了: “你怎么不去打电话” 洪星狠狠抽了一口,然后徐徐从鼻孔里喷出长长两道烟气:“不敢打,怕我妈逮着我就会哭,还是劝不好的那种;干脆就不打了。 等以后,要是回去了,她见着我了自然不会哭;要是回不去,她就是哭得水漫金山了,我也听不到,也不会怕了” 凌少乾沉默了片刻,才开了口:“那你爸呢你也不跟他通个话。” “他呀。”洪星满不在乎地甩甩头,“我要给他打电话过去,他一准儿就牛皮哄哄地让我赶紧退役去接手他的家产,说得好像给我打下了天下,就等着我回去继承一样” 凌少乾被他这话给逗笑了:“你爸有钱还不好非得摊个穷爹你才舒服吗” 洪星摇头:“话不是这么说的,他们虽然生下了我,但是我不是他们的私有物。 我是我自己,我有自己的想法,我就想按我自己的想法活着。” 凌少乾“嘿”了一声:“以前我怎么没觉得你这么有哲理啊” “我妈可是羊城大学的哲学教授,我虽然成绩不算好,打小儿也是耳闻目濡的好吧 你要是仔细听听,就会发现我的话很多都是有哲理的” 凌少乾笑了出来:“真没看出你还是个文化人,我就记得我们到京都上课那会儿,你经常就是一问三不知,把齐老师气得就差没鼻孔冒烟” “那能怨我吗我以前摸都没摸过计算机,一下子要我连它里面是怎么运转的都要搞懂,这不是强按牛头吗” 洪星抓了抓头,“而且我琢磨着,我爸那基因太强大,搞得我没继承到我妈的聪明,脑细胞全照着我爸的模子长了。” 说完又叹了一口气,“幸好知青回城的时候我还小,聪不聪明没显出来,不然我妈一准儿嫌弃我,就像扔我爸一样把我也给扔下了。 所以我有自知之明,高中混个毕业,我才不去考什么大学,直接就参军去了。 让我去考我也考不上的,到时候我妈还会觉得,她堂堂一个大学教授,自己的儿子还考不上大学,太丢她的脸了。 像现在这样就很好,我在部队里好歹还混得不错,她对外面说起来脸上也有光。 我爸这两年也混发迹了,对外面一吹起来,就是我儿子在部队里头当军官,有多牛多牛。 我说他俩也奇怪,都这么些年了,也不知道各自另外找个,好再生几个儿子,搞得眼睛都盯着我一个人,我压力好大的” 生死线上走一遭,回来暂时有个能彻底放松的地方,总是会让人不由自主地把心里话吐出来。 洪星一通吐槽,凌少乾不笑了,给他又递了一支烟:“他们也没说错,你现在确实很牛,不牛也选不进我队里。” 洪星斜着眼瞪他:“没见过像你这样给自己脸上贴金的,这不是明说你比我更牛吗” 凌少乾愣怔片刻后失笑:“我是老实人不会说话,有什么都是实话实说哈。” 洪星给第二支烟又续上火,哼了一声:“别说我了。刚才你是给你 家小安打电话吧 瞧你出来时那一脸荡漾样,谁都知道你在电话里头说什么了,一准儿肉麻得死人” 说完又一脸坏笑,凑近前压低了声音,“你家小安有没有咬过你” 凌少乾心口一跳,面上一点都没显出来:“她又不是狗,干嘛要咬我。” 洪星嫌弃地“啧”了一声:“这是情趣情趣你懂不懂他们都说,女人喜欢一个男人,就喜欢上嘴咬 剑鱼还说,他媳妇儿咬他的时候,他一点儿都不觉得疼,只觉得特带劲儿” 洪星说着说着,突然就不说了,盯着凌少乾看了看,满眼惊讶,“我在说剑鱼呢,你脸红个什么劲儿哎,虎鲨,你该不会是” 眼看洪星的眼睛要往下面看,凌少乾一把勾着他肩膀捂住了了他的嘴:“你还想不想我媳妇儿给你介绍个女同志当向导了” 洪星“唔唔”了两声拼命点了点头,这才用力把凌少乾的手扒拉了下来,大喘了一口气:“差点就被你杀人灭口了” 凌少乾不太自在地给他顺了顺背:“别给我整得那么夸张,我就是稍微急了点而已” 洪星才不买他的账:“稍微急了点就差点把我杀人灭口了,要是再用点力,那还不得把我给毁尸灭迹了” 说完一脸“我懂”的模样冲他挤了挤眼,然后飞快地跑远, “别解释解释就是欲盖弥彰解释就是想掩饰解释就是说明你肯定” 凌少乾连掐死洪星的心都有了,飞步追了过去:“有种你别跑” 我真后悔! 京都,何家。 严娜也正歇斯底里地怒吼出了相似的一句话:“解释啊,你给我解释啊怎么,说不出来了吧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越解释就越是欲盖弥彰越解释就越是想掩饰” “娜娜,我没有,你听我说”何文亮气势低弱地想伸手把张牙舞爪的严娜拦一拦。 严娜“啪”的一声狠狠打开了他的手:“说你说什么说为什么要给你儿子发一万块钱的年货 当初骗我结婚的时候说得好,那边离得干干净净,断得彻彻底底,结果呢 离的时候就给了那边两万块,好,你们说这是为了让那边尽快办离婚手续,我就不说了。 现在婚都离了半年了,你生怕那边过不好年,还给那边发了一万块钱的年货 何文亮,你家里是有金山还是有银山你有本事给那边年货都发上万块过去,你有本事别借钱啊 一年到头辛辛苦苦还攒不下一千块钱呢,你倒好,可着把十年攒的钱全拿去那边了谁知道到底是养你儿子还是养你前面那个 前天晚还听到你梦话都在说要去羊城,我就纳闷儿了,去羊城干嘛 敢情你前头老婆和儿子早搬到羊城了,你早寻思着想脚踏两只船呢 不是今天我去问人,我还不知道要被蒙在鼓里头多久还不知道家里的钱要被你偷出去多少在外面养人 我告诉你,谁借的钱谁去还,你们何家谁也别想让我往里头填一分钱进去” 严娜说完,摔门而去,只留下何家一家三口,在客厅里面面相觑。 何文亮抱着头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我真后悔当初就不应该答应这婚事 严思德跟我一个机关,我一举一动全在他眼皮子底下,有些什么严娜都知道 就是盯犯人都没有这么盯的这日子还让人怎么过没法过了” 余锦书拿了扫帚清扫被严娜摔得一地的碎玻璃渣,忍不住絮絮念叨: “早知道严娜是这么个德性,当初还不如不离婚呢。好歹魏敏不是这种暴脾气,从来不会跟我们吵嘴。 而且现在人也发达了,都当大老板了,不知道手上有多少钱,哪里会像这个这么斤斤计较” 何文亮烦躁地抬头喊了一声:“妈,你就少念两句行不行魏敏又不自己有本事,还不是仗着徐娘半老还有点姿色,巴上了港城的大老板才抖了起来。 还有严娜那里,要不是你念叨严娜要她交生活费,她哪里会想到我私房钱上头 要不是想到这上头,她又怎么可能去查那件事,问到我把东西运给了谁” 余锦书气得顿住了扫帚:“她都嫁进我们何家了,在家里吃在家里睡的,让她交点生活费不是应该的 还有,这事儿是我的错吗这要不是你做事不牢靠,反而被东扬那个小兔崽子耍了” 何文亮脸皮受不住,一拍沙发站了起来:“这怎么就是我的错了我怎么知道那个小兔崽子心眼儿会这么多” 何斯陶夹在中间想和稀泥:“好了好了,吃一堑长一智,你们娘儿俩就不要吵了” 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余锦书就把炮口调转了过来:“都怪你” 何斯陶被这一炮轰得措手不及:“这c这,这怎么又怪我了” “要不是你非天天吹着严思德他女儿有多好,怂恿着文亮离婚,我们至于招进来严娜这么个祸家精吗” “哎哎,老余,你这话怎么说的当初这事不是家里一起决定的怎么就成了我怂恿的了呢” “怎么就不是你怂恿的” 严娜一通发泄完就走了,倒惹得自己家里几个人吵了起来,何文亮烦不胜烦,也站起身砰的一声摔门而去。 一出门何文亮就后悔了。 家里头再吵闹,好歹还有暖气,他躺进卧室把门一关,难道不舒舒服服的 刚才脑子一时发冲,学着严娜往外头跑。严娜那是直接跑回娘家,他跑出来还能往哪儿去 想转身回去吧,何文亮又觉得时间太短了就回去,面子上挂不住,只能咬咬牙,把呢大衣的领子立起来往脖子上紧了紧,两只手插在大衣口袋里,打算就在这院子里转一圈再回去。 大晚上的,气温低得很,下午还是下小雨,现在天空中已经飘起了雪花。 才转了半圈,何文亮就觉得自己冷得跟条狗似的,吸溜了一下鼻子,正打算转身回家,却被一个人迎头拦住了。 何文亮刚刚竖起了眉,还没等他呵斥出声,对方递过来一张单子先开了口: “叔叔,要给家里孩子请家教吗我们是师范学院的,从小学到高中都可以辅导。” 声音是年轻女孩的声音,清脆中又带着一丝妩媚,让人先前的心烦瞬间消了一半。 “家教”何文亮开恩地从大衣口袋里伸出手,接过了那张印刷单,仔细打量着对方,“你们都能教什么” “各科都可以的,我们各科都有老师,可以试课的。” 见对方有意向,女孩将包着头的大围巾往后拉了拉,露出一张姣好光洁的鹅蛋脸,眼睛一眨一眨地冲何文亮甜笑,“叔叔你想试什么课” 年轻女孩也就二十上下的模样,脸颊被冻得白里透红,笑容小意又讨好,让何文亮的心情立马好了起来,有意跟对方搭话: “你叫什么名字,能教什么课” 安小云心里一动,看了对方一眼,有些羞涩地半低下头:“我姓安,叫安小云,文科类我都能教的。” 何文亮觉得这个安小云这一眼像长了把小钩子似的,在他心里轻轻勾了一下。 还有那羞涩的一低头,露出半边脸颊的娇俏模样,更是让人有种想伸手摸一摸的蠢蠢欲动。 清了清嗓子,何文亮故意走近前一步:“那,英语能教吗我家小孩不在这里。 但是我本人想学一学英语,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因为年纪大了不好学” 安小云抬头飞快地瞄了对方一眼:“只要有心,什么年纪都能学的。” 这话答得有几分意思,何文亮不由笑了。 他跟我结婚干嘛! 本来还想多搭讪几句,晃见远远有人往这边走过来,怕被人看见了不好,何文亮匆匆问了一句: “行,那我先考虑一下,你给我留个联系电话吧。” 安小云轻抬下巴点了点:“你打上面的电话,告诉接电话的人叫我就行了。” 何文亮连忙把那张传单折好揣进了兜里:“好,到时候再跟你联系,我先回去了。” 说完就往自家住的那栋单元楼走去。 安小云凝望着对方的背影没入楼道中,然后听到远远传来一声关门声,这才抿了抿嘴,转身走了。 魏绍平被抓起来了,跟着魏绍平一起干的贺翊自然也逃不脱。 甚至因为是贺翊牵线跑了一趟渝省,所以魏绍平那边努力想把那一趟的倒卖全推到贺翊身上,说是贺翊为主。 幸好贺翊只顾着跟魏绍平和姚元军几个人互相攀咬,又算是有点良心,没有把她扯进去。 安小云很是提心吊胆地惊吓了一阵,直到最近才放下心来,知道自己是没事了。 可是,贺翊被关了,她的生活费没了着落。 其实交了学费后,学校里是发伙食补助的,要是天天节约点吃食堂,过日子是没问题。 可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让安小云每餐就指着打两个馒头,没油没水地混肚皮,不能再买新衣服c新鞋子,不能买漂亮的头花首饰,这样的日子她过不下去。 学校不是没有男同学追求她,可是那几个人的家境都不怎么样,不是跟她一样,也是从农村考出来的,就是家里只是普通的工人,或者还有弟弟妹妹一大拉会拖后腿的。 对于这些还满怀着幻想憧憬的男生来说,爱情是精神食粮,是有情饮水饱。 但是对于已经品尝过贫穷和富有两种滋味的安小云来说,爱情,就应该是她物质生活的面包。 没有白面包,那人就是一天喊一万句“我爱你”,又能有什么用呢 没钱的日子不好过,正好系里有同学在组织做家教勤工俭学,安小云立即就报名参加了。 家教挣的那点钱是小数,能请得起家教的家庭,有一个富有的男主人才是最重要的。 安小云觉得自己运气不错,今天第一天跑到机关住宅区这边发传单,就遇上了何文亮。 原来跟着贺翊去那些舞厅里跳舞的时候,安小云没少遇见过一些中年男人,看她的眼神,就跟今天这个中年男人看她的眼神一模一样。 何文亮穿得也体面,长相自然跟年轻的贺翊比不得,但是在发福秃顶的中年男人当中,也算过得去了。 加上他还住在机关住宅区,证明还是有一定身份的 安小云很快做了决定,如果这个中年男人给她打电话过来,她就先试一试。 中年男人收入不仅稳定,还比才参加工作的年轻同志工资要高。 对这些中年男人来说,她的年轻,她的相貌,还有她大学生的身份,都是无法抗拒的吸引力。 她就不信了,凭着这么多优势,她会比不上这些人家里的黄脸婆 到时候只要她撒撒娇发发嗔,就不信从这些中年男人手里拿不到钱。 她都能从大桥村那种山沟沟走出来,以后就一定只会过光鲜的生活。 漂亮的时装想买就能买,那些价格不菲的护肤品c化妆品想用就用,而且是坐在办公室上班,不用辛苦做事 安小云把传单扔进挎包里,用大围巾重新包好头脸,怀揣着对对未来的美好憧憬,在越来越大的风雪中加快了脚步 赶在大雪盖住路面之前,严娜总算跨进了自家的家门。 严思德看到女儿这时候回来,眉头忍不住先皱了皱:“这回又是闹什么了 两天一大吵,两天一小闹的,你看看你这都把日子过成什么样子了” 严娜眼圈一红,一屁股就坐到她妈谭欣旁边:“妈,这日子,我跟何文亮是没办法过下去了” 谭欣瞪了丈夫一眼,心疼地把女儿冻得冰凉的双手拢进自己手里: “小娜,你跟妈说说,这回是怎么了何文亮不肯把私房钱交出来” 严思德没忍住插了一句话:“男人攒点私房钱,这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没必要闹得” 说起来他还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把何文亮偷偷做掮客想攒私房钱的事告诉女儿了。 他是想女儿捏着当个把柄好压着何文亮,可不是想让两个人闹翻脸的 “爸”严娜气乎乎地打断了父亲的话,“ 何文亮根本就不是攒什么私房钱,你知道那些货他发给谁吗” 不是攒私房钱严思德从沙发上坐直了身子:“他发给谁了” 严娜眼泪水说流就流,呜呜哭了出来:“一万块钱的货啊,他发给他那个儿子了运货单上还备注着年货 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他要是忘不了那头,他离婚干嘛,他跟我结婚干嘛 现在婚都结了,家里没钱,他爸他妈还借钱都要往那边扒拉,不就是因为那边给他生的有个儿子吗 我跟他结婚我图什么了我钱钱没有,人还全记着那边,合着我就是个外人,就是因为他前头老婆调不到京都来,所以娶了我来顶个数” 听到女儿的哭诉,谭欣气得直拍沙发:“什么何家老俩口还从外面借钱给那边” 严娜委屈地点头:“两人在自己单位一人借了三四千块钱,加上他家原来还有的三千块,凑了个一万整数,找了内部价,全买了稻香村的糕点寄过去的,收件人就是何文亮他儿子” 收件是何文亮的儿子收,可是他儿子才十几岁吧,哪里就做得了这种主 这可是一万块钱的东西 如果说这事不是借着儿子的名义,实际上是给前头的那个老婆,打死谭欣都不会相信 谭欣刚想开骂,想到了什么了,又闭上了嘴,思忖片刻后看向严思德,声音有些严肃: “老严,何文亮的前妻可是给他生了一个儿子,而且那孩子都那么大了 小娜嫁过去也有半年了,肚子还没有消息,你说何家该不会是在心里头打了别的主意吧” 门外有耳 先不说等严娜生孩子,还不知道要多久,就算现在立马就怀上了,谁知道生下来会是儿子还是女儿 现在国家干部又不能多生,只准生一个,如果严娜生的是女儿呢 古人都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何家难保不会想着,什么都是他那孙子的,什么都得给他孙子留着。 那自己女儿嫁过去还有什么意思,擎等着以后人老珠黄了,钱财什么都还拿不到手,白给人当老妈子吗 严娜一边擦眼泪一边从手帕边缝儿里观察着她妈的脸色,适时悲切地喊了一声:“爸,妈,我要跟何文亮离婚” 这一回谭欣不像原来那么态度坚决地反对了,甚至隐约还有几分赞同。 严思德深思了片刻,有些疲累地按了按眉心:“离婚不是小事,儿戏不得,得从长考虑,等考虑成熟了再说。” 严娜泄气地一撇嘴:“那我就在家里住,我才不去他家那边住,看着他那一家子就心烦” 何文亮跟前妻那边藕断丝连的事儿确实糟心得很,女儿不想住过去,严思德也不强求: “行,那你先在家里住几天,把这事儿考虑成熟了再说吧。” 严娜这才破涕为笑,扭身往自己的房间去了,第二天起了床,着意打扮了一番,在单位点个卯,借口要去银行办业务,去了华国银行知夏路支行,就近问向一位柜员: “你们孙经理在不在” 柜员抬头认出了人,笑着答了一句:“严姐过来了,今天又是办什么业务 刚刚有个大客户,孙经理正在贵宾室里接待,你是等他一会儿还是” “我等他吧,是上次他直接经手的一笔业务,他那里清楚些。” 严娜一屁股坐了下来,有些好奇地往贵宾室看了一眼,“这一大早的,是什么大客户过来了,办的什么业务,储蓄还是国债” 柜台飞快地往那边瞟了一眼,将声音压得低低的:“大额取现。” 都大额到要身为支行副经理的孙禹亲自接待了严娜也压低了声音:“取几十万啊” “不止”柜员飞快地竖了一根手指又放下了,“这个还往上”又补了一句,“是私人。” 天一百多万还是私人的 严娜嫉妒地直叹气,低低嘀咕了一句:“现在怎么有人这么有钱啊” 刚说着,贵宾室的门从里面打开,严娜急忙看过去,见孙禹笑容亲切地从里面走出来,看举动明显是在给走在他旁边的那位年轻漂亮的女孩引路。 女孩的另外一边和身后都走着人,一人提着两个大密码箱,将女孩簇拥在中间。 严娜的注意力立即就落到了那几个大密码箱上 那里面可是成箱的钱啊,一百多万,也不知道拎起来有多重 等严娜回过神来,孙禹已经送完了人,正笑嘻嘻地站在她面前:“什么风把我们严大美人给吹来了” 严娜斜睨了他一眼:“孙大经理,你少在这里跟我贫,刚刚你那位大客户才是美女,在她面前,你就别寒碜我了” “走走,上楼去我办公室去,严大美人来了,必须要泡杯好茶才行。”孙禹语气熟稔,笑着伸手一请,动作极为绅士。 直到严娜跟着他走到二楼的走廊上了,孙禹才转头笑看了她一眼,低声调笑了一句: “怎么,吃醋了那姑娘漂亮是漂亮,可是她大客户的名头太吓人了。 你没看到她身后都带着保镖的,我要是敢动什么歪心思,保管被打得亲妈都不认识” “我吃什么醋”严娜笑哼了一声,“合着你不敢动人家,就敢来欺负我” 孙禹打开了自己办公室的门,一把将严娜推了进去,反手把门从里面反锁了,就上前紧紧抱住了人: “谁让你那么勾人,勾得我就想欺负你” 严娜娇嗔着推搡他:“你少嘴巴花你下面那些柜员一个个都年轻漂亮,你天天跟她们上班都上得如鱼得水了吧。 我不来找你,你都不知道把我忘记到哪个旮旯去了,现在倒只管说好话来哄我。” “你可是知道我的,我从来不在外面乱搞,要不是遇到你,我这辈子就这么守着家里那个黄脸婆捱日子了。” 孙禹连忙叫屈,“我可是天天都想着你,你倒好,拿我跟逗猫似的。 想到了就过来逗我一下两下,没想到就把我抛在这里,你倒是去跟你新婚丈夫过蜜月去了” “别说那个混蛋了”严娜的脸色暗了暗,“要不是你不肯离婚,我至于被家里又逼又催的 ,跟那种人结婚吗” “好娜娜,我现在不能离,艳清的病撑不了两年了,等她走了,她家里原来返还的那些古董字画就全是我们的了” 孙禹一边亲着,一边急忙解释,“你再等等,再等个一两年” 严娜狠狠在孙禹的背上挠了一把:“还要我等多久我跟姓何的已经过不下去了,我现在就打算跟他离婚” 孙禹微微一顿:“离了也好,反正你结过婚了,你家里不会再急着催你了,以后我们更方便” 严娜小声啜泣起来:“那孩子呢孩子怎么办我再不生孩子就晚了” “晚什么晚,不晚你看别人三十多岁才生的有一大把,到时候我们手里有的是钱,天天燕窝鱼翅地好好养着身体,还愁生不了孩子 要是你着急,我们现在就要一个,然后你跟何文亮说是他的” 严娜“呸”了一声:“你给何文亮戴了绿帽子不算,还想人家当龟公要是我有了这个孩子,我还怎么跟他离婚” “离不离的,反正你都有我你担心什么” “哼,你还说得出口,上次我给你打电话你还推三阻四地不来” “你以为我不想吗还不是家里头那个病痨鬼,偏偏拖着一口气不肯早死。 上次感冒了,病地就吊着一口气,那种时候我要走了,她不把保险箱钥匙告诉我怎么办 结果我后事都给她准备好了,她那口气又缓回来了,早知道那天就再拖一会儿再把她送医院了 好娜娜,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提那些干嘛,赶紧给我” 两个人有一段时间没见,干柴烈火轰的一下就烧得厉害,完全没听到门外有人发出了极细微的声响。 谈一笔交易 吴艳清枯槁的脸颊紧紧贴在门上,听着里面传来的暧昧动静,身子晃了晃。 枯瘦的手都举起来几乎都要拍到了门上,最后还是停住了,重新垂落下来,等稳住了身体,无声无息地又原路退了回去。 一名银行柜员正好走到一楼的楼梯口,看到吴艳清从二楼下来,急忙喊了一声: “喂,同志,你找谁” 吴艳清常年在家里养病,以前也从来没来过丈夫孙禹的工作单位,支行的这些人自然也不认识她。 勉强扯了扯嘴角,吴艳清随口搪塞了一句话:“我肚子不舒服,想上厕所” “想上厕所就在一楼走廊这边有,二楼是我们领导办公的地方,你不要随便上去” 柜员赶紧给她指了地方,盯着她摇摇晃晃地走过去了,衣服挂在身上显得空荡荡的,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暗自嘀咕了一句: “这人也不知道是得了什么病,怎么瘦得跟骷髅似的,都这样了还跑外面来晃荡啥呀” 吴艳清常年静养,耳朵很灵,虽然走得远了,还是听到了柜员念叨的话,脸色愈发白得跟鬼一样了,躬着身子用力咳了起来。 如果不是今天出来晃荡了这一下,她怎么知道在她面前表现的温和体贴的丈夫孙禹私底下是这样的人 在家里,他语气亲切地叫她“艳清”,在外面 原来他是用这种嫌弃的语气,叫她“病痨鬼”,嫌弃她怎么不早死 上次她在医院里醒来,孙禹抱着她哭得涕泪横流,她还以为孙禹是真的爱她,只不过平常把这份感情埋得太深呢。 她太天真了 难怪明知道她身体破败,之前对她一直淡淡的孙禹却坚持跟她结婚。 仔细想想,应该是那次她无意中在孙禹眼前露了点家底后,他才突然跟自己交往密切起来的。 难怪结婚后孙禹虽然明面上体贴,她却总觉得哪儿不太对,就像是没有烧开的水,只是有点温度,让人入口后总有些感觉不对。 原来孙禹不是没有温度,而是他的如火热情都给了另外一个女人 他既然喜欢那个女人,那就去喜欢啊,却为了那些东西,偏偏要跟她结婚,这副人前人后两张脸的样子,真的让她恶心 吴艳清觉得胸口像被什么堵着,让她有些放不出气,不得不扶着公交候车亭的柱子,在一张椅子上缓缓坐了下来。 有人上前关切地问了一声:“同志,你怎么了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对劲,要不要去医院” 如果去医院,肯定就要在那里住下,不能随便出来了吴艳清轻轻摇摇头,声音嘶哑地道了声谢: “谢谢,不用,我在这里歇一歇就好了。” 热心人看了她两眼,见公交车来了,只好上车走了。 吴艳清慢慢缓过了那口气,从挎包里想把自己的保温杯拿出来,却不小心把包里的一本书翻带了出来,正好书页打开掉在了地上。 吴艳清连忙躬身捡了起来,爱惜地拂了拂书页上沾染的灰尘,指尖在摊开书页的那一行字上陡然顿了顿: 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 如果不是孙禹哄骗了她,她本来是想一个人安静地过完余生,然后静悄悄地走的,就像林妹妹那样,一杯净土掩风流。 可是孙禹却可恶地污浊了她的生活 一想到刚才听到的孙禹和那个女人的那些动静,吴艳清就忍不住干呕了几声,连忙打开保温杯,喝了几口水才把那种恶心的感觉压了下去。 轻轻阖上那本红楼梦,小心地抚着书的封皮,吴艳清嫌恶地皱紧了眉头。 里面的那个女人她不认识,但是她恰好知道何文亮 她得病休养前,跟何文亮的父亲何斯陶在一个单位工作,要问到人应该是容易的。 她要去找何文亮谈谈,跟他谈一笔交易 房产局大厅的一个角落里,陈俊杰瞪大了眼看着摆在地上的那只密码箱里满满一箱的钱,喉头有些紧张地干咽了咽: “请问,哪位是安c安幼楠同志” 办了过户正在拿钱的田卫国几人吓了一跳,齐齐盯向一身戎装的陈俊杰和他身边的钱雷两人。 国c国家是允许买卖他c他们自己的房产和土地的啊,这两个人突然冒出来,难道是要抓人 可是这两人穿的不是军装吗什么时候部队还管老百姓交易这些事了 已经办好过户拿到钱的住户不约而同地把挂在胸前挎包紧紧抱住了。 还没来得及取钱的几个则 下意识地往密码箱前围了围,满怀警惕地瞪着陈俊杰和钱雷: 眼看着这几大沓钱就要到手了,要是突然横生了什么变故,这不是催他们的心,割他们的肝吗 我们又不是来抓人的,你们不要误会啊陈俊杰脸皮微僵,心里正在腹诽,安幼楠冲他招了招手: “你好,我就是安幼楠,你就是早上打电话过来的陈俊杰同志吧” 陈俊杰赶紧点头:“对对,就是我,这位是我的战友钱雷” 陈俊杰一边说着,一边把他和钱雷的介绍信递到了安幼楠面前。 安幼楠接过仔细看了看,笑着把介绍信还了回去:“是你们负责跟我谈吗你看我们是就近找个地方还是” “不是,我们是过来请安同志跟我们过去的,我们领导在办公室等着你。”陈俊杰扫了那几只密码箱一眼,“安同志现在能走吧” “行” 安幼楠刚开口说了一个字,田卫国几个人就着急了:“两位解放军同志,你们是要找小安谈什么,我们这边的交易还没办完呢” 今天过来办过户,田卫国几人这才知道,本以为是康自强女朋友的安幼楠,才是他们这些房子的买主,康自强就是给她跑腿的。 所以一听安幼楠要跟人走,田卫国几人顿时就急了:正主儿都走了,他们这些还没交易好的可怎么办 他们是在这里等着,还是约个时间下次再交易万一中间出点变故,那可怎么得了 原本1100元每平米的单价,一下子缩水成了800块,这种心理落差太让人崩溃了,他们实在不想再经历第二遍。 要是安幼楠回来后改了主意,不想买他们剩下的这几户了,那他们怎么办 见田卫国几人都眼巴巴地盯着这边,陈俊杰迟疑了一下,斟酌着开了口:“我们跟安幼楠同志谈一笔交易。” 这天有点聊不下 一听是谈交易,田卫国更加慌了:“解放军同志,我们也在跟小安谈交易呢,这凡事可是有个先来后到” 安幼楠笑着打断了田卫国的话:“田哥,你放心,康学长会继续在这里跟你们办手续。”又跟宋秋妹交待了一声,“宋姐,你也在这里看着吧。” 几个密码箱的钱呢,宋秋妹要不在这里镇场子,安幼楠也担心万一出个愣货想抢钱可怎么办。 宋秋妹犹豫了片刻,打量了陈俊杰和钱雷几眼:“你们把人接过去了,可得好好地送回来。” 陈俊杰立即挺了挺胸:“这是肯定的。” 安幼楠跟康自强又低声交待了几句,转身向陈俊杰和钱雷走来:“走吧,你们在前面带路。” 出了大厅,陈俊杰才明白她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安幼楠冲他们挥挥手,上了自己的车。 钱雷愣了一下,转头看向陈俊杰:“陈哥,这” 陈俊杰连忙走了过去,神色有些紧张:“安同志,我们那里不准外来车辆出入,还请你坐我们的车走。 你放心,一会儿谈完了,我们会再把你送回这里来取车的。” 他有些担心安幼楠会不配合;女同志嘛,讲究和计较得比较多,要是一会儿闹起来了怎么办 没想到安幼楠“哦”了一声,就锁了车上了他们的吉普,全程都不多一句话。 陈俊杰心里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对她也友善了几分,一边开车,一边试着跟安幼楠聊了起来: “安同志在跟着钟立言院长学习之前,是跟谁学的药学知识你现在才读大一,听说已经申请几项新药专利,真是了不起啊。” 安幼楠也知道,部队过来找她之前,多半已经把她查了个底儿朝天了,陈俊杰聊起这个,也是想多套套话。 不过她的话,是别人想套就能套的吗 “机缘巧合吧,主要是自己也喜欢学这个,药品研发这一块儿,刻苦是必须的,但是天赋也是很重要。” 安幼楠微微笑笑,“我也是恰好属于老天爷赏饭吃的那种,加上还算刻苦,自然比普通人要多些成就。” 唔,天赋异禀 这时候大家遇到夸奖,难道不该是就算心里得意,面上也要谦虚几句吗 夸自己是因为天赋所以有成就的这种话,这么直接说出来真的好吗 这让他能接着说啥 夸是没办法夸了,再夸就肉麻了。要说对方大言不惭c脸皮厚,可是人家有这本事又是事实 陈俊杰觉得这天有点聊不下去了,装着要认真开车索性闭上了嘴。 他不说话,安幼楠也不主动说话,昨天晚上在实验室制药弄到很晚,现在有点时间,干脆闭上眼睛往椅背上一靠,很快就打起盹来。 听到车后座传来安幼楠均匀的呼吸声,钱雷用气音悄悄跟陈俊杰交谈: “陈哥,刚才安幼楠同志是在跟那么多人买房吧,她要买那么多房子干嘛” 你问我,我问谁人家随手卖个新药专利就是几百万,手里有钱,喜欢怎么花就怎么花呗 陈俊杰横了钱雷一眼,同样也用气音答了:“有钱人的想法我们不懂。” 钱雷摸了摸头:“你说,她这么有钱,还爱咋用就咋用,一会儿领导跟她谈配方的事,怕是开的价少了,她不会同意吧” 陈俊杰的眉头不由打了结。 这倒是事实,有一整片果园的人,谁还在乎那三瓜两枣的 可是,他们这个部门经费有限啊,别说几百万了,就是几十万,要拿出来也很有些艰难,还要上面上面的大头头签批才行 安幼楠随便一个新药拿出去就卖几百万,抬抬手就是几个密码箱的钱拿出来买一堆房子,现在他们想买的是她手里的几个配方,那能便宜得了 陈俊杰开到了地儿,叫醒安幼楠下车的时候,面容比刚见面的时候更严肃了。 安幼楠有些讶异地看了他一眼,小声打趣了一句:“我怎么觉得你有些紧张,难道你们领导是个很严肃的人” 这哪是因为我们领导啊,这完全是因为担心你开的价我们出不起 钱雷人穷气短地刚说了半句“我们领导”,就被陈俊杰大声咳嗽给打住了,抬眼一看,一个激灵立马立正。 陈俊杰也挺胸立正:“报告领导,我们把安幼楠同志请过来了。” 安幼楠转头看向大步走来的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同志,脸上神情立即敛了敛。 来人身形不算高,周身却自有一种威严的气势,大概因为常常皱眉 ,所以眉心形成了三道有些深的“川”字纹。 飞快地打量了安幼楠一眼,有些惊讶于她的年轻,来人很努力地露出了一个差点让人看不出来的微笑,伸出手跟安幼楠握了握手: “安幼楠同志,你好,我是韩振川,这次跟你洽谈的负责人,请跟我到这边来。” 意简言赅;说完话握完手就转身先在前面带路。 看起来,果然是个很严肃的人啊,跟着这种连笑都不怎么笑的领导,不知道是不是很难受 安幼楠隐讳地朝陈俊杰和钱雷投去了同情的一瞥,抬腿跟了上去。 安幼楠同志那是什么眼神,为什么像是在可怜他们陈俊杰嘴角微抽,和钱雷一起跟上。 韩振川将人带到了一间小会议室,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在会议桌前先坐了下来。 陈俊杰给安幼楠泡了一杯茶,等安幼楠坐了,和钱雷在韩振川身边一左一右地跟着坐下来。 四个人相对坐在小长方形的会议桌两边,一边坐了三个大男人,一边坐了一个小姑娘,天然地形成了一种无形压力,让人少的那一方,仿佛受审讯一样,成为谈判的弱势方。 陈俊杰飞快地看了安幼楠一眼,在心里暗暗说了声抱歉,面无表情地打开了自己的笔记本。 安幼楠怡然自得地端着茶杯嗅了嗅茶香,小小啜了一口茶,将茶杯轻轻搁下: “我看韩领导也不是会说废话的人,我们就直奔主题吧,韩领导觉得怎么样” 请安幼楠过来就是谈事的,韩振川也确实不是啰嗦的人,自然不会反对,赞同地点了点头:“好,那我就直说了。” 安幼楠微笑点头,手肘杵在桌上,两手十指交叉托住下巴,摆出了倾听的姿势。 正在打开笔帽的陈俊杰动作微微一顿,有些不明所以: 为什么安幼楠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话,摆了个倾听的架势,就让他感觉到,安幼楠的气势反而占了主导 根本什么都不是 安幼楠当然不会告诉陈俊杰,她原来特意学过谈判。 在谈判中如何用话语,用肢体语言巧妙地掌控主导性和节奏,是她学习后还经过无数次实战才训练出来的,如今用出来,完全是驾轻就熟。 韩振川虽然隐约也有感觉,不过并不在意,他只要达成目的就好。 “安幼楠同志,我们需要你给你男朋友的那些药物,这些药品能帮我们尽量减轻伤亡。 一些大道理,我相信我不说你也懂,作为一名华国公民,作为一名优秀学生,作为一名热血青年,我希望你能尽力支持我们。” 安幼楠轻轻点头:“我也相信,韩领导在找上我之前,已经对我有一些调查了解。 我之前售出的两项新药专利,一项是卖出了700万,另外一项是卖出了298万。 韩领导应该也知道,我给我男朋友的那几种药,同样也是市面上现在没有的;不仅国内没有,国外也没有。” 安幼楠神态闲适地往椅背上靠了靠,“不知道韩领导觉得我要采取什么样的支持方式才好呢” 韩振川的眉心又皱出了一个深深的“川”字。 因为时间太紧,他们只对安幼楠来京后这段时间的举动进行了调查,安幼楠说的那两项新药专利的售价,确实就是他们掌握的情况。 下面报上来的那些药的样品,足足有六种,也确实都是他们没有见过的新药。 据刚刚收到的情报反馈,类似疗效的药品,有两家国外的医药公司研发部正在研究,但是并没有听说已经出的有成果。 韩振川知道,安幼楠没有半分虚言。 可正是因为她没有半分虚言,才让韩振川很是为难。 那6种新药全是广谱且适用性强的药品,对于战斗部队来说,实用性及疗效都是极为难得的。 按安幼楠已经售出的新药专利这行情,平均一种新药就卖到了500万,这6种药,市场价完全可以按平均价估到3000万。 如果是30万,韩振川自己就能做主,如果是一百万,他也能咬咬牙,强硬要求上面拨款。 可是这不是几十上百万,这是3000万,3000万呐 上面是不会拨出这么多款项来的 之前他给安幼楠送了那么一大套“优秀”c“热血”的词,本来就是想厚着脸皮鼓动一下,让安幼楠激动之下,能说出一个可以考虑的优惠价出来。 可是安幼楠不仅没有受他鼓动,还把她之前两项新药专利的售价摆在了桌面上,言下之意,就是照着这个标准来谈。 要是他是别的什么身份,估计强抢也要抢了,但是他是军人。 军队有铁的纪律,不拿群众一针一线,是自抗战以来就建立的优良作风。 身为华国公民,有义务维护国家统一和全国各民族团结,有义务维护祖国安全c荣誉和利益,也有义务依法纳税 但是没义务把自己的研究成果无偿捐献给国家,也没有义务以一个明显的超低价卖给国家。 何况这个研究成果,还价值3000万 安幼楠把如何定价这个皮球轻轻巧巧踢了过来,这让他怎么开口,又怎么好意思开口 韩振川突然觉得,自己过来跟安幼楠谈这笔交易实在是个错误,他应该让政委来的。 起码遇到这个踢回来的皮球,政委还能磨磨嘴皮子,从思想政治的出发点,好好跟安幼楠谈一谈大局观,谈一谈国家利益和个人利益 说不定就能打动人呢 韩振川眉头皱得死紧一直没开口,感觉到身边的气压不断变低变冷,陈俊杰大气都不敢喘,努力屏着气,脸色都憋得有些发红。 只有钱雷是个愣头青,看看上司又看看安幼楠,没忍住蹦出了一句话: “安幼楠同志,我知道你的那些新药很值钱,但是我们手头能批下来的经费最多也只有一百万。 那个蚊子再小也是肉,你看一百万行不行” 一百万,是他们之前研究过的最后一种方案,毕竟这一百万要批下来,也是很要费一番力气的,所以韩振川当时想的是,能不用到最后这一种方案,就尽量不用。 但是钱雷瞧着这事儿谈不下去了,索性一咬牙,就直接把底兜了出来。 安幼楠随手就拿出几密码箱的钱挨家挨户的买房子,买那么多房子,住得过来吗 有钱的人想法他是不懂,那他就直接把底牌摊开来说呗,反正成不成的,也就是这一竿子下去了。 安幼楠直接被钱雷这 个愣头青给逗乐了:“钱雷同志,你知道我的这几项新药专利要是在国外售出,会卖出多少价吗” 钱雷很实诚地摇了摇头;别说他没有出过国,就算他出过,他也不知道药品这一行业的行价啊。 “每一项最不济也会到150万以上,6种药,随便就是900万。” 安幼楠笑着给他比了个“9”字,语气轻松,“不是华国币哦,是米金。 一项药品研发不仅需要的经费巨大,而且耗时极长,最重要的是,很有可能这么多时间和金钱都花了,结果还有研发失败的可能。 所以这些药作为已经研发出的成果,这个价格总体来说并不贵,甚至有的还可以说是便宜的。 你们看得到这些药的实用性,别的国家一样也看得到。我要是把这些新药放出去,多得是外国公司想要竞购。 而且我敢打赌,这些公司表面是民用,实际上绝对有军方的背景,至于应用的对象,不用我说你们也想得到。” 钱雷张大了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再不懂药品的行价,米元兑华币的汇率还是知道的。 1米元兑华币现在官方牌价是1:372,但是实际上,拿着证明去华国银行兑换,也是有限额的。 出国人员经常在银行兑不足自己想要的米元,更多的是在黑市兑换,黑市的价格听说已经到了1:6了。 900万米金,就相当于5400万华币 钱雷觉得自己的想像力太贫瘠,无法想出那得是多大一笔钱,这怕是得装上千个密码箱了吧 “对c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些药品的价格”钱雷讷讷解释了一句,脸上胀得通红。 他刚才虽然直愣愣地想着干脆在安幼楠面前摊牌,可也没想过,自己这边的牌面,在安幼楠那边看来,根本什么都不是 “尽力”和“尽全力” 陈俊杰则根本不敢抬头去看安幼楠,只恨不得在地上挖个缝钻进去。 安幼楠的对象是在部队,可是她又不是没有支持,她给她对象研制了那么些药,这些药实际上已经将几个重伤号及时挽救回来了,轻伤也痊愈得更快更好。 这些药所起的作用无疑是非常大的,这不能不说是安幼楠的功劳,更不能说安幼楠不爱国。 而且作为准军属,安幼楠本来就比普通谈对象的女青年要更辛苦一些,他们怎么有脸去要求对方放弃巨额的利润不要,把那些药品的配方低价卖给他们呢 这样的支持,他们说不出口。 韩振川也觉得脸上有些火辣辣的:“安幼楠同志,你说的这价格,我们确实是没办法申请这么多的经费。 不过,我希望你不要把这些药品的配方出售到国外,毕竟这些配方一旦卖出去,很有可能我们的敌人也会使用到这些药。 让敌人强大,就是削弱我们自己的力量。你的对象也在部队,现在还在执行特殊任务中,我相信那种局面是你不想看到的。” 见安幼楠含笑点头表示赞同,韩振川心里一块石头稍微落下来了一些,然后突然灵光一现, “资金上面我们虽然没办法,但是你看,我们能不能从别的地方进行补偿” “可以呀。”安幼楠笑着点头,“不限定要现金,你们可以用别的折价的。” 这话一出,韩振川这边三人立即振作起了精神,仔细盘算起来,可是只思忖了片刻,陈俊杰的脸色就有些沮丧起来,低声嘀咕了一句: “报告领导,我们手上,好像也没有什么能另外补偿的” 部队里头价值高的就是各式武器了,可是这些武器是不可能拿出去的。 军用吉普车 安幼楠有自己的汽车,还要一辆笨重的军用吉普干什么何况几台车也抵不了多少钱啊。 那他们还能拿出什么来抵价总不能拿几十万吨军用干粮出来吧 韩振川眉头又打起了结,干脆跟钱雷一样来了个单刀直入: “安幼楠同志,除了国家禁止的,只要我们部队里有的,你想要什么补偿,干脆你直接点吧。” 转了这么大个圈子,安幼楠等的就是这一句,当下坐直了身子: “这6种药品的配方,我不要钱,无偿给你们。但是” 韩振川神情严肃起来;无偿固然让他心头剧烈惊喜,可是关键就在于那个“但是” “但是什么”韩振川少见地有些沉不住气,语气急切地问了出来,心里已经决定了,只要不算是严重违反组织原则,安幼楠提出的要求,他都答应 “但是我有三个条件。”安幼楠伸出了一根手指,“第一,我要你们领导的一个承诺。 如果我的对象在执行任务中出了他自己无法处理的意外,你们无论如何,都要尽全力保住他;这个全力,包括一切的营救和抢救,当然,也包括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语气微微一顿,安幼楠伸出了第二根手指,“第二,这些药品,我只是许可你们使用配方,为的是支持保家卫国的这些最可爱的人,临床试验什么的你们自己弄。 这6个配方许可的期限是永久,但是你们不能拿来牟利,更不能外泄和转卖,一旦发现有上述情况,我会立即停止许可,收回你们的使用权限。 许可你们使用的同时,我依然拥有这些药品的专利所有权,五年之后,在保留对你们的许可权限的同时,我可以向制药厂出售这几项新药专利。 也就是说,你们生产出来的药品,仅限于军用,五年之后,购买我专利的制药厂,仅限于民用。 答应这两项条件,这6种药品的配方你们就可以无偿使用了。第三” 安幼楠伸出了第三根手指,“我会尽快制一批药品出来,请你们以最快的速度带给我对象。 以后你们的药品成批量地生产出来以后,要优先保障我对象所在的队伍。” 韩振川沉吟不语,安幼楠直视着他的眼睛,静静地等待他的回答。 陈俊杰震惊地看着安幼楠,脱口问了出来:“没了就是这三个条件吗” 安幼楠偏过头看着他:“要不,我再加个还要付现金一千万” 陈俊杰立即闭紧了嘴,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钱雷着急地喊了出来:“不不不,你别加,别加” 安幼楠噗嗤笑了出来。 韩振川瞪了两个手下一眼,起身站了起来:“第二和第三个条件没有问题,第一个条件,我要 请示上面才能答复你。我现在去打电话” 安幼楠也站起身客气地点了点头:“韩领导请便,我会在这里等着的。” 韩振川微微颔首,大步走了出去。 听到他的脚步声走远了,陈俊杰才面色有些复杂地开了口:“其实,这次执行特殊任务的同志,都是万里挑一选出来的。 万一他们出现什么意外,只要有可能,我们都会尽力去营救和救治的” 安幼楠摇了摇头:“这不一样。你们只是尽力,我要的,是尽全力。” 别说什么5400万了,就是一个亿,几个亿,对她来说,这些钱都是纸。 什么都没有凌少乾的命重要 凌少乾有自己的信念和坚持,她不能强加阻挡,唯有竭尽全力地通过自己的方式,给他多加一层保护。 多一层保护,就多一层保险,哪怕这层保险最终并没有被触发,也绝不会是没有用处的。 惟愿春暖花开时,人平安,笑归来 陈俊杰听懂了安幼楠说的这个“尽力”和“尽全力”,沉默了片刻真挚地笑着祝愿了一句: “你对象一定很幸福,你放心,他心里肯定也记挂着你,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陈俊杰虽然不知道安幼楠的对象具体是谁,但是知道选拔参加这次特殊任务的,都是部队中的精英。 而且,听领导说话时的语气,他也能隐约感觉得到,安幼楠的对象似乎在这些精英中还是一个佼佼者。 本事越厉害的人,在任务中存活的机率就越大。 陈俊杰有一种冲动,想在任务结束后找个机会见见这人,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得了安幼楠这样一颗极其宝贵的真心。 5400万元说不要就不要,只为换上面的一个“尽全力”的承诺 不是所有人都有这种豪气的,何况安幼楠跟对方只是谈对象,还没有结婚呢 同意了 这种对待,简直让人嫉妒得眼红 陈俊杰想跟这人见一见,然后告诉他,安幼楠为了他做了什么事,让他这辈子一定要好好珍惜安幼楠这个女孩 听到陈俊杰的话,钱雷在一边用力点头: “对,安幼楠同志,你就放心吧。我发现,心里挂着什么人和事的,意志力都会比别人要顽强很多,哪怕出了什” 陈俊杰一个巴掌重重拍到了钱雷的背上,打断了他的话,转头看向安幼楠时,笑容多了一分谄色: “那个,等你对象回来的时候,我一定要去见识见识人,然后告诉他,你找到安幼楠同志当对象,简直是积了十辈子的德,哈哈,哈哈” 见安幼楠微笑着似乎并没有听出钱雷刚才会说出什么,陈俊杰暗吁了一口气,飞快地狠瞪了钱雷一眼: 猪队友啊,不会说话求你别说万一安幼楠同志生气了,刚才提的条件不作数了怎么办 安幼楠不是没听出钱雷打算说什么,不过对方并没有恶意,她也不相信他就是张乌鸦嘴,所以只当自己没有听到而已。 小会议室的门外还没有什么动静,安幼楠心里不由生出了几分忐忑:难不成上面不同意她提的这两个条件 如果不行的话,她可以把第二项条件取消,把这6种药的配方无偿送给部队也能再谈谈吧 所谓关心则乱,刚才的淡定从容,在这会儿等待的空当里一点点消散,让安幼楠心里有些烦乱起来。 走廊上终于响起了很有节奏的脚步声,韩振川推门而入,眼神很亮,这回是真的明显看出他在微笑了: “安幼楠同志,上面同意了,我们现在就可以拟个合约。” 安幼楠心头顿时一松,面上总算还是绷住了:“好的,合约是你们起草还是我这里写” “我们起草了你再看着修改吧。”韩振川语气也很是轻松,“明天,我们会把领导亲自写的手信和签名给你送过来。” 安幼楠一怔,眼睛弯弯地笑了起来:“那就太好了。我们还可以留作传家宝,以后能进博物馆呢。” 韩振川微笑点头,示意陈俊杰和钱雷两人赶紧起草合约,自己走过去亲自给安幼楠的茶杯里添了点开水: “你先坐,小陈笔头很快的,我们等一会儿就好。” 安幼楠安心地坐了下来:“谢谢韩领导。” 这一声谢,既是谢他添的茶,也是谢他在电话里为她说的话,不然那位领导的手信哪是那么轻易会写给她 韩振川也明白安幼楠这一声谢的含义,冲她轻轻一点头,给自己的茶杯里也添了点开水,端着茶杯慢慢呷了一口: “其实你对象的名声,领导也早有耳闻了,还称赞他是一员难得的虎将。 就是你没有提出那个条件,如果这些精兵遇到什么意外,我们也绝对是会以最快的速度保住他们的。 听到你的条件,领导直接就指示了,就按你的条件办,他今天晚上就亲自执笔给你写一封手信,把这个承诺写下来” 安幼楠微笑地听着,不时点头表示感谢。 不过她心里明白,那句“以最快的速度保住他们”的话虽然是说得好听,但是,有偿售卖,和无偿赠送加上那三个条件,最终得到的待遇肯定还是会有不同。 天上就没有掉馅饼的事,什么东西,都是一分钱一分货的。 合约很快就拟好了,安幼楠签了字,约定了对方技术人员过来学习的时间,握手跟韩振川告别: “韩领导,你们试产的时候有什么技术难点,随时都可以跟我联系。 如果是在我放寒假之前,约好时间我可以上门指导;要是已经放假了,那就只能在电话里说了。 时间不早了,我就不再耽搁你了,再见。” 韩振川也颔首致意:“安幼楠同志,你自己做的药不管什么时候做好了,都可以打小陈的电话,随时让他过去取。 我保证你做好的药品会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你对象的手里。” 安幼楠笑着挥挥手,转身走了。 陈俊杰和钱雷对视一眼,急忙在后面跟上:“安幼楠同志,等等我们,我们送你回去。” 交易谈成,钱雷不仅心情轻松,对安幼楠的好感也大增,很自然地跟她聊了起来: “安幼楠同志,我们去接你的时候,你是在买房子吧你为什么要买那么多套房子,你家人也不多,就算到京都了,住也住不过来吧” 很快就能得到那位领导的手信承诺,安幼楠的心情也很美好,好意指点了钱雷一句 : “手上有钱的话,建议你也拿来买房,特别是京都几座有名的小学和中学附近地段的房子,哪怕是到银行贷款都值得买。” 钱雷好奇地问了一句:“为什么现在存银行的定期利息很高的,买国债也不错。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人说的消息了” “房价以后会越来越贵的,现在把钱存银行,不如投资房产这些不动产。 至于为什么,你就不用问了,问也不会跟你说的。”安幼楠笑答了一句,“你只要相信我不会拿钱耍着玩就是了。” 陈俊杰心里一动,脑子里立即转了起来。 挣钱这方面,一千个他都比不过安幼楠的,他没有安幼楠的天赋和本事,但是跟着有钱人走的路走,应该方向不会错吧 “贷款都买吗”钱雷抽了一口冷气,“想到要欠银行的钱,每个月都要还钱,我就觉得心里挺有压力的” “也就是现在把腰带勒紧一点吧你们军官的津贴应该还比较高吧,还款压力很大吗”安幼楠随口问了一句。 钱雷老实点头:“一个月也就是两百块钱不到,还要给家里寄回去一部分的。” “那就跟你家里说,你要在京都买房,先少寄点呗。”安幼楠顺口半真半假地开了一句玩笑, “或者等你退役了,可以到我以后开的药学研究所来,我请你和陈同志当安保主管。 一个月的工资绝对是你分到单位上的一倍以上,每个月还给你们交足养老保险c医保这些五险一金,退休后养老金也不用愁,就看你们舍不舍得放弃分配的铁饭碗了。” 活该你找不到女朋友! 不用说,安幼楠以后开的药学研究所绝对是私人性质的,可他们退役后分配的单位,那肯定都是国有的。 进去就是干部的身份不说,还会根据他们在部队的级别,相应安排职务。 这样的身份说出去,自然比在一个私人研究所给人做事的身份说出去要光鲜得多,体面得多。 钱雷很实诚地摇头:“那我不会,我家里也不会愿意的。工资虽然高一倍,可以私人开的不保险啊,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不开了” 不会说话的直男,真的是很让人肝疼啊 安幼楠在军车边站住了脚,打量了钱雷一眼:“钱雷同志,你没有女朋友吧” 咦安幼楠同志问这个是什么意思是打算给他介绍一个吗 钱雷有些激动地胀红了脸,忙不迭地点头:“是的是的,我还没有女朋友。” 安幼楠呵呵笑了一声:“活该你没有女朋友”说完甩开他几步走到了后车厢的车门边。 “让你这张嘴不会说话”陈俊杰忍着笑拍了拍懵逼的钱雷的肩膀,“上车,别呆着了,好好反省反省去吧。” 钱雷抓了抓头,还是一头雾水:“我刚才也没说什么啊怎么就惹着安幼楠同志了” 这猪头三陈俊杰白了他一眼,开了锁正要拉开驾驶室的车门,有人大踏步往这边走了过来: “丫头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安幼楠的眉头轻轻皱了皱,抿着嘴跟来人微微点头:“凌云飞同志,你好。” 一个称呼亲昵,一个却称呼客套,这两个人陈俊杰的目光在两人身上飞快地转了转,一脸严肃地插了话: “这位同志,安同志来这里办的事是机密,不能对外透露的。” 说完利落地开了车锁,顺手还帮安幼楠拉开了后车厢的车门,“安同志,请上车。” 安幼楠跟凌云飞微一点头,抬腿就坐进了后车厢。 陈俊杰“啪”的一声把车门关上,客套地跟凌云飞点了点头,刷地坐到了驾驶座,钥匙一拧就打火发动了吉普车。 几乎在钱雷刚坐进来的瞬间,陈俊杰立即一个挂档油门一轰把车开了出去。 钱雷没提防,被带得一冲一靠的,急忙系上了安全带:“陈哥,你悠着点啊,要不换我来” 陈俊杰斜了他一眼:“别,我们的任务是把安幼楠同志安全送回去。” 钱雷“哦”了一声才反应过来,气得立即瞪了回去:“我现在驾驶技术很过硬了” 陈俊杰很不在意地答了句:“是吗” 坐在后排的安幼楠幽幽补了一刀:“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我可不敢拿我的生命安全来实验。” 一句话噎得钱雷那口老血吐也吐不出来,咽又咽不下去,脸色都胀红了。 陈俊杰忍不住在肚子里暗笑:该让你三番两次的乌鸦嘴,得罪了安幼楠同志,她不怼你还怼谁 军用吉普很快就通过了门哨,拉风地往外飙远了。 凌云飞还站在停车坪不动,久久凝视着那辆车的影子,心里就跟热油锅里溅进了几滴水一样。 安幼楠怎么会被接到这里来看样子,接她进来的人对她还非常客气。 难道是凌少乾那边最近又立了功还是 “云飞”方少华脚下生风地赶了过来,“我说你怎么跟长了飞毛腿似的,我就转个身的工夫,就不见你人影了,你站这儿发什么呆” 凌云飞转过身摇了摇头:“没什么,走吧。” 方少华走向停车坪上停的另外一辆车:“听说过几天魏绍平的案子就要判了。 魏家这次不仅弄得伤筋动骨,连皮都脱了一层,好歹才保住了魏绍平的命。 原来魏绍平谈了几个月的一个女朋友,在京大药学院读大二的一个女孩还怀了他的孩子,不知道为了什么事,被魏绍平他妈揪着撕打,结果把孩子也流了。 魏绍平家里现在后悔得要死,等魏绍平出来,那都得是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子了,魏家这回要绝后了” 方少华叽里呱啦说了一通,才猛然注意到自己刚才不小心提到了京大药学院,连忙看了看凌云飞的脸色。 凌云飞的脸上淡淡的,什么也看不出来,方少华以为那个人他心里已经放下了,顿时放了心: “对了,我还听说原来跟你相过亲的那个姑娘,姓申的那个,叫申什么来着” 凌云飞丢给了方少华一支烟,自己叼了一只在嘴上,低头点了火:“申海兰。” “对对,就是叫申海兰,” 方少华凑过去把自己那支烟也点着,喷了一口烟雾出来, “她家里也倒霉了,好像因为她惹出了一些事,连累她爸被查出不少问题,现在她家里跟漏水的船一样” 凌云飞拉开烟灰盒,掸了掸烟灰:“申海兰性格不行,惹祸是迟早的事。” 方少华赞同地点点头:“我是发现了,找对象不能光看脸蛋儿,还得看脑子。 难怪老话说,爹蠢蠢一个,娘蠢蠢一窝,找个好对象确实太重要了。 这个周末师范大学外语系办的有舞会,我找人弄到了两张票,到时候我们一起去,说不定能多认识几个漂亮又聪明的姑娘。” 凌云飞懒洋洋地有些提不起兴趣:“聪明她们能聪明到哪儿去,也就是些小聪明罢了。” 方少华正在打火的手顿了顿,车子发动到一半熄了火。 凌云飞拍了拍他肩膀:“怎么了老司机还出这种问题,要不要换我来” 方少华一把拍开了他的手:“云飞,你该不会是心里还念着安幼楠吧 我承认她是比其他很多女孩看起来都优秀,可是她到底是先认识了凌少乾,而且他们俩也你又何苦这么想不开,非要吊死在这一棵树上呢” 凌云飞嗤地笑了一声:“谁说我要吊死在一棵树上了” 方少华很是怀疑:“那你” “珠玉在前,再让我拿鱼眼珠子当宝,我可下不去这手。”凌云飞将座椅调了调,往后一倒,呼地喷了一口烟, “你也知道我这个性,总得让我找到一个更加优秀的才行,不然我不甘心。” “安幼楠本来就属于凤毛麟角的那种了,要比安幼楠还要优秀你这难度也太大了。” 方少华一拧钥匙,没好气地点火发动了汽车,“得,当我什么也没说。 以后你妈再催你,你别来找我发牢骚,不然我只有一句话送你:活该你找不到女朋友” 摸着我的良心说话 凌云飞哈哈笑了一声,面上不以为意,心里头其实并不平静。 如果安幼楠是凤毛,那他就一定要再找个麟角,不然无论什么时候一想到一对比他对象不如凌少乾,他就如梗在喉 同样如梗在喉的还有彭小艳。 前两天有邻居告诉她,看到她家小叔子在京都百货对面装修店面时她还将信将疑。 今天抽了个空,赶在中午的时候彭小艳专门骑车过来这边打了个转,果然在京都百货的对面看到了景益民和那家门店。 门店的装修已经基本完成,从对街看去,一排有些灰扑扑的店面中,景益民忙进忙出的那家店子因为装修敞亮c色调鲜明而格外显眼。 彭小艳看得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了。 这店子装潢得这么大气,里面的衣服穿在塑料模特身上,件件都非常洋气高档 景益民不是说他租下门面后只剩下三千来块钱了吗 那他哪来的钱把门面装得这么漂亮,又哪来的钱进这些高级货 哼说什么租完店子只剩下三千块钱了,三千块钱能做这么多事 还不是怕说出自己赚了那么多钱,他们当哥和当嫂子的,会多沾到他的光 亏得景学宏那个傻的,还见天儿地念着不知道弟弟在外面睡哪儿吃什么,人家哪要他担心啊,日子过得滋润着呢 彭小艳气乎乎地往前朝着街口走去,打算绕到对面那条街上,质问景益民这样骗亲哥亲嫂子有没有良心 da女装京都专卖店还没有正式开业,景益民正在店里干劲十足地调整着模特的摆位,为明天的开业做好最后的准备。 秦湘君在店门口锁好了自行车,拎着饭盒小步跑了进去:“景益民,快来吃饭了。” 景益民抬头看见她额头布满了细汗,连忙走上前接过了饭盒: “不是告诉你不用过来吗你们中午就只那么点时间,来回折腾的多累,我在外面胡乱买点什么填个肚皮就可以了。” “少在那里啰嗦了,赶紧过来趁热吃。”秦湘君嗔了他一句,“我还不知道你 我要是不过来,你肯定要不是忙到晚上又忘了,要不就是舍不得钱去买份有荤菜的饭。 这么三餐不按时的,小心年纪轻轻就弄出胃病,而且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营养要是跟不上,到时候有你后悔的。” 景益民笑嘻嘻地打开了饭盒:“你还这么年轻就这么唠叨,等年纪大了可怎么得了” 一边说着,一边招手让秦湘君站暖气片那边去,“站这边来,这边暖和,小心别落了汗感冒了。” 秦湘君赶鸭子似地挥了挥手:“去吃你的吧,剩下的这些我来做,只要动着就不怕感冒。” 这一段时间虽然临近期末了,秦湘君还是一有时间就赶过来帮忙,说句话的当口,熟门熟路地很快就在店里摆布开了。 景益民一边大口吃饭一边指点她:“你先把那件白色的高领套上,下面配那件杏色的斜格纹呢子过膝裙唉,外面再套那件红色的呢料大衣。” 秦湘君照着他的话把衣裳搭配好挂在墙上,退开两步看了看,忍不住夸奖了一句: “真没看出来,你眼光有这么好,这么一搭配,这几件衣服特别显得出彩,是我我也愿意买一整套。” 话刚说完,就有个年轻姑娘从外面走了进来,满眼惊叹地看着店里已经挂出来的衣服: “da女装京都专卖店你们这家店子是新开业吗” 说着直直走向秦湘君刚刚配好挂出来的那套衣服,“这套衣服怎么卖的” 虽然还没有正式开业,但是生意自己都找上门了,景益民肯定不会把人撵走,急忙放下了手里的饭盒,热情地迎了上来: “美女,你真有眼光这套衣服是我们da公司推出的当季主打产品,在港城那边卖的最火的一套 你个子长得高挑,穿上这套衣服肯定特别显得有气质,我们这边还有试衣间,你要不要穿上试一试看看效果 你放心,你要是试了觉得不满意,一样可以不买的,完全没关系的。 对了,这是配套的加厚裤袜,如果买了这套衣服的话,只要再加8块钱,就可以换购这双加厚裤袜了;你可以一起穿上看看效果。” 后面十几个平米的小杂房,被景益民改成了几间试衣间,哪怕四位顾客同时试衣,也轻轻松松完全没有压力。 门店里还装了暖气片,通了暖气,虽然现在温度不算很高,不过也不用担心会着凉。 跟现在大多数对人爱搭不理的售 货员相比,景益民的态度可以说是好得出奇,语气也听着让人觉得舒服。 年轻姑娘看了眼单间私密性很好,又非常干净明亮的试衣间,立即点了点头,不一会儿就换了那套衣服出来,连裤袜也穿上了。 景益民连忙引着她走到落地大穿衣镜前:“美女,你自己看看,我刚才夸的没错吧 你看这套衣服一换,你就像刚从国外留洋回来的一样。难怪都说佛靠金装,人靠衣装 我敢摸着我的良心说话,你穿上这套衣服后这气质摩登极了,走在大街上绝对的回头率高” 谁都喜欢听漂亮话,尤其是女人。 年轻姑娘被景益民不着痕迹的奉承给逗乐了,笑着看向穿衣镜。 落地穿衣镜安放得非常有技巧,稍稍倾斜了一点儿小角度,让人照出来格外显得身形修长挺拔。 加上按公司指点特意安装的几处灯光打过来,将镜子中的人生生渲染成了发光体,简直是看哪儿哪儿都美。 年轻姑娘转来转去地仔细照了照,对试穿的衣服满意极了:“这套衣服怎么卖的啊” “美女你也看到了,我们这些衣服才刚刚挂出来,原本是准备元旦节那天再正式开业的” 景益民装着思忖了片刻,才咬牙继续开了口,“我们da专卖店的价格都是全国统一的,遇到特殊节庆才会搞活动打折。 美女你这么有眼光,一进来就看中了我们公司这款主打设计这样吧,就给你按我们开业当天的优惠价。 买一件就按吊牌价的88折,买两件就是8折,买三件以上可以打到7折” 跟不要钱画上等号 “吊牌价” 在秦湘君的指点下,年轻姑娘连忙翻看了衣服上的吊牌价,在心里飞快地合算了一下。 这套衣服固然很漂亮,标出的吊牌价也相应地有些感人,对普薪阶层来说,属于不咬咬牙还未必下得去手的那种。 要是按原价的话,年轻姑娘肯定舍不得,如果她一进门问价格,景益民就给她说了的话,说不定她会掉头就走。 但是现在衣服已经试穿在身上了,看看镜子里的人,年轻姑娘就舍不得再把衣服脱下来了。 果然不是她不出众,是以前穿的衣服不好看,像今天这样衣服选对了,她整个人都容光焕发得不像自己了。 不是她自夸,而是确实跟这位小老板说的一样,完全就像那种电影明星的感觉 景益民察言观色,适时补了一句:“这一套衣服正好可以算三件,能够打7折。 另外我们还可以把你算作是开业当天的前一百名顾客,额外赠送一件开司米的开衫。 喏,就是这种开衫,等天气暖和的时候穿在高领内搭的外面,非常有文艺范儿,现在港城那边非常流行的,你要不要试一试” 景益民指了指挂在墙上另外搭配好的一套衣服,伸手把上装那件毛线开衫取下来递了过去。 秦湘君见机走上前问了一句:“我帮你把大衣脱下来,试一试这件开司米开衫吧。” 有人服务周到,年轻姑娘虽然有些迟疑,还是下意识地听从了。 三件都试了,还在乎多试这么一件吗反正老板刚才也说了,不喜欢可以不买的。 脱下呢子大衣,年轻女孩换上了那件嫩绿色的薄开司米开衫,重新站到了穿衣镜前。 嫩绿配上白色的内搭,一股青春靓丽又活泼清新的气息顿时扑面而来。 秦湘君立即赞叹了一声:“好有春天的味道” 年轻姑娘被这句充满诗意的话称赞得美滋滋的。 景益民不失时机地补充了一句:“这件开司米的开衫可是含30羊毛的,平常单卖的话也是要60多块钱。 我们也是想着开业大酬宾,把名气先打出来,公司才不惜成本,对前100名顾客给予这种优惠力度的。 这是仅对前100名顾客才有的优惠,以后就未必还能遇上这种活动了,美女,机不可失啊。” 衣服不仅打折,加8块钱就能再换购一双挺厚实的加厚裤袜,今天买下的话,是前一百名顾客,额外还有一件非常不错的赠品 对女人来说,几乎就要跟不要钱画上等号了。 年轻姑娘翻了翻开衫的吊牌价,见上面果然标着“零售价68元”的字样,心里飞快地折算一下。 在开业酬宾期间单买的话,这件开衫也要59块8的,她现在买下三件套,这件衣服就等于白送了 60块钱呢,差不多半个月工资了这可是赚大了 年轻姑娘立即定了主意,爽快地掏了钱出来:“好,我买了”脱下开衫递给秦湘君,重新穿上了那件呢子大衣, “把这件开衫和我之前穿的衣服包起来吧,我就穿着这一身出去了。” 秦湘君笑着接过了,体贴地问了一句:“请问需要帮你把吊牌剪下来吗以免影响你穿着舒适度。” “剪吧。”年轻姑娘点头同意了,心里涌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舒适感。 这家店子不仅衣服好看,服务态度也这么好,感觉真让人舒服 景益民接了钱找零回来,递上了一张印着烫金“da”商标的硬质卡片: “美女,你在我们店里的消费金额已经达到了两百元,恭喜你成为我店的用户。 这是你的卡,请收好,以后只要你带这张卡过来,在店里只买单件衣服的话,都可以给你打85折。 如果遇上我们店里有像今天这样的优惠活动,那就可以算折上折。另外,不知道你方不方便给我们留一个联系电话 我们的衣服穿在你身上,完全就是一种效果非常好的广告,以后店里有新款上架或者有任何优惠活动,我们都会在第一时间打电话通知你,欢迎你多多为我们宣传。” 烫金的“da”商标设计得非常优美,看起来就像一株金色的兰花。 印制磨砂的卡片也很有高级感,一眼看去,跟街上那种粗制滥造的名片完全就是两回事。 再加上景益民不要钱地说的那些漂亮话,年轻姑娘的虚荣心瞬间得到了满足,脸上笑成了一朵花: “你放心好了,回头她们问我是在哪里买的,我一定跟他 们说你这家店子,da女装专卖店,我记住了” 年轻姑娘笑眯眯地把那套新衣穿在身上走了出去,正好跟往这边赶过来的彭小艳照了个对面。 彭小艳眼热地仔细打量了年轻姑娘一眼,忍不住问了一句:“同志,你穿的这身衣服” 年轻姑娘心情正好,回手一指身后的店子:“喏,就在da女装专卖店买的,他家衣服很洋气的,全都是港城流行的款。” 一看年轻姑娘指的正是景益民的那家店子,彭小艳急忙追问了一句:“你是多少钱买的” “200多买的,今天他家试营业可以算开业酬宾,打的折扣还蛮多的,你要买就赶紧去吧。” 景益民原来卖夹克衫的时候,彭小艳是清楚里面的利润的。 不管男装女装,都是服装,这里头的利润肯定是差不多的。 200多的衣服,也就是说,刚才这一会儿工夫,景益民就赚了100块钱,都快抵她一个月工资了 彭小艳兴致冲冲直往da女装专卖店奔的时候,景益民刚刚把饭盒端起来打算吃饭。 耽搁这一会儿工夫,饭菜早就没有一丝热气了,只不过因为室内温度不算低,所以没有凝出油花而已。 大冬天的,冷饭冷菜吃下肚子怎么会舒服 秦湘君伸手就把饭盒夺了过去,搁在了暖气片上:“你刚才怎么不知道放在这上面热着,这会儿都冷透了。” 景益民拉着她的手想把饭盒抢过来:“不能搁这儿热,不然顾客一进门,就闻到一股菜味儿了,严重影响我们专卖店的形象” 话还没说完,玻璃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景益民急忙放开了拉着秦湘君的手,打算迎接来人,一眼看清是彭小艳,动作不由顿了顿,有些不情愿地招呼了一声: “嫂子。” 悄悄走了 “哟,这是开张了啊。”彭小艳环视了店内一圈,才转头看向景益民, “要不是邻居张嫂过来跟我们说了一嘴,我们还不知道有这回事呢。 先前你说这店子的租金交了一两万,你手里只有两三千块钱了,这要装修要进货都没有钱再搞了,你哥天天发愁你以后怎么办。 哪里想得到你背着我们把店子都开起来了,有吃有喝得挺滋润嘛我们在家里都白白担心你了。” 景益民脸上不由涌出了些许怒气,秦湘君在后面悄悄拽了下他的衣角,迎上前招呼了彭小艳一声: “彭姐,小景他这一段时间其实很辛苦的” 彭小艳呵呵了一声:“手里有钱,在哪儿都能有吃有喝的,还能拉年轻女孩子的手,那还真是辛苦他了” 彭小艳这话说得很不客气,秦湘君顿时胀红了脸:“彭姐,你误会了,刚才我们是” 景益民一把拉住秦湘君的手,把她往自己身后一拽:“对,我是拉手了,拉手又怎么了 我是有吃有喝了,没能饿死是不是你失望了 我又没跟你合伙,我手里有没有资金,我把店子开起来了,关你什么事” 景益民差点就要爆了粗口,好歹念在彭小艳是自己嫂子的面上,临到嘴边又把话咽了回去。 彭小艳被景益民呛得先是一噎,很快就一叉腰挺着胸把话给顶了回去: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可是你嫂子当初要不是我和你哥勒紧裤带供着你吃喝读书,你能一直读到高中毕业 现在你有出息了,翅膀硬了,说话就一句句戳人肺管子什么不关我的事,当初你要读书交学费的时候,怎么没跟我说不关我的事” 景益民气得瞪圆了眼,正想跟彭小艳理论,秦湘君抢先说了话: “彭姐,你误会小景了,装修店面的钱,进货的钱,全部都是他跟人借的。 为了省钱,前些天他借住在我们学校的男生宿舍里,早晚赶着饭着,还能够用我的餐票在学校食堂吃顿饭。 中午在店子里忙的时候,为了省钱省时间,他是经常饿着肚子忍过去的,你没看到他现在都瘦了一大圈吗” 装修店面和进货都是借的钱这得借了多少啊 除了之前的那个姑娘,她都进来这么一会儿了,也没见再有人过来买衣服,可别是生意不好吧 服装的利润虽然高,可是这门面租金一年也要将近两万了,可不像原来摆摊的时候,基本上没什么成本。 这加上水电c税费平均一摊下来,也不知道能挣多少,可别到时候还不出钱,拖累到他们家里吧 彭小艳心思转得飞快,嘴里说的话却还是硬撑着:“我误会什么,我有什么好误会他的” “小景。”玻璃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穿着制服的大盖帽走了进来。 景益民连忙笑着迎上去:“曹哥,你这会儿怎么得空过来了” 曹向阳把手里的一个木头框子和一个跟书本一样大小的本本递了过去: “你这店子的营业执照批下来了,我正好过这边办事,顺路就给你带过来了。 你小子干得不错啊,这还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就把你这店子给整得漂漂亮亮的了。 你可抓紧点时间开业,下个月我们就过来收管理费了,看你店子这规模,一个月两三百块钱的管理费也是要的” 一个月两三百块钱的管理个体工商户管理费,一年下来,就要三千多块钱了 这生意得挣多少钱才保得了本啊彭小艳心里有些发虚,悄悄往后退了一步,蹩到了角落里。 景益民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上彭小艳这边,急忙陪着笑脸把营业执照接了过来: “曹哥,你看我这原来也没做过生意,什么都是摸索着来的。不瞒你说,为了把这店子开起来,我在外面还借了一大笔钱呢 你看我每个月除了管理费,还有税也要交,门面租金水电这些,每天光是坐在这里就得往外掏钱,还不知道我这生意做不做得起来。 这个,曹哥你能不能帮忙通融通融,说说好话,把我这店子的管理费先定低点儿 以后等我这生意做起来了,不用你说,我都会好好支持的。” 转手把营业执照先搁在一边的小收银台上,景益民从抽屉里取了一张黑色烫金的卡片,双手递给曹向阳: “曹哥,这是我店里特别印制的黑金卡,拿这张卡随时都可以直接打8折,遇上我们搞优惠活动打折,可以算折上折。 麻烦曹哥带回去给嫂子, 元旦开业那天,欢迎嫂子过来捧场,那天我们有活动优惠,买上三件服装就打7折。 嫂子要是拿上这张卡过来,就是打完7折后的价格再打8折,另外我们还有赠品送的。” 曹向阳笑着接了卡片看了看:“你这什么黑金歪皮卡还有没有” “,高级客户,黑金又是中的最高一等。”景益民连忙解释了一句,从抽屉里一手把剩下的黑金卡片拿了出来, “给高级客户的折扣很高,基本上就是我们的成本价了,所以这卡片我制的不多,总共只有五张。” 总共五张黑金卡,景益民给自己就送了一张,这让曹向阳心里还是小小虚荣了一把,想了想从剩下的4张卡片中又抽了一张过来,跟刚才的那张一起揣进了兜里: “行,那我就再拿一张吧,正好可以给你多做点宣传。管理费的事,到时候我会尽量帮你想想办法的;你忙,我先走了。” 景益民点头哈腰地送走了曹向阳,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嫂子彭小艳已经走了。 “别看了,你嫂子在你跟那个曹哥说起管理费的时候就走了。” 秦湘君心疼地把那盒已经冷透了的饭拿起来,强硬地放到了暖气片上, “别管什么气味儿好不好闻了,这饭必须要热一热再吃,你看看现在这都几点了,再饿下去你就饿过头了。” 景益民一听就知道,彭小艳肯定是听到一年要交那么多管理费,心里发虚,所以抽空子就悄悄走了。 被排除在外 摇头无奈地叹了一声,景益民在小板凳上坐了下来:“我这嫂子是生怕我会又谈起这些钱的事,跟家里要钱呢 其实经历上次那回事,我是早就看明白了,她这人啊,想赚钱又怕投入,胆子小又没眼光,不跟她合伙产生什么利益瓜葛才是最好的。” 秦湘君心有戚戚地点点头:“牵扯到利益,就是家人都是另外一张脸” 景益民隐约知道秦湘君家里也有些拎不清的家人,有意打了岔: “幸好有湘湘你跟我合伙,还帮我这么多,不然这一段日子我还真不知道能不能撑过来。” 见他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向自己,语气自然带出一股亲昵,秦湘君脸上有些发热,微微偏了偏头: “之前我怎么不知道你做起生意来这么一套一套的。又是,又是黑金的,还有什么打折满赠,名堂还挺多的啊。” 景益民不好意思地搔搔头,有些心虚地瞥了她一眼:“其实不是我聪明,是我后来又跑去找了几回安幼楠,跟她那里讨教的” 刚才在顾客和工商所的干部面前都能说得飞溜起来,现在却是这么一副担心做错事被责骂的样子 秦湘君有些好笑,心里又有些说不出的异样:“能够把她给你指点的一些东西实践得这么好,那也很不错了。” 景益民立即高兴起来,显摆地又从抽屉里摸出另外一叠5张黑金卡: “看,这种卡,我都是5张5张单独放的,到时候好拿出来忽悠人,啊不,好给一些特殊客户心理满足感。” 秦湘君扑哧笑了出来:“对对对,心里满足感,不是忽悠” 两个人正说笑着,玻璃门被人推开,进来的却是一位年轻的男同志。 景益民有些疑惑地看了过去:“同志” “潘老师,你怎么过来了”秦湘君从景益民身后大步迎了上去,又跟景益民和潘易之间简单互相介绍了一句。 “上次那本书我帮你买到了,问了艾原同学说你在这里,就顺路给你送过来了。” 潘易笑着把书递给秦湘君,冲景益民微微颔首,环视了一眼店面,夸赞了一声,“这就是小景开的服装专卖店 不错,装修的很有品位,卖的这批服装设计感也很强,跟纽约第五大道的一些时装店相比也不差什么了。 你们什么时候正式开业到时候我也过来捧个人场。” 之前潘易说顺路送书过来的时候,景益民心里还绷紧了一根弦。 这会儿听到他说等开业的时候过来捧人场,景益民绷紧的那根弦顿时松了松,毫不犹豫地拿了一张黑金卡出来,: “感谢潘老师对我这店子的夸奖,我们元旦节开业,欢迎潘老师到时候带女朋友过来捧场。 这是我们店里黑金卡,随时都能够打8折,遇上我们的优惠活动,还能够折上折” “黑金卡,折上折”潘易把那张卡接了过来,略微想了想,“你是不是搞了一套卡体系,还有普通卡什么的” 景益民笑着点点头:“潘老师有眼光。” “不是我有眼光,是我看到国外一些专卖店就是这样做的。 给一些优质的老客户就办理这种veryi一rtantern卡片,给他们提供的服务,比给普通客户提供的服务更加周到细致。 非常有利于稳定一批客户源,同时还能跟他们保持良好的关系。” 潘易也笑了起来,又很有些惊讶地打量了景益民一眼,“看你年纪不大呀,大学就毕业了吗之前是在国外读的商科” 景益民有些发窘:“没有,我没有出过国,我只是高中毕业” 秦湘君连忙在一边解围:“小景脑瓜子灵活,是跟安幼楠那边讨教了一些主意,就拿过来用上了。” 潘易恍然大悟:“原来是安幼楠指点的呀,难怪这些促销手段这么先进。 安幼楠外语水平高,估计没少看一些国外的商业杂志,你跟着她学习这些先进经验,确实大有用处。” 景益民连连点头,刚想说点什么,秦湘君就捧着潘易先前递给她的那本书,翻开到其中一页向他请教了: “潘老师,这句话的语法能这么用吗,怎么跟我们学的好像不一样” 潘易凑过去看了一眼:“嗯,这是口语化的用法,你看这一段是人物对话。 一般米国生活中的人物对话,不会像我们教科书上面说的那样非常标准和严格地按着语法标准来” 秦湘君有些迷惑:“那是不是我们现在学的外语,跟米国人沟通还是有距离 的” 潘易想了想大学英语的课本,无奈地笑了笑:“对,实际上我们在米国的时候,很多都不会像课本上那样说的,比如说这一段” 两个人凑在一起专心致志地讨论起英语的实际用法来,景益民一句都听不懂。 他高中文凭本来就是好不容易才混到的,这会儿站在一边完全插不上嘴,眼巴巴的看着那两个人,突然莫名生出一种被排除在外的失落感。 他只是一个混出来的高中文凭,还只是个个体户。 湘湘却是正儿八经的名牌大学生,以后毕业是包分配的,出来就是国家干部 到时候她在单位上班了,别人给她介绍对象,肯定也都会是国家干部,说不定还会是个什么小领导。 这才叫门当门,户对户 那他 景益民心里有些乱纷纷的,连秦湘君和潘易什么时候跟他打招呼走的都没有注意。 瞧着到晚上的饭点了,景益民这些天第一回积极地关了店门,踩着一辆二手破单车赶往京大药学院的食堂。 艾原看到他这么准时出现,还惊讶地挑了挑眉:“哎哟,景老板舍得这么早就关店门过来吃饭了 湘湘还叮嘱我要给你打一份饭留着呢,今天看来是不用了。” 景益民看了一圈,只看到拿着饭盒过来的安幼楠,却没有看到秦湘君,连忙问了一句:“湘湘呢” 艾原解释了一句:“外语系今天晚上有一个英语沙龙,湘湘早早过去占位置了。” 景益民失落地“哦”了一声,怏怏拿了艾原递过来的空饭盒,跟着两人一起去打饭。 艾原回头看了他一眼,冲旁边的安幼楠眨了下眼,示意她看景益民。 真心喜欢 站在两人身后的景益民有些垂头丧气的,安幼楠飞快地递给了艾原一个“你可真不厚道”的眼神,回头跟景益民说话: “你的店子是定在元旦节开业吧我已经跟花店说好了,到时候给你送两个大花篮。” 以前一说起店子,景益民就眉飞色舞的,今天却有些不在状态,应了一声恍惚了片刻,张口问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 “安幼楠,你说我可以边做生意边读大学吗” “咦,你受到什么刺激了,这么知道上进了”艾原好奇地打量了景益民两眼,顺口溜出了一句,“难道是感觉到自己和湘湘之间的差距了” 连别人都看清了他和湘湘之间有差距景益民心里更加紧迫起来,紧紧抿着嘴看向安幼楠。 安幼楠悄悄踩了艾原一脚,冲景益民认真地点了点头:“可以呀,有什么不可以的。 等生意走上正轨了,你可以请个人帮着看店,然后争取考我们京大的函授。 每个学期集中几天授课,其他时间就是自己学习,只要每门课程考及格了,毕业考试也通过了,一样也是我们京大的文凭。 就是平常自己要有自觉性,吃得了学习的苦,不是为了混文凭装点门面,而是真的想读书多学点知识 不然的话我觉得就没有必要了,有这时间和精力,不如好好把生意做好。 毕竟钱虽然不是万能的,但是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的。只要你有了钱,你就会发现自己会进入另外一个层次,可能比知识更能让你满足。 所以你到底能不能坚持读书的初衷,你自己可先考虑好了,不要朝令夕改的,白白浪费时间和精力。” 知道安幼楠这是肺腑之言,景益民脸色郑重地表示受教:“谢谢,我会仔细考虑的。” 吃完了饭,景益民就匆匆走了。 安幼楠看着他的背影感慨了一声:“爱情真伟大” 艾原白了她一眼:“可以让人不眠不休地制药,差点就要演绎现代版的春蚕到死丝方尽了” 安幼楠扑哧笑了出来,片刻后才轻摇了摇头:“我那会儿是真的没觉得累” 她一心就想着早点把药做出来,这些药就能早点送到凌少乾的手上 “我算是明白什么叫做情到浓时不自知了。”艾原神色有些惆怅。 看别人谈恋爱,不说感天动地吧,一些事总还是挺感动人的,可是怎么到了她和秧道明这里,就一直是温温吞吞的呢 “有的人的爱情,就像惊涛拍浪,有的人的爱情,仿佛细水长流。性格不同,表现出来的方式就不同。” 安幼楠拍了拍艾原的肩,“我觉得吧,只要是真心喜欢就好,你可以用心感受感受。” 师范学院附近的一间出租屋里。 何文亮从背后抱着光裸着肩膀低声啜泣的安小云,低声下气地耐心哄着: “小云,别哭了,我刚才真不是故意的,我是情不自禁才” 安小云呜咽哭着打断了何文亮的话:“你你让我现在怎么办我以为你是真的想补英语,谁知道你 你都成了家了,又不是没有爱人,你还呜呜呜,我我没脸见人了” 回想到刚才在床单上看到的血迹,何文亮心里一阵满足,脱口就说了出来: “你放心,我马上就会踹了那个恶婆娘等我离了婚,就跟你结婚” 安小云的啜泣声一顿,很快又响了起来:“你少哄我,好端端的,离婚是那么好离的你拿什么理由去离婚 你把我这样了,你让我以后怎么办我怎么有点出去见人” 何文亮急得恨不得指天画地地解释:“小云,小云,你听我说,这婚我肯定是能离的 严娜那个恶婆娘她背着我在外面偷人,对方的爱人找上了我” 安小云的啜泣声缓缓停了下来,仔细听着何文亮说的话,眼睛一阵发亮: “那个孙禹可是吴艳清的丈夫,怎么说也有夫妻几年的情分,吴艳清真能这么狠下心” “哪来的什么夫妻情分”何文亮冷嗤了一声,“孙禹要不是看着吴艳清家产丰厚,又得了绝症,活不了几年了,怎么可能去娶吴艳清 他欺骗了吴艳清这么几年,吴艳清恨他恨得要死,有什么狠不下心的。 我已经跟她都谈好了,我把那对奸夫淫妇当场抓个现行,揭露出来,他就把她家那些发还下来的古董字画赠送给我一半 我悄悄打听过了,她家祖上原来是当大官的,手上的一些老旧东西,现在值老钱了 不然孙禹那 个不是东西的小子也不会跟对亲爹亲娘一样上赶着跟她结婚服侍她” 安小云慢慢转回了身:“你跟他离婚了就娶我” 何文亮只差没赌天发誓:“小云,我是真心喜欢你我发誓,一跟严娜离了婚就跟你结婚” 安小云娇声哼了一声:“你骗我我现在才读大一,还有两年才毕业呢,在校期间,学校是不许我们结婚的” 何文亮被这一声娇哼差点没哼酥了骨头,抚着安小云光洁的背连声保证: “小云你放心,我们可以先摆酒订婚,等你一毕业了,我们就去打结婚证” 安小云这才破涕为笑,娇羞地把头埋到何文亮胸前:“那你不许骗我,你要是骗我,我就” 怀里的温香软玉让何文亮心猿意马,故意逗了她一句:“你又怎么样” 安小云羞嗔地在何文亮胸口微微下牙咬了一口,抬起头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瞪向他,声音娇媚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我就一口一口咬死你” 何文亮哈哈笑着,猛然一个翻身,又把她压在了身下,房间里很快又响起了一些暧昧的动静 直到夜色渐深,张望了一下外面没有人,何文亮才竖起衣领半遮住脸,从安小云的出租屋里走了出去。 严娜还住在娘家没有回来,不会有人管他,不过他妈余锦书的一顿唠叨还是少不了的: “这几天你在外面干什么去了怎么老是这么晚才回来” 何文亮在安小云那里找回了雄风和信心,这会儿心情正好,一边往自己房间走,一边应了一声: “妈,你别管我,我在外面有应酬。” 余锦书哼了一声:“别以为你妈年纪大了,你就能够糊弄我。应酬身上一点酒味都没有,你哪来的应酬” 全都完了…… “谁说应酬就一定是要喝酒了”何文亮笑着脱下自己的外套,随手往自己房间里的凳子上一扔,“我是跟人谈正事。” 一会儿说是应酬,一会儿又说是谈正事,余锦书狐疑地打量了儿子几眼: “谈什么正事你不会又想着做什么生意吧我跟你爸欠单位的钱都还没还呢,你可别乱来” 被余锦书这么缠着追问,何文亮也有些不耐烦了,拿了换洗衣服,转身就往卫生间走去: “妈,你就别管那么多了,总之是好事” 好事余锦书心里正在疑惑,嗅到擦身而过的儿子身上的淡淡香味,脸色不由变了变: “你身上这香味是哪来的文亮,你不会是在外面乱搞什么事吧” 何文亮嗅了嗅自己,根本没闻出什么香味,不过瞧着余锦书一脸笃定的神情,心里知道瞒不过去,索性先露了点风声: “妈,你就放心吧,我不是在外面乱搞,我是准备重新给你找个儿媳妇呢。” 余锦书顿时急了:“文亮你可别乱来,你跟严娜还没有离婚呢,这要在外面乱搞,那可是会被人告你流氓罪的 而且这事儿要是被你丈人那边知道,那不得天天给你穿小鞋收拾你” “妈,这事儿你就别操心了,我很快就会跟她离婚了,而且保证严思德不敢给我穿小鞋” 何文亮撂下了话,就钻进卫生间洗漱去了,余锦书被隔在门外,一颗心忽上忽下的,一时没个着落处。 当初看着严娜千好万好,娶进来了才知道,这姑娘的脾气大得很,这哪里是娶了个媳妇儿,分明是娶了个祖宗。 可是婚都结了,现在还能怎么样 亲家严思德可是正好管着她家文亮呢,夫妻就是拌几句嘴,严娜回娘家哼几句,第二天严思德就能给儿子脸色看,这要离婚了,严思德还不得摁着儿子作践 而且儿子已经是二婚头了,要是离了婚再结婚,那可不就成了三婚头 会被人笑话的 何文亮才不管自己三婚头会不会被人笑话。 三婚头又怎么了难道不比头上戴绿帽子要好听得多 他早就受够了严娜的脾气了,如今可给他找到机会了,要是不好好报复回去,他就不姓何 住在娘家的严娜丝毫不知道何文亮满腹怨气和怒气,一早起了床就精心打扮了一番,上班点了个卯,就借口办业务去了银行。 正在上班的何文亮很快接到了吴艳清打来的电话,精神一振,踩着单车飞速往那家银行赶了过去。 银行保安见何文亮气势汹汹地冲进来,连忙上前拦住了人,警惕地打量着他:“同志,你要干嘛” 何文亮早有准备,掏出了自己的工作证:“家里出了急事,我过来找我的爱人严娜。 刚刚打电话到她单位,她同事说他过来这边办理业务了。” 这一段时间严娜经常过来,银行保安也认识她,一听说是家里有急事,连忙热心地在前面带路: “严出纳刚刚过来不久,去孙经理办公室谈业务了,我带你上去吧。” “不用麻烦,孙经理那里我也来过几次的。”何文亮急忙拒绝了,大踏步往二楼走去。 其实他一次也没有来过,不过吴艳清给他画的有示意图,他照着图走就行。 一上二楼的楼梯口,何文亮就放轻了脚步,悄悄走过拐弯,果然看见最靠里的那间办公室紧紧闭着门。 何文亮屏住呼吸把耳朵贴到门上,听着里面传来的暧昧动静,心头激动地一阵狂跳,深吸了一口气,退后了几步。 银行保安觉得放何文亮一个人急匆匆地走上来,心里有些不踏实,这会儿也赶了上来,见何文亮站在门口,连忙招呼了一声: “同志,那些就是孙经理的办公室。” 听到外面的喊声,办公室里一阵乱响,与此同时,何文亮已经运足了气,一脚踹开了办公室的门,然后怒吼了一声: “你们奸夫淫妇” 短短六个字爆出来的巨大的信息量,让走廊这边的办公室纷纷拉开了门,全都兴冲冲地跑了出来。 何文亮已经三步并两步的冲进了孙禹的办公室,先一手把孙禹和严娜两个人的衣服一股脑儿抱着扔了出来,然后咆哮着朝孙禹扑了过去: “王八蛋,老子跟你拼了,敢给老子戴绿帽子” 何文亮踹开门的时候,孙禹只来得及抢了件秋衣,正急着想把自己腰下围住,何文亮就扑了上来。 孙禹一下子没来得及招架,当时就被 何文亮打倒在了地上。 何文亮趁势骑在了对方身上,左右开弓全冲着他的脸上打去,揍得对方鼻血长流。 严娜本来抱着身子蜷缩在桌脚边,瞧见孙禹脸上刷刷地流血,还以为他是被打地吐血了,吓得惊声尖叫起来: “别打了别打了打死人了” 看热闹是一回事,要是闹出人命了,那可就了不得了 原本在办公室门外探头探脑的吃瓜群众赶紧一拥而入,七手八脚地把何文亮拖了出来,顺带也把两个光身子的人看了个彻头彻尾。 孙禹顾不得什么害臊,一骨碌地爬了起来,死死抓着那件秋衣挡住腰下,弓着身子正想把何文亮扔在办公室门外的衣服抢几件回来,手才摸到了衣角,就看到一只脚踩在了那件衣服上。 孙禹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到了吴艳清那张像鬼一样惨白的脸,脑子里顿时嗡地一声响。 吴艳清怎么这时候会跑出来瞒不住了,怎么办他瞒不住了 “孙禹,你要是嫌我是个病秧子,当年就不应该跟我结婚,或者跟我离婚也行。” 吴艳清黑得可怕的眼死死盯着孙禹,一字一句说得极慢,“你骗了我,你不应该骗我。” 孙禹的手抖了起来:吴艳清知道她早知道了他和严娜的事 今天的这一场捉奸,完全就是吴艳清设计出来的她来报复他 报复他骗了她 完了,他完了 职务,工作,心心念念想继承的那些价值不菲的遗产 全都完了 这还算男人吗! 何文亮的第二次离婚前所未有的快捷和简单。 严家甚至把何家之前送的彩礼加了两倍给退了回来,只求何文亮不要把严娜告到法院去。 毕竟现在这种情况,一告就是一个准,严娜要是被判刑,公职那就保不住了 何家老两口欠单位上的钱一下子就还清了不说,吴艳清还在抓奸的第二天立马就履了约,把家里传下来的几副古画藏品送给了何文亮一半。 何文亮悄悄找人介绍了个古玩圈儿的朋友看过了,他拿到手的四幅古画,是晚清民国时期某吴姓海派大家的真品。 这位吴大家还曾任过杭城西泠印社的社长,诗c书c画c印上的造诣都很高。 要是这四幅画作真的在市场上出售,多的不说,10万块钱是怎么也能卖得到的。 那人还一脸艳羡地告诉何文亮,如果他不急着要钱变现,最好是不要卖,好好存放在家里。 这些古画越往后越值钱,现在是10万块,以后可能涨到20万c30万也说不定。 这一顶绿帽子带得实在是值 何文亮扬眉吐气之余,更是心花怒放,回来把那四幅画作仔细收藏好了,连自个儿爷娘老子都没告诉。 只是男人的尿性使然,这种家有藏金的暴富感觉,何文亮在心里头完全兜不住。 没过两天在一次床事之后,何文亮在安小云被问及离婚的后续事项时,先是吹嘘了自己当时是如何的神勇,又是怎么把孙禹给按在地上爆捶,然后就忍不住得意洋洋地说起了那几幅古画: “小云你是没看到那几幅画,那真是笔墨酣畅,设色浓丽,浑金璞玉,气象万千” 书画这些何文亮不懂,古迹书画就更不懂了;不过这不妨碍他把从那个古玩界懂行的人那里听来的各种名词给背出来。 看到安小云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何文亮油然而生出一种高高居上的优越感,面上还要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那几幅画,我特地请圈内的朋友帮忙鉴过了,吴大家的真品,现在拿出去,随便就能值个十来万块的。 这些东西都是越久越值钱的,以后这价格还会继续往上,就是卖上几十上百万,那也是有可能的” 几十上百万 安小云心口砰砰直跳,一双眼睛愈发得柔情似水了:“亮哥,我还没近距离欣赏过这种古画呢,你什么时候也让我看一看嘛。” 古画放在家里,安小云要是想看,那就得把她带到家里去。 自己刚刚才离婚的,就带个年轻姑娘进家门,何文亮怕邻居看到了会有闲话,顿时有些犹豫: “这个等过段时间有机会了,我再带你去看吧” 安小云气哼哼地背转了身:“我就是想看一下都不行吗 你既然那么宝贝,那你就回家只管守着你那些宝贝去,你还过来找我干嘛” 何文亮现在心情正好,连忙陪着小意哄人:“我现在刚离婚,要是马上就带个年轻姑娘出现,被人看见了不好” “那我呢我一个年轻女孩子,被人看到你晚上老是来这里就好了”安小云伸手就去推他,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转, “我什么都给了你,我图过你什么了你还说以后会对我好,好什么呀,我现在就想看看画儿你都不肯带我去看” 女人的眼泪用得好了,对男人来说实在是一件利器。 安小云这副梨花带雨的模样,立即让何文亮招架不住了,连忙没口子地答应了下来: “去去去,看看看,小云你别哭了,我答应你了还不成吗” 安小云这才转了笑脸,搂着何文亮的脖子叭唧亲了他一口:“亮哥,那你可不能说话不算数,你什么时候带我去” 虽然说何文亮答应了安小云,过一段时间等离婚的事平静了,就跟她订婚。 但是安小云心里完全不踏实。 这结二婚了都还能离婚呢,何文亮还在乎一个订婚 严格来说,订婚而已,在法律上可是完全没有什么效力的。 所以安小云想着赶紧先去见家长,还在邻居们面前都亮亮相,把她和何文亮的事儿敲定下来最好 何文亮并不知道安小云的心机,对他而言,他一个三婚头还能找到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大学生,这得是多有面子的事儿 既然迟早都是会让人知道的,那就 何文亮斟酌了片刻,想了个时间:“那就等你期末考完试吧,反正也没多长时间了。” 安小云想了想同意了,又旁敲侧击了 一句:“寒假我不打算回去了,想在京都继续做家教挣生活费。” 说着又横了何文亮一眼,“是正经做家教,到时候晚上可能没什么时间” 何文亮一听就急了:“就不能不做吗不然晚上我过来,你都没有什么时间陪我了” 安小云轻呸了一声:“谁陪你啊,我才不要陪你呢我把自己生活费给挣足了才是正经事,不然你让我下个学期天天在食堂里啃馒头下咸菜吗” 何文亮豪气地一挥手:“这怕什么,回头寒假的时候我给你一百块钱,这生活费不就出来了吗” 安小云急忙勾下了头,免得被何文亮看到自己眼中的鄙夷。 何文亮那动作倒是豪气得很,可一开口才说了多少 一百块钱 一个寒假,他要她晚上都陪着,竟然只给她一百块钱 以前贺翊给她买金首饰就不说了,不时的,就会给她几百块钱让她拿着零花。 还给她找了一个轻松的工作做,每天站着笑脸迎迎人,一个月就能拿不少钱,时不时的,还有小费打赏。 跟着翊哥,晚上还经常可以在外面下馆子,吃完饭了就去泡舞厅 现在跟何文亮在一起,为了保持形象,她都快跟舞厅绝缘了 就这样,整整一个寒假,何文亮居然只想着给她一百块钱 就没见过这么小气的人这还算男人吗 她这都还没嫁给何文亮呢,何文亮都舍不得为她多花点钱,要是以后嫁过去一起生活了,还不知道这种男人得多抠 安小云对于日后的打算不由犹豫起来 成功劝退 安小云对日后的打算有些犹豫,安幼楠却对自己这一段时间的安排非常明确。 几门课程一考完,她就收拾好了行李跟学校报备提前放了假,定好了去羊城的机票。 宋秋妹反正不打算回她那个老家,正好跟着安幼楠一起去羊城。 车子一直停在门外不是个事儿,正好代杰有驾照会开车,安幼楠就把车子借给代杰暂用了。 代杰问清了她登机的时间,那天特意请了假过来开车送她上飞机,顺带把车子给借回去。 车子在停车场停稳,安幼楠打开车门刚一下车,看见旁边同样打开车门下车的人,不由愣了愣,很快又反应过来,冲对方客套点了点头,绕到车子后备厢去了。 凌云飞一手提着自己的行李袋,一手把着车门站了片刻,才跟司机道了声别,关上车门,大踏步朝着安幼楠走去: “要我帮忙吗” “谢谢,不用。”安幼楠客气得很有距离感,然后拉出行李箱的拉杆,拖着行李箱走到了驾驶室边,“代哥,谢谢你送我们这一趟了。” 代杰从车窗探出头:“这有什么谢的,这几天我不是还白开着你的车吗 说起来还应该是我谢你,这一段时间我肯定能过得挺拉风的,采买年货也不用大包小包地扛了。 你放心,我保证把你的车子爱惜得跟自己儿子一样,车里车外隔天我就打扫一次,哪儿都给保养好。 你记着回来之前给我打电话,说好时间,我好开车过来接你,正好把车子还给你。” 安幼楠笑着退开两步,跟代杰挥了挥手:“我知道了,代哥你工作忙,先回去吧,我提前预祝你新年阖家幸福,万事如意了” “也祝你一路顺风,全家安康,来年继续大展宏图”代杰哈哈笑着跟安幼楠挥了一下手,发动汽车缓缓行驶了起来。 汽车小小地拐了一个幅度进入了车道,后视镜正好把凌云飞照了进去。 代杰脚下轻轻点了一下刹车,“咦”了一声:“这不是之前小安一直说要感谢的那位解放军同志吗难道刚才跟小安没照上面” 本来还想下车喊安幼楠一声提醒她,不巧后面又有一辆汽车驶了过来,见代杰把车停着不动挡着了路,还“嘀”地鸣了一声喇叭。 代杰只好放弃了下车的念头,沿路继续往前开走了,自言自语地安慰了自己一句: “就算刚才没照面,说不定两人会是搭乘同一架飞机呢那不就碰到了” 安幼楠要是知道代杰还自言自语了这么一句,估计会给他送一面“铁口神断”的锦旗。 宋秋妹以前没有坐过飞机,安幼楠就把靠窗户边的座位给了她,自己坐在了靠过道的位子。 没过多久,隔着过道的隔壁座位也来了人,不巧,来人正是凌云飞。 见隔着过道的邻座是安幼楠,凌云飞一时心情有些复杂,坐下来后轻轻招呼了一声:“好巧。” 安幼楠“嗯”了一声,有些疏离地笑笑,然后就转过了脸。 凌云飞盯着安幼楠皎洁如玉的侧脸,没忍住问出了一句:“小楠,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我之前真的不知道你和我哥认识” 凌云飞知道或者不知道,对安幼楠来说都无关紧要。 凌少乾明确对凌云飞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很不感冒,安幼楠自然也不会对凌云飞很热情,还很注意保持距离。 不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吧,这也是两个恋人之间的立场问题。 明知道凌少乾是什么态度,难不成为着凌云飞一个外人来影响她和凌少乾之间的感情,给自家乾哥添堵 安幼楠当然没有那么低情商 不过,对外人的漂亮话还是要说的:“没有啊,凌云飞同志,我对你没有什么误会的。” 凌云飞眉头轻锁,眼底流出一抹受伤:“之前在学校的时候,我觉得我们俩的关系应该还是不错的。 是不是我哥跟你说了些什么,所以造成了你对我的一些误会” “之前在学校,你是教官,我是学员,往来肯定会多一些。”安幼楠淡淡笑了笑, “军训结束了,你是男同志,我是女同志,而且我还谈的有对象,当然要注意分寸感了。 乾哥平常跟我说的都是部队上的一些事,很少给我说他家里的事,怎么,你和乾哥的关系不好吗” 凌云飞本来想在安幼楠这里悄悄给凌少乾上点眼药,没想到被安幼楠反将了一军,心头有些郁闷,面上却只能惆怅又无奈地笑了笑: “老话都是说,打虎 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其实我觉得这话说得真的很有道理。 一家子有个兄弟俩,可以互相扶持,真的挺好的。可惜我哥一直认为,我家里的一些事,都是我妈和我才引出来的,所以” 凌云飞言未尽,意已达,再加上惆怅的苦笑,很有一种独特的男性魅力,引得几位空姐都频频朝他看过来。 可惜安幼楠完全没有做一个能倾听他吐露心声的红颜知己的想法,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是吗乾哥没有跟我说过啊具体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你会觉得他对你和你妈反感呢” 凌云飞顿时噎了一下。 他总不能说,这是因为当年他爸回城以后接受家族的安排,跟凌少乾的妈划清了界限,转而跟他妈结婚了吧 而且他和凌少乾的年纪也就相差了一岁多,这个时间段有些敏感,很容易让人多想到一些什么。 凌云飞含糊着想搪塞过去:“那些事,说起来就话长了” 安幼楠一本正经地托着腮看了过来:“没事儿,话长好,反正这趟飞机要到羊城有几个小时呢,正好你可以说来听听。” 凌云飞有些招架不住了:“这个这些都是上一辈的事了,不太好说” 安幼楠淡淡“哦”了一声:“既然你觉得不太好说,那就不说了吧。”说完就转过了头往椅背上一靠,闭上了眼睛养神去了。 本来想抓住机会聊聊天,好好改善下两个人的关系,怎么这天就给聊死了呢 凌云飞差点没被憋死,想再说点什么,见安幼楠连眼睛都闭上了,只能怏怏地坐正了身子闭上了嘴。 听到旁边的动静,安幼楠的嘴角微微翘了翘: 总算成功劝退了,她可不想这一路上都跟凌云飞尬聊。 这可是大好事和大喜事 飞机很快就降落在了羊城机场。 凌云飞抢先帮安幼楠取下了行李,递到了她手边,嘴唇嚅了嚅,最终还是只说出了两个字:“再见。” 只要对方愿意保持合适的距离感,安幼楠表面上的客套功夫还是做得很好的,微笑着冲凌云飞道谢告别,很快就带着宋秋妹出了机场。 高成功早就等在外面了,远远看见安幼楠,几乎是小跑着迎了上来: “小楠回来了,累不累我在泉轩楼订了一桌子好菜,就等着你下飞机了,我现在就打电话让他们给送到家里去。” 说着就掏出大哥大跟酒楼通知了送菜的事。 高成功以前也对安幼楠殷勤,但是并不像今天这样,殷勤地近乎小意讨好。 安幼楠有些讶然地看了他几眼:“高叔,我妈不在家吗” 高成功立即紧张起来,甚至说话都带了点儿结巴:“你c你妈在c在家的。” “咦,那我妈在家怎么不给我做点家常菜,还要去外面酒楼订菜”安幼楠顿时觉得有些奇怪。 昨天她打电话回来的时候,李心兰都说,要做几个家常菜,好好给她接风洗尘。 什么蒜泥白肉啊,毛血旺啊,辣子鸡啊,麻婆豆腐啊等等,说的安幼楠只差没流口水。 怎么这会儿高成功反倒是说在外面酒楼订菜 她这句话一问出来,高成功额头的汗水都迸了出来,眼神飘忽,完全不敢跟安幼楠对视: “嗯,这个,你妈她嗯” 安幼楠一瞧着他这模样,心里顿时又急又疑:“我妈是不是突然病了” 高成功连忙摇头:“没没,没有,心兰身体好好的呢,没病没痛的,那个,嗯,你回家就知道了” 很少见高成功有这样吞吞吐吐的样子,明显是有什么事在瞒着她。 不过既然李心兰并没有什么事,而且很快就会到家了,安幼楠压下了心里的狐疑,跟着高成功上了出租车。 李心兰已经在门口张望几回了,一听到外面的动静,就急忙跑了出来:“小楠回来了” “妈” 安幼楠高高兴兴地正要跑上去抱住李心兰,高成功已经抢先一步冲了上去,小心地扶住了李心兰的手臂: “心兰,你当心台阶,跑慢点儿,不着急,小楠这不是都已经到家了吗” 安幼楠惊住了,仔细打量了李心兰几眼,见她身材比以前丰腴了一些,面色白里透红,明显就是很健康的模样,顿时有些一头雾水: “妈,高叔,你们这是怎么了我妈没怎么呀” 安幼楠虽然没看出来,但是迟早也是要知道的,而且现在都到家了高成功胀红了脸说了实话: “小楠,心兰她” 李心兰抓着高成功的手,打断了他的话,笑着看向安幼楠:“小楠,妈怀孕了。” 安幼楠惊讶地瞪圆了眼睛:“妈,你” 高成功立即抢先答了话:“小楠,这事儿都怪我,都是我的错” 李心兰急忙截断了他的话:“不是,这事不能怪你,是我” “不不,小楠,这事儿怪我,不关你妈的事” “怎么就不关我的事呢” 两个人争来争去的,都抢着把责任背在自己身上,安幼楠好气又好笑地扬高了声音: “行了,你俩都别争了,我们家里添丁进口,这可是好事,你们争着认错干什么” 高成功和李心兰齐齐愣住了,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小楠,你不生气” 安幼楠点了点头:“我为什么要生气高叔你和我妈苦了小半辈子,现在能有个自己的孩子,这可是大好事和大喜事啊” 高成功赧然地说了大实话:“那时候我和你妈还没领证,而且,我们也怕你” 不等他说完,李心兰就急忙开了口:“小楠,你别担心,你在妈心里,永远是妈最优秀的女儿” 高成功也连连点头:“对对,最优秀的,最厉害的,不管以后你有几个弟弟妹妹,谁都不能越过你去” 安幼楠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调皮地开了句玩笑:“那是当然 长姐为母,以后我还要辅导他们做作业的呢,谁敢跟我调皮,我可是会打手板子的。” 见安幼楠是真的高兴,高成功大松了一口气,忙不迭地应声:“对对,长姐为母 小楠学习那么厉害,能帮他们辅导功课,那是他们好容易才能修来的福气。 要是有敢调皮的,你尽管打他们手板子,好好教训 他们” 安幼楠没忍不住喷笑:“你现在表态表得这么快,可别等我妈把弟弟生下来了,你一看到弟弟,就捧在手里怕吹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到时候我板子还没扬起来,你就先心疼了。” 高成功本来想说“不会”,仔细想想,又有些犹豫起来。 要是心兰和他的孩子生下来,不管是个小子还是小闺女,他都会可着心儿得疼。 真的要抓着那白嫩嫩的小手打板子,他可能c好像c应该真的会舍不得的吧 欲言又止,欲止又言地踌躇了片刻,高成功还是小心翼翼地问了出来: “要不,我们就不打手板子了,改为批评教育吧” 这回不仅是安幼楠,连跟在她身后的宋秋妹都笑了出来:“高先生,孩子还没生,你就已经这样了,等孩子生下来那还得了可不得被你惯得无法无天了” 安幼楠笑着扶了李心兰进门:“我们都别在门口杵着了,别让我妈久站着。 妈,你去医院看过医生了吗有没有让你补充叶酸这些维生素 你记着要多吃些水果蔬菜,多喝点牛奶,不要剧烈运动工厂那边环境不好,有什么事你让高叔多跑跑,你就不要去了” 安幼楠一番絮絮叨叨,高成功和李心兰不仅不嫌烦,反而听得极其认真,就差没拿个小本本记下来了。 宋秋妹等进了房间帮安幼楠安置行李,笑着跟安幼楠念叨了一句: “我看安小姐你说了那么多注意事项,高先生和太太后面是彻底安心了,不然估计还一直怕你生气来着。” 安幼楠笑笑点了点头,想想很有些心酸:“我妈结婚没几年就守寡了,以前一个人在村里生活得很艰难,直到后面搬进城才好些。” 这份礼物我很喜欢 宋秋妹了然地点头,心有同感地戚戚然:“在乡下就是这样,家里没了男人,别人就找上门欺负你。 都说村里民风淳朴,可是哪个村里也没少那么几个半夜踹寡妇门c刨绝户坟的混蛋。 特别是,要是自己还没有孩子,甚至不光是外面人,自己家里人都要踩你几脚。 当年要不是我身上还有几手功夫” 安幼楠想像不出那时候李心兰的日子会过得有多艰难,如果不是当年凌少乾不怕死地跟人拼命,李心兰或许早就过不下去了。 而高成功的经历,也不可谓不坎坷了。 部队转业回来结了婚,却是打一开始就被妻子欺骗,还一骗就是十来年。 明明是前妻王淑琴不能生育,却被王淑琴买通了一个当医生的熟人,反过来说是高成功不能生育,让高成功生生背了十几年的心理包袱 每个人是都一个个体,每个人都是自己的。 安幼楠不可能因为李心兰是自己的养母,就自私地觉得她不应该有自己的孩子的。 至于高成功担心的“先上车后补票”的事 时代不同,观念不同,高成功最担心的事,在安幼楠眼里根本就不是什么问题。 不就是先怀了吗只要两个人确定是真心在一起,两人的年纪都不小了,早怀早生早好。 不过她妈年纪也算是高龄孕妇了,她得想办法弄点好东西给她妈补一补。 孕期吃得好,心情又愉快,以后生的孩子就会更加身体健康,孩子不容易生病,大人也少受累一些 安幼楠一边想着事,一边三两下归置好了行李,拿了换洗衣服进卫生间洗了个澡。 京都这会儿离了暖气简直让人活不下去,羊城的天气却只要穿件夹衣就可以了。 安幼楠洗完澡舒舒服服地换了一套宽松的家居服出来,正托着毛巾擦头发上的水,房门就被人笃笃敲响了:“小楠” 安幼楠听出了声音,连忙走过去开门:“东扬,你不是还没放假吗今天不用晚自习吗” 何东扬站在门外,微笑着看向大半年没见的少女:“嗯,今天不用。” 不是学校不用,而是他不用。 知道安幼楠今天回来,他特意向学校请了假,就是想早一点见到安幼楠,能和她多呆一段时间。 安幼楠连忙让开了身子:“快进来,我给你带了样礼物。” 说完随意把毛巾往头上一包,把专门装礼物的那只大行李箱拉了出来,蹲下身刷刷拉开了行李箱拉链。 何东扬的目光本来紧追着她,却在她一蹲身的当口,急忙撇开了脸 宽松的家居服领口有些开,面对面还不觉得,安幼楠这一蹲下去,站在前面的何东扬就觉得不太合适了 何东扬的脸一瞬间红了,心里默念了好几句“非礼勿视”,这才勉强把心跳骤然剧烈的频率给控制了些许。 安幼楠已经从行李箱里面取出了一本厚厚的册子,站起身高高兴兴地捧到何东扬面前: “我跟我们外语系一位老师关系好,他有位朋友在华尔街工作,这是他那位朋友这几年的工作心得。 知道你对金融这方面感兴趣,我托他拜托他的朋友把心得复印了一份寄过来。 不过现在你现在可不能急着看,闲着翻两面倒是可以,当前主要还是要把高考给应对好。” 怕安幼楠看出他的脸红,何东扬急忙接过来,借着机会低下头,略略翻了一遍。 复印件很清晰,厚册子装订得非常整齐,就连里面华文和英文夹杂的字迹也很是整洁,少见有潦草的时候。 册子里记录下来的心得和观点,只粗粗一看,就很让何东扬觉得心里豁然一亮,深觉受益匪浅。 何东扬相信等仔细研读完这本心得后,自己会得到那种站在巨人肩膀上的大好收益。 要按武侠小说里说的,这可是属于独门秘笈的存在,轻易不会给别人的。 也不知道安幼楠用了什么办法,竟然帮他把这个都弄过来了 要知道,金融圈子里就没有不知道“astreet”的,华尔街比任何事物都更能代表金融和经济力量,完全就是精英主义的象征。 能挤进华尔街工作,那位老师的朋友的实力可见一斑。 更难得的是,不管是在摩根财阀c洛克菲勒家族和杜邦财团等开设的银行c保险c航运等公司工作,还是在纳斯达克c美国证券交易所c纽约期货交易所等交易所上班,那人的时间肯定是非常紧张的。 但是他还是抽出时间来,一页页地把这本心得复印了下来,还给寄到华国,这得是安幼楠托了多大的面子 这一份用心 何东扬双手紧紧握着那本册子,刚刚平缓下来的心跳又活泼起来,不过这回跳得很让人踏实: “小楠,谢谢,这份礼物我很喜欢” 送人礼物,最让人开心的,莫过于收礼物的人说很喜欢这份礼物。 感觉到了何东扬的真心感动,安幼楠笑盈盈地把拿在手里的另外一只盒子递了过去: “喏,这个也是送你的,一点小东西,你可以拿去送给同学们当新年礼物。” “还有”何东扬笑着把盒子接了过来,“这是什么” 安幼楠帮他揭开了盒盖:“你上回不是来信问香山的红叶有多漂亮吗 这些是用香山红叶制作的书签,原产地货真价实地来自香山。” 盒子里面,整齐码放着一沓用香山红叶特制出来的书签,每片叶柄的下面,还用红丝线吊着一枚小小的硬纸签子。 签上一面写着“心想事成”c“万事如意”之类的吉祥话,另外一面则空着,可以自己写句祝福短语或者写名字上去。 这种小玩意儿不光制作精巧,而且因为京都香山红叶的出名,更让人觉得颇有些意义不凡,用来作为年前馈赠同学的礼物,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我正想着要放假了,给同学们送些什么新年礼物呢,你想得这么周全,这可帮了我大忙了。” 何东扬笑着把盒子凑上去,想接下安幼楠手里的盒盖,没想到安幼楠也正要把盒盖盖上来。 两人一下子都往一处凑了劲,差点没把那只盒子给打翻。 接风洗尘 安幼楠好玄才接住了盒子,不过因为动作剧烈了点,刚才包在头上的毛巾噗地掉了下来。 一头半湿的长发如瀑布般流淌下来,有一缕直接垂落到了何东扬的手上,那一片沁湿的凉意也掩不住那种顺滑到让人心颤的感觉。 何东扬连忙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子上,弯腰把毛巾捡了起来: “我去帮你洗洗,你赶紧问兰姨要个电吹风过来,好好把头发吹干;这么湿着头发,小心以后得偏头痛。” 湿头发确实不舒服,安幼楠“哦”了一声,走出去找电吹风机了。 何东扬也没多想,拿着毛巾径直走进了卧室的卫生间,一进去后才想到了不妥 安幼楠湿着头发,穿着宽松的家居服,明显在他来之前,是刚刚在卫生间里头洗澡来着 心念只一起,何东扬的眼睛明明也没有乱转,偏偏就一眼看到了堆放在一只小盆里的两件贴身小衣,一张脸顿时刷地红了。 想让自己转过脸别看,可是这回心里再是默念“非礼勿视”,视线也依然像被胶水粘住似的,一直凝在随意扔在盆里的那只 a上面。 即使纯情的少男还完全不知道 a有几个码,但是并不妨碍他通过 a推测出戴着它的主人的身材,再加上先前安幼楠蹲身时那惊鸿一瞥 大半年不见,小楠长得很快啊 安幼楠在李心兰的房间找到电吹风很快吹好了头发,转身走回来时却看到何东扬抱着那本心得和那只盒子急急忙忙往楼下跑的身影。 “东扬”安幼楠疑惑地喊了一声,“出什么事了吗” 何东扬在原地顿了顿,并没有转身,扔下一句“没事,我回去放一放礼物,一会儿过来”,就继续跑走了。 回去放礼物而已,怎么跑得跟后面有狗追似的 安幼楠耸耸肩,敲响了宋秋妹的房门。 宋秋妹很快就打开了房门:“安小姐,快进来。” 她睡的是小客房,跟安幼楠的房间对着门,不过空间要小一些。 从买房到修缮,安幼楠只管出钱,其他全部都是高成功和李心兰一手操办的。 今天其实不光是宋秋妹,安幼楠也是第一次进这幢别墅,走进来先打量了一圈小客房: “宋姐,你行李都放好了这边跟京都那边气候差异大,感觉还能住得习惯不” “这房间这么好,肯定能住得习惯。这天气只要穿件夹衣就能过冬,我觉得还挺舒服的。” 宋秋妹笑着答了,很快就尽职尽责地问了一句,“安小姐是不是要出去我随时可以走的。” “今天奔波这一趟都累了,明天我们再出去。”安幼楠摇摇头,“宋姐,你知不知道年纪稍微有些大的产妇吃些什么可以更有营养 我妈早年因为条件不好,身体底子还是有些虚,我想给我妈弄点什么好东西回来,让她补补身子。” 宋秋妹虽然没生过孩子,但是因为习武的原因,对养生方面还是比较有一套的。 加上安幼楠在家用上从来不吝啬钱,只要东西好就行,宋秋妹以前就对厨艺感兴趣,现在想买什么菜就买什么菜,自然更加喜欢钻研厨艺了。 自从她到了京都,每天换着花样给安幼楠炖各种滋补汤水或者是弄几样药膳,不仅补的安幼楠肌肤水嫩嘭嘭的,该发育的也全都迅猛发育起来。 安幼楠自己就是个效果实例,在这方面对宋秋妹很是信服,所以特意跑过来跟宋秋妹这里讨主意。 宋秋妹仔细想了想,提了个建议:“羊城这边不是有港口吗想来海鲜是不缺的。 可以买点海参和鲍鱼回来,不时地炖蛋煮粥,想吃口味浓的,搞个葱烧也行的。 每天也不要吃太多,对孕妇补养还是很不错的。” 李心兰不是那种过敏体质,安幼楠又是不缺钱的主儿,一听到这个,立即就决定了: “行,那我们回头悄悄问问哪里有好海货卖,明天就出去买些回来。” 两人刚刚商议好,高成功就在楼下招呼了:“小楠,小宋,下来吃饭了。” 酒楼赶着饭点把订的那桌菜肴送了过来,高成功自己动手,满满当当摆了一大桌子。 安幼楠和宋秋妹走下楼的时候,高成功正拿着个碗,单独选了些菜搛到了碗里,神色很是自然地解释: “你妈现在有点孕吐反应,不能闻到太杂的饭菜味。我把她能吃的菜先单独弄点出来,一会儿她在一边的小桌子上吃。” 坐在沙发上的李心兰有些不好意思:“其实也不是不能忍,难得小楠回来,给她接风洗尘” 安幼楠走过去依在了李心兰身边坐下,抱住了她的胳膊:“妈,你现在怀着孩子呢,我们家里可是你最大,忍什么忍啊。 高叔做得对,你现在就是要怎么舒服就怎么来,只要你能吃好,就是对我最好的接风洗尘了” 安幼楠话音刚落,客厅门口就响起了魏敏爽利的笑声:“果然闺女就是娘的贴心小棉袄啊,我还在外面就听到小楠说的这漂亮话了,要我是你妈啊,一会儿保准得吃下两大碗饭。” 跟着魏敏一起进来的还有夏衡和吴朝阳,安幼楠连忙起身笑着一一招呼了,顺带就问起了她们去魔都的事: “魏婶,你们后面去魔都有收获吗” “收获那是肯定有的。”魏敏笑看向夏衡,“有我们夏总出马,不光魔都有两家店子跟我们签了专卖加盟合同,杭城也谈好了一家店子。” 安幼楠立即冲夏衡比了一个大拇指:“夏总别的不说,忽悠人的本事是这个 当初卖丝袜,别人本来想花三块钱买两双,愣是被他忽悠得十块钱买了5双,还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高高兴兴地走了。 魏婶你让夏总来负责开拓市场,真是眼光精准毒辣啊,我看da公司的生意肯定要越做越大了” “我说小楠,你这是夸我呢还是贬我啊”夏衡说是这么说,脸上倒是得意洋洋的,“不过我这人呢,心眼儿实,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吴朝阳好笑地横了他一眼:“你这个人心眼儿实没看到,脸皮厚倒是真的” 她是不同的 夏衡立即叫起屈来,拉着吴朝阳的手往自己脸上掐:“厚吗我脸皮厚吗 你掐掐看,你看你一掐上去就留印儿了,差点皮都破了,到时候我们摆婚宴这印子都消不了可怎么办 那不是别人都知道我家里不是养了个老婆,是养了只母老虎了吗” 吴朝阳甩开夏衡的手,伸手就去拧他的耳朵:“好哇,你敢说我是母老虎” 夏衡急忙跑到高成功身后躲开:“老婆,你可好歹给我点面子,当着这么多人呢” 话音未落,安幼楠就向吴朝阳伸手一请:“没事儿,我们大家都乐见其成,吴经理你随意” 夏衡立即叫了起来:“小楠,你可真不厚道啊我跟着少乾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可是夏哥长夏哥短的,这才多长时间,你就变了” 安幼楠被夏衡那一脸怨愤给肉麻出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推着吴朝阳过去: “朝阳你速度点,别把你家这妖孽放出来了,赶紧收了收了,收回你五指山下再压个五百年” 几个年轻人插科打诨的,把一屋子人都逗笑了,魏敏这才注意到自己儿子还没来:“咦,东扬还没来吗” 不对啊,听说安幼楠要回来,儿子可是老早就又理发又挑衣服的,怎么可能安幼楠都到家了,儿子现在还不来 安幼楠笑着看向魏敏身后:“啊呀,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东扬,快过来,就等你来了我们就开餐了。” 何东扬明明已经平静好了,一看到安幼楠笑意盈盈的眼,不知道为什么,脸上又有些热烫起来,轻咳了一声,把一直背在身后的手伸了出来: “小楠,这是给你的回礼。” “谢谢” 安幼楠笑着接过了何东扬递来的那只小盒子,正打算打开,何东扬连忙抢着说了句话: “先吃饭吧,兰姨可不能饿着,吃完饭了你回去再打开看也不迟。” 安幼楠连忙把那只盒子搁到了客厅的一只斗柜上:“对对,大家都到了,我们赶紧开吃,别把饭菜给搁凉了。” 魏敏颇有深意地看向儿子,见他压根儿就没注意到自己的目光,一双眼睛只落在安幼楠身上,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有些心疼。 安幼楠太优秀了,去了京都读书后,整个人较之以前气质更加出众。 年轻漂亮又有气质的女孩子娴熟地开着一辆十几万的小汽车,即使是在京都,也是一道很引人注目的风景。 而且京都人才济济,那么多好的大学里,好大学里优秀的男生又那么多,自己的儿子现在还要拼高考 安幼楠虽然没说,但是魏敏也想得到,一家有女百家求,不知道京都有多少青年才俊想追求安幼楠呢。 自家儿子这起跑线上就落后了一大截啊,也不知道赶不赶得及 要不,她赶明儿还是找个机会,跟兰妹子那里先敲敲边鼓 安幼楠并不知道魏敏的心思,见人来齐了,连忙把李心兰扶到一边的小方桌边坐好,转回身招呼大家上桌吃饭: “大家快坐,这是高叔特意从泉轩楼订回来的大餐,这一大桌子的,大家可得放开了吃才行,谁也别客气。” “小楠你放心好了,我们在京都的时候,又是吃又是住的,都没跟你客气过,现在回了羊城,那就更加不会跟你客气了。” 夏衡哈哈笑着,从吴朝阳手里接过一只提袋,取出了一瓶红酒, “正宗的进口红酒,是找做进出口的朋友买的,今天特意带过来给大家品一品味道怎么样。” 李心兰指点宋秋妹去厨房取玻璃杯出来,笑着调侃夏衡:“夏总这话让我们怎么接呢 你都说了是正宗的进口红酒,我们还敢说不好喝吗要说了味道不行,你可不得笑话我们是土包子,不懂喝洋酒” 夏衡摇头叹息:“哎呀,藏得这么深的心思都被李总发现了,看来我这修炼的功夫还不到家啊,以后还得多多跟李总和魏总两位学习。” 魏敏笑着“呸”了一声:“刚才还说什么心眼儿实呢,别以为我们听不出来,你这是拐着弯儿骂我和你兰姐是妖怪呢” 大家顿时都笑了起来,气氛轻松又适意。 安幼楠一瞬间就找到了回到家感觉,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在夏衡给她倒酒的时候,也就没有拦着,任他倒了大半杯红酒。 她吃个黄酒炖鸡都会上脸的体质,才半杯红酒下去,脸色已经如海棠花一样娇艳妍然起来,一双眼睛波光潋滟,摄人心魂,让何东扬不自觉地看得目不转睛。 李心兰虽然坐在一旁的小方桌边上 ,也注意到了女儿这边,立即担心起来: “小楠,你喝不得酒,快别喝了,小心醉了。” 安幼楠赶紧乖巧地点头:“妈,我不喝了。你放心,我这是在家里跟大家一起开心才喝一点,在外面我一点都不沾酒的。” 李心兰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还不忘记多交待几句:“小宋,我这闺女再是性格独立,她年纪也还小。 一个女孩子独自在外求学,总有自己想不周到的地方,你在小楠身边,还要麻烦多照看着她点” 宋秋妹连连点头:“李太太你放心,我一定会照看好安小姐的,宋小姐在外面办事,我基本上都是跟在身边的” 何东扬有些疑惑地打量了宋秋妹一眼,见她只是个三十岁上下c面色微黑c看起来很普通的女人,转头悄悄问魏敏: “妈,宋姐她是” 魏敏到过京都,是知道宋秋妹身份的,小声给儿子解释:“她是小凌给小楠特意请来的保镖,兼着可以照顾小楠的生活。” 宋姐竟然是保镖是凌少乾给小楠特意请来的 何东扬先是不敢置信地又打量了宋秋妹一遍,片刻后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儿。 凌少乾对安幼楠一直很上心,知道的就有这么一件事,不知道的,还不知道在私底下做了多少事。 相比凌少乾,他做的就太少了。 也许在少男少女的眼里,送一张漂亮的名信片,或者一条红绳纺织的手链,就能让人心里满足,甜蜜得不得了。 可是何东扬知道,安幼楠是不同的,她跟普通的少女们不同。 别想着看他的笑话! 在同龄的女孩子还在为了多一些零花钱跟父母撒娇的时候,安幼楠已经研发出几款新药卖出专利了。 安幼楠有钱,在京都有房有车,最重要的是,她有本事,有自己发展前景一片大好的事业。 而他呢,还在孜孜不倦地为了考入京都的好大学而努力,有心想多给安幼楠些什么,时间有限,精力有限,甚至连人脉都很有限。 在安幼楠心里,会不会觉得他没有凌少乾有本事会不会已经被凌少乾给比下来了 何东扬这一顿饭吃的有些食不知味,回家的时候都有些蔫头蔫脑的。 到家没有几分钟,客厅里的电话就响了,魏敏刚好在客厅里,伸手接了,立即扬声冲楼上喊了一声: “东扬,小楠的电话” 何东扬几乎是旋风式地冲了下来,对上母亲了然中带着笑意的眼,脚步微微一顿,很快又伸出手急切地接过了电话: “喂,小楠,是我。” “东扬,我看到你的礼物了,很漂亮,我很喜欢,明天就把它戴上。” 电话的另一头,安幼楠的指尖轻轻触着精致的小纸盒子里放着的一枚sar一vski的银水晶天鹅胸针,脸上满是笑意。 sar一vski是1980年就进入华国市场的,但是华国自古以来对黄金和玉石就有一种偏爱。 s家的人造水晶,即使品质再纯净,切割技术再独特,刻面再多,甚至价格还算是亲民,大部分华国人对它也并不是很感冒。 带一个人造水晶的玩意儿,能比镶金嵌玉更阔气 而且这东西还那么小小一只,哪里抵得上脖子上带一根大粗金链子来得实在和壕气满满 但是安幼楠一直都喜欢s家的这些小饰品,何东扬送的这枚银水晶天鹅胸针,正好送到了她的心头爱。 听出了安幼楠语气里纯净的欢喜,何东扬的心情也好了很多:“你喜欢就好,下次我要是看到有什么合适的,我再给你买。” 简单又聊了两句,对面挂了电话,何东扬恋恋不舍地握着话筒愣了一会儿,才轻轻搁下了话筒。 魏敏已经不在客厅里了,正坐在楼上的书房里认真看着书,从背后看过去,台灯柔和的光线仿佛给她勾勒了一圈柔和的金边。 门虽然是敞着的,何东扬还是轻轻敲了门:“妈,我打完电话了,我先去洗澡,洗完澡再看一会儿书,累了我就直接去睡觉了。” 魏敏转回头,眼神柔和地看了儿子一眼,细心地察觉到他的心情的变化,心里有些宽慰: “东扬,事情有轻重缓急,现在你不要多想别的,重要的是考一个好大学,这样你才能看到小楠的那条起跑线。 否则的话,你会离她越来越远,也会越来越追不上她的脚步。妈相信你,你要好好努力。” 他的心思,他妈一直都知道何东扬低低“嗯”了一声,深吸了一口气: “妈,你放心吧,我知道的。你也不要太累了,记得早点睡觉。” 管理一家公司一家工厂,远不是像管理自己开的一间小店那样简单。 羊城作为南方地区,作为最靠近特区和港城的地方,信息每天都日新月异。 不想被时代的大浪淘汰,就要有本事站上潮头。 魏敏深知自己的不足,所以每天都在刻苦学习一些管理理论知识,经常很晚才睡觉。 当妈的已经快四十岁了,都还在这么努力学习,当儿子的又有什么理由不刻苦呢 何东扬用力握了握拳头给自己打气,开抛开了先前那些计较着自己会不会被凌少乾比下来的想法,飞快地洗了个澡,就埋头看书去了。 与此同时,依旧存了心想跟凌少乾较量的凌云飞刚刚领到了自己的任务: 据情报,新沙码头明天会来一船货,里面有80的概率会夹着一批私货,数额较大。 而且后续还会有几船陆续到来,算上总值,这会是一场金额巨大的所以凌云飞的任务,是不能打草惊蛇,摸清这批货的仓库在哪里,到时候再一锅端。 上面不光是调了凌云飞过来,还另外调了几个人过来,不过全都是单线联系。 因为原来的体系里出了内奸,所以上面才不得不撇开了原有的体系,直接空降了凌云飞这些人过来。 来羊城的人很多,做生意的,打工的,还有找门路想钻铁丝网进特区去的,凌云飞这些生面孔过来,就像是在大海里多加了几滴水,根本就无迹无形。 探底,然后在后续行动中协助主要力量端了那个黑窝,就 是凌云飞这一趟的主要任务。 危险性不算很高,但是也不算低,凌云飞仔细权衡了一晚上,第二天就报名申请了这项任务。 他是生面孔,又不是在羊城工作,被人打听到底细的可能性很小。 而且他住的不是军区就是军区的家属院,执行完任务后就回京都,被人摸上门来报复的可能性就更小了。 只是探底外加协助带人而已,只要小心些,暴露的可能性不大,但是任务完成论功的话,足够他恢复到以前的级别甚至还往上一点了。 因为凌少乾对魏家的出手,他反而当了被魏家最后那一下反扑报复的牺牲品,凌云飞心里是憋着气的。 这一趟跑这么远出任务,他就是想让凌少乾看看,被坑下去后,他一样有能力再爬上来,凌少乾别想着看他的笑话 凌云飞打开了手里拿到的一份新沙码头区的地图,默默详记起来 虽然临近春节,但是羊城天气好出太阳的时候,穿件衬衣,外面罩件毛衣也就够了。 看了看满院子的阳光,安幼楠在白衬衣外面穿了一件大v领的春草绿宽松款的毛衣,把那枚银水晶天鹅胸针别在了上面,化了一个淡妆,借口要去逛街,就带着宋秋妹出了门,直接打的去了羊城最大的大埔码头。 大埔码头是华国最早的一类通关口岸,现在还可以轮渡去别的城市港口,所以除了集装箱c件杂货及散货的装卸和储运外,上下船的旅客也如流水一般。 有人的地方,自然就有生气,有生气自然就会有生意。 靠着大埔码头的两条街,一片片全开满了各色店铺,卖什么的都有,自然也没少有专卖海产品的。 你在查走私? 安幼楠不识货,不过宋秋妹识货。 因为这边人进人出的流量大,把两条街的商品卖价都抬了起来不说,那些干货店里以次充好,还大言不惭地卖高价。 打这街上过的人,不是要走,谁会在这儿买东西 基本上这儿做的就一单票生意,不讲究什么回头客的,店家们谁还在乎不在乎什么质优价廉 逮着一个冤大头就可着劲儿地宰就是了。 安幼楠听得懂粤语却不会说粤语,在店主们看来,可不就是妥妥的冤大头 宋秋妹没有在羊城买过这些东西,但是她在京都还是买过几回的。 羊城再发达,能发达得过京都去 而且羊城靠海,有渔船出海捕鱼作业,打捞上来的海产品,就近就可以销售了,不存在运费要多少的问题。 没道理靠海的地方,海参这些反而卖得比京都贵吧而且质量还不如京都的。 宋秋妹连忙把安幼楠拉到一边小声一说,安幼楠的脸色就有些不好了。 她有钱是不假,但是有钱并不代表着就愿意别人把她当做冤大头。 安幼楠转身就离开了大浦码头,重新又打了个的士,在车上就跟司机聊了起来,拉了几句家常,才装作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师傅,羊城这边不是靠海吗我怎么见大浦码头附近的海产品质量都不怎么样,价格还叫得天高,这是专逮着外来客宰吧” 的士司机一听就笑:“那可不是上船的下船的,东西该买的早就在别的地方买了。 到了大埔码头才临时想买的,可不就是个过路客的生意那些开店子的人都精明着呢,早就看清这一点了。 你真想买好东西呀,不能在这种装卸货物多的码头,得去渔船多的码头才行。 像新沙码头c大湾码头这些地方,海货才是又好又便宜,我看外地很多店子都是直接去那边打批发呢。” 安幼楠当即就拍板去了新沙码头。 上午10:00的时候,该出海的渔船早就出海了,要回程得等到傍晚才会回来。 整个新沙码头有些冷冷清清的,沿街面的店铺只有一半开了门,不少店主还摆张桌子,在自己的店面里慢悠悠地用早茶。 安幼楠一路问了几家的货,回头挑了货品最好的那家重新走了进去: “老板,价格给我优惠点咯,优惠点我就多买些,以后就定点在你家买啦” 在羊城,上至7c80岁的阿伯阿婆,再到中年阿叔阿姨,下至十几二十岁的靓仔靓女,全都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 真系好中意讲价 少不少的,少多少并不重要,重要是享受这个过程中的乐趣。 安幼楠一回头进来,老板就来了精神:“靓女啊,不是我不给你优惠,内地好多大主顾在我这里打批发,都是拿的这个价” “老板,你说这话是把我们当做三岁小孩子看吗你这种一斤20头的,要是价格合适,就给我先来上200斤,还有你这里紫鲍,也给我来上200斤” 一斤20头的海参,个头差不多有7厘米长,而紫鲍干货则个头大,有光亮,是其中质量最好的一种。 质量越好的价格越贵,内地虽然很多大主顾在这家店里打批发,但是大多数是质量好的和质量中等的掺杂着卖,而且质量好的,因为价格贵,进货的数量相应也少一些。 安幼楠一开口就指着这些最好的上品,说要一样200斤,实在是大手面了。 老板两眼发亮,知道今天是来了个实实在在的大客户了,立即上心起来。 一番讨价还价,两边总算定了一个双方都还觉得满意的价格,跟着老板去后面的仓库亲自选干货。 仓库里堆满了海鲜干货,安幼楠一进去就被冲地捂着鼻子直打喷嚏。 宋秋妹赶紧让她站在外面:“安小姐,你就在外面等着吧,我跟着老板进去选货就行了。” 论挑选这些干货,宋秋妹可比她懂行多了,她就算进去也是滥竽充数的一个安幼楠赶紧点了点头,就站在仓库外面的小院子等着。 小院子靠墙边种着一棵树,大冬天的,还开着一簇簇红梗浅黄绿色的小花,花不怎么嘀,香气倒是好闻。 安幼楠上前仔细辨认了一回,估摸着这大概是棵芒果树,正想找找有没有开始结小青果子的花枝,树后的那堵墙头上轻轻一声响,一道人影刷地从隔壁跳了过来。 因为视线被芒果树阻挡,来人之前并没有看到树前还站了个人。 一落地 先是惊了一下,一眼瞥见对方竟然是安幼楠,生生停住了想捂住她嘴的动作,只是把她飞快地拉到角落边,一边听着隔壁的动静,一边小声问: “你怎么在这里” 安幼楠也识机地压低了声音:“我在这里买些干货。你这是” 凌云飞不是在部队上吗而且他老爸还是个大头头呢,他一个大好前程的青年,怎么也不可能做出这种翻墙偷窃的事。 凌云飞有些急:“你一会儿买了东西赶紧走,这边不太安全,那些人是群亡命之徒” 羊城这边,就数火车站和港口一带最乱,人贩子c小偷c抢劫犯经常浑水摸鱼。 但是要说是亡命之徒 想到这地方就是码头,安幼楠心口一跳:“你在查走私他们发现你了” 这丫头太聪明了凌云飞深看了她一眼,没答这话,只是低低急速地催促了一声: “尽快离开他们没看到我,不过发现了一些痕迹。” 说完就一道烟似的,身形一晃就从店子的正门闪出去跑远了。 一瞬间,安幼楠想到了电视剧里看到的那些一言不合就直接开火的走私犯,心口泼泼直跳,把包里的大哥大掏出来拿在手里,急忙冲仓库里头喊了一声: “宋姐宋姐” 宋秋妹连忙跑了出来,手里还拿两只快有巴掌长干海参:“安小姐,怎么了” “家里打了电话过来,让我赶紧先回去一趟。”安幼楠看了眼跟出来的老板,将大哥大放回包里,掏出皮夹子从里面取了五百块钱出来, “这是定金,老板先帮我把货挑好装好,再给我留个联系电话,明天我会先打电话过来,然后再上门验货取货。” 她可不敢把自己的联系电话和地址留下来,万一出了什么事被人以为她跟凌云飞是一伙儿的,摸上门去殃及池鱼呢 还是自己再上门一趟来得稳妥些。 我们得救他! 有五百块钱的定金在手,哪怕明天就是安幼楠不来,也不过是把货重新放回去的一点小工夫而已。 老板欣然答应了下来:“没问题,我给靓女写个定金条,再留个电话。 明天靓女只管过来取货,我一定帮你装得好好的,全挑上好的货。” 安幼楠压下心急,接过老板写好的定金条子,带着宋秋妹拔腿就往外走。 宋秋妹心里也担心,出了门就急忙问了出来:“安小姐,家里出了什么事了” “家里没出什么事。”安幼楠吸了一口气,“是我听到附近好像有些动静不太对劲,觉得还是先离开这里好些。” 话音刚落,远处就响起了一声异响。 不注意的,可能以为这是临近春节了,哪家顽皮的小孩子现在就在放大炮仗了,可是安幼楠和宋秋妹两人都在军营里呆过几天,一听就听了出来 这是木仓声 都动木仓了宋秋妹立即拉着安幼楠飞跑:“快走” 没成想现在这附近并没有出租车,两人沿着街面跑出了老远,宋秋妹突然脚步一顿: “咦,下面那条街有人跑进了那个小公园了,他的腿好像受伤了” 安幼楠可不是军人和警察,她没有那些社会责任感,那些亡命之徒都拼木仓了,阿猫阿狗的什么人受伤了,关她什么事 有她自个儿的命重要吗 安幼楠拉着宋秋妹继续往前跑:“别管那些了,我们赶紧躲开” 宋秋妹“哦”了一声,一边跑一边瞄着那边:“那个人就是我们在飞机上遇到的凌同志 我看到公园前面几个路口都有人往这边过来了,他们应该是想搜人” 安幼楠一下子停住了脚步,转头往下面那条街看去。 因为地势的问题,下面那条街正好在她们这条街的脚下,前面不远处有一处陡坡,跳下去就是宋秋妹说的,凌云飞躲进去的那个小公园。 陡坡大概有三米多高,大概是为了防止上面这条公路的路基受雨水侵蚀,坡面砌的是水泥,而且角度是一个大概90几度的钝角,几乎就是一个直角了。 水泥缝里零星长着几丛野草,要从小公园借力爬上来,估计很有一些困难。 安幼楠自己是绝对爬不了这种陡坡的,再怎么助跑都不行,除非上面有人拉她。 对于常年在部队训练的人,安幼楠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但是宋秋妹说凌云飞的腿受伤了 下面那条街几道合围的人影,就连安幼楠也隐约能看到了,一旦他们形成合围,凌云飞就逃不了 能在海上搞走私的亡命之徒,从来就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 凌云飞要是被抓到,下场只有一个:虐打之后,被捆成粽子,扔进海里喂鱼,连尸骨都找不到 诚然,凌云飞和凌少乾很不对付,可是他们俩的关系再不好,现在凌云飞也是为了国家的安稳在付出 或许有些时候她会见死不救,可是遇上这种她不伸一把援手,对方就会牺牲的情况,她没办法做到见死不救。 她今天要是走了,以后一辈子都心里难安 安幼楠吸了一口气,决然地弓下腰,借着路边种的绿化灌木带的掩护,拉着宋秋妹往那边跑去:“我们得救他” 宋秋妹也机警地弓下了腰:“怎么救” “能把他弄上来吗先脱开那些人的包围就好办些。” 宋秋妹直接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的腿伤到什么程度,如果他自己不能用力,我可能没办法在那些人赶来之前,把他从下面托上来。” 安幼楠立即给了另外一种方案:“拉呢如果我在下面托,你在上面拉他一把呢” 宋秋妹提负重物的力量是很大的,有安幼楠在下面帮忙托一下,倒是有这个可能,不过也只是有可能而已 迟疑了一下,宋秋妹摇摇头:“可能性是有,但是你在最后太危险了” “管不了那么多了,可是我们不努一把力,可能性都没有了,凌云飞被搜出来后必死无疑”安幼楠果断地做了决定,“拼一把宋姐,你先把我放下去” 宋秋妹一咬牙,穿过绿化灌木带,双手紧紧扒在灌木脚下的路基上,把自己的身体当成了一根绳子,悬挂在了陡坡上: “扒着我下去,小心点别摔了” 安幼楠抱着宋秋妹的身子,尽力加快速度地往下滑,直到握住宋秋妹的脚腕,才咬牙克服了心里的害怕,松开手往下一跳。 不是练家子就不是练家子,安幼楠虽然每天也 注意锻炼,这一跳还是摔了个屁股墩儿。 不过这时候什么也顾不得了,爬起身就往树林子里跑,刚跑没两步,就跟树林里蹿出的人照了个对面。 一眼看清是安幼楠,凌云飞又气又急,压低了声音喝她:“不是让你赶紧走吗” 安幼楠来不及解释,见他一瘸一拐的,赶紧上前扶住他:“我在下面托着你,上面有人拉你,我们尽快上去” 安幼楠不走,是因为看到了他她从上面跳下来,是为了来救他 凌云飞猛然握紧了拳,看了眼趴在上面路基上正向他们伸着手的宋秋妹,飞快地摇了摇头: “来不及了,他们很快就会搜过来,我的腿受伤了,上去了也跑不了多远,还会白白拖累你们,你赶紧爬上去,别管我了” 本来这处公园就是他规划的撤退路线之一,三米多点的高度,他一个助跑,还是轻松就可以攀上去的。 可是现在他腿上挨了一木仓,万幸的是,子弹是穿透过去的,而且只伤着大腿外侧。 不过助跑是别想了,要是时间充裕,他努把力也是能勉强爬上去的,可是现在明显时间来不及了 按照那几个人追上来的速度,不管是安幼楠在下面托一把也好,他自己努力爬也好,很大概率就是,他们刚爬上去,那些人就赶到了。 对方手里是有木枪的,他们爬上去了又怎么样 那些人一样能爬上去,而且他伤在了腿上,根本跑不快,再跑,还能跑得过子弹 反而还会把安幼楠一起拖进危险里 危急之中,凌云飞对形势判断得很明白,一把推着安幼楠就要她爬回去。 她要是爬上去了,把凌云飞一个人留在这里等死吗安幼楠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还有办法你听我的” 亲我,用力点! 打开自己的挎包,安幼楠从里面取出了一只药瓶子,扯开凌云飞跑进公园的树林后就紧紧系在腿上伤处的那件深色西装,一把将药粉倒了上去。 伤口很快就止住血了。 安幼楠把那件带血的西装扔给了宋秋妹:“宋姐,把你穿的那件牛仔夹克衫扔下来,这件西装你扔前面去,然后先走不要管我们” 想着今天要搬东西,宋秋妹今天正好穿了件有些宽大的牛仔夹克衫。 这衣服不怕脏又耐磨,穿上身又有那么一丝小帅气和利落,是如今羊城打工仔们的最爱,男女混款的。 解决了外套问题,安幼楠扶着凌云飞拐进了树林后沿边缘一片小灌木丛里。 刚才她还在上面的时候就看得真切,这片小灌木丛像是一个天然的半圆形屏风一样,可以挡住前面来人的大部分视线。 大概是因为早上的时候能够沐浴到阳光,灌木丛中间那块小空地上本来长满了苍翠的草,却被压得有些狼藉 扶了凌云飞过去后,安幼楠果然在灌木丛那片地面上,看到了别人扔在那里的好几只用过的套套,还有一些花花绿绿的外包装 这就说明,她的推测是对的 安幼楠精神一振,把宋秋妹那件牛仔夹克铺在了地面上,一把解开了凌云飞的腰带,把他的裤腰往下一翻。 凌云飞急忙去拉裤子:“你干什么” “别动,就这样,来快点” 安幼楠伸手将自己绑着的丸子头散开,把大v领的套头毛衫拉到了肩膀以下,飞快地解开了衬衣上面的几粒纽扣,露出了大半边光裸的肩头,然后在铺了牛仔外套的地方坐下。 凌云飞立即明白她说的办法是什么了,面色复杂地蹒跚走过去,慢慢跪了下来:“小楠,你” 安幼楠伸手将凌云飞黑色的裤头往下又拉了拉,确保完全遮住了他已经不再流血的伤口,飞快地解开他衬衣上的纽扣,随手扔到一边的地面上,然后搂住他的脖子,让他随着她的躺下,压到了自己身上。 往这边跑动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安幼楠闭了闭眼,把头侧到了一边:“亲我,脖子,肩膀,用点力” 凌云飞两手撑在安幼楠的身侧,俯视着身下的人。 安幼楠的肩颈曲线非常优美,纤细的脖子像天鹅的脖颈一样,锁骨处有一个诱人的浅窝。 阳光穿过头顶的树叶,细碎洒在她的身上,照得她露出的那一大片肌肤莹然如玉。 周围野草狼藉,生死危险瞬间即将逼近,她却如世界上最美的珍珠被托举出海面,不急也不缓,蒙蒙润润地发着光。 凌云飞慢慢压了下来,用力抱紧了女孩柔软的身体,既贪婪又近乎朝圣地在她纤巧的锁骨上落下了一个湿热的轻吻: “小楠” 几乎是瞬间,即使明知道那些人很快就会搜查过来,他依旧开始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她明明可以远远走开,却返过头找了回来。 他若生,她就生,他若死,她亦死 一想到两人的生死已经系在一起,凌云飞心中激荡,亲吻仿如急雨纷纷 灌木丛外围很快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有几个人匆匆往这边跑过来搜查,发现了灌木丛中这对正浑然忘情的野鸳鸯: 男子把自己的牛仔外套垫在地上,另外一件衣服随意扔在一边,女子发丝散乱,衣衫被拉开了大半 知道这地方一直就是个鸳鸯窝,没想到这大白天的,还有野鸳鸯跑过来私会 不过也是,大白天的,这里来的人才少嘛,也不知道是附近哪里的打工仔偷空溜出来弄这事。 大概时间紧,两个人都投入得很,连旁边来了人都完全没有注意,女的还把男的抱得死紧,一看就是个浪的 要是手头没有事,当中有人也不介意把那个打工仔吓跑,自己上去替一手,可是现在正事才是最要紧的。 搜查的几个人暗呸了一声,也没那个时间和心情上前去坏人好事,转头就往另外的地方搜查去了,很快前面就有了发现。 “快看”有人指着路基上面的那条街,“那人从这儿爬上去了” 安幼楠从上面下来时,踩刮断了几丛从水泥墙面上顽强长出来的野草,看上去倒也像是有人为了爬上去,借力时扯断或者踩断的。 追上来的几个人立即搭了人墙爬上了路基,一眼就发现上面沿街绿化带的一丛灌木有被人踩踏过的痕迹,再追了几步,很快又发现了一件带血的黑西装。 “追一定要把这人给追出来”小头目咬着牙给手下的几 个弟兄发号施令,“我就不信了,他瘸着腿还能跑到天边去” 那几个人一走,安幼楠就闭上了嘴,只是并没有贸然推开伏在自己身上的凌云飞。 直到听到上面终于全无动静,凌云飞才咬着牙控制着自己停了下来,紧紧抱着安幼楠的手却一直没有松开,目光也一直落在安幼楠裸露的肩头。 之前光洁如玉的肩颈,此刻已经几处红痕,甚至还留的有他的几个牙印 凌云飞的脑子一阵发懵,他刚才不记得自己是不是啮吻来着,但是安幼楠肩颈上的牙印骗不了人,他确实 安幼楠吸了口气,用力推了推凌云飞:“他们走了,你赶紧起来” 凌云飞急忙跪起了身子,有些窘迫地把外裤拉了上去,系好了皮带。 安幼楠背对着他,飞快地整理好了自己的衣服,回过身见凌云飞还愣愣看着自己,瞪了他一眼,俯身把他的衬衫和那件牛仔外套都捡了起来: “赶紧穿上,我们得快点走” 危险还没有完全脱离,他们要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凌云飞飞快地穿好了上衣,把牛仔外套围在腰间,挡住了伤口的位置,咬着牙一瘸一拐地往小公园外面走: “你赶紧先走,不用管我了。” 刚才生死关头她都挺过来了,这会儿怎么可能还放着凌云飞这个伤号不管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 安幼楠默默上前几步扶住了凌云飞,直到把他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上才开了口:“我扶你走得快点。” 胸针 两人刚走出小公园的树林子,迎面就碰上了宋秋妹。 见两个人都没事,宋秋妹长松了一口气,赶紧上前搭把手:“我说我侄子扭了脚了,打了个的士等在外面。” 宋秋妹力气大,很快就把凌云飞扶到了等在外面的的士上。 安幼楠直接说了中心医院的名字,又连声催促,的士车立即载着她们三个飞驶着开走了。 刚走没几分钟,刚才那伙人骂骂咧咧地重新跑了回来:“真他女良的见鬼了,明明伤了腿,他还能长了翅膀飞了” 有人狠狠吐了一口浓痰:“说不定就是因为刚才撞上了那事才会这么晦气回头肯定要挨上头的骂了” “走,我们进去把那女的揪出来先弄个空房子关着,等晚上了好泄泄火” “那男的怎么办” “一棍子敲晕了扔这里就行” 一伙人气势汹汹地冲了进去,很快又骂骂咧咧地走了出来:“去你老母,死三八跑得飞快” 不过这群人就算骂上了天,已经在中心医院下车的安幼楠也浑然不怕了,扶着凌云飞从医院另外一个门走了出来: “你真不要在医院里包扎一下” “不用,可能会留下痕迹。”凌云飞坚决地摇了摇头,“把你的大哥大借我打个电话。” 安幼楠掏出了大哥大递给凌云飞,然后和宋秋妹自觉走远了几步。 打通电话后凌云飞只说了寥寥几句,很快就收了线,冲安幼楠招了招手,把大哥大还给了她: “你赶紧走吧,我的事你不用管了。” 安幼楠看了看他的腿,有些不放心:“你” “没事,很快就会有人过来接我。”凌云飞咧嘴笑笑,“你大哥大的号码是多少,回头我安全了就给你打个电话过来报声平安。” 安幼楠报出了自己的号码,然后硬梆梆地低声说了一句:“凌云飞,今天,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不等凌云飞若有深意地看过来,安幼楠转身就走,边走边以指为梳拢了拢自己披在肩上的长发,胡乱绑了一个马尾。 凌云飞凝视着她窈窕的背影渐行渐远,没有再回一次头,唇缝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 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吗 微微低下头,看向自己摊开的手掌,凌云飞的辰线慢慢缓和了起来: 掌心里,躺着一枚漂亮的水晶天鹅胸针,在阳光的照耀下,不时折射出一道道漂亮的银光,就像它的主人 很美 另外一头,宋秋妹也有些疑惑地看向安幼楠:“安小姐,之前你们是怎么躲过去的” 安幼楠不以为意地甩甩头:“我们假装是一对情侣,把那些人骗过去了。” 宋秋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说是假装情侣,能骗过那群凶徒,肯定还是会有些过火的动作才行,可是凌营那边 安幼楠笑了笑:“宋姐,你别想那么多,我只是牺牲点皮相而已,他是部队上的,能救下他的命,我觉得还是很值的。” 这倒是,电视上那些演恋人的,又不是真的在谈恋爱,还不是该跟人搂搂抱抱的就搂搂抱抱 这可是一条人命呢还是解放军同志的命,该救 就当安幼楠刚才是在跟人演戏就行了。 宋秋妹想通了这一茬,心里也通透多了:“安小姐,你别怪我多嘴,今天你是好心,但是要是传出去,难保凌营那里不会生气” 安幼楠莞尔点头:“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我不会告诉他的。” 凌狗子心胸再宽广,也是男人,男人在这方面的心眼嗯,安幼楠可不敢保证,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宋秋妹连连点头:“对,不要让凌营知道,就当今天什么也没发生” 两个人随便在街上买了点东西,一回到家就看到何东扬坐在自家的客厅里跟高成功说着什么。 安幼楠虽然急着想去洗个澡,却并不想露出什么破绽,镇定笑着打了招呼: “不是吧东扬,你今天又不要晚自习吗你们学校高三年级管理得这么宽容了” “不是,”何东扬浅浅一笑,“我今天请假了,打算请你们去外面吃顿大餐,正好算我给你接风洗尘。” “昨天都接过风洗过尘了,今天还来”安幼楠微讶地打量了何东扬一眼,突然心里一动,“不会是你在哪儿发了一笔横财吧” 知道何东扬自己不好说,高成功忙替他说了:“这个,确实算是发的横财” 然后三言两语把何 东扬利用银行转账次日汇出的规则,骗了何文亮发了一万块钱稻香村京八件的事说了一个大概。 “我帮东扬把那批稻香村给卖出去了,今天刚收了款,就去学校找了东扬打算给他存进他账户去。 东扬和我一起去存了大部分,还留了点尾款,说是今天高兴,要请大家一起去外面吃一顿。 我已经给心兰和敏姐都打电话了,她们过一会儿就带着小夏和小吴直接去我订桌的酒楼”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她还以为 安幼楠倒是也想了起来:“难怪我上回去稻香村买糕点的时候,碰到何文亮也在,还听说他批了一万块钱的货,敢情是发到这儿来了啊。” 说完又看向何东扬,“坑得好,东扬对这种人,虽然他是你爸,但是不代表他就能对你颐指气使,为所欲为。 我支持你坑他这一把,给他个教训这一笔钱,你现在正好拿着随便买股票也能赚翻番,想想就觉得心情好” “我就知道你会支持我的。”何东扬心里软乎乎地发甜,笑看了安幼楠一眼,随口问了一句, “咦,你不是说今天要把那枚胸针戴上吗是不是跟你这件衣服不搭” “我戴了呀,很搭的。”安幼楠答完了话,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别在毛衣上的胸针不知道什么不见了,很有可能就是在小公园那会儿给弄掉了。 昨天才收到的礼物,今天就被她弄丢了,安幼楠不由有些尴尬: “可能是今天逛街的时候有点挤,不知道什么时候挤掉了,对不起” 知道安幼楠确实是很喜欢那枚胸针,一早就戴上了,何东扬笑了起来: “没事,一会儿吃完饭了我带你去那家店子,你再挑一个,我送你 你今天去哪里逛街了,搞得像去赶集一样,衣服都沾了几块灰印子。” 说着还指了指安幼楠的那件毛衣。 有内鬼? 嫩草绿的毛衣特别不经脏,今天挨挨擦擦的,确实已经脏了好几处。 安幼楠“哎呀”了一声,借机就往楼上跑了:“我先去换件衣服” 赶紧的,她要好好洗个澡不然心里还是有些硌应的 浴室的水“哗哗”地流着,只穿着一条裤衩的凌云飞弓着腰洗完了头,关上了花洒,用湿毛巾慢慢擦拭着身子。 腿上的伤口已经包好了绷带,不能沾水,只能拿湿毛巾轻轻地擦拭掉上面沾着的血迹。 暗红色的血迹本来已经干涸了,被浴室的蒸汽一浸,又湿润起来,很轻易就被擦了下来,但是有些感觉却似乎一直留在了皮肤上。 凌云飞闭上了眼,想像着那个丫头还被自己紧紧抱在怀里,呼吸蓦地急促起来 开关拧开,花洒重新喷出了热水,水流被开到最大,哗哗地冲刷着凌云飞的身体,带着一切潺潺流下了地漏。 凌云飞仰着头靠在墙上,大口喘着气,让冷冰冰的墙壁慢慢降下自己心里的火,半晌,才长长吐了一口气。 浴室的门被人在外面轻轻敲响:“海葵,你没事吧” 凌云飞急忙擦干了身上的水,声音有些暗哑:“没事。” “三分钟后海龙会过来,听取你对今天事情的汇报。” 凌云飞神色一凛:“收到。” 今天的事,他也觉得有些蹊跷,他们这些暗线应该是藏得很好,那些人却非常警觉,反应也很灵敏,就像是知道了些什么似的。 如果不是安幼楠,今天他极有可能就回不来了 茂密的丛林里,凌少乾半倚在一块山石上,“啪”的一掌拍下去,把几只叮在小腿肚上的旱蚂蟥拍了下来。 洪星一脚踏上去,将几只被震晕的蚂蟥碾了个稀巴烂:“最烦就是这些吸血的玩意儿,什么时候叮上来的都不知道” 看了凌少乾一眼,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声,“明明你媳妇儿给我们做的有防这些东西的药,你偏不肯带” “不然怎么轻装”凌少乾掏出刚才在路上摘的一只野果,在衣服上擦了两下,咔嚓咔嚓地咬了起来, “背包的空间要尽量多带能保命治伤的药,几只旱蚂蟥而已,跟命比起来算不得什么。” 主要是驱虫药效果虽然好,却是液体的,加上抹一层有效时间只有四个小时,所以安幼楠弄了个大瓶装。 考虑是真为他们考虑到了,蚊虫多的地方,大瓶装的才经用。 可是他们这次任务特殊,能精简的尽量精简,所以这种大瓶装的驱虫剂就只能被精简掉了。 洪星从凌少乾的衣兜里摸出了另外一只野果,抓着袖子擦了两下,也咯吱咯吱咬了起来: “你媳妇儿还真厉害,这么快就给我们又送了这么多药过来了。 等完成这次任务,我们就可以轮休一个星期了,到时候你给小安打电话的时候捎上我,我也跟她说两句。” 凌少乾乜了他一眼:“你有什么要说的,告诉我我一并转告就行了。” 洪星“哟嗬”了一声:“这就吃醋了那你要想想小安天天在学校跟男同学说话,那不得随时揪着心 再想想你家小安这么优秀,肯定没少男同学给她送情书送花地惦记,那你还活不活了 再说了,我转告你,你能厚着脸皮在小安面前自夸当然是我在她面前夸你才起作用嘛,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好” 凌少乾不出声了。 说起来也真是丢份儿,他这个正牌男友,一想到自己跟安幼楠说的话还没有她那些男同学们每天跟她说得多,心里就不是味儿。 再想想他和小楠隔得远,确实比不上那些给小楠送情书送花的男同学就近能嘘寒问暖的,凌少乾的心里就别扭了。 可是他又不能随时守在安幼楠身边 洪星嘿嘿低笑了一声:“老凌,你听我的,男女之间的事,就不能太死板。 别管什么法定结婚年龄了,趁早给小安盖个戳,然后等她一到年龄,你俩就把结婚证打了” 洪星还没说完,凌少乾的对讲机就低响了一声:“虎鲨,有情况,北侧山上有四十多号人过来了,携带武器,没有负重” 凌少乾的神色立即严肃起来:“看清楚了,没有负重” “清楚。”对讲机里传来前哨非常肯定的声音,然后突然急促了一点, “人数还在增加,现在正在翻越山脊,山背后还有多少人不清楚,全部没有负重 重复一遍,目前人数已经增至56名,还在增加,没有负 重,全部携带武器我看到了6把16” 对方没有运货,全部携带武器,人数不断增加,还有16轻机枪 凌少乾紧急做出了判断:“全体注意,马上往2号据点撤离马上往2号据点撤离” 草丛中和树上很快响起了些许动静,洪星将木仓背在胸前,低笑了一声: “我们这段时间把这些兔崽子们打得快憋死了,他们想着放个大招报复回来” 凌少乾狭长的眼眸微微眯了眯:“情况不对,我们刚到这里不久,他们就赶了过来,这时机太巧合了” 洪星脸色微变:“会不会就是赶巧了” “没有什么赶巧。如果不是我们凑巧发现了一条捷径,省了将近十个小时出来,我们赶到这里的时候,会被他们狙击” 洪星的神色凝重起来:“你是说,我们这边出了内鬼” 各队是机动作战的,就是上面的指挥部,也只知道一个大致范围,并不清楚各队的具体行动时间和地点。 时间和地点,全部掌握在各队队长的手里。 但是这一趟有点例外,三天前,凌少乾的虎鲨队刚和角鲨队碰过面。 为了尽快摸清敌人新近建立的几处据点,凌少乾和角鲨队的队长约定了明天在这里碰面。 如果敌人提前赶到这里来试图狙击他们,那就说明,角鲨队已经完了,而且,其中还有人被逼问出了口供,出卖了他们 “走,赶紧走”凌少乾像丛林里的大山猫一样,敏捷又迅疾地带着队伍快速离开。 你,愿意嫁给我吗? 有人在硝烟中负重坚守,只为了护住身后的国泰民安 羊城。 穿着一身中式改良旗袍婚服的李心兰有些羞涩地在安幼楠和吴朝阳的陪同下,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经常随手束在脑后的发髻今天被梳得高高的,盘成了一个漂亮的花苞髻,束着几朵蕾丝珍珠头花。 鬓边垂下两缕被特意烫卷的头发,既灵动,又显得年轻。 妆面是安幼楠亲自捉刀的,精心描画过的眉眼,清透又满是元气的妆容,让她直接减龄了七八岁,看起来完全就像二十几岁的样子。 一直等在客厅里的几位男同志顿时眼前一亮,西装革履坐在中间的高成功更是看得目不转睛,一张脸只知道傻笑。 见李心兰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夏衡急忙推了高成功一把,恨铁不成钢地低声提醒了一句:“新郎倌,赶紧上啊” 高成功如梦初醒,急步走了上去,紧紧握住了李心兰的手:“心兰,你今天真美” 李心兰的脸一下子红成了苹果,低低“嗯”了一声,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高成功也忘了自己该说什么,握紧李心兰的手不让她抽走,张口只知道又喊了一句“心兰”,然后看着她继续傻笑。 高叔平常多清明的一个人啊,今天竟然乐傻了 何东扬不忍直视地偏开头,以手握拳,举到嘴边轻咳了一声,小声又提醒了一句:“戒指” 高成功猛然醒回神,急急忙忙地从西装口袋里摸出一只精美的丝绒小盒子打开,举在手里单膝跪了下来: “心兰,不论是现在,将来,还是永远,我都会信任你,尊敬你,和你一起欢笑,一起哭泣。 我会忠诚地爱着你,无论未来是好的还是坏的,是艰难的还是安乐的,我都会陪你一起度过。 无论准备迎接什么样的生活,我都会一直守护你,终生不渝 你,愿意嫁给我吗” 高成功刚开始说的时候,声线还绷得有点紧,越说到后面,越流利起来。 不过并不是出于熟练的练习,而是出于这些话真真切切都发自于他的内心。 李心兰没想到高成功会来这么一招,盯着小盒子里一枚样式虽然简单却意外地让人顺眼的铂金钻戒,一时怔住了。 安幼楠和吴朝阳齐齐惊讶地哇了一声,捂着嘴笑了起来。 除上上面镶嵌的小粒钻石,戒指看起来就像一个素圈,看着不显眼,却是国际上有名的卡氏珠宝公司出品。 这样一对婚戒,随随便便也要上万块才行。看来高成功为了这一次的婚礼,还真是花了不少的心思。 这也正是安幼楠乐见其成的,不是说她物质化,而是男人要是连心思都不为女人花,那还结什么婚呀 见李心兰久久没有开口,安幼楠悄悄拽了拽魏敏的衣角,魏敏会意,急忙轻声在一边提醒: “兰妹子,兰妹子,你说句话” 李心兰的目光从戒指上移开,缓缓落到高成功脸上,嘴唇微微颤抖: “我愿意我愿意嫁给你” 高成功一张脸几乎肉眼可见地放出光来,飞快地站起身,从另外一边西装口袋掏出另一只丝绒小盒子递给李心兰。 李心兰手指微抖地打开,一只男款铂金钻戒赫然出现在眼前,式样跟刚才高成功拿着的那只女戒正好是一对。 安幼楠极有眼色地上前接住盒子,让李心兰把那只男戒拿了出来。 高成功轻轻牵举起李心兰的手,将那只女式铂金钻戒套到了她左手无名指上,然后将自己的左手举在李心兰面前。 李心兰紧紧抿着嘴,小心地将手里拿着的那只男戒戴到了高成功左手的无名指上,见两个人的戒指都不偏不倚,正正合适,才悄悄吐了一口气。 高成功也长长吐了一口气,抬眼看向李心兰,声音低柔:“心兰,我这辈子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开心过我很开心,很幸福” 高成功内心激荡地让他有些语无伦次,明明有满肚子的话,临到嘴边却全是翻来覆去的那几句。 只是牵举着李心兰的手,翻过手掌,改为将她的手紧紧握在自己的掌心里。 李心兰的眼前有些模糊起来,连忙低下头,使劲儿地将眼泪水忍回去: “成功,我我也很开心,非常开心,非常幸福” 第一次结婚的时候,新房的门和窗户上贴一个大红喜字,她和前夫个人捡了一身补丁最少c成色最新的衣服穿上身,胸口别上一朵小红花。 然后把两个 人的箱子摆在一起,面对面地念了几句最高指示,给过来凑热闹的人散了些糖果瓜子,这婚就算结了。 那个年代,大家结婚都是这样的流程,谁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和高成功结婚,安幼楠虽然之前说过要拍婚纱照,要筹划蜜月旅行,但是所有的计划都被意外怀孕给打破了。 李心兰还以为,这回能穿着漂亮的结婚礼服,就在家里摆一桌,请大家吃一顿,明面上这就过了,完全没想到高成功还预备了这么一个项目。 这一刻,李心兰无比庆幸女儿坚持要给她好好梳妆打扮,让她今天格外地光彩照人。 高成功对她珍之重之,单膝跪地求婚,郑重地许下结婚誓言,和她互戴婚戒 每一个动作,甚至每一个细节,这种直接打动她心里头的仪式感,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不知不觉,刚才以为能忍回去的眼泪跟关不住的水龙头似的,“哗哗”地流了出来,很快打湿了高成功递过来的一块手帕,还完全没有抑制住的趋势。 高成功先是有些手足无措,默然片刻,张开双臂温柔地将李心兰抱进了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 “心兰,什么都不要担心,你嫁给我了,你已经嫁给我了,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好的” 站在后面的吴朝阳也看的眼泪汪汪,忍不住紧紧抓住了安幼楠的手,鼻子有些发瓮: “小楠,怎么办我也好想跟着哭” 这可是婚礼,新娘感动地哭了,其他的人还是笑着吧安幼楠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忍住,夏哥正在录像呢,小心把你哭出的鼻涕泡儿给拍进去” 出意外了! 吴朝阳抬头朝前面看去,见夏衡扛着借来的一台摄像机搁在肩膀上,不时地调整角度,专注地朝这边拍摄着。 何东扬也举着一部照相机,咔嚓咔嚓地只管按快门。 吴朝阳急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小心地按了按眼睛,脸上又笑了起来。 李总和高总的婚礼呢,她得在录像上留下笑容才行,笑容才是对这对新人最好的祝福 被高成功温柔地拍着背安抚着,李心兰的心里莫名就踏实起来,慢慢止住了哭泣,不好意思地抬起头,红着眼圈冲大家笑: “刚才一下子没忍住,让你们见笑了” 魏敏笑着摇摇头:“心兰,你不用多说,我们都明白都理解你的今天你这哭,也是开心的哭,我们大家都为你们开心” 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客厅门口的宋秋妹适时地喊了一声:“酒楼把菜送过来了,我们可以开宴了” 安幼楠急忙走了过去:“我来帮着端菜。”又笑着问了宋秋妹一句,“宋姐你怎么知道酒楼送菜来了,是听到他们的脚步声了你耳朵可真灵。” 宋秋妹从酒楼的服务员手里接过两只大提篮,哈哈笑了起来:“是我听到了他们摁门铃的声音。” 服务员微笑着递过价单:“刚才摁了好几遍门铃了,我差点就以为你们家没人,打算去电话亭再打电话确认一遍了呢。” 安幼楠刚才还真没听到有门铃声,估计刚才也是注意力太集中了,帮着宋秋妹把菜摆上了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心里一动,跑上楼去翻了翻自己的包,把大哥大取了出来。 大哥大的屏幕上并没有显示有什么未接来电,安幼楠松了一口气,刚打算把大哥大重新放回去,铃声却恰在这时响了起来。 电话号码被屏蔽了,显示不可见,安幼楠的心怦怦怦地跳了起来,飞快地摁下了接听键:“我是安幼楠,请问你哪位” 话筒里传出了一个有几分熟悉的声音:“安幼楠同志,我是陈俊杰,刚刚得到消息,你对象带领的小队跟指挥部失去了联系” 安幼楠的心猛然一缩:“失去了联系他们失联多久了” “按规定,各小队每隔三天要跟指挥部通讯联络一次,但是直到今天早上,指挥部仍然没有收到他们的消息” 也就是说,按正常程序的话,凌少乾应该在昨天就向指挥部通讯联络一次,但是他并没有 出意外了凌少乾一定是出了什么意外 “安幼楠同志,你放心,我们一有消息,就会马上通知你” 电话那头,陈俊杰还在信誓旦旦的保证着,安幼楠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我会坐最近一趟飞机回京都,麻烦你在离你们军区最近的酒店给我订一间房间,我希望第一时间收到传回来的任何消息” 陈俊杰张口想说,安幼楠就住在京都,手上又有车,没必要住在他们军区外面的酒店,话到嘴边又改了口: “好的,你到了京都打这个电话找我,010-xxxxxxx,我会帮你安排好房间的。” 安幼楠挂了电话,很快拨通了一家票务公司的电话:“你好,麻烦帮我订两张最近一趟飞往京都的机票,越快越好 加急要加钱也没关系,加多少钱都没关系,我有急事,要马上去京都 对的,两张我姓安,电话是xxxxxxx” 挂了电话,安幼楠愣愣在椅子上坐了片刻,深吸了一口气,飞快地收拾起了行李。 宋秋妹走上楼招呼安幼楠下去吃饭,瞧见她在收拾东西,不由怔了怔:“安小姐,你这是” 安幼楠头也不抬地把自己的衣服往行李箱里放:“实验室有事,我老师让我马上回去一趟。 宋姐,你也赶紧把你的行李收拾收拾,我刚才已经给票务公司打电话了,一定好飞机票她就会给我回话过来。” 宋秋妹急忙点了点头,又提醒了一句:“那高先生和李太太那里” 安幼楠动作顿了顿,更加加快了速度:“收拾好了我们就下去吃饭,等来电话了我再告诉她。” 饭才吃了大半,安幼楠就接到了票务公司的电话: “安小姐,您要的最近一趟的机票已经帮您订好了,下午4点的飞机” 安幼楠挂了电话,对上李心兰和高成功几人看过来的目光,有些抱歉地扯了扯嘴角: “妈,高叔,刚刚在楼上的时候,我导师给我打了电话,让我赶紧回京都一趟,实验室有个紧急项目需要马上攻关” 李心兰很是不放心:“这离过年也没两天了,不 能过完年再去吗” 安幼楠垂目摇了摇头:“妈,对不起,那个项目对我们实验室很重要,我不能等到过完年再去,可能也不一定能再回来陪你们过年了。” 李心兰急忙安慰她:“没事没事,你回来这几天,我们天天都是在过年,也不限定就非要过年那几天在家。” 高成功拍了拍妻子的肩膀,站起了身:“我刚才听你是订好飞机票了下午四点,你还要去取票,时间有点赶,我开车送你。” 安幼楠赶紧摆手:“高叔,不用了,你们都喝了酒了,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安全要紧。 再说今天可是你跟我妈结婚的日子,我可不能劳动你,你们继续在这里吃好喝好才是正事,我和宋姐打个的士过去就行了,反正也很方便的。” 然后起身跟大家微微躬了躬身,“婶子,东扬,夏哥,朝阳,真是对不起,打扰你们了。 一会儿你们代我和宋姐给高叔多敬几杯酒,虽然我不喝酒,这敬酒的名额就转送给你们了。” 安幼楠脸上神色不显,嘴里说着俏皮话,只是说完就急匆匆地跑上楼取行李去了。 大家搁了筷子,把安幼楠和宋秋妹送上了的士,这才转回了身。 李心兰叹了一口气:“这孩子上进是上进,就是今年是在新家过的第一个新年,她也没能在家里过,千里迢迢地又要赶回京都去,还要去实验室做事,太辛苦了” 高成功笑着安慰她:“如果小楠不是精英骨干,她导师也不会这个时候打电话让她回去攻坚啊。 孩子有出息是好事,长了翅膀就该在高空中翱翔,我们该支持的” 一定不会有事的! 李心兰被这一劝解,缓缓点了点头:“对,孩子有出息,有本事,我们该支持理解的。” 魏敏有心想调节气氛,等几个人回到饭桌边继续坐下,就笑着端起了酒杯: “刚才小楠可是留了话,让我们把她和小宋的那份敬酒的名额给顶上。 来来来,新郎倌儿,新娘子喝不得酒,你可是要喝双份儿的才行” 大家都笑了起来。 夏衡听到“留了话”这句话,心里一动,正要说话,包里的大哥大响了起来。 一看竟然是安幼楠的电话号码,夏衡急忙接通了电话:“小楠哦哦,对,今天刚刚办好,嗯嗯,我知道了,好的好的” 挂了电话,李心兰就迫不及待地问了出来:“不会是小楠落了什么东西吧” 高成功直接摇头:“不会,要落下什么东西,她不会打夏衡的电话。” “高总判断得准”夏衡嘿嘿笑了起来,把自己的手提包取了过来, “之前小楠托我帮她买了点东西,说是送给高总的新婚礼物。 我今天才办完全部手续,还打算一会儿给小楠让她亲手送出来的,小楠刚刚打电话过来,就是交待我这件事。” 说着就从手提包里取了一叠文件出来递给了高成功。 高成功接过来一看,惊讶地低呼了一声:“这是” 李心兰连忙凑过来:“是什么” 高成功深吸了一口气,把手里的那叠资料递了过去:“小楠买了羊城一家药厂给我” 羊城有云浮山制药厂一家大厂,工厂规模本来就大,因为之前从安幼楠那里买到了一项药品技术,现在发展势头更加迅猛了。 也因此,挤兑的本地另外几家小药厂生存得日益艰难。 还在夏衡去京都的时候,安幼楠知道高成功要跟李心兰结婚的消息后,就委托夏衡在羊城这边寻找一家药厂想买下来送给高成功当结婚礼物。 夏衡寻摸到了以后,又是两边谈判,又是到处跑各部门办手续的,将将赶到前几天才把这些手续办完。 安幼楠本来是打算在吃完小宴以后,亲自送给高成功的;不过现在她虽然因为有急事走了,委托夏衡送出来,依旧让高成功心情极其激动。 当初在永吉县制药厂,为了改变制药厂的命运,高成功身为一厂之长,可以说是殚精竭虑,能想的办法都想了。 最后碰到了安幼楠这颗幸运星,让制药厂能够起死回生,结果被前妻王淑琴胡搅蛮缠地一闹,上面的主管领导趁势就下了他的职务。 他不是没能力水平,更不是偷奸耍滑,因为莫须有的作风问题,几年的心血就被人轻易毁去 在高成功的心里,也确实是一直耿耿于怀的。 现在他跟李心兰结婚了,安幼楠在他婚礼的当天送出这么一份礼物,委实是意味深长。 一方面是解开了他的心结,另一方面也是一种暗示,被前妻闹飞了的职位,因为李心兰而得到了加倍的补偿,大有让他好好珍惜眼前人的寓意。 高成功不觉得安幼楠这种暗示有什么不对。 无论安幼楠送不送这份结婚礼物,他都会和李心兰把日子幸福美满地过下去。 而安幼楠送出了这份礼物,也更让他心怀激荡,对未来更加充满了信心。 李心兰匆匆看了一遍那些文件,知道这是女儿对自己的祝福,心里熨贴极了: “既然是小楠送给你的,你就拿着呗,好好把这家厂子经营下去,也不枉小楠对我们的这一份心意。” 说着又忍不住嗔怪了一句,“小楠她们那个实验室也真是的,过年了,大家都不回去的吗” 眼瞧着气氛又要转冷,夏衡连忙端起酒杯跟高成功敬酒:“高总,那是不是过完年你就要忙自己的厂子去了 来来,我敬你一杯酒,你给魏总和李总说说,把我的职位往上提一提,就坐你那个位置呗” 高成功连忙举了酒杯相迎,感慨了一声:“魏总和李总都在这里,你这厚脸皮也不收一收。 其实她们本来都有意的,这下可能要重新慎重考虑考虑才行了。当然了,这杯酒我喝一半你全干了,我会考虑帮你说几句好话的。 比如说你这脸皮其实不厚,胡子还能长得出来,说明还是可以救药的” 魏敏和李心兰都笑了起来,酒桌上的气氛重新活跃起来。 何东扬跟着大家笑了笑,垂眼看向桌面,嘴唇微微抿了抿。 安幼楠行色匆匆,难道真是为了回实验室攻坚克 难吗 为什么他总觉得,实际上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安幼楠并不知道何东扬暗中看出了些许端倪,一出了家门,脸上勉强端着的笑脸就垮了下来,紧紧皱起了眉头。 宋秋妹本能地感觉到了不对:“安小姐,是不是实验室出什么事了” “不是实验室。”已经出了门了,也不怕宋秋妹脸上露出什么会引人猜测,安幼楠就实话实说了,“宋姐,是我乾哥那里出了意外,他跟指挥部失联了。” “是凌营”宋秋妹先是一惊,很快又稳回神来,“安小姐,你别太担心,凌营他本事很厉害的,可能只是一时没联络上,不会有事的。” 哪怕明知道这种空口白话太主观,安幼楠心里也宽了一分。 这种时候,她根本不需要什么理性分析,唯一想要的,就是有人跟她说,凌少乾不会有事 凌少乾,你一定不能有事,你要是敢出事,我就叫你一辈子凌狗子 安幼楠在心里默默念着,拖着行李箱通过安检后就一路小跑着,总算在登机的时间内赶到了登机口。 空乘人员冲她和宋秋妹礼貌地笑了笑,很快查验完了机票:“两位女士要是再晚三分钟过来,我们就要关闭值机柜台了,下次两位女士最好提早一些时间哦。” 安幼楠敷衍地点了点头,顾不得擦掉额头的汗水,拉着行李就往里面走。 谢天谢地,幸好是赶上了这趟飞机 几乎是她的身影刚刚进入通道的刹那,有人从后面一瘸一拐地跑了过来:“小楠小楠” 安幼楠似乎并没有听到对方的呼喊,头也不回消失在了通道里 硝烟 凌云飞眼睁睁地看着安幼楠从自己的视线里消失,恼得恨不得在自己的伤腿上捶一拳,转眼看到旁边的登机提示牌,立即急切地看向空乘人员: “这趟飞机是飞京都的” 空乘人员一边关闭闸口,一边点头:“是的先生,这趟飞机是飞京都的。” 凌云飞略微放了些心。 他买的机票就是下一趟飞机,也是回京都去的,不管怎么样,在京都他总是能找到机会跟安幼楠见面的。 凌云飞一瘸一拐地坐回了自己刚才的座位上,仔细考虑起来: 到时候用什么样的理由,才能让自己和安幼楠的见面尽量很自然不显得突兀呢 对了,马上就要过年了,安幼楠这个时候回京都,总是要才买年货的吧 到时候他就装着也在采买年货,跟安幼楠来一个偶遇 想到这里,凌云飞突然一愣,一个疑问出现在脑海里:据他了解到的消息,安幼楠家里不是从永吉县搬到羊城来了吗 这没过几天就要过年了,为什么安幼楠要跑回京都去 瞧着她刚才那急匆匆的身影,连年都不在家里过了,难不成是她在京都那边出了什么事 凌云飞的心一下子火热起来。 如果能帮上安幼楠解危脱难,那他在安幼楠那里的印象一定会好上很多。 他和安幼楠之间毕竟发生了那件事,女人的感情都是细腻的,他就不信安幼楠的心里会完全无动于衷,他还是很有机会的 京都某机场出口。 陈俊杰睁大了眼扫视着熙熙攘攘刚下飞机的人流,突然用力挥动着手臂大喊起来:“安幼楠安幼楠同志这里” 安幼楠循声看了过来,急步走到了陈俊杰面前:“陈同志,你怎么在这里” “韩领导让人查了你的机票,知道你是坐这趟飞机,专门让我过来接机的。 住的地方已经给你安排好了,就在我们军区外面的招待所,条件比不上酒店,不过离我们军区最近” 陈俊杰一边说话,一边伸手去接安幼楠的行李。 安幼楠也没跟他客气,把行李箱拉杆直接递了过去:“那就太谢谢你们了,最新有什么消息吗” 陈俊杰有些沉重地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不过你放心,我把你的电话号码留在机要室了,一有什么消息,他们会马上打电话通知你的。” 安幼楠的心往下沉了沉,不出声地跟在陈俊杰身后走着。 陈俊杰回头看了她一眼,有心想说些什么宽慰宽慰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种时候说什么都是空的,除非他们现在能得到虎鲨的消息,而且最好是好消息 陈俊杰想得挺好,只可惜现实总是太骨感。 前方一直没有传回来任何新的信息,只知道跟虎鲨小队一起失联的,还有另外一支角鲨小队。 两只小队都是精英小队,现在都一起消失不见,已然是一项大事件。 更别说他们之前还跟安幼楠那里承诺的有条件,前方出任务的所有小队全都收到了最新的指示: 暂停执行当前任务,全力搜救虎鲨和角鲨两支小队的成员,尤其是虎鲨队的队长虎鲨 时间一天天过去,安幼楠给李心兰报了个平安后,慢慢从来时的焦躁中逐渐冷静下来。 每天她会去军区问一遍情况,也亲眼看到了韩振川一直在指挥协调前方,这让她暂时安了些心。 现在什么消息都没有,除了在最近的地方等待,她别无他法。 让宋秋妹回家帮她取了几本书过来,安幼楠就在招待所生了根似的。 每一天,除了打听消息c锻炼c吃饭,剩下的时间她基本都只宅在房间里头看书。 直到有天听到外面鞭炮不停地炸响,安幼楠才惊讶地从书本上抬起眼来:“宋姐,外面怎么了” 宋秋妹暗叹了一声:“安小姐,今天除夕了。” “除夕了啊”安幼楠放下手里的书,站起身推开窗户。 窗外涌进来一股带着爆竹硝烟味的冷空气,冷得人生生打个激灵,鼻子也一阵发呛。 安幼楠并没有关上窗户,反而倚在窗户边,出神地看向外面。 除夕了凌少乾现在在哪里他知不知道今天已经除夕了 他是否也闻到了满腔呛鼻的硝烟味 凌少乾没有想过今天是除夕。 此刻,他正急速地在丛林中穿梭,躲避子弹的同时,不时回击一阵,掩护队友的战术走位。 自己的弹药早就打完了,现在他们是以战养战,用的是从敌人手里夺来的枪支弹药。 洪星一个点射后,飞快地侧滚转移了位置,跟凌少乾汇合在一起,靠在一棵大树后急喘了一口气: “三点钟方向,有个硬点子,一直在掩护另外两个兔崽子的进攻” 凌少乾点点头,默默估算了一下,给洪星打了个手势,见洪星会意,慢慢矮下了身子,弓着腰跟一只猫儿似的,悄无声息地蹿了出去。 洪星在心里数了五个数后,继续往左一个侧移,引得对方的机枪哒哒哒地又响了起来。 间或还有一声沉闷的声音,那是轻狙子弹射进树干后爆破发出的声音。 洪星飞快地回击了几枪,一个闪身又转到了另外一棵树后。 对方轻狙的点射如影随形,将洪星当作掩体的树干打得木屑横飞。 “兔崽子,眼神真特么好使”洪星暗暗咒骂了一句,回身就是一个连射,将另外几名企图包抄上来的敌人逼退。 不过这也只是暂时的,不干掉那名轻狙,他们迟早还得被人给包饺子。 也不知道老凌那儿怎么样了洪星心里正在焦急,轻狙的枪声再度响起,却是对方的阵营里传出一声惨叫。 洪星心里顿时一喜:老凌得手了 干掉了那个轻狙,洪星的压力倍减,一个侧翻出去,一枪又摞倒了一个刚刚探出头的敌人。 轻狙射击的声音也持续响起,不紧不慢的,却是每隔几枪,必定带走一条人命。 半个小时后,刚才还枪声震耳的丛林里慢慢安静了下来,随着最后一声惨叫,很快就嵌入了寂静。 洪星狗头狗脑地摸了出去,按照刚才记忆的方位,找到被打倒在地上的敌人。 人已经找到了,不过…… 战场上没有任何仁慈可言,洪星才不管对方是断气了,还是还有一口气在喘,直接掏匕首补上一刀,送他们凉个彻底,顺带把对方的弹药补给给搜刮过来。 很快,同样握着匕首补刀的凌少乾就跟他再次汇合了:“清干净了吧休息三分钟我们就离开这里” 洪星一屁股就坐了下来,拧开水壶喝了一大口水:“这帮兔崽子,跟茅厕里的苍蝇一样,又多又烦人” “你觉得自己是屎,可别拉上我。”凌少乾也打开自己的水壶喝了口水,长长吐了一口气, “他们这回反扑的动作这么大,上面收到消息,会很快派人过来增援的,老洪,坚持住。” 洪星拧紧了水壶,拖过木仓打开弹匣,一颗颗地往里面压着子弹: “他们这次撒出来的人也忒多,包围圈一重重的,也不知道胖子几个回到驻地没有” 利润惊人的黑色财路被断,对方的反扑非常疯狂,前些天凌少乾的虎鲨小队的通讯设备在战斗中已经损坏了,不巧又遭遇了一次双重包围。 发觉到敌人的动作非比寻常,凌少乾带队将包围圈撕开了口子,和洪星还有另外两名队员强攻吸引火力,让剩下的队员争取尽快赶回驻地,汇报敌人的新作战部署和动态,同时寻求增援。 这一晃又是几天过去了,另外两名队员先后牺牲,现在只剩下凌少乾和洪星两人了。 听到洪星的嘀咕,凌少乾沉默了片刻才开了口:“别看胖子块头大,他脑子也灵活着呢,会想到办法赶回去的。 休息好了没休息好了把东西收收,我们马上走。” 这片小战场的木仓声会吸引敌人过来,浓厚的血腥气也会引得一些凶猛地野兽前来。 虽然很累,但是三分钟已经是能在这里停留的极限了。 洪星“啪”地将弹匣装好,刚一起身,小腿就是一歪,要不是凌少乾见机扶住了他,他差点就给摔到地上去。 “怎么了”凌少乾眉头紧皱,打量了一眼洪星的腿,很快发现了问题, “你小腿受伤了,还好子弹是擦过去,没有留在里面;坐下来,我先给你包扎一下。” 洪星也才注意到自己小腿上的伤,想了想,“嘿”了一声:“应该是之前被那把轻狙穿过一棵小树给擦着了。 要不是刚才突然痛那一下,我还真没注意。哎哎,你轻点儿,轻点儿啊” 精神高度紧张的情况,是容易忽略掉自己受了伤,不过缓了一会儿,这痛劲就会上来了。 凌少乾手脚利落地给洪星洒上药粉打绷带,瞧着他呲牙咧嘴的模样,“嘁”了一声: “别娘们儿唧唧的了,你还能不能走不能走我背你。” “不用背,太耗体力了,你搀我一把就行。”伤口一包扎好,洪星就咬着牙站了起来,嘴里却说得俏皮, “正好有你家小安特制的这些药,止血消炎抗感染的效果一级棒。 我决定了,等我一回去,就给你家小安立一个长生牌位,每天恭恭敬敬上三炷香。” “还牌位,还上香你可少瘆人了,别吓着我媳妇儿”凌少乾扫了一眼洪星有些发白的脸色,语气嫌弃,手臂却用力扶住了他,搀着洪星快步离开了现场。 茂密的丛林既让两人行走艰难,又遮挡了他们的视线,两个人谁也没有发现,距离他们不到2公里的丛林里,又出现了几十号携带着精良武器的敌人,行进的方向正好跟他们前进的方向交叉 京都,大年初二。 安幼楠青着两只眼圈,猛然从床上坐起,额头冷汗涔涔,心口跳得厉害,一下一下咚咚咚的,仿佛要从胸膛里跳出来。 睡在房间里另外一张床上的宋秋妹也随即坐了起来,拧开了特意装在她床头边的一台台灯:“安小姐,怎么了” 安幼楠抚着心口,缓了一口气:“我刚才做了个噩梦,梦到乾哥他”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天天地捱着,让她的精神压力不断增大,这一整个晚上,安幼楠都翻来覆去地没有睡好。 就在刚才,她刚刚迷迷糊糊地睡过去,就梦到了凌少乾浑身是血地躺在一条山涧边。 那双狭长深邃的眼眸里的光采渐渐黯淡,不断的有血从他的嘴里冒出来。 她甚至看清了凌少乾嘴唇微歙地在说什么,他的唇形显示他在念着两个字节: 小楠 房间里明明还开着暖气,安幼楠却觉得浑身发冷,声音止不住地颤抖: “宋姐,我梦到他了,他在喊我,他一直在喊我小楠” 宋秋妹连忙起身坐过来,轻轻拍着安幼楠的背安慰:“安小姐,没事的,凌营不会有事的。 你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老人家不都说,梦都是反的吗凌营一定没事的。 你这些天都没有休息好,现在时间还早着,赶紧再睡一会儿吧。” 安幼楠也想告诉自己梦都是反的,也想宽慰自己要相信宋秋妹的话,可是今天无论如何,她都没办法平静下来。 从未有过的心慌控制了她的情绪,让她完全没办法再待在房间里了: “我不想再睡了,我想现在就过去那边,看看有没有最新的消息。” 宋秋妹看了眼床头的那只小钟 现在才凌晨四点 叹了一口气,宋秋妹把搭在椅子上靠近暖气片的衣物给安幼楠取了过来:“你先穿衣,我去给你冲杯牛奶稳稳神。” 安幼楠飞快地穿好了衣服,洗漱好了,接过宋秋妹递来的牛奶一饮而尽:“走,我们现在就过去” 房门刚打开,迎面就撞上了陈俊杰惊诧的脸:“安幼楠同志,你” 因为太过震惊,陈俊杰甚至还一直举着手,保持着要敲门的姿势。 安幼楠心里那股不祥的感觉愈发得浓烈了:“陈同志,是不是有消息了” 陈俊杰放下了手,也垂下了头:“是,刚刚收到的消息,虎鲨的人已经找到了,不过” 安幼楠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到小腿,一路往上蔓延,让她生生打了个冷战,眼前瞬间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 视野中的一切,仿佛都在被一个巨大的黑洞强力地吸了过去,天旋地转中,安幼楠听到了自己机械又沙哑的声音:“不过什么” 我出得起! “不过因为他受伤太重,失血过多,一直昏迷不醒”陈俊杰的嘴唇仿佛被胶水黏住了似的,非常艰难地才吐出了这么一句。 昏迷不醒哪怕是昏迷不醒,也说明凌少乾没死,没死,就还能有机会抢救回来 安幼楠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像是猛然从黑洞中挣脱逃了出来,将那股蔓延而上的寒意死命压了回去: “人呢他人呢他人现在在哪里” “已经运回了驻地,医生说虎鲨的情况很危险,以当地省城的医疗水平,对他这种伤势也” 刚才还眩晕的视野瞬间清晰无比,安幼楠死死盯着陈俊杰,蓦地提高了声音: “那就运回京都来治疗全国最优秀的医疗资源都集中在京都,医生c技术c设备c药品,这些京都都有最好的。 外省医院没办法的,京都协和的医生c301的医生c军总的医生一定有办法的 请你们把他立刻用最快的飞机运到京都来” 一道苍老的声音突然从陈俊杰身后响起:“够了,你别再胡闹了” 陈俊杰侧身让出了通道,露出了已经站在他身后的凌东方和凌云飞。 凌东方的脸色憔悴又疲惫。 虽然他跟凌少乾的见面,上一次是以争吵和凌少乾甩袖离开而告终,但是他对自己这个优秀的儿子并非没有感情。 血脉中溶入的父子天性,让他在得知大儿子失联多天的消息后,在好几个晚上都辗转难眠。 直到今天凌晨,他在知道了大儿子确切消息的同时,还得知安幼楠这些天一直就住这里等候着消息,这才怀着一份愧疚的心情赶了过来。 凌东方的本意,是想过来给安幼楠说几句安慰的话,让她不用一直守在这里了,既没有什么用处,又给白白累着。 没想到才刚走近,就听到安幼楠竟然在颐指气使,还大言不惭地要求出动最快的飞机把凌少乾给运过来,这简直是胡闹 凌东方忍着气大步走进了房间:“我知道,你作为少乾的对象,这些天也很关心他。 但是,你这几天都住在这里,部队不嫌你添乱,还供你吃供你喝,有消息了随时都跑过来通知你,这已经做得足够了。 你再关心少乾,也不能这么自私,为了一己私利,就对部队要求这要求那的。 少乾出了事,我身为他父亲也很痛心,可是我们不能因为自己的悲痛,就去给别人添乱 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这几天一直待在这里,压力也比较大,你先回去休息吧,有什么后续我会通知你的。” 凌东方这一番话,自认为已经是苦口婆心,而且也算是间接承认了安幼楠作为凌少乾对象的身份 虽然这个承认来得有些晚,可是他当初的拒绝也是非常坚决的,甚至还说出了“除非我死”这样的话。 现在能退一步,自己甘愿打自己的脸,在凌东方的心里,这已经是自己作为一个长辈对晚辈所做出的最大的退步了。 凌东方自认为退了一步的这些话,在安幼楠看来,完全就是没有任何理由,反而更加激起了她心中的愤怒: “乾哥出了事,我想在最快的时间知道他的消息,所以就近住了过来,有什么不对的 现在找到了他的人,他只是昏迷不醒,他还有生命迹象,抓紧时间,抓住一切机会对他进行抢救,这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这怎么就是添乱,怎么就是胡闹了我是压力很大,但是不代表我就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而自己什么都不做 你以为这就是不添乱,你以为这就是不胡闹你这是冷血,你这是不作为,你这是在放弃他的生命” 安幼楠完全没有一个晚辈对待长辈的态度,一句比一句更加咄咄逼人。 凌东方一直忍着的气,一下子就被勾了出来:“我冷血我是他老子,你以为我愿意看着他去死 你以为事情就像你上下嘴皮子一碰那么轻巧出动最快的飞机把人运回来抢救,这里面要牵动多少事你知不知道成本有多大你知不知道 省城医生的水平不会比京都的医生差多少,就算真的运回来了,把少乾抢救过来的几率也是非常渺茫的。 之前为了搜寻他,那边部队已经出动了直升机,部队已经很对得起他了 现在就冲着那一点点极其渺茫的几率,你还要让部队出动长途运输机,这会给国家造成多大的浪费你知不知道 你以为你是谁公主吗你说一句话,所有人都必须按你的做,不然就要被砍头吗 安幼楠,封建王朝早就被推翻了,更别说 你根本就不是公主,你只是有幸从乡下考出来的一个普通农村姑娘而已” “成本有多大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不管有多大,在我心里都没有乾哥的命大” 安幼楠此刻已经很快冷静下来,知道现在自己必须争分夺秒,跟凌东方在这里打口水战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所以直接转向了陈俊杰, “陈同志,麻烦你向上面报告,请上面尽快安排飞机过去接人,至于要花多少钱,都不是问题,我出得起” 她为什么要努力挣钱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需要花钱的时候,不会因为手头窘迫而造成遗憾。 她虽然不是公主,但是她有钱 只要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是事,哪怕这一趟的成本需要几千万,哪怕把凌少乾抢救回来的机率只有几千分之一 现在对安幼楠来说,能给她一个几率,就是好事 “好,我马上向上面报告” 陈俊杰点了点头,转身就要走,被凌东方一把拦住了:“小陈,你不用去,我们部队的公权不是这么用的 安幼楠只是少乾的女朋友,我是少乾的父亲,我比她更有权决定这件事,不能从我这里开这个口子,因私废工” 安幼楠冷笑了一声,转身从自己的行李箱里取出一张信笺,刷地抖在凌东方面前: “凌大领导,真不好意思,我还真没打算要你这里开这个口子 这是上面的领导之前给我的承诺,我现在只是把这个承诺付诸实践而已,麻烦你让让,不要耽搁我的时间。” 存活率几乎相当于“0” 凌云飞越过父亲的肩膀,一眼就看清了那张信笺上写的几行龙飞凤舞的大字。 这确实是一份承诺书,而最下面的落款 凌云飞瞪大了眼,死死盯着落款人的名字,心里仿佛掀起了惊涛骇浪。 怎么会这怎么可能 那位领导怎么会许下这样的承诺难道凌少乾就那么入了他的眼 凌东方也同样面色震惊,反复扫了那张手信好几遍,盯着那个熟悉的签名,心里一时有些百味杂陈: “这是这是领导对少乾这些年功劳的奖励” 安幼楠直接把那张手信递给了陈俊杰:“凌大领导,我现在没必要也没时间给你解释。 你想彰显你的大公无私,就尽管去彰显吧,恕我不奉陪了” 说完这话,安幼楠带着宋秋妹直接就走出了房间。 她要跟死神抢夺凌少乾的生命,不光是运送问题要尽快安排,还有那几个医院最好的医生c最好的医疗资源和最好的药品,这些都必须马上准备好。 她没时间在这里跟凌东方耗 安幼楠拿到那张手信时,陈俊杰是在场的,他当时只是觉得这姑娘也太看重她男朋友了,万万没有想到,这份手信会有这么快就用上的一天。 未雨绸缪这事,安幼楠做的是极其正确的有了这封手信,所有能调动的资源,很快就能调动起来了,希望这一切都有用,一定要有用 陈俊杰目光坚定地疾步跟了上去,走了两步又扭过头,抛下了一句话: “凌领导,安幼楠同志这些天住在这里的一切费用都是她自付的,我们说给她出,她没同意” 凌东方刚才说部队出了直升机搜寻,已经是够对得起代号虎鲨的那位凌少乾同志了,但是陈俊杰心里却赞同安幼楠的说法。 现在不是对得起对不起的问题,现在最重要的人命 那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是被女朋友放在心里最重要位置的人,这不是用财力物力能够衡量的。 如果他是安幼楠,他也会跟安幼楠一样,哪怕用光手里所有的钱,只要能换回凌少乾的一条命,这完全是值得的 话一说完,陈俊杰很快就走了,房间里瞬间只剩下凌东方和凌云飞父子俩。 凌东方刚才挺直的脊背瞬间佝偻了很多,步履有些蹒跚地拖了一把椅子坐下,长久的沉默了一阵后,才疲惫地抬眼看向小儿子: “云飞,你说,爸是不是做错了” 凌少乾出事,他难道不心痛吗 这可是他亲眼见证来到人世间的第一个儿子,是让他第一次体会到成为一个父亲的喜悦的儿子 他是不是应该不管不顾,即使只有110000的几率,也要不惜一切手段,把人给运回来 可是,大儿子的情况确实非常不容乐观,有很大的可能,人运回来了,也依旧会是在做无用功。 到时候别人会怎么说 会说他明知道没希望还乱用手中的权力,给国家造成了很大的损失。 会说他身为领导不自省自慎,给部队那么多军官和士兵带了一个很坏的开头,影响极其不好 他要是这样做,只是白白给跟他不对付的人一个攻讦他的借口 他之前也已经跟那边的医生通过话了,这几率实在是太小太小了,所以他这么选择,又有什么错 凌云飞没有答话,他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并没有听到父亲刚才在说什么。 难怪他回到京都以后,一直都没能找到安幼楠的踪影,原来安幼楠一早就住到了这里守消息 可是不管安幼楠在这里守了多久,也无法改变一个事实 凌少乾现在只是吊着一口气而已,有没有那个命能够运回来,运回来后又能不能够抢救过来,都是一个未知数,而且这个未知数还无限趋近于0 当初他暗地里的打算和期望在今天终于出现了无限大的可能性,一旦凌少乾死了,他和安幼楠之间 就不存在什么障碍了 甚至连安幼楠曾经是凌少乾对象的身份,在事件的发展下,都不会有任何问题 相反,他还能利用舆论,把这桩事变成一桩情深义重的美谈 前男友不幸牺牲,女孩悲痛欲绝,为了让女孩早日走出阴影,前男友的弟弟强忍伤心经常宽慰女孩。 两人在接触中渐生情愫,终于放下过往,打开心结,一起走向幸福新生活 看,听起来多让人感动的事 他和安幼楠走到一起,不会再被人 唾弃,而是会受到很多人的祝福 凌云飞的心怦怦直跳,仿佛又回到了那天在羊城那个小公园里的一刻,不自觉地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胸口。 他衬衣胸前的那只贴着心口的兜里,正放着那枚银水晶天鹅胸针。 每天晚上,他会把这枚胸针拿出来,拿在手上仔细把玩。 手指轻轻抚过的是水晶,脑海里一直想着的却是安幼楠柔软的身子c白玉般光洁细腻的肌肤,还有那个他一时情迷中留下的齿印 “云飞,云飞”凌东方的喊声惊醒了一直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凌云飞。 凌云飞有些慌乱地匆忙应了一声:“爸,怎么了” 凌东方用力按了按自己的眉心:“你说,你哥那里到底能有多大的希望” “爸,有的事,我们没办法的,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吧。”凌云飞急忙面色沉痛地安慰了一句。 虽然他说得很委婉,明面上没有说死,但是不管在话里还是在他的心里,都已经认定了一件事 凌少乾的存活率,几乎相当于“0” 南方某驻地,一架军用运输机拔地而起,很快冲破还没有完全散开的晨雾,平稳地飞行在蓝天中。 850-900公里小时的时速,特别调控出来的最短距离航线,让飞机只需要三个小时就能够飞抵京都。 机舱里,洪星紧紧盯着躺在紧急担架上的凌少乾,腮帮子一直咬得死紧。 随机的年轻护士见他嘴唇已经干起皮了,小心递了一瓶水过去: “同志,你喝点水吧,从昨晚到现在,你一滴水都没有喝过” 年轻护士的话,在她看到大滴的眼泪从洪星的眼里掉下来的片刻,自动消了音。 对方一点哭声都没有发出来,她却从心底感受到了那种无法言表的悲伤,让人揪着心得疼 估计得出现奇迹才行 年轻护士没有说话,默默地把水瓶朝洪星又递过去了一些。 洪星摇了摇头,费力地张开因为长时间没有喝水而有些黏住的嘴,声音像什么东西在砂轮上磨过: “我不喝,老凌要是没醒过来,我就不喝要不是为了引开敌人掩护我,老凌就不会 我那个时候为什么不能躲快点我为什么偏偏就伤了腿是我拖累了老凌,是我 老凌说我是伤员要照顾,说我是家里的独子,不能出事要是老凌他真的c真的” 躺在担架上的凌少乾依旧无声无息,如果不是胸口还有微微起伏,那惨白的脸色几乎让人怀疑他已经走了。 洪星的眼泪大滴大滴地直往下掉,却用力别开了脸,不发出哭声,也不想让人看到。 部队里的男人,流汗流血不流泪,老凌和他都是爷们儿,不能让老凌听到他在哭,不然老凌会笑他怂的 年轻护士求助地抬眼看向守在担架旁边的两位随行医生,年长的那位医生摘下自己的眼镜擦了擦镜片,伸手轻轻拍了拍洪星的肩膀: “我们还有希望的,一般人受了这么重的伤,可能早就撑不住了,但是凌同志的意志和求生欲很强。 我们感觉得出来,他一直在坚持着 虽然说人定胜天这句话有些唯心,但是在很多时候我们都发现,病人有时候信念坚强,确实容易出现痊愈得快些。 洪星同志,这一趟到了京都后,后续还会有很多事情需要你一起帮忙,你可不能让自己先倒下啊。” 洪星用力抹了一把脸,缓缓转过头来,盯着担架上的凌少乾,深吸了一口气: “老凌,你要坚持住我相信你能坚持住的,小安她还在等你,你说了等她一满20岁,你们就要去结婚的” 洪星一直盯着凌少乾,自顾自地喃喃说着。 年轻护士看了他一眼,从口袋里取出了一块手帕,默默塞到了洪星手里,也转头看向凌少乾。 听说直升机救援队是先发现了洪同志,才根据他的描述找到了凌同志的。 还原战斗痕迹看得出来,凌同志在努力地把敌人往远离洪同志的方向引开。 谁也不知道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救援队找到凌同志的时候,他附近有四十多具敌人的尸体,战况惨烈之极 当时凌同志的心里在想些什么呢是不是想过他的那位女朋友 他的生命指征维持得很低,却一直还在努力坚持着,是不是就是因为心里还有所念,有所爱,所以才舍不得离开 年轻护士眼睛有些发酸,急忙转开脸,见洪星拿着手帕胡乱擦了脸,忙把那瓶水又递了过去: “洪同志,你喝点水吧,医生刚才也说了,后续还有很多事,你可不能再倒下了。” 洪星这回没有再拒绝,轻声说了声“谢谢”,接过水瓶大口喝了起来。 医生和护士说得对,后续还有很多事需要他的,比如摆在当前的就是护理。 老凌跟他家里人的关系不怎么好,只有安幼楠一个人是忙不过来的。 部队虽然会安排的有人过来照顾,但是他不放心,他要一直守在老凌的身边,随时跟他唠叨些话。 说不定等到下一秒,老凌就会被他叨得睁开眼,没好气地嫌弃一声“啰嗦”,还会送他一个大白眼 见自己的话成功安抚住了洪星,年长医生默默转回头,看向依旧无知无觉的凌少乾。 能打的药都已经打了,现在还一直吊着水,可是伤者的生命指征一直维持在一个很低的水平线,随时都存在往下掉的危险。 一旦各项指征往下掉 他虽然安慰洪星说病人自己的意志力和信念也很重要,可是那都是一些情况并不算危急的病患。 像这位凌同志这样伤得重的,要真想抢救成功,估计得出现医学上的奇迹才行 中午12点,运输机在军用机场降落,天空飘飘扬扬地下起了雪;如果再晚一点,估计这天气就没办法这么平稳地降落了。 几乎是一打开舱门,安幼楠就顶着风雪跑了过去,却在靠近担架的时候,生生刹住了脚,给后面赶上来的医护人员让开了路,自己只敢站在一边紧紧盯着被连着担架一起扛下来的凌少乾。 凌少乾脸上和身上的血污早就被清洗干净了,看起来没有刚被找回来时那么凄惨。 不过头脸上刮擦的伤口一时半会儿地也痊愈不了,原本硬朗的脸上好几处青紫,嘴唇却因为失去血色淡得发白。 安幼楠紧紧咬住了嘴唇,看向两边交接的医生。 托那封手信的功劳,直接过来接机的是安幼楠点名要请的协和和军总的两位全国有名的医生,赵斌教授和张航教授。 如今的华国医学,在重症医学科上还只有雏形,这两位教授,正是之后建立了华国重症医学科体系的大拿。 两人在重症血流动动力学c重症呼吸c重症心脏c重症肾脏c重症感染c重症超声c重症神经c重症凝血c重症营养代谢及重症护理等多个领域,都堪称是翘楚。 跟一路陪护过来的医生简单交谈了几句,赵斌和张航立即让自己的团队将凌少乾接手了过来: “病人可能已经深度昏迷有15个小时以上了,除了大量失血,还存在脑内伤的可能,我们需要详细的ct影像资料。” 陪护过来的年轻护士立即把一个牛皮纸大袋子递了过去:“两位教授,这是病人之前做的各项检查,包括ct的结果都在里面。” 赵斌的一位学生把袋子接了过去:“这个我们只能作为参考。” 赵斌一边撑着伞跟着担架急走,一边回过头温声解释了一句: “不是说不相信你们的检查结果,而是通过我们这边的仪器,能够让我们更精准也更熟悉一些病人的情况” 安幼楠小跑着紧紧跟在担架旁边,一边竖着耳朵仔细聆听赵斌的话,一边紧张地盯着凌少乾。 有一片雪花穿过大家撑起的雨伞的间隙,飘落到了凌少乾没有吊水的那只手上。 安幼楠一眼瞧见,急忙插空伸手过去,轻轻将那片雪花从他手上扫去,握着他的手往棉被里塞了塞,重新把棉被扎紧。 一直紧跟在旁边的洪星突然叫了起来:“刚才我看到老凌的眼皮颤了一下” 我这里有药! 赵斌和张航立即看向凌少乾,却什么异样也没有发现,不由都抬眼向洪星看去。 洪星极其坚持和肯定:“真的颤了一下我看到了我打靶从来都不会失手,我看得很清楚” 赵斌微微皱了皱眉头,跟张航交换了一个眼神,沉吟了一下才问了出来: “在伤者眼皮颤那下之前,还有别的异常情况吗” 安幼楠的心瞬间怦怦跳得厉害:“赵教授,张教授,我刚才看到有片雪花落到他手上,我把那片雪花扫开了,然后把他的手重新塞回了被子里。” 省会陪护过来的医生也赶紧补充了一句:“对了,伤者的求生意志一直很顽强,他的各项生命指征虽然比较低,但是还一直维持着没有往下掉。” 张航点了点头:“能够有自体反应我认为这是一个好现象,说不定” 他们听了伤者的基本情况后,都觉得非常不乐观,这一趟过来多少,还是抱着一种“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想法。 不过伤者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一直坚持着求生,可能还对自己女朋友的小小碰触都有反应,从一定程度上也表明,医活的可能性还是存在的 从他们当医生的那一天起,就立下誓言:健康所系,性命相托,救死扶伤,不辞艰辛 只要存在一丁点的可能性,他们就一定会尽全力来救治 一路绿灯,让凌少乾很快被转进了军总医院的重症监护室,验血c心电图c造影t一项项加急检查出来的结果摆到了赵斌和张航的眼前。 可以看得出来,凌少乾在跟敌人对战的时候,着力避免了要害部位的伤害。 他的身上有几处枪伤,但是都是穿透伤,脑部有外伤,不过并不算严重,颅内没有淤血。 让赵斌和张航觉得异常的是,经过检查,他们发现,凌少乾的肝脏竟然出现了衰竭。 两人立即把一直守在门外的安幼楠叫了进来:“安幼楠同学,你是学药学的,对医学这方面可能也有所涉及。 各项检查结果已经出来了,我们怀疑,凌少乾同志一直昏迷不醒,原因是内源性脏器功能衰竭。” 安幼楠着重看了看那张诊断肝脏衰竭的报告单,心里一阵发紧: “两位教授,我不明白的是,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才造成了内源性脏器功能衰竭。 刚才我问了护士,护士说,凌少乾的伤口并没有发现有感染的迹象。” 脏器功能衰竭,常常并不是只局限于一种器官。 人体内各个器官是互相协作和联动的,一种器官出现了衰竭,极有可能,紧跟着会影响到另外一种器官出现同样的衰竭症状。 根据后世医学这么些年的统计,人体一旦出现两个器官衰竭,病死率会达到2030。 如果有三个器官衰竭,病死率会达到70,出现四个以上器官衰竭的,病死率是90100 所以,当务之急就是在这种衰竭影响到第二个器官之前,找出衰竭的原因。 赵斌温声给安幼楠稍作解释:“除了全身炎症的反应以外,内毒素及纤溶也会直接激活凝血系统。 甚至血管张力异常c心肌抑制,氧供需和能量代谢紊乱等等都有可能引发器官的衰竭 我们现在只能先进行保肝治疗,一边输液一边检查原因” 安幼楠心里一阵发慌,这要一项项排除下来,肯定又要花费很多时间,时间,她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现在的用药还能勉强维持着凌少乾的生命机能,可是光输液保肝是不行的。 如果再不找到器官衰竭的原因,不能有的放矢,很快就会控制不住多器官的衰竭,结果肯定会是无力回天 各项检查都已经做了,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了凌少乾肝脏衰竭 安幼楠一张张地翻着那一迭检查报告,再次仔细的看了起来,目光缓缓在验血报告单上凝住,片刻后把那张验血报告单递了过去: “赵教授,张教授,考虑到凌少乾当时所处的环境,我建议对他进行一个毒物检测。” 验血报告上有几个指标都远远偏离正常值,这是肝脏衰竭的体征。 但是其中的几项指标,在有外源性中毒时,同样会出现这样的反应。 安幼楠以前在研究乙酰半胺氨酸这种药物的时候,见过类似的指标案例,不能说一定就是,但是多一个方向总是好的。 “他当时所处的是什么环境”张航怀着谨慎求证的心态追问了一句。 具体的情况 安幼楠跟洪星那里打听过:“边陲的热带丛林,听说那里的毒蕈毒草和蛇c蝎子各种毒物比较多。” 凌少乾的身上已经检查过了,他们并没有看到有什么齿痕,不过除了毒蛇,还有其他很多毒性比较强的动植物。 这些东西的毒性在平常进入人体内的血液循环,很有可能会会被代谢掉,或者反应并不是很强烈。 但是当时凌少乾处于的是失血过多,身体各方面机能都大幅下降的时期,出现昏迷不醒等强烈反应也是很有可能存在的 赵斌一拍手定了拍:“马上就进行毒检” 毒检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从化验结果来看,凌少乾的体内确实检出了某种毒素,应该是某种蛇毒。 查出了原因,赵斌和张航都松了一口气。 对于蛇毒引起的中毒性肝功能衰竭,可以使用血液净化等办法进行处理,配合使用抗氧化剂和解毒的药物,多半是能够控制住肝脏功能衰竭的。 先把肝脏功能衰竭控制住了,后续的治疗再跟上来,不敢夸口别的,起码凌少乾这条命应该能保住了 不过赵斌和张航很快就在药物治疗上起了意见分歧,未知种类的蛇毒,到底要采用哪种药物才能更加安全有效 如果是蝮蛇,那就要用亚硝酸异戊酯;如果是眼镜蛇,要用二巯丙磺酸钠;如果是五步蛇,则要用二巯丁二酸钠 如果用错了药,不仅仅是耽误时间,而且很有可能让凌少乾的情况更加岌岌可危 凌少乾的身体状况,不允许他们现在出半点差错了。 安幼楠张口就打断了两位教授:“两位教授,你们不用争了,我这里有药” 你全权负得了这个责吗? 安幼楠这里有药 现在对无法确定蛇毒品种的情况,已经有新的药物研发出来了吗 赵斌急忙追问:“小安,你说的是什么药哪家公司生产的” “我研发的,药名是复能n氨酸,对各类蛇毒引发的肝脏功能衰竭都有效果。” “复能n氨酸”安幼楠一说出药名,赵斌就懵了,扶了扶鼻梁上眼镜看向张航,“张教授,你听说过这种药吗” 张航很直接地摇了摇头:“没听说过,不会是刚刚投产还没有上市吧” 复能n氨酸何止是没有上市,是药厂和市场上都根本没有,完全要安幼楠去实验室现制出来。 对两位教授,安幼楠自然实话实说:“这种药没有投产也没有上市,实际上,这是我刚刚研发出来的,手头还没有现成的成品,要去实验室现制才行。” 赵斌的脸色立即严肃起来:“小安,我相信你作为一个药学的学生,你的老师应该教过你,药学一途,容不得半点轻忽和想当然。 你说你研发了复能n氨酸,可是,药品各种东西,不是说你在实验室弄出来了就真的能用了。 它还要通过各项药理毒理检测,要通过一期二期三期的临床实验,最终才能够获得批准上市。 这是对用药者生命安全负责,也是对我们医药界自己负责。 我们现在连患者到底是被哪种毒蛇咬伤都没能搞清楚,贸然用药本来就是大忌,用的还是没有经过任何检测和论证的实验室制品,这更是大忌中的大忌” 赵斌的态度无疑才是一个严谨的医者应该有的态度,只是现在 安幼楠深深给赵斌和张航两位教授鞠了一躬:“两位前辈,你们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按照常规和常理,也确实应该是这样做的。可是现在情况紧急,我们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了。 我可以向两位教授保证,复能n氨酸能够和大部分蛇毒抗原产生特异性结合形成复合物,从而使毒素失去活性。 凌少乾是我的男朋友,如果不是有把握,我是不会拿他的命来做实验品的 两位教授,请你们答应试试吧 我可以给你们签书面承诺书,如果出了什么事,与你们c与医院没有任何关系,所有的责任都由我担了” 赵斌和张航面面相觑,都有些为难起来。 从医多年,一些事不是没经历过。 本是出于好心,最后却被患者家属反咬一口,害得医院不仅免去了患者的所有住院治疗费用,还倒赔一笔的事,每隔几年,也总会发生那么一两起。 而这一次 注射的各种药物暂时维持了凌少乾的生命指征,但是大家心里都清楚,指征如果始终没办法提高,很快就会恶化下去。 一旦患者的多个器官发生功能衰竭,任何紧急抢救都不会再有什么实质上的意义。 现在已经是下午两点,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这一次,他们能不能赌这一把,相信这个年轻姑娘的承诺 两位教授还在犹豫不决,办公室的门被人“砰”地推开:“我不同意” 见办公室里的三个人齐齐向自己看来,凌东方阔步走了进来:“我是凌少乾的父亲,我才是他正儿八经的家属和亲属。 我不同意采用这么冒险的形式,把我儿子的命交给一个才读了一个学期药学专业的学生” “凌大领导”安幼楠瞪视着凌东方,顶着对方威严的气势上前一步, “现在这种情形,如果还循规蹈矩按照原来的办法,凌少乾会死的事急从权” “你不要跟我说什么事急从权”凌东方一挥手打断了安幼楠的话, “对你来说,成功也好失败也好,就是你实验里头的一个数据,可是对我来说,这从权的是我儿子的命” 安幼楠气极,死死咬住了下唇,怕自己一张口,就会把国骂飙出来。 复能n氨酸是她在前世刚刚研发出来的新药,已经通过了三期临床实验,很快就能批量生产面试了。 这种药一旦面市,会给医生和患者带来很大的便利。 患者不用在被不认识的蛇咬以后,还得追着把蛇打死,拿到医院去。 医生也不用反复询问患者,咬他的到底是什么毒蛇。 ans实验室经过几年的追踪研究发现,不管是哪一种毒蛇,蛇毒里都有一个共同的基因片段。 只要破坏这个基因片段,就能让进入人体的蛇毒抗原失去活性。 复能n氨酸就是专门针 对这个基因片段研发出来的,对于当时已知的绝大部分蛇毒都能够起到作用。 所以她虽然没敢夸口取名叫什么万能,不过还是用了“复能”这个名字。 可是这上一世的事,让她怎么跟这些人解释得清楚 嘴里传来了淡淡的铁锈味,安幼楠深吸了一口气,尽力让自己冷静一些: “就是因为从权的是凌少乾的命,所以我们更要放手搏一把。 现在时间不等人,我会签好承诺书,一切责任,都由我全权来负就算要去坐牢,我也认了” 见赵斌和张航两位教授有些动容,凌东方冷哼了一声:“你不用在这里假惺惺地说什么承诺 说什么都由你全权负责了,一旦出了事,你全权负得了这个责吗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种事到了法庭上对峙,这两位教授,还有军总医院,一样都要连带承担相应的责任” 凌东方话音刚落,楚佳就跟着走了进来。 她在另一家部队医院,跟军总的张航是认识的:“张教授,我们都是一个系统的,有的事赵教授可能不清楚,不过你应该是清楚的。 凌少乾是在执行任务时出事的,上面对他非常重视,不然也不会专程用运输机把他送到京都来治疗。 如果使用没有经过任何检测c来源不明的药品,一旦出了什么事,上面要是追究下来,这就不是什么民事责任,而是重大刑事责任了。” 张航面上怔了怔,有些踌躇起来。 凌少乾如果不幸去世,是会被评为烈士的。 人都送到京都来抢救了,如果只使用常规的药品和医疗手段,抢救不过来也就罢了。 可如果他们使用了没有经过任何检测的实验室药物制品,而凌少乾还是去世了的话 他们很有可能会背上谋杀烈士的罪名 好大一个瓜! 一边是人命,一边是不确定性质的药物,另一边是罪名 张航左右为难,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决策。 安幼楠飞快地从自己的挎包里掏出了大哥大:“赵教授,张教授,我可以现在就请公证处的人过来,对我的承诺书进行公证。 所有的责任,所有可能产生的罪名,都由我一个人来承担。请你们相信我,同意用药吧” 如果不是重症监护室她没办法偷偷溜进去给药,安幼楠宁愿私自给凌少乾用药,然后再告知赵斌和张航予以配合治疗,也就不必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张航的脸上有些动容,看了赵斌一眼,见他微微点头,正要开口说话,凌东方抢先开了口: “我不同意让我的儿子当试验品,安幼楠她没权利决定这么做” 张航的话顿时被堵在了嗓子眼里。 他们可以赌一把,但是最起码也得病人的家属签字同意呀。 女朋友跟父亲比起来,自然是父亲才算得上是家属;那这事还得安幼楠能够做通凌东方的工作才行。 安幼楠眼睛都发红了。 从她接触到凌东方开始,她就清楚的认识到,凌东方是一个非常固执的人。 这急着要救命的当口,让她做通林东方的思想工作,改变他的想法,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凌领导,算我求你了,再不给凌少乾用药,他会死的”安幼楠又跨上前一步,直直跟凌东方对视, “我以我的性命保证,我制的药是有效的如果没有效,我愿意直接从楼顶跳下去” 这个从乡里头走出来的村姑,从第一次跟他见面,就对他没有半点应该对长辈的尊敬。 即使到了现在,嘴里说着求他,眼里的目光依旧是那么桀骜不驯 几次被冒犯的恼怒瞬间涌上了凌东方的心头,让他决绝地拒绝了安幼楠的要求: “什么从楼顶跳下去,你不用拿寻死觅活来要挟我,我不会同意的我不会拿我儿子给你当实验品” 真是井蛙不可语海,夏虫不可语冰安幼楠气极反笑,心里已经决定不再在这里跟凌东方争执。 她要现在就回实验室去制药,然后让梅文钊和宋秋妹帮忙,采取非常手段,给凌少乾进行治疗 还没等安幼楠抬脚,办公室的门外就传来一声冷冰冰的轻笑:“凌远志,你当年只不过是提供了一颗精子而已。 从十月怀胎到抚养少乾长大,这么多年根本就没有你什么事,你现在凭什么来决定我儿子的生死” 一个衣着精致的中年女子在梅文钊的陪伴下昂然走进了办公室,涂抹了姨妈色号口红的红唇毫不留情的吐出了下一句话, “还是说,你这一次又打算牺牲儿子,用他烈士的名头,来成就你的名声” 凌东方如遭雷亟,踉跄退后了一步,愣愣看着走进来的中年女子:“颜真小真” 当年返城以后,他就改名叫凌东方了,“凌远志”这个名字,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被人叫过了,除了他当年抛下的前妻 颜真 “小c颜真,你没有死”凌东方有些激动,迎上前伸出了手,“这些年你去哪儿了你一点音讯都没有” 颜真凌少乾的母亲 安幼楠惊讶地张开了嘴,打量着走进办公室的这位摩登职业女性,凌少乾的妈妈没有死 太好了 安幼楠激动得差点没跳起来,看到站在颜真身边的梅文钊冲她难得调皮地一挤眼,心口被压着的那堵大石仿佛瞬间被人搬开。 颜真安抚而温和地看了安幼楠一眼,冲她微微点头,然后淡淡看向凌东方伸出来的手: “凌远志,哦不,现在你已经叫凌东方了。 凌东方同志,你现在已经位高权重了,对我这种有海外敌特嫌疑的人表现得这么热情和激动,似乎不太好吧” 轻轻一挑眉,颜真扫过了楚佳一眼,“何况这还是当着你现任妻子的面呢楚佳,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楚佳直视着已经二十来年没见面的颜真,紧紧抿住了嘴。 多年以前,她c凌东方还有颜真是同一所学校的学生,凌东方和颜真同班,她比他们低一级。 颜真家里有海外关系,家庭也比较富裕,那个时候不时能用上从海外寄回来的洋货,整个人不管从打扮还是气质,都完全是一个娇娇大小姐。 这样一个女孩,自然而然地吸引了学校里很多男孩子的目光,也包括凌东方 后来颜真乘坐的拖拉机翻下山崖,听说生 产队当时一直找不到颜真的遗体。 她还以为颜真已经死了,尸体是掉进山崖下的河流里,被暗流卡在了河底,没想到 没想到颜真不仅没有死,这么多年过去了,依旧跟当年一样光彩照人。 岁月从不败美人,颜真的眼角不可避免地有一些细纹,可是无论是穿衣打扮还是谈吐,仍然彰显着,她还是那位颜大小姐 甚至因为岁月的沉淀,将她打磨出另外一种璀璨又锐利的光芒,有一种另类的高贵魅力 转头看了一眼一直凝视着颜真的丈夫,楚佳下意识地靠近,挽住了凌东方的手。 颜真嘴角泛出了一抹嗤笑,不再理会这一对心情各异的夫妻,转头看向赵斌和张航,彬彬有礼地鞠了一躬: “两位教授,我是凌少乾的母亲,我同意对凌少乾使用安幼楠制出的药物。 我也愿意承担使用这种药物治疗后可能出现的所有后果,包括这后果可能是死亡” 直起腰,颜真走近两步,温柔地抱了抱安幼楠:“小楠,你梅叔已经把很多事都跟我说了。 阿姨相信你,相信你的药对少乾一定有用。你现在快回实验室去制药吧,这里剩下的事,就交给阿姨了。 不管是同意书还是承诺书,阿姨都会把它签好,你不用有任何思想负担” 安幼楠用力点了点头,拔腿就往外面跑。 好大一个瓜呀,不过她要赶时间,这瓜她就不现场吃了,留着以后听梅叔给她和凌狗子一起讲述现场版吧。 凌狗子,你给我挺住,我马上就把药做出来 恶化 跟以贤妻良母形象示人的楚佳相比,颜真仿佛一把利刃,安幼楠这个小辈一走,她愈发的女王气扬全开,气势凌厉逼人: “凌远志,当年你一走之后了无音讯,就说明你已经放弃我和少乾了。 现在你还有什么脸以少乾的父亲自居,来决定他性命攸关的大事 少乾宁愿不进你的家门,不受你的承认,也要找安幼楠当对象,就表明他已经非常明确把安幼楠作为他未来的妻子了。 在他的心里,安幼楠的地位远比你要重要得多。趁着他还在昏迷不醒,拿身份来压安幼楠,这种卑鄙恶心的事,也真亏你做得出来” 颜真尖锐的话,让凌东方从刚才的恍惚中醒回神来,低头苦笑了起来: “颜真,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一点没变,还是那么性格鲜明” 当年性格鲜明c敢爱敢恨的大小姐,不知道吸引了多少异性的目光,而进入了婚姻,这种个性却成了夫妻生活中的刺 时过境迁,凌东方现在回想起来,依旧不免有几分唏嘘:“你这样太张扬了,日子过久了,就不会兜人喜欢的。” “凌远志,你以为女人都是围着男人转,为了男人活吗 算了,你一向固执,我这一趟过来本也没想到会遇上你,我没必要跟你谈这些。” 颜真怜悯地扫了楚佳一眼,转头看向赵斌和张航,“两位教授,请问同意书和承诺书有模板吗还是我就这么写就行” 见颜真跟两位教授说话,不肯再理会自己,凌东方心底猛然生出一种被忽视的愤怒,转脸对上梅文钊轻蔑的冷笑,一下子没忍住讥诮了一句: “梅文钊,恭喜你,独身这么多年,你还终于守到人了不过可惜了,现在你这把年纪了,想要个后代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梅文钊不以为意地嗤了一声:“人在这世上,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有没有后代又有什么关系 何况少乾和安幼楠就是我的子侄辈,以后我到了那一天,身后事自然有他们帮忙操办。” 凌东方被对方一个硬钉子顶了回来,哽得胸口疼,本来还想多说几句,颜真恰好跟赵斌和张航谈论到他这里: “我是凌少乾的母亲,我有权做这样的决定。至于少乾的父亲 两位教授你们也看到了,他已经重新组成了家庭,而且他还另外有个儿子。 如果有什么纠纷,那也会是我和他之间的官司,不会牵扯到医院和医生这边的。” 这倒是,同意书也好,承诺书也好,只要病人的一位家属签字就够了,从来也没说过要病人的全部家属签字。 赵斌和张航很快就答应了下来:“行,那就照颜女士你说的吧” 颜真现在是彻底无视他了凌东方气得脸色胀红,转身拂袖就走,楚佳急忙跟了上去。 两人刚走出门口没几步,一位护士就急匆匆地冲进了办公室: “张教授,赵教授,刚转来的那位凌同志开始发烧了,温度升得有些快” “糟糕,这是开始恶化了”赵斌低呼了一声,和张航两人急忙往重症监护室飞奔;颜真和梅文钊也紧跟而去。 凌东方下意识地跟着走了两步又停住了,转头看了看立在原地的妻子,一咬牙重新走了回来: “走,反正这里不肯要我插手,我们回家” 楚佳温淑地点了点头,挽着凌东方的手臂向外走去,心头略微松了一口气: 虽然没能阻止安幼楠用药,但是她那药还得在实验室现制,而现在凌少乾已经开始发烧了。 这个时候突然发烧,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很有可能是炎症引起了病毒性脓血症。 药物和凌少乾体内的病毒就像在拉锯战一样,中间的平衡一旦被打破,说不定他的第二个器官也会跟着出现功能衰竭 兵败,如山倒啊 重症监护室外,梅文钊扶着刚从里面出来c泪痕未干的颜真在走廊的条椅上坐下: “小真,你别担心,我现在就给安幼楠打电话,催她快点把药制出来” 颜真压住了他的手,摇了摇头:“文钊,不用催。小安那姑娘不会耽搁时间的。 制出药品是需要时间的,我知道她心里一定很急,我们不要再给她压力了,她会很快的,会来得及的” 京大药学院实验楼下,陈俊杰“嘎吱”一个急刹车,把车停了下来。 安幼楠打开安全带,一手继续拿着因为连续通话已经打得发烫的大哥大,跳下车就往实验楼上跑: “对,师兄你做得 很好,到这一步了你先等等,我已经在楼下了,马上就上来” 她还在车上的时候,就已经打电话给曾士诚了,让他按自己的指令立即开始执行制药基础步骤,这样能节省一切可以节省的时间。 宋秋妹这回没有急着跟上,而是大喘了一口气,才白着脸从车上下来: “小陈,你这一路红灯闯的我现在腿都还是软的” 陈俊杰直到这个时候才觉出后怕,用力把掌心里攥出的那一把冷汗往裤腿上擦了擦: “刚才小安让我有多快就开多快,我也没想那么多” 话还没说完,车上的一只通讯器就响了,陈俊杰连忙接通:“报告” “陈俊杰,你现在在哪”通讯器里传出了韩振川的声音。 陈俊杰本能地胸脯一挺:“报告领导,我刚刚把安幼楠同志送到她实验室楼下。” “安幼楠人呢” “她已经上实验室去了。” 对面传来了一阵沉默,几分钟后韩振川的声音才重新响起: “刚刚收到军总那边传来的消息,凌少乾开始发烧了,情况在恶化” 陈俊杰愣了愣,一时有些茫然:“领导,那我要不要上去把这个消息告诉安幼楠同志” 通讯器的杂音也没能掩住韩振川有些沉痛的叹气声:“暂时,还是不说吧,别让她分心。 说不定等她制出了药,还能来得及” 现在凌少乾的伤势已经开始恶化了,等安幼楠制药出来,还能来得及吗 过敏实验的反应是阴性! 通讯完毕,陈俊杰有些神情恍惚地从车上下来,仰头看了看面前的实验楼。 已经喘匀气的宋秋妹瞧着他神色不对,走上前问了一声:“小陈,出什么事了,你怎么脸色有些不对” 陈俊杰一下脱口问了出来:“凌少乾刚刚发烧了,情况开始恶化宋姐,安幼楠制药要多久,能不能来得及” “开始恶化”宋秋妹急得在原地转了两圈,还是攥紧了拳头,“不行,现在不能让安小姐分心,这事暂时还不能跟她说” 陈俊杰也跟着她在原地转圈:“宋姐,可是我心里堵得慌,我” 宋秋妹也心慌,看了眼实验楼,用力一跺脚:“与其在这里慌心,不如我们也上实验室去守着,可能安心一点。” 陈俊杰想想就答应了:“好”可能看到安幼楠一刻不停地制药,他就不会这么堵心了 实验楼的门虽然刚才是关上了,不过这拦不到陈俊杰。 助跑后一个跃步,陈俊杰就扒到了二楼阳台的边沿,三两下就翻进了阳台里。 正打算跑到一楼去帮宋秋妹开门,一转脸就看到宋秋妹也站到了自己身边,拍了拍手往上指了指: “安小姐的实验室是在5楼,502。” 宋姐这身手看起来好像比自己要高不少啊。陈俊杰默默地跟在宋秋妹身后,走进了502实验室。 大概是刚才安幼楠进来得急,实验室的大门没有关。 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安幼楠和几个穿着实验服的男生正在仪器台前忙碌不停。 安幼楠脸上戴着口罩,只露出的一双眼睛正专注地盯着手里的试剂管,另一只手捏着吸管,小心地往里面滴注着什么。 拿着试剂管的那只手非常稳定,以固定的频率轻轻晃动试剂管,仿佛那里面装的就是安幼楠全部的心神。 陈俊杰心里一下子就不是那么慌了,转而一遍遍默念起来:加油,安幼楠,你一定要加油啊 仿佛听到了陈俊杰的心声,在试剂混合完全以后,安幼楠的动作一下子快了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下午4:32,安幼楠连手套都没滴,就抱着一只药剂箱走出了实验室的门: “陈哥,宋姐,我做好了,我们赶紧走” 又是一路风驰电掣,跟先前一样,只花了15分钟,陈俊杰就把轮胎差点没冒烟的吉普停到了军总医院楼下。 安幼楠牢牢抱着药剂箱直奔重症监护室:“药来了,赶紧给凌少乾进行过敏试验” 一直等在监护室外面的颜真和梅文钊一下子站了起来,用力拍着监护室的门: “赵教授,张教授你们快出来,药来了,药来了” 两位教授都在监护室里安幼楠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颜姨,凌少乾是不是” “你刚走没多久,少乾就发烧了,两位教授说情况在恶化” 梅文钊才急急解释了一句,赵斌和张航已经跑了出来,盯着那几支还装在玻璃试管里的药剂: “这种的过敏试验怎么做” “01毫升的药剂20倍稀释,在前臂掌侧皮内注射01毫升,程序跟其他的皮试一样的,大概20分钟左右就可以看到结果。” “你们先换衣服进来。”赵斌破例带着几个人一起进了重症室,叫了护士当着大家的面进行配药,注射进凌少乾的掌侧。 凌少乾的那只手掌内侧很快隆起的注射皮丘。 张航紧皱着眉头盯着那个皮丘:“他正在发烧,现在是395度,发烧有可能影响皮试反应” 安幼楠紧紧盯着凌少乾的那只手,任由头发被汗水湿哒哒地黏在额头:“发烧对复能n氨酸的皮试影响不大。” 张航轻轻点了点头:“那就好。” 这种药以前大家都没用过,安幼楠这么说,他们也只有姑且这么信了。 时间如同停滞了一般,重症室里一片安静,仿佛只要呼吸重一些,都会对这个小小的皮试带来影响一样。 颜真有些无法忍受这些的安静,伸手紧紧揪着自己胸口的衣服,低声问道:“小楠,如果少乾过敏该怎么办” “那就只有稀释,然后分多次时间段,缓慢加量注射了。”安幼楠微微笑了笑,安慰颜真,“颜姨,你放心,这样也有效的。” 颜真不懂医药,听到安幼楠的解释,长吁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赵斌和张航瞥了这边一眼,知机地没有出声。 怕妨碍到人,站得远一些的梅文钊将几个人的脸色看在眼里 ,心里丝毫没有轻松的感觉。 他不像颜真,才跟安幼楠打第一次交道,又是关心则乱,一心只往好的方面想。 安幼楠刚才答的是“这样也有效的”,对于少乾目前这种情况,这种回答明显就是指 有效果,但是效果可能不会很好 “时间到了。”一直关注着时间的护士轻声开口提醒,拿起凌少乾的手看了看,“没有过敏反应。” 凌少乾的手掌内侧,注射皮丘没有超过2厘米,皮丘的周围也没有红晕及蜘蛛足。 阴性 过敏实验的反应是阴性 如果凌少乾过敏反应是阳性的话,固然可以采用稀释后少量多次和逐渐加量的注射办法。 但是他体内的毒素不等人,到时候情况会比之前预计得更危险和复杂很多。 谢天谢地幸好他不过敏 安幼楠鼻子一酸,又努力忍住了,暗暗轻吁了一口气:“没有过敏马上开始静脉注射20000iu” “20000iu”护士吓了一跳,急忙转头看向张航和赵斌,“可是,教授,一般抗蛇毒血清都只在2000至8000iu之间。 一下子要注射这么多单位,是不是多了点病人现在这种情况,也不知道” 1iu相当于一个国际单位。 药典中,含量纯的1000iu相当于1了,20000iu,那就是要注射20进入静脉 这可不是青霉素,随随便便就是上万上几十万的单位可以肌肉注射。 赵斌看了安幼楠一眼:“是因为这种复能n氨酸是多价吗” 就他们目前所掌握的药品而言,单价的抗蛇毒血清,特异性强,但只能中和同种毒蛇的毒,对其他毒蛇不起作用或只起部分作用。 而多价抗蛇毒血清因为含有多属的多种蛇毒抗体,每种的抗体含量相对较低,疗效不如单价抗蛇毒血清好,并且容易发生让医生防不胜防的血清反应 就照安幼楠说的做! 血清反应不光是发热c关节肿痛c皮肤发痒c荨麻疹c全身淋巴结肿大和腹痛这些症状,也很有可能发生发展迅猛的变态反应 这会导致病人因抢救不及时而死于严重的呼吸困难和循环衰竭 张航也说了自己的观点:“病人还在发烧,第一次注射是不是先减减量 还是少量多次吧,我们不能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欲速则不达。” 安幼楠摇头:“就是因为凌少乾现在在发烧,在这个时间段正是他体内免疫系统正在艰难抵挡抗原的时候,用3万iu的药物是比较适合的。” 这是她前世经过几期临床试验总结出来的经验。 时间已经拖了这么久,又正在高烧期,这个时候用药量不能少,少了的话,会来不及充分反应,就让凌少乾身体里的毒素影响到第二个器官。 见安幼楠坚持,赵斌抬眼看向颜真:“颜女士,你作为家属是什么意见” 颜真一口就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就照安幼楠说的做” 什么几千几万个iu的,她并不懂,但是她既然选择相信了安幼楠,那就会一直相信下去。 这个时候用人复疑c首鼠两端,只会害了凌少乾 20000iu的复能n氨酸缓缓注射进了凌少乾的静脉,赵斌和张航在一边关注着病人的即时监测仪,不时地低声讨论几句。 颜真一眼不眨地盯着儿子,直到赵斌轻轻低呼了一声:“指征上来了” 这一句话仿佛打开了开关似的,凌少乾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少了很多青气。 安幼楠脱掉从实验室戴上就一直忘记取下来的手套,用力在衣服上揩了揩掌心沁出的冷汗,长长吐了一口气: “这是好兆头。” “再密切关注几个小时,如果指征没有再往下掉出现反复的话,那就说明药物已经起效果了,这段最危险的时期算是熬过去了。” 赵斌和张航的脸色也比原来轻松了一些,“真是没想到啊,我们原本还以为 可能是因为他的身体素质比常人的要好很多,之前的输血也很及时” 说起这个,张航才想了起来:“对了,之前给小凌输血的那位同志呢叫什么来着,他怎么样了” 护士急忙答了话:“叫洪星,我把他安排在隔壁的普通病房了,这会儿可能已经醒了。” 安幼楠这才恍惚记起,下飞机的时候,好像洪星也在旁边,是护着凌少乾一起来的 难道他也出了什么事 安幼楠赶紧看向护士:“洪星他” “你放心,洪星同志没有大碍,”张航感慨了一声,“刚搜救到小凌的时候,他就紧急给小凌输了400的血。 这一天不到,刚刚他又给小凌输了300,我们之前不知道,还在输血的时候他就脉搏加快c血压降低,晕了过去。 我们问了随行的医护,才知道他头天刚刚输了血出来,本身自己也负了伤” 也就是相隔一个晚上,连续输出了700的血,自己又还受着伤,估计精神也一直处于高压状态,难怪会撑不住晕了过去。 安幼楠觉得有些内疚:“我把他给忘记了,回头就去看看他那边。” 赵斌就势委婉地劝了安幼楠几人出去:“现在情况有好转,你们都先出去吧。 重症监护室最好进来的人不要多,等明天探视的时候,你们再过来。 你们几位都放心,一有什么消息,我们会马上通知你们的。” 不管放不放心,药已经打进去了,她们现在都挤在这里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安幼楠和颜真c梅文钊一起退了出来。 守在外面的宋秋妹和陈俊杰急忙迎上前:“凌营怎么样” 安幼楠这时才得空抬袖擦了一把被汗水黏在额头的头发:“还好,已经有好转了。 教授说如果指征没有出现反复的话,最危险的那段时期可能就算过去了。” 现在这种情况,别的什么都不用想了,当下只要能保住凌少乾的命,安幼楠就觉得是一件大幸事了。 宋秋妹没想到那么多,听到危险过去了就放心了:“你们都饿了吧 我刚刚跟人打听了,这附近有家卖馄饨的味道不错,你们先歇着,我去给你们买几碗馄饨过来。” 下午5点来钟进重症监护室的,这会儿出来已经晚上8点多钟了。 被宋秋妹这一提醒,安幼楠才觉得自己有些饿过头了。 现在再吃什么饭菜之类的也 没胃口,来一碗鲜汤小馄饨倒是正好。 安幼楠点了点头,看向颜真和梅文钊:“颜姨,梅叔,你们想吃什么” 颜真和梅文钊也没胃口吃别的:“就吃馄饨吧,给我们的那两碗多加几滴醋。” 宋秋妹转身就要走,安幼楠又急忙叫住了她:“宋姐,除了我们几个人的以外,再多买五碗大份。 两位教授和重症室的两名护士一起守到了这个时候,也都还没吃呢。 还有洪星,先前晕过去了,护士把他安置在隔壁普通病房,应该也没吃的。” 要打包过来的数量有些多,陈俊杰急忙跟着去了。 梅文钊不知道想到什么,跟颜真说了一句“我出去再买点东西过来”,也跟着走了。 颜真一脸欣慰地拍了拍安幼楠的手:“还是小安想得周到,走,我们一起去看看那位洪星同志吧。” 洪星才刚刚醒过来,一眼看到安幼楠,就恨不得自己不要醒得这么早:“小安我对不起你” 低着头不敢直面安幼楠清澈的目光,洪星觉得自己一瞬间又回到了刚进部队,第一次犯错被教官拎到全体战士面前狠批的那一天。 悔恨c害怕c自责c痛苦种种负面情绪交织错综,让他只想扒出一个地缝钻进去。 “如果不是我拖累了老凌,他也不会伤成这样” “你们是并肩战斗c能够互相把后背交予对方的战友,不存在谁拖累谁。 少乾愿意把敌人引开,自然有他这么做的理由,我相信他从来没有后悔过。 所以,少乾受伤不是你造成的,也不是你的责任,小洪,你不用这么自责。 刚才我都听说了,从昨天到今天,你已经给少乾输了700血,我真是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呢。” 听到一个并不是安幼楠c口吻却一副完全能代表凌少乾说话的女声,洪星有些惊诧地抬起头。 安幼楠适时解释了一句:“这位是少乾的母亲” 豪富洪大贵 “颜c颜姨”洪星震惊地看向颜真,“老凌不是说c说” “当年出了车祸后我没有死,因为不想被批斗,所以干脆借机出国了,今天刚刚回国。” 颜真微笑着看向洪星,“少乾跟你说过我你怎么知道我姓颜” “老凌说,他的名字的第一个字,就是他母亲名字的一半,同时也取的是谐音。” 洪星这一下更加紧张得慌了神,“老凌他醒了吗他知道您回来了吗他c他” 早知道会遇到颜姨,当时他说什么也不会答应凌少乾去引开敌人的。 老凌说他才五六岁的时候,母亲就出事了,如今颜姨回来了,老凌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跟分别这么多年的亲娘连面都见不上一回,他就c他就 不如干脆跟着老凌一起去黄泉里做伴算了 洪星正在语无伦次,病房外突然蹿进来一个中年黑胖男子:“细崽,真的是你” 男人虽然长得五大三粗c其貌不扬,却浑身散发着一片“我是豪富”的闪闪金光。 不仅手上戴了好几个大金戒指,脖子上还特嚣张地挂着一张手指粗的大金链子。 随着他的大幅走动,大金链子晃得飞起,落下时打在胸前的衣服上,发出很大的响声。 安幼楠看着都有些替他疼。 洪星目瞪口呆地瞪着来人:“爹,你c你怎么来了” “我接到你们部队的电话,又是说你受了点伤,又是说你陪战友过来京都的军总医院这边。 我琢磨着这一忽儿东一忽儿西,到底是闹哪样,该不会是骗子吧,又怕万一是真的。 反正今天有晋城到京都的飞机,我就让人买了飞机票过来看看。 就算上当了,我就当过来京都玩一趟。嘿,结果还真没上当,真是你部队的电话。” 男人说得兴高采烈的,似乎没上当比儿子洪星住在医院是一件更能让人高兴的事,让站在一边的安幼楠看得有些无语。 男人的话刚说完,外面又一溜儿走进来四个昂首挺胸的大汉:“大哥” 四个人都是一脸的凶相,脖子上也全都套着一根大金链子,也就是比男人戴的那根细上一圈而已。 病房本来就不宽敞,这四个人一起走进来,挤得里面刚刚就只剩下个下脚的地儿了。 然后再这么声势浑厚地喊上一声,震得人耳朵嗡嗡发响,吓得临床的两个病患和家属都紧张得不得了。 男人皱着眉头扫了四人一眼:“这病房这么窄,你们还挤进来干嘛” 四个大汉正要退出去,又被黑胖男人叫住了,“既然进来了,就赶紧认认,这是我儿子洪星。” 四个大汉立即颔首抱拳:“少爷好祝少爷早日康复”这才齐齐退了出去。 安幼楠盯着洪星头顶上方一只因为受到音波攻击差点掉落下来,又急急沿着蛛丝往上爬的小蜘蛛,觉得自己耳朵和眼睛都在疼。 谁来告诉她,参军不是要通过政审的吗洪星他老爸怎么是一副社会老大的作派 洪星也被自己老爸和他手下的这一番架势给弄得面红耳赤,眼见他爸又要张嘴,赶紧抢先开了口: “爸,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颜姨,是我战友凌少乾的母亲,这位是安幼楠,是凌少乾的对象。 这一回如果不是老凌帮我引开敌人,我可能就见不到你了” 又急忙跟颜真和安幼楠介绍自己的父亲,“颜姨,小安,这是我爹,洪大贵。” 一听这两个女人是儿子救命恩人的娘和对象,洪大贵立即满脸堆笑地抱拳: “原来你们就是小凌他娘和他没过门的媳妇儿啊,久仰久仰。不知道小凌他现在在哪里,我” 洪大贵说到“久仰”的时候,洪星就有些没眼看他爹,恨不得伸手捂住他爹的嘴。 三个人都是第一次见面,颜姨还是刚刚回国,他爹哪来的什么久仰哟 等洪大贵哪壶不开提哪壶地问到凌少乾的时候,洪星的心里更是一个咯噔,声音一下子低沉了下去: “爹,老凌为了救我受了重伤,送到京都的时候一直还昏迷不醒” 说完又急急看向安幼楠和颜真,“颜姨,小安,老凌他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刚才他老爹进来之前,他就正问着这事来着,被他爹一打岔,耽搁了这一会儿,心里更是挠得发慌。 安幼楠连忙简单解释了一句:“已经用了药,教授说如果指征不再出现反复的话,最危险的那一段就算熬过去了” 刚说着话,宋 秋妹和陈俊杰买了馄饨回来了,大家伙儿闻到香味都感觉到饿了,正一阵忙乎地捧着碗开吃,洪星才突然发现他爹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人。 陈俊杰要去找人,洪星摆摆手拦住了:“不用找他了,他还带了几个人一起呢,丢不了人的。” 果然,等他们刚吃完馄饨,洪大贵就神出鬼没地出现了:“细崽,我帮你换了间单独的病房,走,我们现在就搬过去,那边条件好些。” 洪星本来也只是被临时安排到这里的,行李什么的都没有,要换病房光棍儿走人就行了。 陈俊杰刚要上前扶他,刚才的四大汉中的两个就进来了:“我们来我们来” 争着抢着把洪星背到了背上,一行人跟着进了洪大贵新换的那间单独的病房。 另外两个大汉早就守在这里,一见他们过来,递饮料的,送水果的,取牛奶的,忙了个不亦乐乎。 安幼楠和颜真本来只是跟过来认个门而已,见状连忙推辞: “不用这么客气,洪星这里安顿好了,我们也放心了,就不再耽搁你们时间了。” 洪大贵示意人把门先掩好:“我知道小凌那里还没完全脱离危险,需要你们过去守着,你们就赶紧过去吧。” 洪星哭笑不得:“爹啊,那你关门干啥” 洪大贵白了儿子一眼,转头看向颜真和安幼楠,言辞很是恳切: “我一个大老粗,也不知道谢什么才好,在京都军总这地儿,也帮不上其他什么忙。 这个是我的一点区区谢意,谢谢你家小凌救了我细崽一命” 洪大贵一边说着,两个手下就把原本放在病房角落里的一只小行李箱搬了过来,打开摆在颜真和安幼楠面前。 箱盖一打开,安幼楠差点觉得自己眼瞎了 一箱黄金 小行李箱里竟然装了满满一箱子的金条 金条一块挨一块整齐密实地码着,每一块都在灯光下不停辉映着“我是豪富”的万丈光芒。 这谢礼还真是够壕够直接,大有“全村的鱼塘都被我承包了”的气势,妥妥地坐实了洪大贵“豪富”的人设。 安幼楠心里直差没笑哭,赶紧拉了拉颜真的衣角,悄悄摇了摇头。 颜真赞许地微微颔首,目光清正地看向洪大贵:“洪先生,这份谢礼,请恕我们不能收下。” 洪大贵顿时急了:“小凌他c呃,颜同志,你们怎么能不收呢你家小凌救了我家细崽的命” “洪星是军人,干的是保家卫国的大事,他的命不是能拿物质来衡量的。” 颜真轻轻抬手往下一压,就极有气势地打断了洪大贵的话,“而且我家少乾跟洪星是可以生死交付的战友。 我相信,在战场上换做是洪星,他也会做出跟少乾一样的抉择。 你要是拿这箱黄金来说什么谢意,这是对他们那份感情的污辱。” 这怎么就说到污辱上去了呢 洪大贵慌张地赶紧摇手:“不是不是,颜同志,你听我说,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这个也不是什么买断恩情的意思,就是我想表达一点自己的心意。 你们放心,以后小凌不管有什么事,只要能用得上我,你们招呼我一声,谁不过来谁就是” 洪大贵差点就要把粗话习惯性地说出口,好歹醒悟到面前是两个女同志,险险给咽了回去。 安幼楠温和而坚决地接过了话:“洪叔,你和洪星的心意,我们都心领了。 不过谢不谢礼的,我觉得这是少乾跟洪星之间的事,我们现在也不能胡乱给少乾做决定。 他们两个过命的兄弟想怎么扯,还是等少乾醒了以后再自己决定吧。” 凌少乾的情况,刚刚洪大贵也让人特意去打听了。 安幼楠之前说是那么说,可凌少乾人还在重症监护室里头没醒过来,这就说明了情况还是非常严重的。 安幼楠这话好就好在有个口彩,正合了洪大贵的希望,所以她一说出来,洪大贵就点头应了: “行,既然小安这么说了,我就不跟你们矫情了。这箱金子我先寄着,等小凌醒了,再由他们两兄弟自己决定” 颜真和安幼楠这才吁了一口气,总算是离开了。 两人都没有想到,她们前脚一走,貌似憨直的洪大贵就坐到儿子床边:“细崽,你这个战友没说的,确实值得拿命相交 难得他家里的两个女人脑子还这么清白,以后你可给我管好了,我孙子也必须跟凌家的孩子结交成过命的兄弟 你听爹的话没错的,以后肯定有享不了的后福。包括你那个兄弟,要是这次大难不死,今后绝对是大富大贵的命” 管天管地,他还能管到自己的儿子以后跟凌少乾的儿子也是好朋友 洪星虽然对他亲爹说得这么神神叨叨的很是无奈,但是听到他爹最后那一句,心里还是很得了几分安慰: “老凌一定能大难不死的这么多年了,他妈一直没有音讯,现在好不容易从国外回来了,老凌总得见见他妈的。 还有他对象小安,爹你不要看小安年纪不大,人家本事厉害,是京大药学院的高材生。 研发的几个药品,随随便便就能卖出几百万的,老凌怎么也不能把她舍下” 为什么这么好的姑娘,自家细崽就没能遇到呢洪大贵心里叹了一口气: “崽,等你伤好了,找个好姑娘赶紧娶了啊。咱老洪家就你一根独苗苗,你早点娶亲早点给我生几个孙子。 不然你看这次多危险,要不是你战友靠得住,咱老洪家可不得绝了后了 还有,别听你妈那些话,你爹现在不差钱,咱们也不看那些什么门第不门第的。 只要姑娘人好,跟你看对了眼,她家就算是欠了八辈子的债也没关系” 京都凌家。 洪大贵在努力给儿子灌输早点结婚思想的时候,楚佳正少有地歇斯底里地跟儿子宣泄着自己的情绪: “我当初怎么就倒了八辈子霉了,非要看上你爸你今天是没看到,颜真一走进来,你爸的眼睛就一直盯在人身上了。 他是想表明什么他跟颜真还余情未了还想来个藕断丝连真是气死我了 人家颜真还半点不领情,一句句话跟刀子似的,指不定在肚子里怎么笑话我” 凌云飞连忙给他妈倒了一杯温水 :“妈,你别激动,先喝点水,缓一缓气。” 见楚佳喝了水后情绪冷静了不少,凌云飞这才侃侃劝了起来: “妈,你跟爸一起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也是老夫老妻了,还有什么信不过爸的 我刚刚找人打听过了,颜真是今天刚从欧洲回来的,一回来就找到了梅文钊。 梅文钊这么多年一直独身,不就是在等她吗现在总算等到人了,怎么可能让别人再来斜插一杠 再说了,爸是什么脾气,你还不知道他一直就很讨厌那个梅文钊。 刚看到颜真,他可能激动那么一会儿,等看到颜真和梅文钊在一起,他就算真有那么一点点余情,也铁定把这余情给掐了” 听到儿子的话,楚佳的心情才慢慢平复下来,把杯子里的水一口气喝完,压低了声音: “我找人打听了,凌少乾这次很危险,就算用上了安幼楠制出来的药,也未必能有多大作用。” 说完又有些遗憾地将声音压得更低了,“本来你爸都被我说动了,把安幼楠那边给压下来了,可惜颜真突然进来做了主 小飞,你跟妈说实话,那个安幼楠是真有那么厉害,还是你另外有什么计划为什么你不让妈另外找人把安幼楠给” 知道母亲起了疑心,凌云飞不得不略微解释了一句:“妈,我这次去羊城执行任务的时候,遇到了生命危险,当时凑巧遇上了安幼楠,是她救了我的。” 楚佳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你这孩子,怎么你回来的时候一声都不吱的 那几天你说工作忙,一起住在宿舍,是不是当时受了伤才背着我养伤 快给妈看看,你伤到哪儿了,现在伤口怎么样了” 见把话岔过去了,凌云飞心里暗松了一口气:“妈,没事儿了,我全都好了” 未来继父 不管年纪有多大,孩子都是当妈的心头宝。 重症监护室不能再进去了,颜真就守在走廊外面的长椅子上,拉着安幼楠叙家常。 在外人面前女王气场二米八的强势,此刻全化成了老母亲的絮絮叨叨,字字句句全是围着凌少乾问询。 “原来我家阿乾这么厉害,那么小就能护住心兰妹子了,心兰妹子把他教得好啊,不然啊,我怕他会成村中一霸了 可惜我现在不敢跟心兰打电话,我得等阿乾醒了,再给心兰打电话,不然我怕自己会一下子控制不住情绪” “是吗一中的校长这么夸他的他成绩这么好,要是考学,肯定也能考个好大学的。 这孩子,就是把自己绷得太紧了,什么都往自己身上背。人啊,负重太多了容易把弦绷断,幸好他遇到了你” “eiebe德语:亲爱的”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颜真的话。 颜真转头看了过去,脸上明显带出了些惊喜,直接用同样的语言问道:“乔纳森,你怎么来了” 高大的金发男子几步走上前,将颜真紧紧拥在怀里,先给了她一个火热的吻,才轻声答了话: “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顺带过来谈生意,你的助理帮我联系到了梅,他带我过来的。你的儿子现在怎么样了” “情况总算不是最坏了” 安幼楠只会一点点德语,勉强听了个大概意思出来。 颜真跟金发男子很快说完了话,挽着对方的手臂过来:“乔纳森,这位美丽的女士叫安幼楠,我儿子的未婚妻,华国京都大学药学院的学生。” 又看向安幼楠跟她介绍,“小楠,他叫乔纳森﹒莱斯﹒梅耶斯,我的未婚夫,目前在瑞士梅耶斯医药公司工作,你们以后正好是同行哦。” 乔纳森礼貌地伸出了手:“gutentag德语:你好,anja。” 听到对方有些别扭的发音,安幼楠伸手轻轻回握,微笑着直接用英语回应: “很高兴见到你,梅耶斯先生,你可以叫我an。我不怎么会德语,请你见谅。” 乔纳森立即道了声歉,改为用英语跟安幼楠寒暄了几句。 梅文钊拿出两张房卡给颜真和安幼楠递了过来:“我在附近的酒店给你们订好了房间。 小真,乔纳森,你们都是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过来的,小楠也是这几天都没有休息好。 一会儿你们都先去休息吧,今天晚上我带人守在这里就行了,明天你们再来换班。” 长途飞行很让人疲惫,再加上从一下飞机到给凌少乾注射复能复能n氨酸,颜真一直都精神紧绷着,这会儿确实有些受不住了: “文钊,那今天晚上就辛苦你了。小楠,我们走吧。” 安幼楠示意颜真先走:“颜姨你先回去吧,部队上派了陈俊杰和钱雷守在这里的,我去跟他们打声招呼,叫上宋姐再一起走。” 刚才为了方便她们两人聊家常,这几个人自觉避开了,安幼楠要走,肯定还是要跟他们说一声打个招呼的。 颜真点点头:“行,那我和乔纳森先走了。” 安幼楠冲两人挥挥手,等两人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了,才转头看向梅文钊:“梅叔,颜姨和乔纳森” 她还以为颜真回来了,梅叔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可以花好月圆了呢 梅文钊坦然笑了起来:“你别听信凌东方说的,以为我这么多年来独身就是因为等小真。 我独身是因为我觉得这样挺好的,并不是因为小真。这么多年了,小真和我都改变了很多。 不是所有的风景都会停留在原地保持着原样的,但是我和小真始终都是朋友,知道她不仅无恙,而且还过得这么好,我很为她高兴。” 安幼楠“噢”了一声:“颜姨现在是在” 梅文钊笑了起来:“看你们刚才谈得那么投机,我还以为你已经知道了呢;刚才不会是一直都在说少乾以前的事吧” 见安幼楠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梅文钊直接就告诉她了,“我也是早上见到小真的时候才知道的。 她当年借助家里的关系想办法去了欧洲,后来在瑞士定居,开了一家拍卖行。 颜家以前就在这方面有很深的文化底蕴,她做这个做得正好如鱼得水。 虽然她没明说,我也看得出来,她的事业做得挺好的,比我这个闲人有冲劲多了。 别以为光是我们国内讲什么门当户对,国外也是一样讲阶层的。如果不是小真事业出色, 也不会有乔纳森这个未婚夫的。” 安幼楠了然。 瑞士梅耶斯医药公司,是世界医药公司的巨头之一,公司的福利待遇高得一逼。 与福利待遇相对应的是实力,没有两把刷子,是进不去里面工作的。 而且从名字来看,这位乔纳森﹒莱斯﹒梅耶斯应该还是梅耶斯家族的成员,手上少不了梅耶斯医药公司的股份分红,更别说他还参与了管理。 国外很多企业虽然是家族企业,但是没本事的每年就只认拿分红就行了,除非有真才实干,才会真正进入到家族企业的管理中。 颜真的眼光很好,找了个很不错的未婚夫,不过 安幼楠想了想刚才对乔纳森的印象:“梅叔,乔纳森好像年纪不算太大吧” 她这话说得比较委婉,梅文钊答得非常直接:“乔纳森找到我这里的时候,我问过他了,他刚刚过完32岁生日。” 安幼楠“啊”了一声。 她对相差十来岁的姐弟恋什么没有任何意见,问题是,等凌少乾一醒来,知道他妈好端端地没事,还过得挺滋润是个大喜事儿。 可是,亲妈还带了个比他一轮都大不到的未来继父过来,还是个金发歪果仁帅哥 这画面太美,不知道凌少乾这家伙在喜极之后接不接受得了 安幼楠很快就摇了摇头。现在想那么多干什么,关键是凌少乾要醒过来才行 今天凌少乾的情况暂时是稳定了,明天等她再跟两位教授再沟通沟通,看看还需要什么用药。 如果她这里能制出更好的,明天就继续想办法说服两位教授使用她制的药 植物人 从凌晨四点被噩梦惊醒,起床后安幼楠就一直忙到现在,身体已经非常累了。 不过跟之前心里没底的那种煎熬相比,这会儿见到了人,也用上了药,好歹也让她踏实了很多。 告辞了梅文钊和陈俊杰几人,安幼楠就一路打着哈欠,半闭着眼睛往酒店走。 见她人都累得走路一摇一晃的了,宋秋妹心疼地上前一步半蹲下身子:“安小姐,我背你去酒店吧” 安幼楠刚刚摇了摇头,突然一阵失重,吓得她尖叫了一声,才意识到自己是被人突然从后面打横抱了起来;不由气得瞪圆了眼: “放我下来” “你累了一天了,要去哪儿,我送你去。” 凌云飞将横抱着的安幼楠悄悄往自己胸前搂紧了些,盯着她还带着一丝迷懵的杏眼,有一种想用力亲下去的冲动。 他现在每天晚上都做梦,梦里安幼楠的眼睛就是这般迷迷懵懵,仿佛在看着他,又仿佛被他带到了云霄 “谢谢,不用,放我下来。”安幼楠眼中的迷懵飞快地退散,眼神一如每次跟他见面一样,干净c清明。 宋秋妹已经一脸不善地伸出了手,凌云飞只能遗憾地将安幼楠放了下来: “我哥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安幼楠扶着宋秋妹的手站稳了脚,皱着眉头语气有些不好:“怎么,你爸妈回去没有告诉你” 凌云飞一脸迷惑:“我爸妈我就只凌晨那会儿送我爸过来,看到这边我帮不上什么忙,就回去工作了,这会儿才刚刚下班,还没回家的。 听说中午有一趟运输机已经飞停了,我估摸着应该是我哥被送过来了,打听了是在军总,就赶紧先过来看看;刚走到这边就看到你了。” 安幼楠虽然不想迁怒,但是一想到凌东方和楚佳,心里头就有气,语气恶劣地扔下一句: “你放心好了,他现在好着呢”说完转身就想走。 凌云飞长腿一迈,急忙拦在了她前面:“小楠,你怎么了” 安幼楠抬头看了他一眼:“想知道你回去问你爸妈就知道了。” 凌云飞直接抓住了她的手:“小楠,我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但是我爸妈是我爸妈,我是我。 如果他们做了什么让你生气的事,你能不能不要直接就算到我头上” 凌云飞低下头,脸上很有些受伤,“你这样对我,我心里真的很不好受;在羊城的时候” 安幼楠手腕一翻,脱开了凌云飞的手:“我说过的,羊城的事,请你当作什么也没发生” 凌云飞固执地盯着安幼楠的眼,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头:“可是它就是发生了,记在这里,我忘不掉 那个窝点已经被端了,我立了功回来的,上面还给我发了枚奖章,我把它放在我枕头边。 每次一看到那枚奖章,我就想到了你,没有你,就没有这枚奖章,这奖章里有你的一半功劳” 再说下去,是不是得把十五的月亮给唱起来了安幼楠有些无力地按了按眉心: “凌云飞,对不起,我现在很累了,不想听你说这些。我只有一句话,你当是告诫也好,是其他的什么都行 羊城的事,当时是权宜之计,请你当c作c什c么c事c都c没c有c发c生这是对你,也是对我负责” 安幼楠一字一句地再次重申了那句话后,转头就走了。 凌云飞一个人站在原地,盯着她愈走愈远的背影,微微眯了眯眼。 他怎么可能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他紧紧抱着她,用力亲了她,要是他忘记了这事,这才是对自己c对小楠的不负责 刚才他问及凌少乾,安幼楠说凌少乾好着呢。 凌少乾伤得那么重,一下子就要好是不可能的。 但是如果情况很危急的话,安幼楠肯定会一直守在那里,而不是就近找酒店休息。 那是不是说,凌少乾用了安幼楠的药,现在情况在一定程度上算是稳住了 可惜了,要不是凌少乾的亲妈出现的时机太凑巧,安幼楠本来是没有机会给凌少乾用药的 凌云飞的脸色阴晴不定,在原地站了片刻,转身往军总医院走去。 重症监护室现在虽然不准人进去,但是凌云飞身为家属,问一问病情还是不会被隐瞒的。 很快,凌云飞就从护士那里得知了最新的情况: 凌少乾的各项指征目前算是稳住了,如果能一直到明天早上都没有出现反复,那第一道险关就算是过了。 不过他的伤情非常复杂,并不是说过了第一道险关就万事无忧了。 虽然病人的意志也很顽强,但是有些事,是没办法完全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后头连续还有好几道关卡呢,家属还是要做好一定的心理准备 凌云飞面带忧愁地跟护士道了谢,转身就离开了军总。 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了,凌少乾熬不过那些关卡才好 受了这么重的伤,就算是勉强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也跟废人差不多了。 凌少乾到底还在坚持什么 能捡回一条命又怎么样他以为自己还能带给安幼楠幸福吗 到时候不拖累安幼楠就算好的了 他怎么就还不死呢 老天爷仿佛听到了凌云飞心里的诅咒,接下来的几天,凌少乾虽然各项指征在缓慢而顽强地往上升着,人却始终没有醒。 赵斌和张航几乎挠秃了头,也没能找出原因,只能先继续打着各种维持生命和抗感染的药水。 重症监护室是没必要住了,凌少乾被挪到了单独的老干康复病房,就在洪星的隔壁。 看护的家属每隔一两个小时就要给病人勤翻身,勤擦洗,免得他生褥疮。 对于普通病人家属,这是个苦差事,医生交待要一两个小时,经常会拖到三四个小时才翻身擦洗。 但是这护理的差事在安幼楠几人眼里,却是一件顶顶重要的事。 翻身擦洗口腔护理完了,还会认真地按摩一阵,免得凌少乾的肌肉出现萎缩。 只是护理得再好,人一直醒不过来,依旧是一件不妙的事。 赵斌和张航越来越倾向于一种诊断:凌少乾目前这种状态,很有可能已经是持续性植物状态,通俗来说,就是 植物人。 尊重你的选择 “不管是已知原因还是未知原因,一旦植物人状态持续超过几个月,很少能再有好转。 当然,处于持久植物人状态中的成年人,大概有50的机会可能在六个月重新恢复一定程度的意识,对环境有所反应。 我这里所指的有所反应,是指有可能听到亲属的呼唤后手指能动,也有可能能睁眼,甚至用跟人简单地交流。 但是,我不能不遗憾地告诉各位,即使有所反应,通常情况下,病人会出现永久性的脑功能障碍。 而且需要注意的是,一旦超过六个月没能醒来,很少会有病人还能对周围环境有任何系统性的感知” 病房里,颜真和乔纳森专程从国外请来的脑外科专家带着团队给凌少乾做了检查以后,面带遗憾地告知了得出的结论。 颜真的脸色有些发白:“就是说,如果近期我儿子没清醒的话,很有可能一辈子都会这样了” 专家轻轻点头:“女士,虽然我很不想这么说,但是这就是事实,请你” 心心念念终于回了国,也终于看到了儿子,结果却 颜真再坚强,这一刻也脆弱地小声啜泣起来;乔纳森连忙将她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低声安慰。 安幼楠深吸了一口气:“不是说,植物人的诊断依据是脑死亡吗脑干反射全部丧失,脑电图只有一条直线” 指了指凌少乾病床边那块显示屏上明显曲线起伏的脑电图仪,安幼楠发出了疑问。 专家耸耸肩:“女士,你说的诊断依据是其中的一项,但是除此以外,患者的所有其他表征都是符合的。 当然,作出这种诊断也不是绝对的,还需要几周甚至几个月的反复重新证实,才能有最终的结论。 我建议,继续对患者进行物理治疗c高压氧c亲情疗法等等,对了,听说你们华国还有神奇而古老的针灸治疗,如果可能的话,也完全可以试一试的。” 安幼楠在心里苦笑。 这个年代,西方对中医的治疗的态度,一直是认为中医基本等同于心理安慰。 什么都没有作用的情况下,医生才会给你一剂安慰剂,也就是聊胜于无的意思。 歪果仁专家连中医针灸都摆出来了,对凌少乾的治疗显然很不抱希望。 凌东方瞪着搂着颜真肩膀c不时亲吻她面颊以表安慰的乔纳森,觉得刺眼得紧,一听完翻译就开了口: “既然是这样,你们还留在国内也没有什么意义,国内还有我们在这里,会把少乾照看好的。” 他已经跟楚佳结婚了,颜真就算跟梅文钊真成了一对儿,凌东方也觉得自己能接受些。 可是颜真倒好,找了个比她小十来岁的外国男人当未婚夫,大庭广众之下还搂搂抱抱地亲吻,是在向他证明她后面找的这个小男友有多好吗 真是不知所谓,肉麻 凌东方只恨不得这两个人赶紧从自己面前消失,免得看到就眼睛疼 颜真捏着手绢擦了擦眼泪,转头看向凌东方:“你会照看好 你是有时间过来帮少乾翻身擦洗,还是有时间过来陪他说话 你现在又不是没有家,每天你自己那一摊子家事都忙不及,我怎么放心把少乾交给你照看” 凌东方气得直喘粗气,抬手指了指安幼楠:“不交给我照看,难道你还交给她照看她算少乾什么人 不是我武断,你自己看看安幼楠才多大年纪,她要一辈子会绑在少乾身上,我就跟你姓 我再没时间,部队上请人过来总是没问题的,一个不细致,就换另外一个,还会亏了少乾这儿不成” 安幼楠皱了皱眉,看向凌东方:“凌领导,我无意夸口自己什么,不过有一点想提醒你,我跟少乾今后会怎么样,不需要你来置喙。” 见自己的丈夫被顶撞,楚佳脸色很不好看,忍不住开口暗讽: “想想也是,反正一个女人怎么独身过日子,你正好可以跟着你妈多学学。” 抛开安幼楠是凌少乾对象这层身份而言,光是她这个,就是颜真极其欣赏的类型。 一听到楚佳这话,颜真的目光立时就犀利起来:“女人独身过日子又怎么了优秀的女人一个人一样能把日子过好 不像有些女人,离开了男人就没办法生活似的,也不管对方成没成过家,有没有离婚,直接就撬过来” 楚佳的脸立即胀红得发紫,一时却又作声不得。 凌云飞将将只比凌少乾小一岁,这个是作不了假的,证明了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凌东方连忙将楚佳护到了身后:“颜真,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你这么老翻出来有意思吗” 颜真耸耸肩:“没意思啊,可谁让有的人不识好歹,非要往我枪口上撞呢 这一枪要不打出去,都对不起她撞上来这股执着劲儿” 病房里的几人剑拔弩张,最终凌东方带着楚佳负气而走: “行,你嘴皮子厉害,你什么都行,我趁早自己走,免得被你挑三捡四地嫌弃,一会儿还要撵人” 男人恼羞成怒的时候,嘴脸可都不怎么好看。 颜真呵呵冷笑了一声,斩钉截铁地追了一句话过去:“多谢你有自知之明。少乾的事,以后半点都不用劳你费心” 凌东方气得回过身指了指颜真,最终什么话也没说,一跺脚带着楚佳走了。 颜真嫌弃地翻了个白眼,转回身不好意思地冲安幼楠苦笑了笑:“小楠,让你看笑话了。 不过阿姨刚才当着他的面才那么说的,你愿意照看少乾是情分,不愿意照看,也是本分。 毕竟你的学业很重,在药物研发上又那么有天赋,把你捆死在少乾这里,并不是一件好事。 不管你怎么选,阿姨都尊重你的选择。” 安幼楠喜欢跟通情达理的人打交道,也没有什么想瞒颜真的:“颜姨,就我目前的想法,我是会好好照看乾哥的。 学业上的困难,我应该都能克服,实际上我现在也一直在申请跳级考试,在哪里看书都是一样的。 不过我想离乾哥近些,经常跟他说说话,说不定对他早日恢复有帮助。” 有位女士说是您的朋友 颜真一时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心情。 欣慰,内疚,抑或是更复杂的几种情绪 作为一个母亲,她私心是希望儿子能得到安幼楠的照看的。 毕竟是儿子放在心口的心爱的女孩,说不定安幼楠经常跟儿子说说话,儿子某一天真的就会醒过来。 可是作为一个性格独立的女性,她又觉得安幼楠这姑娘这么有天赋,有着大好前程,以后肯定能飞得很高。 因为这件事,就此把她跟儿子绑在一起,实在是让人说不出地惋惜 安幼楠坦然地笑了笑:“颜姨,你不用觉得有什么内疚。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愿意做才会去做,没有人能够逼我。 我爱乾哥,这份爱足以支撑我希望和愿意好好照看他,我虽然不敢保证这份爱能完全支撑一辈子,但是我相信 就算我今后真的爱上了别的男人,也一样会好好照看乾哥的,区别只在于我可能会没有那么多时间亲历亲为了而已。” 她上辈子之所以一直不结婚,并不是她是不婚主义,而是她不想委屈自己。 凌少乾是她两辈子第一次心动到想跟他结婚的男人,在她心里永远是最最不同的,最最特殊的。 只不过人这一辈子太长,安幼楠不敢说自己对凌少乾的爱会一直到天荒地老。 或许有一天她对凌少乾的爱会在现实生活中被渐渐磨灭,或许有一天,她的生命中会有另一个让她怦然心动的男人出现 但是起码现在,她想好好照顾凌少乾,哪怕他是植物人,在她心里,他也比别的那些男人好一千一万倍,她只想跟他待在一起。 安幼楠没有信誓旦旦地打包票说什么一辈子都爱着凌少乾,颜真却是相当理解: “小楠,不管以后你的抉择会出现什么改变,我都要谢谢你少乾能够遇上你这样的好姑娘,是他修了几辈子的好福气。 如果以后真的有另外一个幸运儿能够得到你的爱,我相信他一定会是一个非常优秀的男人,阿姨也会祝福你的。” 事情说开了,颜真的心反正定了下来,也很快决定了自己对今后的打算。 拍卖行那边,没有她主理不行,她不能离开太久。颜真打算在这里多陪儿子几天,然后等乔纳森处理好生意上的事,就跟他一起回去。 到时候儿子这边就交给安幼楠来照顾,部队上派出协助护理的两位同志,还是请他们回去,没必要把人家大好青年给绑在日复一日的护理上。 她一不是没钱,二不怕花钱,请四个最好的护工24小时换班护理儿子,再加上有安幼楠在一边照看着,基本上也能放心了。 而她在国外正好可以到处打听打听,有哪家医院对治疗植物人有不错的效果,打听确切了,就把儿子给转到国外去 颜真定了主意,第二天就谢绝了其他人,自己一门心思地陪在儿子身边。 就是给凌少乾护理擦洗,也不假手他人,哪怕自己累得一头是汗,颜真依旧有一种实在的满足感。 手指细细抚过儿子英俊的眉眼和冷峻的脸庞,颜真眼睛只觉得发酸: “阿乾,妈还记得才把你生下来的时候,你那么小小一只,比只猫儿大不了多少,哭起来嗓门很亮,吃奶也吃得格外有劲儿。 村里卫生站的廖大夫说,你长大以后,准是一个又健康又英俊的棒小伙子 那个时候,你吃得多,拉得也多,每次拉了,就扯着嗓子嚎,提醒我要换尿布了;院子里晒满了你的尿布,比万国旗还多。 别看你当时丁点儿大的人,特别爱干净,不管大便小便,拉完总要我打温水给你洗干净小屁股,不然你还给我嚎 妈从来没想到,现在你都大小伙子了,还有妈给你擦洗的时候你放心,妈都帮你擦得干净着呢,妈知道你爱干净,就是妈还想听到你嚎那一嗓子,想极了” 眼泪不知不觉滴落下来,打湿了凌少乾的手,颜真急忙拿擦脸的湿毛巾仔细地给儿子擦干净,用力吸了吸鼻子。 “当年妈走的时候,你才六岁,我是真舍不得你的,可是妈醒来的时候,已经被你外公留下的人带到外县了。 那个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活着偷偷出国,我想过返回来带你一起走,又怕路上太危险了,反而会害死你 他们安慰妈说,我这一走,你没了我这样身份的妈,其实还更安全些,说不定以为妈死了,会联系你爸,让你爸把你接走 妈后来在海上遇到了大风暴,船翻了,很多人都淹死了,妈侥幸抓住了一个浮桶,快要熬不住的时候,我就想着 ,幸好没带上你,不然我就把你害死了。 妈命大,后来被人救上了岸,花了很多功夫,才辗转到了瑞士。 你外公在瑞士银行存的有些东西,妈就是靠着那些,才慢慢在那里站住了脚。 国内的形势一直很紧张,妈不敢联系你,怕给你招来祸事。直到上个月我听到了确切消息,国家真的不会对我们怎么着,妈才敢回来 妈不知道,妈不知道其实早就可以回国了,要是我早回国,我就能早早看到你了 不会像现在,妈终于看到你了,看到我儿子长这么大了,看到我儿子这么优秀,却c却听不到你叫我一声妈” 说到伤心处,颜真实在忍不住,连忙起身进了卫生间捂着嘴哭了起来。 过了好一阵,等情绪平缓了下来,才洗了把脸,收拾干净了脸上的泪痕走了出来。 刚刚在儿子身边坐下,病房的门就被人轻轻叩响,她带过来的一位助理汪雪莉轻声在外面问了一声: “颜总,有位女士说是您的朋友,带了她的女儿过来想看望凌先生。” 她的朋友会是谁 颜真走过去打开了门,一眼看到门外有几分熟悉的面庞,差点没认出人,停了两秒,才有些惊喜地喊了出来: “思慧,是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这些年你都过得怎么样” 顿了顿又看向来人身旁站着的年轻姑娘,“这是你的女儿长得可真俊 当年你偷偷到大桥村来看我的时候,才刚刚结婚,还没生孩子呢,这一转眼,你孩子都是大姑娘了啊。” 我能照顾少乾哥一辈子! 宋思慧微笑着带着女儿走进了病房:“都过了二十年了,可不是大姑娘了真真,这是我女儿宋萱。 萱萱,这位就是妈常跟你说的颜姨。” 宋萱跟着思慧姓按华国的传统,孩子都是跟父姓,跟母姓的情况 该不会是思慧生下孩子后,早早就离婚了吧 颜真心里飞快地转过念头,身子一侧,把两个人往里面让:“思慧,你们快进来坐。” 身形有些消瘦的宋萱连忙冲颜真甜甜笑了笑,乖巧地喊了一声:“颜姨好。” 走进来后把手里拎的一篼水果搁到了病床旁边的柜子上,目光立即就黏在了凌少乾脸上,低低地轻唤了一声,“少乾哥” 颜真有些惊讶地看了宋萱一眼:“萱萱,你” 宋思慧苦笑着给颜真解释:“萱萱参军的时候,正好跟少乾在一个部队,两个人不仅认识,萱萱还非常喜欢少乾。 要不是我身体不好,让萱萱从部队回来照顾我,说不定当时他们两个人都” 宋思慧虽然没明说,颜真也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心里一阵惊讶: 难道儿子在跟小楠处对象之前,跟宋萱还谈过只是因为宋萱半路上走了,这才找上了小楠 颜真一时不好置评,连忙招呼了一声:“思慧,萱萱,你们快坐,我给你们倒杯茶。” 宋思慧悄悄给女儿使了一个眼色,宋萱急步上前提起了热水壶: “颜姨,你跟我妈坐吧,我来倒茶。你和我妈有很多年没见面了,现在好容易见上了,正好可以好好聊聊。” 宋思慧也拉住了颜真:“让萱萱去做吧,真真,我真没有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你。” 两个人既是同学,又是交情极好的朋友。 当年凌东方一去不复返,把颜真和凌少乾娘儿俩扔在渝省永吉县大桥村的时候,如果不是宋思慧偷偷跑过来看她,给她送了一百块钱,她还真熬不过那一段日子。 所以宋思慧一提起这话,颜真就心头触动,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思慧,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呢你才多大年纪,现在就说什么有生之年。” 宋思慧笑着轻叹了一口气:“我之前得了一场大病,差点就要走了。 幸好萱萱这孩子孝顺,跟部队打了报告,回家来照顾我,我这才慢慢好了起来。 那段时间感慨多了,这口气还有些改不过来,倒让你捉着话柄见笑了。” 难怪思慧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相了这么多颜真心里恍然,急忙安慰她: “是该笑你,看看萱萱多孝顺呢,你现在病也好了,以后只管等着享福了。” “只顾着说我,都忘记问你了,你这些年都去哪儿了,什么时候来京都的,少乾这又是怎么回事” 宋思慧转头看向躺在病床上的凌少乾,眼里满怀担忧,“要不是萱萱听到她以前的战友说起这事,我们都还不知道,不然的话,我们早就过来看少乾了。” 颜真轻轻摇头:“早来你们也看不着,少乾也刚从重症监护室转出来不久。 他在战场上受了伤,一直没有醒过来,医生说,很可能以后都这样了” 宋思慧吃惊地抽了一口气:“以后都这样那不就是成植物人了吗” 颜真刚要点头,身后传来“哐当”一声,原来是宋萱不小心把茶杯盖子给砸了。 地上碎瓷飞溅,宋萱却完全顾不上了,扑到凌少乾的床边立即哽咽起来: “少乾哥,少乾哥你快醒醒啊只要你醒过来,我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气了,我什么都听你的” 颜真心里顿时一个咯噔: 看宋萱这神情,分明就是对儿子还是一往情深啊听她这话,难不成当时两人是因为闹了什么,这才 宋思慧适时补了一声叹息:“都怪我,早不病晚不病的,偏偏那个时候生了病,萱萱这孝顺孩子,执意要回来照顾我,这才” 颜真总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没等她细琢磨,宋萱就“扑通”一声给她跪了下来: “颜姨,我求求你,让我以后照顾少乾哥吧” 颜真惊地站了起来,急步上前想把宋萱扶起身:“萱萱,你快起来,有什么事起来再说。” 宋萱固执地不肯起来:“不,颜姨,你不答应我,我就一直跪在这里” 年轻姑娘犯了牛劲儿,颜真还真拖不起人,无奈地叹了一声:“萱萱,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少乾好好的,你也不用跪我,你们俩的感情,你们 自己谈清楚。 可是现在少乾已经成了这样,以后很可能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你照顾得了他一时,照顾不了他一辈子” “不,颜姨,我能的”宋萱急切地仰头看向颜真,“我能照顾少乾哥一辈子 我不管他是什么样子,不管他健康还是疾病,我都愿意跟他结婚,照顾他一辈子” 颜真不由一怔,深深看了宋萱一眼。 她在国外生活了这么久,也是参加过好几回教堂婚礼的。 每当牧师问起那句誓词时,颜真的心里总是涌起很多感慨。 “你愿意嫁给这个男人吗爱他c忠诚于他,无论他贫困c患病或者残疾,直至死亡。你愿意吗” “我愿意。” 只是简单的结婚誓词,却承载了人一生的境遇,许下了一个美好的诺言,让颜真莫名产生一种神圣感。 宋萱的那句话,跟教堂结婚誓词正好异曲同工,让颜真的心扉铮地拨响了一声。 她对安幼楠很满意也很欣赏,如果儿子健健康康的,除了安幼楠,其他任何人当她的儿媳妇,她都不会这么完全地接受。 安幼楠很爱儿子,也很坦诚自己以后有可能发生的感情变化;颜真非常能理解安幼楠的这种理智考虑。 而宋萱却直接就跪下来求她,愿意现在就跟少乾结婚,许诺会照顾少乾一辈子 看起来不理智,却因为这份冲动,更容易让人受到感动。 颜真看得出来,宋萱对儿子的感情并不假,甚至有可能,并不比安幼楠现在的感情少半分。 只有心里有爱,照顾的时候才会真的有心。 这一点,宋萱无疑是达到了,不过 可能宋萱更合适些 颜真久久没有开口,宋萱就一直跪着不起来。 宋思慧虽然心疼女儿,也知道现在是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只是低声在一边补了一句: “这几年一直都是萱萱在照顾我,不然我的病也不会好得这么快。怎么照顾人,萱萱已经非常熟练了。 萱萱这孩子从小就固执,这么些年,唯一让她放在心上的,也就只是少乾一个了。 她既然做出了决定,我这个当妈的也不会阻拦她什么。真真,我们也是多年的好友了,我也不瞒你。 我现在身体已经好了,如果你答应萱萱的话,我肯定会帮着萱萱和你一起照顾好少乾的。” 颜真的心在一瞬间有些动摇,沉吟片刻后问了出来:“这样不好吧这样太耽搁你和萱萱的工作了,也太影响你们的生活” 宋思慧急忙摇头:“不耽搁的,不耽搁的。我也不瞒你,萱萱为了照顾我从部队退出来以后,就一直没有工作。 我因为那场大病,加上当时的单位效益不好,也早就办了内退了” 也就是说,如果颜真答应的话,宋思慧和宋萱是可以全天过来照顾凌少乾的。 至于宋萱没有工作就没有收入,宋思慧的工作单位效益不好,又是内退,工资收入肯定不高这种事,对颜真来说完全就不是事儿。 只要宋思慧和宋萱能把凌少乾照顾好,每个月别说几千了,就一万块她也是出得起的。 对于颜真来说,安幼楠是半路上突然接受的,而宋思慧却是她以前的同学和好友,了解得更深一些。 在当时那种艰苦的环境下,宋思慧都能偷偷跑过来看她,还给她送了一百块钱,更是证明了宋思慧的人品是值得信任的。 而且,颜真心里总是对安幼楠有些愧疚,觉得这么优秀的一个女孩子,以后的学习c工作c生活就此会被耽搁了,实在是对安幼楠的不分。 这当口宋家母女冒了出来,还毛遂自荐,让颜真顿时考虑到另外一种可能。 颜真一直没说话,宋思慧心里有些打鼓,又心疼一直跪在地上的女儿,正要开口,颜真搁在床头柜子上的大哥大恰好响了铃。 是安幼楠打来的电话:“颜姨,今天我这边突然遇上点事,可能要晚点才能过来看乾哥。” 颜真立即应了:“没事没事,你那边有事就先去忙吧,有我在这边呢。” 挂了电话,颜真微一沉吟,伸手去扶宋萱:“萱萱,你先起来吧,你说的事,让阿姨再考虑考虑。” 又转头跟宋思慧说道,“思慧,你和萱萱先回去吧,对了,你给我留个电话号码,有什么也方便我联系你。” 宋思慧一听这事儿有门,心里立即高兴起来,连忙上前帮着把女儿扶了起来。 把自己租住地址留下了,附近的公用电话号码也留了一个,还切切交待了几句: “真真,这个电话是公用电话,你打通了,就跟老板说麻烦她喊一下住在5栋101的宋大姐。 然后你可以先挂电话,等过个七八分钟再打来,那个时候我多半已经能赶到电话边了。” 说完又没忍住自嘲了一句,“不过你也不是要节省那几块钱电话费的人,如果不嫌浪费时间的话,一直通着电话等一会儿也行的。” “有钱也不是那么拿来浪费的,”颜真不以为意地浅浅笑了笑,看了眼地址,“这是你们单位分的房子” 宋思慧叹气:“不是,我单位可不在京都,这是我过来复查的时候,临时租的房子。” 颜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开门叫了助理汪雪莉过来: “shirey,你去开车,把宋女士她们直接送到家再过来,记得带上搁在后备箱的那两只盒子。” 汪雪莉会意,恭敬地带着宋思慧和宋萱走了。 颜真关上门,又坐回儿子的身边,瞧着时间到了,一边给他翻身按摩,一边低声跟儿子说起话来: “阿乾,你跟那个宋萱又是怎么一回事啊之前妈一直以为,你就谈了小楠这一个女朋友,你梅叔也说你带小楠专门去拜访过他。 可是刚刚妈看宋萱那眼神 人的眼神很难作伪的,妈看得出来,宋萱是真的很喜欢你,甚至喜欢到有些痴迷的程度。 是不是你嫌她太粘人太腻歪,后面才没有跟她走一起 要是以前,妈也是不喜欢女孩子这样子的,这样容易太没有自我,太卑微,就像菟丝子一样,软趴趴的没有自己的风骨。 可是现在” 颜真费力地将儿子翻到了另一侧 ,继续按摩着他身上的肌肉,“可是现在妈倒是觉得,你这种情况,可能宋萱更合适些。 妈不用她有什么自我,妈可以养你们一辈子,只要宋萱一直把你当作她的天c她的地。 就算妈死了,遗产委托专业的基金会管理,也能够继续管着她一辈子,让她必须全心都只为了你 妈知道,你眼光很好,小楠比宋萱强很多,如果你好好的,妈也不说什么。 现在你这样子,妈既担心你,又觉得拖累了小楠,太愧对她” 颜真一番絮絮叨叨,等给儿子全身都按摩完了,将他重新放平,这才注意到儿子的眉心在微微皱着,连忙伸出手指摩了上去,想把那皱着的眉头抚平: “你说你,妈就是想跟你多说几句话,你就皱着眉,是不是嫌妈烦了 你要是老皱眉,小心眉心长川字纹出来,那就跟个小老头儿一样了。 你梅叔说,要不是你找了小楠,估计你还跟以前一样,跟个锯嘴葫芦似的” 说到这里,颜真的话突然一顿,细细看了一眼儿子,心里又踌躇起来。 儿子是真的很喜欢安幼楠,才会把安幼楠带到梅文钊家里去拜访。 如果是安幼楠来照顾儿子,他心里应该是很欢喜的吧 恋爱中的人都像带电似的,很多时候,哪怕只是一个眼神,一根手指头无意抚过,都会让恋人兴奋到颤栗。 按专家说的亲情疗法,岂不是让安幼楠来照顾儿子,效果才更好些 安幼楠每天跟儿子说说话,有时间的时候就按一按摩,没时间的时候就帮忙擦把脸,说不定儿子虽然昏迷着,但是心里能够感觉得到,讲不准哪天就能醒过来了吗 毕竟儿子的意志力这么强,前面那么凶险的生死关都闯过了 我说的,你懂吧? “颜总。” 听到汪雪莉的声音,颜真转头看向门口:“进来。” 汪雪莉轻手轻脚地走进了房间:“颜总,我已经把宋女士和宋小姐送回去了。” 颜真点了点头:“后备箱的东西送了吧” “送了,她们再三推辞不要,我把东西留下就走了。” “她租住的那个地方” “环境不怎么好,我跟人打听了,宋女士带着宋小姐在那儿住了几个月了,说是过来治病。 还有,宋女士据说是早就离婚了,她家境应该不怎么好,附近的人经常看到她都是买晚市的菜回来,而且隔两天才会买一回肉。” 颜真叹了一口气:“明天你先去提两万块钱出来,给她送过去。 当年我落魄的时候,要不是她偷偷赶过来给我送了一百块钱,我那一段日子差点就要过不下去了” 汪雪莉垂首听着,微笑着捧了一句:“颜总的心好,受人滴水之恩,还以涌泉相报。” 当年的一百块,换到现在价值可能到两三千块,颜真一手就送了两万块过去,着实是很念着当年的情谊的。 颜真叹了声摇摇头:“你没经历过那个年代,那个时候思慧她能够雪中送炭,真的是冒了很大的风险。 本来这一趟回国,我也是计划想找到她的,想着现在有能力了,想要好好回报回报她。 如今倒是巧了,正好遇上她,倒是省了不少时间。明天你过去,请她务必把那笔钱收下。” 汪雪莉恭敬地应了一声“是”,体贴地问了一声:“颜总,已经到吃饭的时间了,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现在去给你买回来。” 颜真刚要说话,房门就被人笃笃拍响:“颜同志,你在吧” 听出了是洪大贵的声音,颜真示意助理过去开门。 门一开,就看到洪大贵领着洪星站在那里,爷儿俩一人手里提着几一个德胜楼的大食盒。 洪星抢在他爸之前开了口:“颜姨,我们给你买了些吃的过来,你赶紧趁热吃吧。” 颜真连忙把人请了过来。 “不知道你们口味,就赶着德胜楼的当家菜买的,你们吃着要不够,跟我说一声,我让人再去买。” 洪大贵将手里的食盒往汪雪莉手里一递,视线就落到了凌少乾那里,“小凌还没醒吗有没有什么动静” 颜真轻轻摇摇头:“没有。”伸手接过了助理打开食盒后先递过来的汤,小小喝了一口。 洪大贵目光一转:“今天小安还没有过来吗那个,我听说” 洪星急忙喊住了人:“爹,你听的那些都是无稽之谈你别乱说” 洪大贵不满地嘟囔了一声:“你知道就是无稽之谈这事儿说起来也是挺有根据的,你个童子鸡知道个屁” 洪星被噎了个半死,赶紧拉着洪大贵往外走:“行了行了,爹,东西我们给颜姨都送到了,就别杵在这里打扰她吃饭了。” 洪大贵不情不愿地被儿子拉走了。 汪雪莉将食盒里的菜一样样都摆了出来,刚和颜真吃了两口饭,门口咔的一声响,洪大贵做贼一样地偷偷溜了进来: “小凌他娘,我跟你说,我今天听到人说了一个办法,就是那啥 小凌现在不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吗,那个,你让小安想办法刺激刺激,说不定会有些效果。 那个,我说的,你懂吧” 颜真本来听到洪大贵说的这话就惊呆了,被他后面还问上这一句,吃在嘴里的饭差点没喷出来。 洪大贵瞧着她那模样,知道她应该是懂了,立即又跟做贼似地往外溜: “你懂了就好,我走了,你可别跟我家细崽说我来过” 难得他矮胖的个子,竟然动作还很是灵巧。 等门咔嗒一声被阖上,汪雪莉实在没忍住,猛烈呛咳起来。 都是已经结了婚的人,洪大贵说的,她当然也懂,这主意出得可真是 不知道让人说什么好 颜真却停下了手中的筷子,心里若有所思。 上次专门请过来的专家也说过亲情疗法,说是植物人虽然无意识c有认知功能障碍,但往往对听觉刺激有反应。 所以家属要像对正常人一样,和他聊聊天c讲讲故事,还说可以充分利用各式刺激以促醒。 仔细想想,洪大贵说的未尝就不是一种强刺激。 只是这个人选,到底是安幼楠还是宋萱呢 颜真心里有些矛盾, 仔细思忖了一阵,还是决定等安幼楠来了,好好跟安幼楠深入地交谈一次。 她想把事情全部摊开来,仔细给安幼楠分析下利弊,再听听安幼楠的意见。 不管安幼楠最后做出了什么样的决定,她都尊重安幼楠的抉择。 至于宋萱那里如果安幼楠考虑过后决定放手,那她再去找宋萱吧。 颜真这里已经定了主意,宋思慧母女俩那里,却还是大为抱有希望。 汪雪莉一走,宋萱就急忙打开了对方送的那两只盒子,发现里面分别是一件高档羊绒大衣,和满满两罐西洋参切片,眼睛立即就亮了: “妈,颜姨出手可真大方” 宋萱一边说,一边抓起那件羊绒大衣套到了自己身上。 她现在身形很是消瘦,并不是很能撑起大衣的气势,不过高档羊绒那种与众不同的质感,还是让她喜滋滋地笑了起来: “妈,这件羊绒大衣真好看穿在身上特别有气质,肯定很贵吧” 宋思慧拿起那两罐西洋参看了看,神色平静地“嗯”了一声: “我在商场看过类似的,料子还没这个好,至少也是上千块。这款衣服还是国外品牌的,肯定会更贵。” 宋萱往后退了几步,努力想让桌上的那面梳妆镜能够照到自己更多:“妈,拍卖行真那么赚钱吗” 宋思慧语气不由带了丝酸意:“如果不赚钱,你颜姨她也不可能找到一个比她小上十来岁的外国未婚夫。 听说还是一个知名企业的经理呢,手里资产也绝对不会少的那种。” 宋萱小心地把羊绒大衣脱下来挂好,亲亲热热地挨着母亲坐下,抱住了她的胳膊: “到时候颜姨跟她那个外国未婚夫结婚了,肯定是要常年住国外的。妈,你说她会不会把我和少乾哥都带出去 要是她让我一起出国的话,我就跟她说,把妈你也一起带出去,我们再不用在国内受这些穷气了妈,你说好不好” 让他一定要把安幼楠先拖住! 见宋思慧轻轻赞同地点了点头,宋萱得意地笑了起来:“这回你不会再拦着我了吧 虽然少乾哥醒不过来,但是我还是喜欢跟他在一起,少乾哥就算是死,也只能是我的 而且云飞哥说得没错,颜姨这么有钱,只要我们能说动她,以后不仅能生活无忧,还很可能跟着她一起出国,简直太美了” 宋萱说得眉飞色舞,宋思慧可不像女儿那么得意得早,眉头轻轻皱了皱: “可是今天你又是哭又是跪的,颜真还是没有当场就答应下来” “颜姨虽然没有当场答应,不过应该是已经被我们说动了的。” 宋萱回想着颜真的神色,倒是信心满满,“明天我们再过去一趟,我好好表现表现,说不定颜姨就同意了。” 宋思慧神色有些严肃:“这事得抓紧,时间可不能拖久,不然等安幼楠那边一过去,颜真知道了当初的事情” 宋萱的脸色陡然狰狞起来:“妈,我们不能让她知道明天,明天我就跟少乾哥去办结婚证 你现在就去给云飞哥打电话,让他一定要把安幼楠先拖住” 宋思慧连忙拍着女儿的背安抚:“萱萱,你别激动,别激动,妈懂的,你放心,妈现在就去给他打电话,现在就去。” 又急急拿起了一罐西洋参,“你看,你颜姨送的这参品相多好,你先冲几片喝着,等过两天,妈就去菜市场给你买只鸡回来炖参片吃。” 大概是因为提到了颜真,宋萱的神色慢慢缓了下来,抱着那罐西洋参片笑了: “好,我现在就去冲几片。妈,我给你也冲几片喝。” 宋思慧慈爱地摸了摸女儿的脸:“妈不用喝,你喝就行了。你身子还虚着,要多补补。 妈看到你喝了,就跟自己喝了一样。只要你好了,妈什么都好。” 宋萱甜甜地笑了:“妈,你对我真好。”片刻后又急着催促,“妈,你快点去给云飞哥打电话吧,你让他一定一定要拖住安幼楠啊” 宋思慧立即起身:“好好好,妈现在就去,现在就去。” 一出了大门,宋思慧的脚步却慢了下来。 之前凌云飞找到她们娘儿俩,告诉她们颜真回国和凌少乾出事的情况时,就交待过她,没有极特殊的情况,就不要联系他。 她和萱萱这边攻颜真这关,凌云飞则负责把见过她们的安幼楠给拖住。 这个拖住的时间,有可能只有一天两天,在这一两天的时间里,她们要哄得颜真同意,把萱萱和凌少乾结婚的事给办下来 宋思慧把围巾用力裹了裹,为了让身子暖和一些,跺了跺脚在风地里小步跑了起来。 屋里头有暖气还不觉得,出了外面,这风刮过脸上跟刀子似的,生疼生疼的。 她这时候不能给凌云飞打电话,就算打凌云飞留的那个电话号码过去,多半也找不到人。 可是她也不能回去,回去得太快了,女儿会起疑心,万一刺激到女儿的情绪,这个时候发了病,那就得不偿失了。 这将近一年的时间,为了治女儿的病,她在单位办理了内退手续,变卖了老家的家产,租住在这里。 京城居,大不易。 内退的工资又少,宋萱这种情况,营养是少不得的,这一段时间,宋思慧愈发地感觉捉襟见肘。 凌云飞那天找到她说这事的时候,就好像天上突然掉下来一个又大又香的馅饼,由不得她不扑上。 女儿这种情况,要嫁人是难嫁了,知道女儿有病的人家不会娶,不知道女儿有病的人家 女儿一是不愿意嫁,二是她也担心,嫁过去以后要是发病了,会被婆家虐待。 凌少乾虽然成了植物人,可是女儿依旧愿意嫁给他,更重要的是,颜真现在有足够的财力,让女儿嫁过去以后不光是不虞生活,还完全可以享受优渥的生活。 颜真还谈了个外国的未婚夫,以后肯定是要回外国结婚的。 宋萱还憧憬着跟着颜真一起出国,宋思慧却是清醒得很。 最好不要出国,离颜真远远的才好,才不会被颜真看出什么端倪。 毕竟宋萱的病虽然大部分时间能控制,受到刺激了,还是会暴露出来的。 所以,就算是要出国,也找各个借口拖一拖,等过个几年,宋萱差不多30岁了再说。 那个时候,安幼楠只怕早就嫁人了,颜真想回头去找安幼楠是不可能的。 而宋萱又30岁了,这个岁数的女人,还带着病,要是离了婚,这不是逼她去死 吗 而且到时候,宋萱怎么说也照顾凌少乾好几年了,就冲着这个苦劳的份儿上,颜真也不能说狠就狠下这个心啊。 重新再找个姑娘,人家能愿意嫁给凌少乾冲着钱愿意嫁的,又怎么可能真心去照顾他 宋萱不管怎么说,可是真心爱着凌少乾的 在凌云飞找到自己以后,宋思慧就把方方面面都盘算过了,她现在只希望时间能够更充裕一些,足够让她和宋萱说动颜真。 也不知道,凌云飞会用什么法子,到底能够拖住安幼楠几天要是能找人把安幼楠先关上一阵就好了 宋思慧的算盘打得响,凌云飞却没那么蠢也没那么傻。 在京都这里找人绑架人,这不是拿着把柄给人家手里送吗 这种低劣的手段,他是不会用的。 他早在头几天刚刚跟宋思慧联系的时候,就盯住了一对专业碰瓷的母子。 然后在对方碰瓷的当口,让方少华出头,把那两人狠狠整治了,让对方碰瓷不成,反而赔了些钱出来。 一心只想抓钱进来的人,偷鸡不成反而蚀了把米,心里那口气怎么压得下去 自然是想赶紧开张个活儿,狠狠赚一笔回来弥补损失。 昨天晚上,凌云飞就在这两人守在路边想物色猎物的时候,拿着一个借来的大哥大模型,装着给人打电话,仿佛是随意地踱到了那两人旁边。 这年头,手里有一部大哥大的人,打电话高声大气是常事,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手里拿的是大哥大。 一开头,凌云飞声音虽然大,但是因为看起来有些不好惹的样子,碰瓷母子组并没有关注到他这边。 但是禁不住对方的声音直往耳朵里钻,母子组很快就对凌云飞通话的内容注意起来 我腿骨头被摔断了! “我告诉你,那个住在学士胡同第一家的姑娘,对,就是开着辆红色小汽车c家里老有钱的那个。 她才考得的驾照,技术估计不怎么行,前些天车子起步的时候不小心剐蹭了一个人。 这些年轻小姑娘没经过事,这还是只蹭破点油皮,对方一嚷嚷,小姑娘就吓着了。 家里有钱,手头太松,不知道柴米油盐有多贵啊,,出手就赔了那人几千块钱,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一点油皮就这样,要是稍微被轧伤点,那还不得赔给人家上万万了” 凌云飞边打着电话边走远了,碰瓷母子组却跟心里穿了只猫爪子似的,滋拉滋拉地挠得慌,立马就买了两张公交车票,直奔学士胡同去了。 晚上安幼楠从医院开着车回来的时候,已经很累了,把车一停,就和出来迎她的宋秋妹一起回了家门,浑然不知道街口对面还有对母子俩正两眼发光地看着自己这边。 “儿子,我怎么瞧着这辆车有点眼熟” 等安幼楠不见了身影,碰瓷母子组这才慢慢踱过了街口,蹭到了安幼楠的汽车旁边。 老太太田瑞香凑近打量着眼前九成新的小汽车,越看越觉得在哪儿见过。 郑明强围着车子转了一圈,很快就认了出来:“妈,这不是上次在玉屏公园前面的康园路口,一路叫着刹车失灵的那辆车吗” 被儿子这一说,田瑞香“啪”地一拍巴掌:“对对,可不就是那辆车” 当时两个人眼瞅着就能讹上一个小年轻了,结果却被这车子开过来搅合了。 两个人还又吐口水又拍巴掌地咒骂开车的人怎么不翻死压死来着,兜兜转转的,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这辆车。 当时被这辆车搅合,放跑了一只肥羊,现在既然让他们寻到了这里,那就让这辆车的车主自己来当这只肥羊吧 田瑞香和儿子郑明强商量好了第二天要怎么办,又偷偷摸摸地原地比划了一番,这才悄咪咪地走了。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了很久,停在对面街边的一辆军用吉普车才发动了车子,缓缓驶离了这里。 稍微打开了一线窗户,凌云飞点燃了一支烟,长长吸了一口,呼地朝窗外喷了出去。 烟雾瞬间沿着车窗缝飘出来,很快就在夜色中散得无影无踪 第二天一早,安幼楠出门刚启动车子的时候,车轮前面就突然蹿出来一个老太太倒下了,还抱着腿直喊自己的腿被轧着了。 明明上车的时候看过了前面没有人,这老太太是从哪儿蹿出来的 安幼楠急忙下车,还没等她上前查看,一个中年汉子就哭天喊地地从拐角奔了出来:“妈妈你怎么了” 安幼楠一瞧见这两人就气乐了:这不是招数不怕老,以前连续两次想碰瓷景益民的那母子俩吗 安幼楠认出了人,田瑞香和郑明强也认出了她:哟嗬,冤家路窄啊 这不是上次在银行里拿着京大的学生证,跳出来说要帮那只肥羊指证他们是在讹人的那个爱管闲事的姑娘吗 这回撞到到了他们手上,正好新仇旧恨一起算 郑明强鼓着眼睛就恶狠狠地瞪向安幼楠:“你把我妈撞伤了,赔钱” 既然是打过交道的,田瑞香也很直接,抱着腿就嚎了起来: “你这姑娘怎么回事啊,不会开车就不要开啊,对着人撞是怎么回事你这是想撞死老婆子我啊” 宋秋妹是跟着安幼楠一起出来的,刚才明明是这老婆子突然从墙拐角蹿出来,现在却指责安幼楠开车技术不好,对着人撞,这不是摆明了想讹人吗 对这种人,宋秋妹也没什么好说的,一手推开郑明强,拎着田瑞香就把她往旁边搁: “想碰瓷想讹人,也先睁大眼睛看清我们是什么人趁着我还没发火,你们赶紧给我滚远点,别脏了我家门口这地儿” 这两天好容易才逮着这一个肥羊,还是个有旧怨的,田瑞香哪里肯被吓唬两句就罢手 拼命抻着老腰就抱住了宋秋妹拎着她衣服的那只胳膊:“快来人啊,有人欺负老婆子啊可怜我孤儿寡母啊” 天有这么大的孤儿寡母 宋秋妹差点没吐出来,赶紧想甩开田瑞香抱着她胳膊的两只手: “谁欺负你了谁欺负你了你讹人还想倒打一耙是不是 我可告诉你,别看你儿子个头大,他这样的我一个打俩都忒轻松识相的你们赶紧走,否则的话我就把你们揪到派出所去” 宋秋妹看着只是个普通的中年妇女,田瑞香没想到她手劲儿这么足 ,被她那一甩,不由自主就脱开了抱着对方胳膊的手,往后踉跄了两步,正巧被路牙子一绊,“哎哟”一声摔在了地上。 郑明强瞧着宋秋妹这气势不对,知道有宋秋妹在这里给安幼楠撑着,今天多半是占不到什么便宜了。 心里暗叫了一声“晦气”,郑明强赶紧过去想把他妈扶起来先撤,刚碰到他妈,田瑞香就尖叫了起来: “痛痛痛别动我腿骨头被摔断了” 这回可真不是装的,实实在在是真断了,郑明强刚刚只稍稍动了一下,田瑞香就觉得痛得钻心。 见他妈的神色并没有半点浮夸,郑明强先是怔了怔,继而狂喜起来,跳起身就指着宋秋妹的鼻子喊了起来: “我妈这么大年纪了,她不就是跟你理论几句吗你就对她下这种毒手,你们太狠了走,去派出所我们去派出所讲理去” 宋秋妹顿时傻了眼。 她自然看得出来,田瑞香是真的摔断了骨头,可是刚刚她明明没用什么力气啊,怎么这人就 年纪大的人骨质容易疏松,田瑞香为了碰瓷假摔多了,骨头早就被摔出轻微骨裂了,只是平常自个儿也没注意。 这一回也是碰巧了,不小心摔了这一下,成了最后一根稻草,还真把她腿骨头给摔断了。 安幼楠拍了拍宋秋妹的肩膀,轻声安慰了一句:“宋姐,别担心,我们有责任,他们自己也少不了责任的。 该是我们的责任,我们就负。说破了天,也就是赔些钱出来而已。” 你们把救护车开回去吧 郑明强虽然没听清安幼楠说些什么,瞧着她那模样,也知道这姑娘并没有慌乱了阵脚。 对方一点不慌,郑明强心里头就忍不住先虚了一虚,转念想到自己又不是在碰瓷,是自个亲娘的腿确实是因为宋秋妹那一甩开手才摔断了,气势又足了起来: “你们别想跑你们必须赔钱要是我妈这腿以后不顶事儿了,你们得养她一辈子” 养一辈子这是想长期赖上她的节奏了 安幼楠会厘清自己这边的责任,该负的责绝不推诿,却并不代表着就要白受对方的要挟。 淡淡看了郑明强一眼,安幼楠从挎包里把大哥大取了出来:“不是要去派出所吗 我现在就报警,具体怎么解决,不是你在这里喊怎么样就怎么样的。就是上法院,我也一样奉陪” 打完榴园派出所和救护车的电话,安幼楠知道这事儿一时半会儿地扯不清楚,才又给颜真打了个电话,说有点事要处理,一时来不了。 只不过她没想到,今天一整天都被田瑞香和郑明强母子俩给缠在这里了 榴园派出所过来出警的当口,救护车也来了,急救医护人员跳下车就问: “谁打的120伤者在哪里” 安幼楠招了招手示意:“同志,是我打的急救电话,这老太太踩到颗玻璃弹子摔了一跌,说她的腿摔断了。” 急救医护立即围到了田瑞香旁边,简单地诊断后取了担架下来,把人给抬上了担架: “初步判断,应该是小腿骨头摔断了,得去医院拍个片再说。谁是家属,赶紧一起跟上来。” 安幼楠退开了一步,指了指郑明强:“我跟他们不认识,这人应该是那老太太的儿子。” 郑明强则想扯着安幼楠一起去医院:“我妈被你们打断了骨头,你得跟我们一起去医院” 安幼楠示意宋秋妹直接拦住了人:“你说是我们打了人,就是我们打了人 空口白牙地你可别在这里诬赖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医生自然会出伤情报告。 我好心帮你们把救护车叫来了,你还想把我当冤大头” “哎哎,你这人怎么这么没有良心我妈被你们打成这样了,你们都不过医院去,你们还是人吗” 郑明强心有不甘,想绕过来扯着安幼楠一起去。 只有一直抓着安幼楠,到了医院再大喊大闹一番,到时候医院人多,大家都被吸引过来,安幼楠这边压力一大,才有可能被闹得掏出钱来 宋秋妹哪会让郑明强挨到安幼楠“啪”的一声就打开了郑明强的手: “我警告你,要敢再对安小姐拉拉扯扯的,我就对你不客气” 郑明强立即把手上的红印子给大家看,还振振有辞:“大家看看,看看 当着你们的面,这两人都这么嚣张,刚才你们不在的时候,她们比现在还恶形恶状多了 这姑娘开车启动的时候都不看路的,我妈先是被她车子给蹭倒了,她还说我们是装的,想讹人。 她们还把我妈拖到一边,推倒在地想殴打她,要不是我赶过来及时,我妈断的就不是一根骨头了” 宋秋妹气得脖子都胀粗了:“你胡说八道 安小姐刚刚发动车子,还没开的时候,这老太太就冲出来往车轮下躺,哪里是被蹭到了,明明就是你们想碰瓷” 田瑞香立即叫喊起来:“谁说车没开,明明是车子开了” “车子没开,现在还好好地停在那里呢,不信警察同志你们可以去看” “是她们蹭着我之后又把车倒回去停的” “你胡说车子没有开” “老天爷啊,你睁开眼看看这些烂了良心的啊,你怎么不劈个雷下来啊” 两边吵得不可开交,出警的几位民警瞧着这架势,不由皱紧了眉头。 因为代杰的关系,他们跟安幼楠也打过几回照面了。这姑娘办事一直敞亮,大家心里头都对她很有好感。 不过现在这种情况可不宜叙什么交情,所以两边都装作不认识。 本来想能相帮的就相帮几分,可是现在 这会儿又没个证人,天网的监控摄像头还得几十年后才会安装,像现在这种情况,各执一词的,还真是让人不好办呐 “你们都别吵了”安幼楠提高声音喊了一声。 宋秋妹立即停了下来,让田瑞香和郑明强闭嘴的,却是安幼楠拉开挎包的动作。 见安幼楠从挎包里取出了钱包,母子俩的眼睛更是瞪得牛眼似的, 死死盯着那只精致的钱包,想从钱包的厚度推测出里面到底放了多少钱。 安幼楠从钱包里掏了两百块钱出来,理也不理田瑞香母子,直接递给了站在一边被吵得头大的急救医护: “两位同志,真是不好意思,这一趟实在是打扰你们了。 你们也看到了,这老太太这么中气十足的,完全没有必要去医院的架势。 我看你们就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万一这时候还有别的人要急救,被耽搁了可不好。 让你们白跑了这一趟,真是对不起,这两百块钱就当是出车费,不知道够不够如果够的话,那你们就把救护车开回去吧。” “够的够的出车费只要20块的”急救医护愣愣接过了钱,指了指田瑞香,“那她真不要送医院了我们手上也没有零钱找给你啊” “我看是不用送医院了。”安幼楠淡淡笑了笑,“他们想把责任推到我这边,不就是想从我身上讹钱么 为了钱,当儿子的可以连他妈摔断了腿都不顾,就放着老太太在这里干捱痛,老太太自个儿也那我还顾什么 我之前帮他们叫了救护车过来,已经是够有良心了。现在他们不想去医院,那我们就干脆去派出所,把这事儿好好掰扯清楚再说。 零钱就不用找了,剩下是对浪费你们这么久时间的补偿,毕竟占用了这么一段时间的医疗资源,又让你们空跑这一趟,真的很抱歉。” 这对碰瓷母子组,不就是想讹她的钱吗 出车费20,她随手掏两百块出来还不用找也没关系,就是不给这母子俩,看气不死他们